「喀嚓」一聲,是房門鎖扭動的聲音。推開門,已換了家居服的少年手裡端著茶杯,正脫下拖鞋要走進來。
「醒了啊。」
少女把手按在床上,想坐起身,因扯動肌肉,疼痛突然到訪,使她低低呼疼。肩、手臂、大腿酸酸疼疼的,全是打架遺留下的症狀。
「別著急,先等一下。」雖頭部纏著紗布,但已把長髮紮起來的少年,更顯出臉型的柔和與俊美來。他先把茶杯放在書桌上,然後走到毗牙忍痛的少女面前,扶起她的肩,往她身後加了靠墊,讓她靠坐在床頭。
「真謝謝你啊!」
與話語不符的是少女猛抓住少年領口的凶狠行為,原本皺眉痛苦的小臉擠成皮笑肉不笑狀。
「不用謝,這是我應該做的。」
「別跟我耍嘴皮子。說,為什麼擋我財路?」
「擋你財路?」
「沒錯,你知道劉軍的懸賞有多少錢嗎?你知道提供有用的毒品線索是多少錢嗎?」鬆開手,少女戲劇性地抱著頭說:「你竟敢在最關鍵的時候迷昏我。啊,你一定想獨吞那筆巨款,為什麼揮揮手便搶走我的勞動成果,我不會原諒你的。」
「一共是l.7萬元。劉軍曾在潛逃過程中殺了一人,所以懸賞費提升了,而提供線索費為二千元。」
「啊!」少女重新抬起頭不解地問,「你怎麼知道?難、難道,」少女露出震驚的表情,「這些錢你全私吞了。」
「你究竟在想什麼啊!」少年無奈地捏了捏太陽穴說,「是不久後幾輛警車開來後,一位負責人說的。他們需要確定嫌疑犯身份和線索是否屬實才會兌現賞金。當然也有一些事情需要我們的口供,我把家中電話號碼給了他,明天我們還需要去警局一趟。」
「我才不要去。」少女跪坐在床上面無表情地說,「為什麼我們還要去錄口供,是他們因毒品分贓不勻起內哄而打群架的,我們只不過不小心看到,又認出他們大哥是逃犯,這才打電話報警的,為什麼還需要我們的口供?」
「咦?」少年呆呆地看著少女,手撫了撫她的額頭自語:「沒有發燒啊,而且被打中頭的是我不是你,怎麼說起胡話來了。」
少女「啪」地一下拍掉少年的手,皺眉說:「你想當英雄,明天你去吧。哼,我才不想再次以防衛不當的罪名被人教訓呢?」
「咦,再次?」
「唔。」彷彿失信似的,少女搔了搔頭,她四處看了看問,「你家嗎?」少年點點頭。
「這麼晚了,我應該和你父母打聲招呼才對。」少年制止住少女下床的動作:「不用了,爸爸媽媽今天都值夜班,家裡只有我一個人。」
少年把茶端給少女,讓她潤潤嗓子,減輕麻醉後的不適感。
喝了兩口水,一掃眼看到書桌上的電腦,少女猛然想起自己的本來任務,連忙扯住站在床邊的少年的衣袖。
「差點忘了,你以後哪天有空,出來幫我忙。」
「到底幫什麼忙……不,不對,還不到問這句話的時候。」少年以食指敲了敲太陽穴沉思著:「因為事情發展太突然,雖覺有些不對勁,但當時也沒深想,你真的是在校學生嗎?」少年仔細地問著。
說誇張點,兩人也有出生入死的交情了,他除了知道少女的名字外,其餘一概不知。
「我是東園高中二年十班的蕭陽,如果想知道更詳細的話,我們可以交換日記。」
「不用了。」少年面無表情地拒絕著,他才不想做惡夢哩。
三角形的小石英鐘「喀嚓喀嚓」地走著,無形的時間流逝以有形的媒介表現著。柔和的燈光灑下來,窗戶和門扉都緊閉的室內暖暖的,飄蕩著若有若無的不知從哪裡傳來的檸檬氣息。
※※※
