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這名訪客指名要找沐樗櫟,紅芍立即多加留意了下他的氣色,但是,只見青年氣色紅潤,並不像有病之人。
「是的,這裡就是沐家醫齋。你……是來看病的嗎?」
「喔,不,不是我,我是代我家少爺來求醫的。」
「那麼……請先進來。」紅芍將青年領進門後,忙去後院請爹親前來。
沐樗櫟前腳一踏進,青年立即屈膝下跪。「沐大夫,素聞您醫術高明,救人無數,現下我家少爺昏迷不醒,無法可治。諸沐大夫移駕敵府,為我家少爺診治。」
青年雙拳合抱高舉過頭,誠摯懇請沐樗櫟過府。
「年輕人,你別這樣,有話起來說。」沐樗櫟扶起青年,讓他站著好好說話。
「我家少爺姓衛,日前自南方訪查歸來,不料回返京城沒幾天便一直昏迷不醒,群醫束手無策,無法查出病因對症下藥。」
立於一旁的天霽聽到青年來處,開口問道:「你家少爺可是福記布莊的衛二爺?」
青年點頭如搗蒜。
京城三大巨富之中,霍府排行首位,而經營布莊的衛家,以及開設嘉記商行的邢家則是分列二、三。
對於巨賈與平民均一視同仁的沐樗櫟,不管病人身份貴賤都傾力相救。不過,現下礙於霍天霽在此作客休養,不便走開,沐樗櫟一時之間顯得十分為難。
在一旁的紅芍與天霽忙開口勸說。
「爹爹,現在有更嚴重的病人性命垂危,您應當前往救治。」
「是的,沐先生,天霽只需在此休養即可,您別顧忌,救人為要啊!」天霽接續著說。「更何況,紅芍妹妹得您真傳,有她在此,就如同您親自調息一樣。」
天霽的話一入耳,紅芍這才驚覺,假使爹親真的外出去診治那位病重的衛家少爺,那豈不是獨留她與天霽孤男寡女在此獨處?爹親此番若成行,必定日夜趕路,帶著地與天霽是一大累贅,恐會耽誤腳程。但若讓她與天霽單獨相處,那簡直是如羊入虎口般危險。
沐樗櫟端詳著紅芍猶豫神色,心中也正在思考這個問題。
站在一旁的天霽早已樂壞,打算打鐵趁熱,順水推舟。漠視紅芍的憂心如焚,他捨先發言勸慰道:「沐先生,人命關天,您就別再蹉跎,誤了時機可就不好了。」
在一旁等候的青年以眼神感謝他出口勸說,殊不知他是內懷詭計,不安好心眼。
「天霽,你說的是。」沐樗櫟當下做了決定,欣然允諾。「紅芍,這裡就交給你了。爹與這名青年去看看。」
紅芍在一旁急得跺腳,惱怒怎會有如此遲鈍的爹親,竟留親生女兒與狼共處!但又無計可施,只得目送爹親帶著藥箱與那青年匆促離去。
沐樗櫟前腳剛離去,紅芍馬上跳離天霽好幾步遠,提防地看著他,唯恐他做出任何唐突之事。「我警告你,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那下流的腦袋瓜子在想什麼,你敢亂來,我就要你好看。」紅芍口出惡言,沒好氣地說。
「我想什麼了,我不過是建議沐先生放下我這個包袱,前去診治更需要他的病人,難道這個想法下流了嗎?」天霽義正辭嚴地說道。
「最好是這樣,倘若讓我發現你有任何不軌的行為,可別怪我無情。」紅芍嚴陣以待。
只見天霽攤開雙手,聳肩歎氣。「沒想到我在紅芍妹妹心目中竟是如此不堪。」
紅芍直視面露無辜的天霽好一會兒,才轉身進入內房。
天霽暗自竊喜,感謝老天爺給他這個大好機會。
———
「我要和你一起上山採藥。」
多日未上山採藥的紅芍,趁下午天氣晴朗,出門準備上山之際,就看見等待已久的天霽堵在前門口,蠻橫地宣佈。
爹親出門之後,紅芍直覺與天霽獨處實在不自在,才想乘機上山,順便避開與他共處一室的尷尬氣氛。
「想都別想。」紅芍側身經過,不理會他一廂情願的宣言。
「沐先生說過,我應該要多接觸大自然,並要我試著活動身子。」
天霽搬出她爹的「御旨」,好教她全無規避之餘地。
「你……」
「我不早日恢復氣力,你就得多對著我一日。」天霽擺明了去挑撥紅芍心裡的疙瘩。「你也想早日擺脫我吧!讓我跟你上山運動筋骨,對彼此都有好處。」
