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深了,看守這大牢的官差大哥們倚在入口的椅子上,看上去是睡熟了,這座大牢裡,除了她還關著兩三個人,在她被丟進來之前,她匆匆地看了一眼,那幾個人似乎在這裡有些時日了,身上穿著一樣的衫子,而她沒有。這牢裡,似乎除了她,其他所有人都平靜地入睡了,偶爾她還能聽到幾聲微弱的鼾聲,可是她,卻怎麼也睡不著。
她腦子裡一直都亂哄哄的,她不明白自己是怎麼了,她做了什麼,又做錯了什麼,為什麼就這麼突然被抓到了這裡。
雖然她並不完全明白這是個什麼地力。但從官差們隱約的談話中,她能夠明白這裡是關押犯人的地人,犯人就是觸犯了這地方的規矩或是冒犯了這地方最有權勢的人,就像是她曾在宮裡見過的那些人,差別是觸犯規矩的人會待在這間牢房裡,或多或少地關上一段時日,但終究有一天會重獲自由,而冒犯權貴的人,尤其是宮裡的那些人,下場只有死。
妮雅的心裡很惶恐,她想她就是那種冒犯了宮裡的人,在這裡等待被處死的人吧?可是她到底做錯了什麼?明明那一天,她是被賞賜了東西,風風光光地進去又體體面面地被送出來的啊!
這夜裡很涼,她穿的棉襖似乎無法將她暖和起來,想到她也許會莫名其妙地死在這裡,她的心更冷,讓她無法抑制地瑟瑟發抖。
月光通過高牆上的一扇小窗,在地上灑出一串銀色的光芒,她靠著牆坐在冷冰冰的石板床上,薄薄的一條夾被根本沒有保暖的功能。
她雙手環著自己,不小心在腰帶那裡碰到一袋硬硬的東西,她這才想起它,她把它從腰帶上解下來,是郝睿送給她的那一小袋冰糖。
她看著這些透明漂亮的小東西直發愣,好半晌才用著手拿起一顆放進嘴裡。
甜滋滋的味道很快在嘴裡化開.她又拿起一顆對著那一小束月光看,晶瑩剔透地反射出溫暖的光芒,讓她想起他。
不知此刻他是否已經得知她被投入大牢的消息了,不知他此時有什麼樣的反應,應該會著急的吧,他那麼好的一個人,那麼照顧她,如果有一大她真的死在這兒了,除了達娃,也許只有他會為她傷心了吧。
想著,妮雅把頭靠在冰冷的石牆上,糖在嘴裡慢慢融化,一股暖暖的感覺從胃裡升起來,似乎整個身子也暖和了起來。
她心底有一種奇怪的信念,他一定會將她從這裡面救出去的,一定會,不知為什麼,她就是這麼想的。
☆☆☆
那一日,郝睿正好去塘沽的碼頭檢查一批從外面運回來的小東西,等他跟著裝有貨物的車回到商行的時候,已經是兩天之後了。
這天晌午,他回到商行,腳才跨進去一半,便被商行的掌櫃迎出來叫住了,掌櫃的樣子像是見到大救星似的如釋重負,連連說,出了大事,老爺叫他立刻回府。
一聽出了大事郝睿他半刻也不敢耽擱,連喝口水也沒顧上便掉頭往府裡趕去。
他一進府,便看到達娃和她哥哥坐在宅子的前花園裡,一見到他,立刻上前,達娃抓著他,哇啦哇啦說了一堆,也不管他聽不懂,說著說著眼淚便往下掉。
見這架勢,郝睿心「突突」地跳,有一種很糟糕的感覺,心裡揪得難受。
這時,五子剛好從內院裡出來,大概是聽人報信說他回來了,也來迎吧。
「睿哥,快,大爺在書房等你呢!」
連大爺都驚動了,顯然不是什麼小事。
他心裡急,但達娃死死地抓著他,讓他走不開,見不到妮雅的影子,讓他這心裡更焦急急起來,怕是這事跟她脫不了關係,這人生地個熟的,若是有人欺負,怕是連說也說個清吧,想到這兒,更不安起來,這一急也便顧不上什麼禮數了,他一使勁便掙開了達娃的手,力量大得讓達娃不由得退了好幾步。