把空了的茶杯再次放到書桌上,秦情就對著單人床,盤膝坐在長毛地毯上想著事情。而蕭陽更有時間打量男孩子的屋子。
與大書櫃成直角,靠牆放置的是一組音響,牆上貼滿了十多張差不多大小的樂隊海報。與音響成對角線放置的是無扶手的彩色海棉靠椅,一款紅白兩色電吉他斜靠在上面——原來秦情的愛好是音樂。
說真的,她拿到照片時還以為要見面的是一個戴著圓眼鏡,整日提著手提電腦,沒事就坐下來按按鍵,嘟嘟噥噥別人都聽不懂的術語的蒼白天才呢!卻沒想到會是留了長髮、還染成紅色,異常美麗的時尚少年。
「喂。」美麗的時尚少年推了推蕭陽,捉住頭腦中一閃而逝的線索問:「我遇到你們時,你和那個阿輝在找什麼小鳥的……」
「是小蟲,還有田偉、嚴興。」
「對,那三個人。而劉軍的手下說他們偷了他的貨,」少年抬眼認真的盯住斜倚在靠枕上的少女問道:「而那裡貨只有一種吧?」
「嗯。」蕭陽點點頭回答。「是麵粉,真是的,餓了買饃吃就行了,還非得扯上犯罪份子,害得我這樣淒慘。」
這次換秦情拎蕭陽的領口:「是毒品!是毒品,告訴你,我才不要與吸毒者扯上關係。」
「別這麼冷漠嘛,幫一下忙如何。」
秦情鬆開手,站起身說:「這種事我無能為力,還是讓警察處理一下比較好。」
「喂。」蕭陽拉住秦情袖口,阻止他離開。「他們不是壞人啊,他們只是被騙,才沾上毒品的,你不能撇下他們不管。」
我什麼時候又管過他們了,秦情幾乎是啼笑皆非地想。但是堅持的事情還是要說清楚:「不管被騙或是自願,有吸食毒品的勇氣就要有一生接受痛苦的打算。電視報紙上講毒品的危害還不夠嗎?因好奇而吸食又以為有足夠的意志力可以戒掉的人全是笨蛋。」
秦情把蕭陽的手拉下說:「我奉勸你不要再與他們接近了,大部分吸毒者都是在朋友的唆使下才吸上第一口的,爾後一生無法自拔,不要看輕我的警告。」
「他們並不知道那是毒品啊。」
白皙的臉上專注的神色,不同於大部分時間掛著調侃似的微笑、摸不清她到底在想什麼的臉,漆黑幽深的眼眸滿盛在乎的語言。
彷彿被吸進去一樣,少年恍惚了一下,問:「什麼意思。」
「具體怎樣開始的也沒人能夠說清楚。」蕭陽低下頭去,食指摩擦著下巴,思索著用恰當的語言表達:「等我們知道時已是一個多月前了,怎麼說呢,類似於網上購物,已發展到一定規模的網上買賣藥丸。」
「如今上網的大部分都是年青人,其中在校學生更是佔大多數。據某個上癮的同學講,某位在網上聊天結識的朋友,介紹說有種藥可醒腦提神、開啟智能。因是新藥,所以可免費拿到。問他要不要,他說可以試—下。於是兩人約好拿藥的地點,第二天他就從別人手中拿到藥了。因為藥丸開始的確讓人感到快感,而且類似興奮劑的可讓人發揮潛能。後來雖不是免費供應,但還算便宜,就如流行般在學生間流傳開來。」
「等有人發覺不對勁時,已經晚了。等藥丸吃到一定量時,人已上癮。而提供藥的人就會把價碼提到很高。先是花光自己的生活費,再騙家人的錢,以後發展到偷和搶。被控制住的學生無心上學,做了什麼事都不敢向家人老師求救,選擇逃避和墮落。事情鬧大,是在一個星期前,有位學生吞食了實驗性的毒品,結果渾身不適送往醫院,至今還昏迷不醒。」
「這種事警察應該已介入了吧。」
