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知肚明,天煒一定又去隧道等雨凝了。她沒有生氣,非常平靜,像個傳統的小妻子般?丈夫做著早餐。很快地,一桌的清粥小菜已擺在餐桌上。
天煒也在她預料的時間中回來了。
「你回來了?」她柔情萬千地看著他。「你肚子一定很餓了,我煮了一些稀飯,你吃一點吧,你一夜沒睡,更要多吃一點——」她溫柔地道。接著還替天煒拉開了餐椅。
可是,天煒會領情嗎?
他嘲諷道:「這是你嗎?你不是從不進廚房的?」他吊兒郎當地走向桌子。「我怎?知道這桌菜能不能吃?搞不好,你還想毒死我呢?」語氣尖酸刻薄!
「天煒——」在雷黛莎還來不及辯解時,嘩一聲!一桌的菜已鏗鏗鏘鏘地掉落在地上,天煒大手一揮將桌上的菜全掃到地上。
「你——」雷黛莎雙唇緊閉。淚水在眼眶中閃爍。
「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天煒嗤笑。「可惜,我無福消受。」說完,他取下左手的戒指,攤牌說:「沒有雷老爺及奶奶的壓迫,這個婚姻我絕對不承認,永遠不承認——」他將戒指丟在地上,用力踩扁。他一點也不在意這個鑽戒價值的昂貴,更不要說這個舉動會多傷雷黛莎的心!
下一秒,他走向雷黛莎,野蠻地拉起她的右手,粗暴地扯下她右手無名指上的鑽戒,他把戒指丟個老遠,對她大喊:「你不是我的妻子,我的妻子是雨凝。」
他邊說邊推她,毫不考慮他的蠻力是否弄疼雷黛莎。
「我要你立刻離開。」他無情地道。「我們事實上毫無瓜葛,昨天的婚禮,只不過是我在『演戲』罷了,好趕他們兩老走,我才可以為所欲?,冠冕堂皇地『欺淩』你。」他斬釘截鐵地說:「滾出這棟房子,我——不——要——再——看——到——你。」
「不——」豆大的淚水滾滾而下,她意有所指地暗示道:「天煒!別趕我走啊——如果是雨凝,她也絕對不會離開你———」
「你不是雨凝啊!」天煒冷酷道。「沒有奶奶及雷老爺的阻撓,你一定要走,如果你再以死威協,我樂觀其成。」天煒對雷黛莎,永遠這樣無情無義?她哽咽道:「我會不一樣的。相信我,『死亡也是重生』,我會與以前完全不同,我不會對你哭鬧不休或死纏活黏!我只是要一個地方住,我不會打擾你,必要時,我會像一個隱形人一樣,隱遁起來——」
「說得還真頭頭是道呢!」天煒一臉無奈。「雷黛莎,你要我拿你怎?辦呢?你要怎樣才肯放過我,不要糾纏我?」
天煒愈說愈火。「難道,你不明白,我討厭你,我厭惡你,已到不可救藥的地步了。我可以舉雙手發誓,我嫌惡你到如果你今天死了,我東王天煒絕不會?你掉一滴淚,你瞭解嗎?
這樣,你還是依然對我不死心?為什麼?」
天煒幾近崩潰地大嚷:「你要怎樣才能『開悟』你要明白,君子有成人之美啊!你非要我跪哀下來求你,求你成全我和雨凝嗎?還是,你要我死,才肯放我?你說啊!你說啊!——」
他衝向她,拉著她,他強迫她面對他炯炯發光的雙眸,雷黛莎哭得淚眼朦朧,天煒蠻橫地大吼:「滾——滾——別逼我——」
「不!我絕不走。」驀地,雷黛莎跪了下來,她哀求。「別趕我走……我可以為你洗衣燒飯?你做一切事情……我絕無怨言……直到……如果雨凝回來了……我就會主動離開……」
她的下跪求,天煒根本不同情、不心疼。「你在詛咒雨凝回不來,是不是為你真沒安好心眼啊!好!」他內心一橫。「別怪我沒警告過你喔!你如果硬要做『女無賴』,我會對付你,我說過,我會讓你後悔莫及!一直到——你心死?止。記住我說的話——」他怒目瞪視著她道。
「砰!」的一聲,他又出門了。
留下雷黛莎一人,面對滿地瘡痍,她爬到角落中,撿起戒指,按在心房上,淚滾滿面,她楚楚可憐的模樣,活脫脫是另一個雨凝。
夜深了。
癡情的天煒,依然不死心地在辛亥隧道前徘徊,他沮喪地坐在車蓋上,雙頰凹陷,失望落魄,神情悽楚,那一股大企業鉅子的氣勢,已被一名微不足道的小女孩破壞殆盡。
偏偏,那名黃毛小丫頭杜雨凝,卻不知躲到哪去了。這麼多日來,天煒都是一無所獲,讓他失意不已。
雨凝,為何還不出來?