「五子,你照顧著達娃小姐他們!」
他也顧不上這麼多,拋下一句話便急急地往裡走。
連走帶跑,到了書房,連敲門也顧不得了,「彭」的一聲便闖了進去。
他看到郝大爺坐在書桌後,與幾個府裡的頭頭說著什麼,臉上有掩不住的愁容,聽到聲音都轉回頭看他。
「大爺!」他連喘氣都顧不上,勉強自己找回冷靜,開口叫道。
「睿兒!」大爺見到他似乎是鬆了口氣,「你可是回來!」
「府裡出什麼事了?」他問道,不願浪費一點時間。
「唉……」大爺歎了一口氣,揮了揮手,讓其他的人都出去,咱們送進宮裡的那批貢品出問題了!」
「出問題?」郝睿錯愕地重複道。
「是啊!就是那盞血燕!」大爺頓了一下,看到郝睿毫不掩飾的驚訝,才繼續道,「前兩天,宮裡的人忽然闖進來下了旨,說是御膳房的人說咱上貢的那盞極品血燕是假的,一浸水便脫了顏色,上頭責問卜來,說咱是以次充好,假冒聖品,欺瞞聖上,還強行把達桑的女兒抓了去,好在咱跟宮裡還有些交情,郝家的牌子在這裡頂著,說是給咱一個禮拜,過後便要咱交待個明白,否則那孩子命保不說,咱郝家也要領罰,怕是咱擔也擔不起啊……」
「這、這……」郝睿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了過來,「這怎麼可能!」被抓去了大牢,這可怎麼是好,那牢裡可不是女人家待的地方,要是受了欺負……這麼一想,便更急了,小可能出差子的啊!要說是他看走了眼,這、這……他是怎麼也不能信的啊!要說是普通的品種,一兩個走眼的還有可能,可這麼少見的寶貝,他可是看了又看,十二萬分的慎重,是絕不可能出錯的啊。
「別多心,睿兒!咱可不是懷疑你,你是怎麼樣的人,這郝府上上下下,心裡都跟明鏡似的,可就是那幾個從婆羅洲來的,尤其是達桑的女兒……」
「您說妮雅?」郝睿搖搖頭,毫不疑遲地說,「不可能,那是怎麼也不可能的,妮雅這孩子單純得很,絕不可能有這樣的心思,況且,她這樣做對她又有什麼好處呢?」他現在只怕那份純真會害了她呀!
郝大爺抬起頭看了眼他略顯激動的臉龐,心裡不免有點驚訝,但也沒多說什麼,眼前的事才是最要緊的,「雖說達桑是老朋友,但這人心隔肚皮,不過,既然你都這麼說了,咱信你,也就信了她,可……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郝睿聽著也是乾瞪眼,這東西難不成是憑空變了個樣,又難不成是老天爺跟他們玩了個把戲?
「要不然就是宮裡那幫御膳房的師傅老眼昏花給看錯了去?」這事逼到這個分上,心裡反而靜了,這郝大爺畢竟是十幾年的老江湖,到了這時候竟然還多出開玩笑的心思。
郝睿這一聽,也「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郝爺,您這可真是……」
「哈哈……」郝大爺豪爽地朗聲大笑,然後整了整神色,一語雙關地對他說道,「這事情啊,急歸急,躁是成不了事的,何況大敵當前,自亂了陣腳,可就一潰千里了!」
「是,睿兒明白!」他自是明白大爺的意思,剛剛便是亂成一團,心裡因擔心而急,所以……
慢慢地,心靜下來,事情也有了個大概的思路,她現下就只能靠他們這些外面的人了,他要是沒了主意,她不是更沒指望了?!