「嗯,警察也在注意著,但市內犯罪事件並不光停在這一件上,不能光依靠他們。而且大多數受害的學生害怕和警察打交道,同是學生的話會更易取證些。我們已在網上發帖,警告上網的人,在對方介紹類似藥丸的時候,要加倍小心,不要受騙,但要根治的話,還需把賣藥的老底端出來。」
「等等,等等,我突然又想起一件不對勁的事情。」秦情伸手制止蕭陽的敘述:「你說藥品的流通必須先上網,彼此訂好時間地點,再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吧。」
「也可以這麼說。」
「但那兩隻小鳥,不是在路上拉著平頭男子買貨嗎?對方會不會就是網絡背後的黑手呢?」
「咦?有可能哦。因劉軍是個逃犯,懷裡揣的又是粉狀的毒品,所以沒想到那上面去。我們所勾劃的嫌疑犯大致外形:智慧型、有正當職業、精通電腦的人。劉軍及其手下沒有相符的人。不過都是呆在本市,這點倒是相符。」
「網絡無國界,為何嫌疑犯不是外省人呢?」秦情皺著眉敲了敲太陽穴,一定是後腦勺被重擊的緣故,令他的頭腦不如往常清晰。「為何網上的東西那麼巧的全賣在一個市區的學生?」
「沒錯,我們也覺得奇怪,但疑犯在本市倒不是胡亂猜的。」
『啊,你們捉到了交貨的人。」
「沒錯。」蕭陽讚賞地看了秦情一眼:「令人驚奇的是,交貨的也是某一中學的學生。」
「後來又捉到幾個提供藥丸的少年,他們的相同之處就是都在網上接觸到名叫『月美人』的人後,才好奇地碰到這些藥丸的。這些人需要藥時,會把錢匯入某個戶頭,然後不久就有包裹寄來,雖無寄信人地址,但郵戳卻是本市的,雖然蓋的是不同郵局的印章。我們曾拿某位學生提供的賬戶號去查對方是誰,但因為銀行以保護儲戶秘密為由而被拒絕。」
「郵局的人應會檢查包裹中的物品吧……」
「這就是對方的聰明之處啊!」蕭陽不服氣地撇了撇嘴:「對方所寄包裹的郵單上無一例外地填寫食品(巧克力),因藥丸本身就為巧克力色,所以查不出那無未來可言。我不想讓他們再曝光在社會之下,那樣的話幾乎等於殺了他們。」漆黑的眼眸再次蠱惑著秦情:「你一定會幫我的吧?我們獨自調查。」
用力搖搖頭甩掉恍惚感,秦情皺著眉問:「先告訴我田偉是誰,我記得被揍的三個人中沒有一個人是這個名字啊!」
「啊,你真敏銳,田偉就是收到包裹,又給嚴興提供藥的人。」
「哦,是受害人又變成加害人的那種角色哦!」特意拉長的語調讓人想不在意他的嘲諷都難:「當時他們跑出去不會是上遊樂場去玩吧?」
「那是因為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忍受野蠻的戒毒手段嘛,我早說雲那個傢伙實在太粗魯了。」蕭陽嘟嘟噥噥的,看到秦情銳利的眼神投降似的說:「是啦,是啦,他們是跑出去想上網,再買一些藥丸的,小蟲是為阻止他們而跟去的……」
「你不覺得他們在路上買貨有些矛盾嗎?」
「對哦,劉軍他們就像突然冒出來一樣。」
「還有,阿輝送他們三人去醫院,若住院期間,他們毒癮發作的話,醫生們一眼就會看出來的,而這種事是需要告訴警察的。」
「啊,這種事我倒忘記啦。」蕭陽搔了搔後腦勺:不過雲說過他們的吸毒史頂多三個月,體內毒素還不深,被劉軍在屋裡關了一個星期,估計生理上的毒已是什麼也情有可原的。」