難道,她真是忘恩負義的薄情女子?她變心了嗎?
天煒受不了了,他?頭對著隧道空蕩蕩的空間大喊:「雨凝,雨凝,快出來吧!求你,快出來!快出來見我吧!別再跟我玩躲迷藏的遊戲,我愛你啊!求求你!快出來與我相見——」
可惜,只有回聲伴著他,天煒悲傷莫名。
突然,兩道車燈照亮整個黝黑的隧道,彷彿給天煒希望似的,他欣喜若狂大喊。「雨凝——」車子停住了。
這輛紅色的昂貴汽車,是雷老爺買給雷黛莎的。而杜雨凝,其實在十五歲時,就已無照駕車了。
天煒立刻飛奔過去,當他看著車窗內的身影,驀地怒火中燒,是雷黛莎!
她打開車門,才一下車,天煒對已厲言相向。「你怎?知道我在這裡?」他立刻恍然大悟。「你根本一直在背地裡不斷調查我對不對?你有何居心?你有何居心?你來看我笑話嗎?看我等不到雨凝是不是為」
「不——我」她楚楚可憐道。「我不是這意思,聽我說——」
「滾——」天煒根本不給她任何解釋的機會,立刻下逐客令。「你若不走,別怪我對你動粗——」他舉手往前一指。
「滾!否則,我會像上次那樣的甩你耳光——」
「不!聽我說——」雷黛莎乞求著。
一個耳光已揮向她了,天煒以男人龐大的力氣,重重甩了一個巴掌在雷黛莎的面頰上,清脆的響聲,在這寂靜的隧道中迴響,更顯得衝突的激烈。
雷黛莎沒有躲避,她似乎很認命地接受這耳光,所以,紅辣辣的五指手印,清晰地映在她白晰的臉頰上。
盯著她的面頰,天煒似乎在這耳光中恢復了冷靜,他緩緩放下了右手,萬般無奈道:「你到底要如何呢?」
她嗚咽道「你為什麼一定要把我想得那麼壞呢?」
「我——」天煒頓時啞口無言。
她走到車子邊,打開後車廂,取出一大把海芋花,遞給天煒。「我……只是來送花給雨凝。」她可憐兮兮地咬住下唇。
「雨凝一定像海芋花一樣清純耀眼吧!」
見那一大把清新燦爛的海芋,天煒一陣抽搐,他接過海芋
花,想起雨凝純潔無邪的笑臉,他無力道:「何苦呢!」
他誠懇真摯地說:「難道,你還不明白?你並不差我東王天煒這個男人啊!雷黛莎,你獨立、自主,又是熠熠生輝的名模特兒,沒有我東王天煒,你一樣是萬人迷,是千萬人中最閃亮發光的女人。而雨凝,她不能沒有我啊,以她無助脆弱、一無所有的眼瞳中,我是她的天、她的地、她的神,我是她生命的全部。」
他雙拳緊握,帶著像鋼鐵一樣的決心。「我可以向你屈膝而跪,只要你應允,不再糾纏我。」語畢,這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真的打算腿一彎呢!「求求你——」為了雨凝,天煒向雷黛莎用了「求」字。
「別——」雷黛莎拉住天煒的手臂,阻止他下跪。「你為了雨凝,竟向我下跪!我何德何能接受你的跪拜呢?我擔當不起啊!」她的淚水仍汩汨流出。
也許,有情無情的只是一線間吧!