「大爺,這樣!咱先去問問達娃小姐和瓦倫少爺,看看他們知道不知道什麼消息,然後托個關係,去牢裡看看妮雅,問問她這事情的來龍去脈,咱要先搞清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這才好想對策。」
「好!」大爺點點頭,「就按你說的。」
「行!哪咱先去了!」說完,郝睿著急地提腳便走。
「等一下,」大爺又叫住了他,眼裡都是很深的含意,「睿兒你心裡也明白,這事可大可小,興許只是誤會,但也許是有人要坑咱,要是這樣,咱可就很險了,所以,不論你是掛念著什麼,都要記得是誰養你長大,這事,你可要辦得小心再小心!」
郝睿聽這話,心裡頓時一個激靈,他很慎重地點了頭,「郝爺,放心,睿兒心裡明白!」
☆☆☆
「就在這裡面,你自己進去吧!」獄差解下入口重重的鎖鏈,指指裡面,對郝睿說道。
「麻煩您了,差大哥!」郝睿恭恭敬敬地給獄差鞠了一躬。
「嗯……」獄差哼了哼,公事公辦的臉上有著些不耐煩,「行了,抓緊點,這可是看著面子給你的特殊,咱們都擔著風險,你可別給咱們惹事!」
「謝謝您了,」郝睿從懷裡掏出一錠白晃晃的銀子,悄悄塞給滿臉不高興的差大哥,「麻煩您給行個方便了!」
「喲!您看您這……」獄差假意推了兩下,然後便揣進了自己懷裡,「您進去吧,慢慢來,不急,裡面的那一間便是,咱在外面候著您,有事您叫一聲就行!」
「麻煩您了!」郝睿目送差大哥笑容滿面地離開,這才低頭提腳走進牢裡。
這牢裡昏暗無光,沒有太多的窗戶,不通風,整個房子裡都是腐敗發霉的味道,郝睿一路走過去,那些觸目驚心的畫面,讓他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心口。
他快步往裡走,在最裡面的那間看到一個蜷在牆角的身影。
他「彭」的一下抓住鐵製的欄柵,想叫卻又似乎被什麼堵住了嘴,話竟然怎麼也說不出口,他深吸了口氣,才叫了聲:「妮雅!」
話叫出口,他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微弱而顫抖,小小的身影窩在角落,似乎己經沉溺於自己的世界,完全不受外界打擾,更讓他擔心,他又大聲地叫了她的名字。
妮雅隱隱約的地聽到有人叫她,但她不確定是不是自己的幻想,她坐在這裡已不知過了多久的時間,在這裡,日昇、日落,時間的流逝似乎都停了下來,什麼也分不清,她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只是覺得她等得已經沒有感覺了,難道她就只能在這裡等死了嗎?
她想回家,回島上去,那裡有她爹娘,有她家的燕兒洞,還有她的燕兒們,她在這裡,分外地思念那島上的一切,她甚至常想,她為什麼要到這裡來,在這裡她什麼也沒有,什麼都不是,然後被人扔在這裡,被人徹底地遺忘,她為什麼要來?為了那個人?她說不清楚。
「妮雅,妮雅……」
真的有人叫她,她抬起頭,視線因為黑暗而有些模糊,隱約的,就像她盼了很久的那個人。
「妮雅,是咱,你有沒有事?」
真的是他,妮雅的心裡不禁一陣躁動,她站起身,長久地坐著,讓她一陣腳軟,但她強忍著,一路走到他的面前,看到她走過來,郝睿也稍稍安了心。剛剛看她一動個動的樣子,聽到他的聲音抬起頭也是一臉的茫然,彷彿人在這兒,魂已經離開了。
他隔著欄杆抓住她的手,他焦急地搜尋她全身,她激動地看他。
「你……
「我……」
兩個人異口同聲地開口,但又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能這樣,緊緊地看著對方。
「受委屈了!」千言萬語只化作這一句話。
她聽了,低下頭,再抬起來的時候,已是努力後的平靜,搖了搖頭,她盡量讓自己顯出不太在乎的瀟灑。她看起來還好,臉上有些髒,幾天不見太陽,氣色有些虛弱,但其他都還好。
「還好沒來晚。」他因為安心,臉上有了些許的笑容。
「嗯!」妮雅也沒什麼反應,虛應了一聲,讓人摸不透她在想些什麼。
郝睿並不在意,從欄柵的縫隙伸進手去輕輕地擦拭她臉上的污漬,「妮雅是很勇敢的姑娘!」
妮雅聽著,心裡忽然湧起了委屈的感覺,她等了他好久,以為他不會來了。