「那個寄包裹的人也不一定就是主犯吧。」
對秦情的說法,蕭陽贊同地點點頭:「但有點像非法傳銷的手段,對不對?抓住下面的一根繩索,可以慢慢向上提,雖然寄包裹的人沒有露面,但與田偉還在網上有來往,比如那人會告訴田偉應給誰發E-mail。」
「啊,對,是電子郵件。」秦情拍掌大叫著,「一定是那樣沒錯。」
「E-mail是電子郵件啊!」蕭陽呆呆地看著秦情興奮的樣子,不知他為何高興。
「不是啦。」秦情說:「收發電子郵件,還有在留言板上留言後並非無跡可尋的,稍微一查便可知對方電腦所處的位置,用何種號碼。」
「會嗎?」蕭陽不相信地反問。
「你以為有些躲在暗處散播病毒或偷竊機密的黑客是怎樣捉到的?哼,要是我的話,追蹤對方絕對沒問題。」
「真的嗎?」蕭陽抓住突然間變得充滿鬥志的秦情的手,高興地說,「那一切拜託了。」
「啊?」
「遭到傷害不求助的確很蠢,但他們也有自己的顧慮。沒有人願意沉迷於毒品之中……大部分人才十六、七歲而已,原本美好的人生卻被人惡意摧毀,幾乎毫戒掉了,難的是心理的承受力。經過這件事後,我想他們會更知道毒品的可怕、更愛惜自己的身體才對。」
「你倒樂觀得很。還有被關是怎麼回事,我怎麼越聽越覺得像是一夥人在亂來。請你條理清楚地讓我聽個明明白白行嗎?」
蕭陽嘴裡不時蹦出的新姓名和事件,使他聽得一頭霧水,雖不時反問著,但還有許多事情一知半解,而理解力變差並不是他頭部受傷的關係。
「啊,我說得還不夠清楚嗎?」
蕭陽又抓抓已被她撥亂的黑順亮麗的頭髮,她明明說了好多話的呀。
突然出現的「嘩嘩嘩」的響聲,打斷了兩人的對話,習慣性地拍了拍身上,蕭陽從裙兜中拿出呼機。
「是家人的電話。」
秦情把床頭櫃上的電話遞給蕭陽。
「要不要到我家去?」少女在按鍵之前的確對少年這麼說。
晚上已沒有公共汽車,兩人叫了出租車,坐了半個多小時的路程,到了蕭陽家的樓下。從出租車內出來,蕭陽怕冷似地蹦了兩下。初冬的冷風潛伏在冰冷的夜色之下,準備再一次肆意捉弄毫無防備並懼怕寒冷的人們。
活動了一下手腳,蕭陽率先跑進騎樓內,八層樓高的住宅樓內沒有電梯,全靠步行上樓。籍著梯間的小燈,兩人爬上六樓。從裙兜裡掏出一大串鑰匙,少女先打開合金防盜門,然後「咚咚咚」地敲著桃木門板叫著:「媽媽,我回來了,快開門。」
「不是有電鈴嗎?」秦情指了指門側的紅色按扭,提醒著蕭陽。
「按電鈴的話,家裡人就不知道是我回來了。」
木門打開,還沒出現人影,話語就劈頭劈臉地蓋過來:「小陽,你幹什麼這麼晚才回來,不想吃飯也要說一聲啊!這麼晚,飯菜全涼了,唉,你的臉怎麼了?又跟人家打架了嗎?」
「媽媽,有客人。」蕭陽這才想起臉上被劃傷,她摸了摸左頰,是紗布的觸感,在她昏迷時,是秦情幫她包紮的吧!
「啊。」門口出現一個個子嬌小的婦女,她見到秦情時眼一亮說:「小陽的朋友嗎?來,快進來,快進來。」好客的媽媽把門全打開招呼著:「真稀奇呢,小陽的朋友很少有這樣文靜又美麗的。」
「阿姨好。」打了聲招呼後,秦情在玄關處換上拖鞋,看到同樣彎腰換鞋的蕭陽咧著嘴偷偷竊笑著。可惡,她絕對是故意想看別人誤會他性別的樣子才請他到家中來的吧!