「愛跟就跟。可是我話說在前頭,你若犯了氣喘,別指望我會像上次一樣扶你下山。」紅芍嚴厲警告。這痞子紀錄不良,休想這次會如他所願。
於是,兩人就此成行。
步行上山的紅芍始終刻意與天霽保持距離,但因顧忌天霽體弱,故腳程又比平日緩慢。走了將近一個時辰,兩人才至紅芍平日的一半路途。紅芍心想,看樣子,今日是別想採到高處的藥草了,只好就近採集花材。
天霽見紅芍進入一處花開之地,納悶地問:「這些不是花朵嗎?」
「鮮花並不是只有觀賞之用,它本身也是非常溫和的藥材。」紅芍正想解說之際,指尖突然傳來一陣刺痛感。「哎呀!」
聽見紅芍輕喊出聲,天霽連忙湊前察看。
「你怎麼了?」
只見紅芍將右手藏置背後,倔強地搖頭表示沒事,但眼眶內那滴淚水可沒逃過天霽敏銳的黑眸。
不讓紅芍閃躲,天霽硬是將她的右手抓至自己胸前檢查,發現一根玫瑰刺扎入紅芍右手食指內。見到肉中刺,天霽只覺它彷彿是刺入自己心頭肉上,忙以修長的手指將花刺拔出。
「痛!」紅芍瞇起眼睛,眼窩裡兜轉的淚珠摘了下來。
「都喊痛了,還說沒事。」天霽心痛地輕斥。
說完將冒著血珠的蔥指含入口中,將血水吸吮出來。這般親密的關愛舉動讓臉頰仍垂掛著淚珠的紅芍愣了一下,隨即脹紅了臉。
「別這樣,我待會兒自個兒敷草藥便沒事了。」無法收回手指的紅芍無措地嚅語。
「我先替你吸出髒血才妥當。」天霽才不肯放過此等大好機會。嗯!紅芍妹妹的青蔥玉指真好吃。天霽忍不住將其吸吮至喉深處,再退吐幾寸,復吸納入喉。
看著天霽以深邃的眼神盯住自己紅潤的臉龐,以唇舌吸吮著自己的手指,紅芍突然覺得口乾舌燥,胸口發熱。她心中忍不住暗自奇怪——受傷的是手指,怎會喘不過氣來?
不明白為何天霽以奇異眼神瞅著自己,未經情慾醺染的紅芍當然無法明瞭,燃燒在天霽眼底的火焰代表了何種意義。
「好、好了,別……」無法平順說出話的紅芍,懷疑自己是否也犯了氣喘。
當天霽終於滿意地放過紅芍的手指,紅芍這才找回正常的呼吸,收回右手安置在心房上,期望能盡快平復胸腔內狂躍的心跳。
一顆晶瑩的淚珠仍垂掛在紅芍的臉上,天霽不由自主地傾身舔去。他輕盈的舌尖舐過紅芍紅潤粉頰,濕滑的觸感令她臉上泛起一陣紅潮。
不等她出口斥責,天霽馬上辯解。「你的臉上有一滴淚水。」
紅芍撫著燒紅的臉頰,說不出話來。
雖然他的藉口正當,但他的舉動實在太過狎匿,不合禮教,可是自己當下又找不出理由來訓責,只得白白讓他輕薄。
紅芍不清楚平日反應敏捷的自己,今日在他手裡怎會似個呆滯的娃娃,任他隨意擺弄,還被吃了豆腐,卻不知如何反擊,甚至心跳如悸……
怎麼辦,她好像變得不再瞭解自己了。
———
午後的山區,天候總是不穩,前一刻還艷陽高照,下一刻便馬上下起傾盆大雨。天霽與紅芍面對突如其來的山區大雨,真是措手不及,被淋得濕透,全身上下無一干處。兩人在雨縫中閃閃躲躲,但雨勢實在太大,即使濃密的樹蔭也遮蔽不住。
紅芍憑著平日上山採藥的記憶找到一處山洞,領著天霽慌亂地入內避雨。洞窟空間半大不小,如同一處不規則的斗室,稍微屈身即可活動。
霪雨霏霏,林間一片煙霧瀰漫。
看著洞外的雨勢似乎沒有停歇之勢,天霽與紅芍只好開始搜尋洞口周邊未被雨水淋濕的乾枝枯木,就地生火取暖起來。
「這雨怕是一時片刻不會停了。」
「唔!」
「紅芍妹妹,你可有遇過這般情景?」
「沒,就算下雨也只是毛毛細雨而已。」
山洞雖提供了暫時遮蔽之處,但緊閉的空間可也讓這對未婚男女顯得有些尷尬。為了化解不自在的氣氛,天霽只得有一句沒一句的和紅芍聊著。但這石壁的回音效果甚佳,紅芍細嫩的嬌語如吐在耳邊般清晰,有一下沒一下地挑撥著天霽;而天霽低沉的啞嗓,也同樣造成干擾紅芍心智的耳語。
停滯的空間著實讓兩人如坐針氈。
