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她進來。」赫連瑤華的聲音,隱約聽出笑意,低沉傳出。
「進去吧。」副管事見她木楞佇著,推了她一把,力道不大,但足以將她推往未上閂的房裡。
她一個踉蹌,雕花門被頂開,她跌進內房小廳,胡亂攀住檀木桌才勉強止住身勢,不至於狼狽摔跤。耳邊聽見毫不客氣的笑聲,來自於側身坐臥於鋪墊長榻上啜飲溫酒的赫連瑤華。
她更窘了,站直身子,背後那扇門,被副管事伶俐關上,還丟下一句「請少爺慢用。」才退場。
房裡只剩她與他。
她戰戰兢兢,他慵慵懶懶,兩人間的氛圍天差地別,白綺繡連自己正屏著息忘了呼吸亦毫無所覺。他雙眸自始至終都定在她身上,似玩味、似欣賞,將她整個人看透透,並且,一副很滿意的模樣。
白綺繡好想把自己蜷縮起來,她覺得自己像正被他以眼神剝除衣物,更像只無力逃跑的獵物,在虎的獠牙底下,要被撕吞入腹……
她本能把手擺在腰後的薄刃處,希望憑藉著它,給予支撐力量。
「背上的傷,好些了嗎?」赫連瑤華突然問她,以為她扶於腰後的柔荑,是由於傷口隱隱作痛。
他怎知她背上帶傷?白綺繡一臉困惑。
「嗯……差不多都結痂了。」她仍是回答了他。
「上回搬米袋時,仍是撕裂了傷痂吧?」
原來是當時滲血的模樣被他看見了。
此時他關懷提問,她倒是不知該擺出哪種神色來應對。
赫連瑤華……這種人也懂關懷嗎?
他……會有這樣溫柔的心思?
「無妨,我有幾十種方式能不讓你的背沾床,不會減少今夜樂趣。」他哧地一笑,像只戲鼠的壞貓。
齷齪骯髒不知廉恥的大色鬼!
白綺繡自小嚴謹的家教,不允許她口出惡言,但她真的無法不在心裡用盡她所知道的難聽字眼來痛斥赫連瑤華!
他他他滿腦子全裝些不堪入耳的下流辭彙嗎?!
「背上的傷,怎麼來的?」他又恢復俊俏五官應有的溫文假象,體貼問道。
白綺繡眼眸一寒,做了幾回吐納,才娓娓回道:「……與家人在返家途中,遇見盜匪殺人奪財。」
「在我的地盤中竟然有盜匪作亂?看來,有人失職了。」
她靜靜不答,她怕自己現在若開口,定會憤怒朝他吼:南城中最大的盜匪不就是你嗎?!
「到我這邊來,綺繡。」他朝她伸手,等待她將自己送過來。
她顫了顫,他喊她閨名的聲調太輕柔,仿若貼在她耳鬢邊呢喃吐氣,帶來莫名哆嗦。
白綺繡暗暗嚥唾,提起勇氣邁步,龜行地走近他,一步一步一步……
她並沒有多做妝扮,素淨著一張粉顏,他送去的首飾,她一樣都沒佩戴,長髮筆直披散纖細肩後,極致的黑,轉而變成相當獨特的光澤,精黹白綢絲裳更襯托每一根青絲的柔細烏亮,巴掌大的臉蛋,幾綹垂下的髮絲綴點雙腮,瞧起來多無辜、多可憐。赫連瑤華賞玩著她引頸就戮的表情,她一定不知道,自己倔強逞能的姿態,更顯得耐人尋味,他的心,像被什麼給搔動了一下,她走得越近,搔弄的撩撥也就越快,快得連以冷靜自持的他都按捺不住,多想一把擒獲她,攫進自己懷裡,恣意妄為一番。
這絕對是挑逗,最天真無那的挑逗,她以誘人染指的女孩青澀款款走來,侷促不安、誠惶誠恐,好想將她教壞,瞧瞧嫩姑娘能變得多妖艷嬌媚,瞧瞧她在他身下能綻放得多淫?鮮美;又更想受她洗滌,想試試潔淨如泉的小女娃有多大能耐洗淨他一身污穢。
她發間淺淺香氣,若沾染到他身上,是否會走味,抑或……教人沉淪?
白綺繡走得太慢,每一個步伐都像灌足了鉛,如果可以,她希望與他之間的距離永遠不要拉近,兩人一靠近,代表她必須抽出薄刃,偷襲他,在他措手不及之前——
措手不及的人,換成了她。
赫連瑤華如豹敏捷地自長榻起身,扣住她纖細藕臂,蠻橫的力道將她往他懷裡扯,他耐心用盡,等不及她拖著笨拙蓮步,他一瞬間都等不下去!