「孩子他爸,小陽帶她朋友來了。」媽媽走進客廳,扯掉爸爸手中的報紙說道。
「叔叔好。」秦情中規中距地鞠了一下躬問候著。
「嗯嗯,像自己家一樣別拘束就行了。」不善言辭的爸爸呵呵笑著。
「媽媽,秦情他父母晚上值夜班,他今天睡我們家好了。」
對於蕭陽的提議,秦情大為吃驚地拒絕:「不用了,我……」
「真的嗎?我現在就再去拿一床棉被來。今晚你和小陽一起睡吧。哎,家中有了可愛的女孩子連空氣都不一樣了呢……真不知別人家父母是怎樣管教女兒的……」
「我是男的。」看著蕭陽彎著嘴角似笑非笑的神情,他不由惱火地衝口而出這句話。
※※※
與蕭陽半長順滑的頭髮、清麗的小臉、嬌小柔軟的身體、甜美稚氣的重語、流行樣式的半長裙那種全身上下,無一不充滿女性特質根本不相同的,是她完全沒女人味的房間。
貼滿整個屋頂的是自由搏擊之類的海報,牆壁上掛的是握力棍,彈簧拉環之類增強腕力臂力的器具,書櫃中的書是《徒手奪凶器》、《實用格鬥108法》,架上的VCD碟是《軍警實用格鬥術》、《自衛防身絕招》等等。連漫畫也都是《擂台戀曲》、《第一神拳》、《功夫旋風兒》、《聖子到》……
「咦?《聖子到》的大結局我沒買,借我看。」
「喂,不要隨便翻人家的東西!」
「啊,連梅澤春人新出的《無賴男》都有,哈,你上當了,這幾集翻譯得很爛哩。」
「你管我!」
「哎,《特警新人類》?好厲害,你已買到第五集了,我有《GT0》最新一集,和你換著看如何?」
蕭陽用手臂夾著秦情的脖子,把他拖離充滿誘惑的書櫃,塞他進書桌面前的木椅中。
蕭陽拉開抽屜,指了指裡面的物品問:「你應該知道這些是什麼吧?」
「是鹽嗎?」
秦情玩笑似的拿出一個玻璃瓶在手中把玩著,但臉逐漸變色。他把瓶子放在桌上,閉著眼揉了揉太陽穴問:「你怎麼會有這些東西的?」
蕭陽敲了敲玻璃瓶,裡面盛的黃褐色晶體微微抖動著。「看樣子,你已經明白這是什麼了。沒錯,這個瓶子裝的是最劣等的毒品。」
她就勢坐在床尾,把抽屜拉得更開,又拿出幾個小玻璃瓶說:「這個抽屜裡全都是劣等的,含雜質的罌粟粉、大麻、海洛英、柯卡因等,用很低的價錢就可以買得到,而且據說也可以得到飄飄欲仙的快感。這些毒品都是從外地偷運或在鄉間隱秘種植,稍微加工一下就拿來賣。它們價格低廉,流通渠道也多,相對的找到流通源也很容易。不過……」
「噗。」
把玻璃瓶放回抽屜,正要推回去的手抖了一抖,少女的頭慢慢轉過去,看到少年勉強忍笑的表情,咬牙切齒地問:「剛才『噗』是什麼意思。」
「哈哈哈,你認真的樣子好好笑。」
「什、什麼好笑,嚴肅的事情就要用嚴肅的表情啊。」
「可是你孩童似的臉故作大人表情真很好玩嘛!」
「什麼孩童!我已經十七歲,再過一年,我就是有投票權的公民了,有大人的表情是正常的。」
「十七歲!」秦情張大眼睛看著蕭陽說:「不可能,你怎麼可能比我大,而且竟比我大三、三……」
「哦。原來我還比你大三個月啊。」蕭陽奸笑著逼近秦情:「快,叫姊姊。」
「哼,才不要。」秦情冷哼一聲,跩跩地轉過頭去。