「這……」話才說出口,就硬咽得說不下去了。
「傻丫頭,別哭!」他看著心疼。
「這裡面又黑又暗,沒有人理咱,咱都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要把咱關在這裡?沒有人跟咱說話,也沒人告訴咱為什麼,咱很害怕,會不會死在這裡,咱不想死,咱想回家。」
妮雅靠在他的手掌裡哭泣,喃喃地說著幾天來的疑問,積壓情緒一下子都爆發了出來,她那樣無助,甚至是絕望,每天過著不分日夜的生活,她覺得自己要發狂了。
郝睿什麼也不說,放任她盡情地哭泣,他明白她是被嚇到了,她是個單純的姑娘家,甚至還是個沒長大的孩子,在島上,生活裡只有她爹,幾個和她一樣純樸的族裡人,還有便是那燕兒洞,怎見得這樣的陣勢。
「沒事了,咱這不是來了?」
「你、你還說?!」這句話可是引起了她另一種委屈,「你怎麼能這麼晚才來,從第一天便盼著你,結果呢?你還不是把咱都忘光了?現在還來幹什麼?再晚點啊!再晚點就去地底裡見吧!」
剛開始怨恨的語氣到最後也變得像是撒嬌耍潑似的小無賴般,只剩抱怨了。
郝睿倒也不介意她的無禮,溫文地笑著,寵溺地任她發些小孩子脾氣。
她見他這個樣子,更加氣起來,一張小臉漲了個通紅。
「你……最討厭了!」
說完,又就著他的大手一陣嗚咽。
郝睿只是輕輕地幫她拭淚。
她哭累了,也就慢慢停了下來,平靜了,反而不好意思起來,拉著人家的手,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頓時感到了無措。
「哭得跟只小花貓似的!」隔著鐵護欄,他只能拍拍她的頭,「好了,不哭了!」
她飛快地看他一眼,不好意思地點點頭。
「好,妮雅,咱問你,你要認真地回答,這非常重要。」
他忽然嚴肅的口吻,讓她抬起了頭認真地聽著。
「那一天,你進宮會,除了你以外,還有誰碰過那盞燕窩?」
「那天早上,郝大爺交給咱一個封好的盒子,交待咱到裡面獻上去就行了!」
「沒有人動過?」他追問道。
妮雅歪著頭認真地回想,然後肯定地搖搖頭。
「你有沒有看盒子裡的東西?」
她搖搖頭,「那看起來很精巧的樣子,沒敢動,怕動壞了。」
她的回答,讓他陷入一陣沉思。
「怎麼?那燕窩出問題了?」妮雅已然明白了原由。
「你……」
「郝爺!」他剛想出言寬慰,入口處傳來一陣腳步和鎖鏈的抽動聲音,「該走了郝爺!」
「那燕窩絕對是聖品,咱敢用性命擔保,咱采的絕不是贗品!」
差爺的聲音又大了些,透著焦急。
「這……」妮雅抓緊他的手,但又不知該說什麼。
他反握住她的手,「別擔心,有咱在,你不會有事,信咱!咱會來接你出去的!」
說完,他狠下心放開她的手,又看了她一眼,才轉身向外走去。
「咱……咱等著你!」
妮雅衝著他的背影喊道,看到他身形頓了下,但沒有回頭,逕直走了出去。
妮雅一直看著他走遠,再也看不到了,那獄差重新纏上重重鎖鏈,她才收回視線,重新走回牆角坐下,她把頭埋進了掌中,好了,終於可以安心了。
她信他,等著他來接她。
☆☆☆
郝睿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
他想著五子下午跟他說的話,更是讓他心生不安。
今天吃過午膳,他要出門的時候,五子一臉遲疑地叫住了他。
「怎麼了,幹嗎吞吞吐吐,有什麼就說吧!」他順著五子的意和他來到後院偏僻的角落。
「睿哥,燕窩那事嚴重不?」五子抬頭看他,臉上掛著遲疑不決的表情。
「你聽到什麼消息?」郝睿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嗯,是啦,可是……」
「有什麼你便說,有事咱給你擔著!」郝睿急道。
「不是啦,咱沒那個意思,」五子趕忙擺擺手,「咱們下人都信您,啥都跟您說,您最公正了,咱都敬佩您!」
「五子,咱知道你的意思!咱也罷,主子們也罷,就連你們,咱們都是在一個園子裡,一損俱損,一榮皆榮,要是宮裡面因為這事怪罪下來,那咱們可都……」郝睿話沒說完,但他相信五子能明白他的意思。
「就是……」五子頓了下,然後才又說道,「就是小晌,在廚房幫工的那個,他跟咱說,咱們進宮獻寶的頭一天晚上,他半夜起來解手,看到大爺身邊的那個劉六鬼鬼祟祟地從大爺的竹園出來,他一好奇便跟著去看,紹果,他看見劉六進了那間放貢品的大屋,還捧了個東西出來,小晌是新進府的,看到了,也沒敢跟別人說,這出事了,他才覺得不對勁!」