她驚喘,聽見他飽含慾望的聲音正緊繃著,抵在她耳畔:「你是在吊我胃口嗎?那麼,小女孩,你成功了。」
她連回話的機會都沒有,他的唇,已經強悍壓下,吮吻她軟嫩唇瓣,她想制止他,才開口,變相地迎接了他探索深鑿的舌,鑽入檀口,盡情肆虐她的芬芳,品嚐她的甜美滋味,炙熱的氣息,逼迫她接受他、回應他。
「晤……」她緊張到忘了還能用鼻子呼吸,從他吻住她的唇開始,她屏氣攝息,肺葉沒有灌進半絲活命生息,暈眩感侵襲而來,奪去她的思考能力,腦子裡混沌一片,她只覺得他好燙、好野蠻……像要鑿取她的所有,不許她對他隱瞞。
他嘴裡淡淡的酒香,充塞她口中,醺醉了她,更迷亂了她,他時而強取豪奪,吻痛她粉嫩唇兒;時而溫柔小心,淺啄她微顫唇角,教她分不清他的吻是否一如他的人,擁有迥異的雙重性格?
聲名狼籍的赫連瑤華,應該會讓她作嘔……不該產生飄飄然的酥軟,不該
……
他是個惡官,是個惡人吶……
白綺繡猛地驚醒,雙眸瞠大,想起藏在腰後的鋒利薄刃——
此時兩人靠得最近,薄刃雖短,仍能帶來嚴重殺傷力——
她的手,摸不到那柄精巧的匕刃,它不見了!
不,不只是薄刃,她的腰帶——就在剛剛,從赫連瑤華的指節間滑落在地,宛若一彎流泉,蜿蜒於他腳邊,裡頭暗藏的薄刃,被掩蓋在一堆軟綢底下。
她急欲彎腰去拾,一方面,失去腰帶捍衛的衣裳正散敞開來,她不得不緊抓襟口,防止春景外洩。她以為他察覺到她藏了柄薄刃,才會解開她的腰帶,藉以卸除凶器襲擊的可能性,然而他並沒有停下後續動作,也沒有叫人進屋來擒捕她,他的唇,滑下她的咽喉,沿著襟緣,來到她握緊衣襟的十指上,他故意以齒輕咬她細膩指膚,要她鬆懈最後一絲防線,讓他得以獲取更多更多甜頭。
嚙啃帶來的疼痛,不算強烈,那是一種酥麻,一種搔癢,一種引誘,這些都不可怕,可怕的是他火炭一般的探索,從手指每一處燃燒起來,而他,始終凝視著她,將她所有反應望入眼底。
她怕。
她怕這個男人。
她怕與這個男人有過多牽扯。
這個男人太貪婪,太惡霸,他要侵佔她的所有,不問她是否願意……他已經徹徹底底摧毀她的人生,不留生路,他是自私的可恨魔鬼,毫無惻隱之心,助紂為虐地陷害忠良,他的良知壓根不曾存在過,他只知道權勢、知道利益、知道如何剔除異己,他留在人世,代表將會有其他無辜的善良人受他所害——
這個男人,死了,對大家都好!
白綺繡只知道必須要拾刀殺他,卻忽略兩人姿勢的貼近,她傾身彎腰,欲撿拾落在腳邊腰帶的動作,等同把自己更送進他懷裡。
她的手,幾乎快要成功碰觸那一泓彎泉般的軟白綢帶。
幾乎。
赫連瑤華在她靠過來的同時,理智潰散,她的髮香,撩人地竄入肺葉,教他亢奮得難以自持,他亦沒有想在此時此刻當君子,他覬覦她甜美身體,就像有她出現的每一場夢境中,他都渴望把她緊緊擁抱、渴望她為他綻放妖嬌風韻、渴望她攀附在他身上,渴望侵佔她,渴望她每寸髮膚都沾染他的氣味……
他攔腰橫抱起她,白綺繡的指尖與腰帶失之交臂,她懊惱低吟,但她沒有時間為此遺憾太久,因為她察覺到一個更棘手、更教她應該發出驚呼的事實——
他抱著她,大步跨過小廳與內房的隔雕拱門,走向嵌進整面大牆的架子床,意圖相當明顯。
她驚慌失措,眼睜睜看著自己與藏有薄刃的腰帶越離越遠,不知該如何是好,隨即更看見另一襲眼熟的白綢紗裳在他走過之後飄然墜地,它上頭黹繡的花紋似曾相識……呀!是她身上穿的,何時被他脫下?!
他甚至已經拉開了她肚兜的繫繩!
「不……」
不只是防身的匕刃沒了,此時連自己都快被赤裸剝光,白綺繡在他身上掙動,想與他對抗的勇氣怯懦地消失無蹤,她想逃!她沒有勝算!她……
她的唇,再度被他吞噬,他拒絕再聽見她吐露任何求饒或抗爭,現在任何人事物都阻止不了他——他從來不知道,原來他會如此渴求一個女人,連他都弄不清這般心思為何,他早過了年輕毛小子的衝動年歲,更非初嘗男歡女愛的生澀男孩……這種燥熱、這等躁動,來得迅速,來得鷙猛。
是還沒得到她的人,才會感到新鮮,沒錯,應是如此。
只要過了今夜,現實與夢境中的她,都被他擁抱過,他就不會再產生這些陌生又愚蠢的情緒騷亂。
他會證實,他對她的興趣,即將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