蕭陽兩隻手「啪」的一聲夾住他的臉,把他的頭扭過來,更把他的臉擠壓成好笑的形狀:「別害羞嘛。啊,果真是年輕人呢,皮膚這麼潤滑,不像姊姊一到冬天,皮膚便會很乾燥。」
「不要亂碰別人的臉啦……」
房間的門毫無預警地推開,蕭陽和秦情同時向門口看去,媽媽正端著餐盤一臉呆滯地站在那裡。
蕭陽從纏鬥中掙脫起身,高興地走過去接過餐盤。「媽媽,飯已熱好了嗎?」
「嗯?嗯,你、你們慢慢吃,慢慢吃。」媽媽回過神朝屋裡看了秦情一眼,然後有些慌亂地走掉了。
書桌上擺上糖醋藕片、青菜炒蘑菇、辣椒土豆絲和紅薯稀飯。秦情接過遞來的筷子,有些不安地對蕭陽說:「剛才阿姨看我那一眼好奇怪……啊,你笑什麼,才不是因為錯認我性別而好奇哩。阿姨那樣子就好像我做了什麼事對不起她似的。」
「哎呀,你多心了啦,來,嘗嘗我媽媽的手藝怎麼樣。」
飯菜的香味刺激著秦情的胃袋,他暫且拋開一切疑慮,放開懷吃了起來。
※※※
時鐘滴滴嗒嗒地響著,而時光彷彿凝固了一樣,感受不到時間流逝。從女兒緊閉的房門,既看不到也聽不到屋裡到底會發生什麼事。
「爸、爸爸。」
「嗯——」
「爸爸,你報紙拿反了。」
媽媽歎了口氣,把爸爸手中的報紙抽掉,看著同樣心神不寧的爸爸,媽媽也變成愁眉苦臉的模樣。
「真沒想到會這麼快。」
「也、也許不是,你知道,我們的女兒雖長得很可愛,卻一副男孩性格,一定是朋友關係,朋友。」從進門的少年宣佈「我是男生」後頭腦就一直嗡嗡響的爸爸終於可以有些理智地分析了。
「你不知道,小陽的朋友全是些女孩子,她從來不把男生往家裡帶的。」還是媽媽知女甚詳。
「我……她休想讓我承認。」爸爸用力敲了一下沙發扶手,氣怒得語無倫次。
「剛才我在門口,看見兩人……喚,他們認識一定不止一天兩天啦,我竟然沒發覺。女兒大了,有自己的秘密了。都怪你,小時候非讓她學什麼武術、格鬥術的,讓她變得無法無天的、現在想管教也來不及了。」
「怎麼能怪我,誰讓小陽小時候體弱多病呢!我是想讓她強身健體啊……初中時她雖讓人擔心,但她經過努力,不也考上重點的東園中學了嗎?」
沉默半晌,爸爸下定決心似的又拍了一下沙發扶手:「你看,我們要不要和老師聯繫一下。」
媽媽卻驚慌地連連擺手:「不、不要,你知道現在小孩子很敏感,如果老師知道後,又處理不當的話……」
「也、也對。電視上也經常放處理這種問題的方法,就是細心疏導,而不要『堵』。媽媽,我們要做一對文明開通的父母,讓女兒明瞭我們的苦心,明白『早戀』是不對……」
「媽媽。」甜亮稚氣的聲音打斷了苦心父母的交頭接耳。蕭陽把餐盤端出來說:「我們吃好了。」
見媽媽要起身走過來,女兒連忙說:「媽媽,不用你忙了,我和秦情正要去洗一下臉,順便把碗筷帶回廚房就行了。」
苦心父母心中五味俱全地看著少年禮貌地向他們鞠了一下躬,跟隨女兒朝廚房走去。明明一進門,是那麼可愛的孩子,現在卻是要奪走他們可愛女兒的惡人了。
女兒洗理完畢後,走進客廳,見到父母坐在沙發上發呆,不由好奇地問:「爸爸媽媽,你們怎麼不看電視。」
爸爸大夢初醒般地在沙發上左拍右拍:「啊,對,遙控器呢?」