天霽喉間一陣搔癢,清清喉嚨之際,順便換個已僵硬的姿勢。平常老愛乘機挑弄紅芍,這會兒有絕佳獨處良辰,天霽卻難得地正襟危坐起來。倒不是他想扮柳下惠,而是紅芍早已全身繃緊似岩石。
沒錯,紅芍深怕天霽露出野狼般的不堪面目,提心吊膽、不著痕跡地偷偷隔出了一小段距離。
面對內心喜愛的姑娘這樣防備自己,天霽怎敢造次?!反正日後親近機會多的是,天霽有十足的把握,能擄獲佳人芳心;尤其近來頗有進展,美夢成真之刻指日可待,天霽自認不必急於一時。
雖然有了微弱的柴火,但兩人的衣裳早被淋得濕透。山區的寒氣十分刺骨,天霽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你還好吧!」紅芍憂心地問道。
「不礙事的。」說完,不爭氣的第二個噴嚏又緊接著響起。
看著他的臉色泛著不自然的潮紅,紅芍頓時忘卻了兩人之間刻意保持的疏離,傾身不放心地伸手覆於天霽前額。「你發燒了!」
「沒的事,只是覺得洞內有些熱罷了。」天霽發覺紅芍的身影在柴火的映照下有些模糊,腦袋也開始產生昏脹的現象。即使如此,他仍然十分逞強,欲表現無事狀態,痛恨自己老是在紅芍面前顯露虛弱的一面。
紅芍忙扶他至柴火旁的乾草堆躺平。
「你要不要緊?」
「我……很好,不要……不要緊。」斷斷續續的字語自天霽打顫的齒縫中溜出。
「你忍耐一會兒,我先烤個火,雨停後我們就可以下山了。」
天霽困難地咧嘴,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
可惜,兩勢並未如紅芍所願立即停歇,天霽的情形也越來越不樂觀,渾噩之中意識變得模糊。陷入半昏迷的天霽輾轉難安,不斷發出喃囈之音。
「冷,好冷。」天霽縮起身子,無助地顫抖了起來。
看在紅芍眼裡,她明白天霽虛弱的身子不敵山雨的刺骨寒冷,尤其身上的衣裳全濕透了,更加無法抵擋。想著想著,她自己都打起哆嗦來了。一旁微弱的火堆實質的助益不大,她必須想別的法子讓兩人都能保暖。
紅芍記得爹親曾教導過,比起御寒的衣物及熱火,人體的體溫是最能保暖的。眼下兩人衣物全濕透了,又身處陰寒石洞,想要保命,除了相互取暖別無他法。人命關天的緊要關頭,讓自小成長在生命價高的教育觀念的紅芍當下做了個決定。
紅芍立即掃除內心屏障,伸出青蔥玉指解開天霽腰間的繫帶,先協助他將身上的濕衣裳脫下。
只不過……羞怯的眼眸仍盡量側避映入眼簾的裸露男兒身。
天霽在矇矓中依稀感覺到有人正溫柔地、一件件為自己寬衣,納悶中只覺腹間燒起烈焰。他知道有人陸續脫去他的衣物,而那人正是與自己恪守距離的紅芍。
他極力想恢復神智,但腦袋內似有個漩渦般回轉不停,黑幕接著籠罩過來。
「紅芍妹妹,你可真熱情……」
紅芍不理會天霽無意識的呢喃,她明白此時顧不得男女授受不親的顧忌,再不替天霽取暖,只怕他感染了風寒,情況將會變得更棘手。
將天霽扒個精光後,他早已陷入昏迷狀態,也免去了兩人尷尬的場面。
紅芍拋開女性的矜持,褪下自身的衣物,用最原始的方法為彼此取暖——
她滑入天霽的懷抱中,將因羞愧而發燙的臉貼在他赤裸的胸膛上。天霽的體熱傳達到她身上,男性的氣味也立即竄入她的鼻息。
天霽即使發著高燒,失去意識,雙手也仍不安分地馬上緊緊圈抱著熱源,修長的腿也跨勾著紅芍的下身,牢牢地箍住她,令她困在他懷裡,動彈不得。
紅芍懷疑天霽是否真的陷入昏迷了,瞧他在無意識狀態下仍不忘抓住機會毛手毛腳的色樣。她告訴自己,只要明日早一步在天霽甦醒前離開他的胸懷,將彼此的衣裳恢復原狀,那她就可以諶騙他一切只是他的錯覺,大家快快樂樂下山去,繼續過著太平的生活,春風了無痕。
將一切說詞都想好之後,紅芍安心地鬆懈下來。
貼著天霽精實的胸膛,聆聽著他趨向平穩的心跳聲,和著洞外滴答的雨聲,紅芍漸漸進入安詳的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