「他看得真切嗎?」郝睿抓著五子的肩,急切地問。
「他說那天天黑,他是沒看清劉六拿了什麼出來,便他說他是真真地跟了劉六一路,決不會看錯。」
「小晌這人平時人品怎麼樣?」郝睿沉思了一下,又問道。
「小晌還是個孩子,剛進府有三個月吧!人挺老實的,咱覺得他不會是瞎說,他找咱的時候,也是嚇得要命,他沒那瞎說的膽子。」
郝睿沉默了一下,對五子道:「五子,這事你萬萬不能再對別人去說,告訴那小晌,讓他也不要去說,尤其不要在下人裡面傳嘴,這事就交給咱,你們就別管了,知道嗎?」
「嗯,行啊!睿哥,你說什麼咱們就聽什麼。」五子爽快地答應下來,隨後又有些憂心地說:「睿哥您也小心,這主子們的心思,咱們也摸不清,宮裡的事可都是要掉腦袋的,你可要多加小心,別做了人家的替罪羔羊。」
「替罪羔羊啊……」郝睿躺在床上喃喃地念道。
五子下午時的話好像還在耳邊迴盪,這事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子。
五子跟了他許多年,很多事也有他自己的判斷,他跟他說這事,肯定是他自己覺得真地很嚴重的,才敢對他說,所以他不懷疑。
可是,他實在不願相信,難道有人要妮雅做這替罪羊?而且這個人,竟然可能是大爺。
那間放貢品的屋子是上鎖的,那鎖是西域來的,做工極其精巧,別說沒有鑰匙打不開了,就是那把鑰匙也很難複製,而那鑰匙只有大爺有。
劉六是大爺身邊的人,沒大爺的授意,他怎敢又怎能進得去那屋子?
可是,大爺這樣做又是為什麼?不管怎樣,就整個郝家來說都是百害而無一利的,他跟了大爺這麼多年,大爺是個光明磊落的人,他心裡明白得很。
但現在,這事走進了個死胡同。
他心裡浮現出了妮雅的臉,那份信任,他怎能辜負。
許許多多的可能,因為沒有答案,而在他心中纏成一團,他真想跳起來,衝到大爺面前問個清楚,但他不能這樣,他的懷疑會傷到大爺的心,他還要好好想想清楚。
隔天一早,郝睿便跑到了大爺的書房外,在門口來來回回地走了幾趟,連送水的丫環都看不過去了,好奇地問他,這他才下定決心。
他敲了敲門,裡面傳出大爺的聲音,他推門進去,一入眼便看到大爺手捧著一大杯茶,看著賬目,看到他,露出笑容,「睿兒來了?」
「大爺!」郝睿抱拳敬了敬。
「嗯……血燕的事,查得怎麼樣了?」
「這……」
郝睿不說話,意外的沉默讓大爺也感受到了不對勁,他抬起頭關切地問:「怎麼了,是出了什麼事?」
郝睿猶豫了一下,才說道:「有人看到了進宮前那一晚,您身邊的劉六鬼鬼祟祟地進了放貢品的那間屋子,還從裡面拿出了東西!」
「什麼?!」大爺皺起眉,不怒反笑道,「你這是在懷疑我動了手腳?」誰都知道劉六是他的人,而那屋子裡的鑰匙只有他有。
郝睿「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大爺,睿兒跟了您十幾年,您的為人,睿兒從沒懷疑過,只是這事太怪,睿兒心裡難受得很,不查出來,我這心裡怎麼也安不下來。」
對妮雅的牽掛,對大爺的感恩之情,各種各樣的懷疑,還有他自己的良心,折磨得他好苦,必須弄個明白,否則天性正直的他怎麼也放的下。
大爺目光銳利地看著他,不安,愧疚,牽掛還有很深的責任都寫在他的臉上,大爺開口問了句:「你是非要搞個清楚嗎?」
郝睿抬起頭,為難寫在臉上,但仍是堅定地說:「是的,在帶那女孩來的時侯,咱便說過要照顧她,不能讓她白白受了委屈,而且,這事關乎整個郝家的安危,咱不能坐視不理,矇混過關!」
郝大爺定定地看他堅定地臉龐,歎了口氣道:「唉,咱果真沒看錯你,看來這郝家今後還是真的要靠你,罷了,要個能護著郝家根基的人也比那個親生的敗家東西強啊……」
說完,又是一歎,「你去查吧,全由著你的意思去做,不過這事結了,你要答應咱一件事!」
「您說吧!」郝睿坦然道。
「我現在不說,完了再說,你答應不?」
「睿兒聽您的!」為了許下的諾言,他沒有猶豫。
於是這事就這麼定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