推開自己房門的女兒,突然又想起什麼似地回過頭來,對在沙發上忙作一團的父母說:「對了,爸、媽,秦情他父母經常不在家,他吃飯家務都很不方便,我想讓他在我們家住一陣子如何?媽媽,他非常喜歡你的手藝呢。」
這時已洗好臉的少年也走出廚房,他又深深地向兩人鞠躬說:「叔叔阿姨,麻煩你們了。」
「我不……」大叫著要拒絕的爸爸突然被媽媽摀住嘴巴接進沙發中,同時小聲提醒著:「要疏導,要疏導。」
無法呼吸的爸爸連忙點點頭。媽媽鬆開手後,爸爸用力喘了幾口氣,看到女兒和少年驚訝地盯著他們,爸爸連擠出一個扭曲親切的笑容說:「啊,那就住下來吧,當自己家一樣,哈哈,不要客氣。」最後幾個字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
完全不懂父母苦心的女兒朝少年笑著:「看吧,我說爸媽會歡迎你住下來的。明天你就把要換洗的衣物,學習的書本什麼的都拿來吧。從這裡到你學校不用換公車呢。」
掛著「son'sroom」木牌的房門再次掩住兩個孩子的身影。爸爸顫抖地躺坐在沙發中。「太過分了,太過分了,這次竟讓他明目張膽地住在家中。」
媽媽連忙端杯水遞到爸爸手中:「爸爸,消消氣,氣壞了身子可不值得啊!」
孩子氣般地拒絕喝水,爸爸摟住媽媽的脖頸,欲苦無淚地說:「一定是那個妖男迷惑我們的女兒。」嗚嗚,他可愛的女兒呀。
「不要擔心。」媽媽拍拍爸爸的背安慰著:「我會讓他受不了親口說走掉的。只要我們等小陽不在的時候欺負他就行了。」
為了自己寶貝的女兒,媽媽露出惡婆婆似的笑容。
※※※
「為什麼還要住到你家裡,太誇張了吧。」
與爸爸媽媽的猜想完全不同的版本在室內上演著。
「是你痛哭流涕地說媽媽做的飯太好吃了。為了能再吃到它,讓你做任何事都願意。別告訴我你只是順便說說,我可是老實人哦。」
「你讓男孩子住在家中,總是不妥當。」這點常識,秦情還是懂得。
「喂,是男人就乾脆些。」蕭陽突然摀住唇裝模作樣地驚呼著:「啊,莫非你捨不得那二百元生活費,以為我會騙你?包吃包住這個價已很便宜了。喂,請收起你那充滿懷疑的眼光,那會傷害我純潔善良少女的心的。」
他倒從未見過這樣粗線條的少女心。歎了口氣,秦情跌坐在木椅上,按了按太陽穴。到底是怎樣與她糾纏在一起的呢?明明昨天他還生活在正常人的世界中啊!
「算了,不管你了。」
與眼前的這個少女在一起,很容易就被捲入她的步調中去。放棄鬥志的少年渾身湧出一陣倦怠之感,忘記了到少女的家中是來尋根問底的。
「不管到底怎樣,我答應幫你忙。」
「真的?」少女雙眼發光,驚喜的說:「全力配合我,而且不收報酬!」
少年深深地點了下頭。「不過,我有個條件。」在少女快飛上天之際不忘把她扯回到地面。
「什麼條件?」
「做我樂隊的主唱。」
「啊,就是這種事呀。」少女用力地拍著少年的肩膊,笑瞇瞇地回答說:「沒問題。」
兩人都在未摸清對方底細時許下諾言。就這樣一頭栽進彼此的生活圈中。這時他們還無法知道以後的一生,用同墜地獄一詞來形容也不為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