東王天煒對雨凝太癡情了,而對雷黛莎,卻只剩無情無義!
「請你——饒過我吧!」天煒無助地道。「你可以罵我會死於非命,慘遭橫禍,不得善終,我絕無話可說。」他說的毫無感情。「但現在請離開,我不願雨凝等會兒來了,?生誤會!以為我不專情。」他一心一意只顧念到雨凝的感受。
雷黛莎的心在疼,眼見天煒的真心,她更不願離開他。她要伴著他。她顯得躊躇不已。「不!不——」
「你不走嗎?你真不走嗎?」天煒又惱怒了。「我好說歹說都說盡了,你依然不能領會,你太不可理喻了!」驀地,手中的海芋已丟向雷黛莎,花兒如雨點般灑在她身上。
望著滿地的碎花,她的心也像花一樣碎了。她真是有苦難言啊!她淚如泉湧地衝出隧道外,佇足在隧道外的黑暗一角。
肝腸寸斷的哭泣聲陣陣傳來,天煒也明白自己做的太過火了。可是——唉!為什麼她就是不死心?
她待在隧道的另一側,執意不肯離去。
今夜只是開始吧!
此後的每一夜,在黝黑的隧道中,兩人各據一方……雷黛莎以她自己的方式,伴著天煒在黑夜中的無數時光。
「雨凝!雨凝!你到底在哪裡呢?」天煒無言地吶喊,一遍遍在心中迴盪——直到今天,杜雨凝還是杳然無蹤。
每到深夜,天煒還是去隧道等佳人倩影,可是,這似乎是一個永不實現的希望!
他不懂,他真不懂,在心中問了無數遍。
為什麼他最摯愛的女人雨凝會無影無蹤?
雨凝難道忘記他了?她不再出現了?她不愛他了?她忘了,與他在海邊繾綣纏綿的那一夜?他們的誓言?
夜晚,他要等待著遙遙無期的愛人,白天,他要面對深惡痛絕的女人。日夜交攻下,他索性「自甘墮落」,他讓自己陷入五光十色之中來麻醉,忘卻痛苦。否則,他鐵定會發瘋。
他生氣雨凝的背叛,他是多?深愛雨凝啊!他要報復雨凝,所以,妓院酒家是他的最佳去處,他流連其間,無法自拔。
藉著短暫的歡愉,讓他忘了使他痛徹心扉的痛苦思念與怨恨。
他的麻醉劑是醇酒美人,和大大方方施捨的鈔票——真過癮,這就是人生!
每天,他回到家時,幾乎立刻倒頭大睡,從不理睬雷黛莎,這就是他的「惡毒」手段,是他懲罰她的方法——他對她視若無睹,不當她存在。
他不相信,會有一個女人能獨守空閨到天荒地老,何況雷黛莎又是出名的「豪放女」。他等著她自動走人。
但他卻不知道,現在的每一天,雷黛莎都是心痛如絞、傷心欲絕,她看著他夜夜笙歌,自我放縱後醉倒的容?,卻依然飽
受等不到雨凝那麼椎心之痛的折磨,她摀住雙唇,不讓自己哭泣出聲,她只在心底吶喊——天煒!天煒!你知道這樣對我也是殘酷的折磨嗎?
你知道嗎?
如果,當初,杜雨凝不選擇跳海自盡,她的下場就是被送日本買賣,做一生一世的妓女,直到老死。
如果,今天,杜雨凝還在世,她賣笑賣淫,作賤自己——那是一個多大的悲劇,又哪有如今清純可人的杜雨凝存在呢?
是她的吶喊「感應」到了天煒嗎?
他居然張開雙眸,冷凜瞪著梨花帶雨般的雷黛莎。
他看起來衣衫不整,雙眼充滿血,全身帶著濃濃的酒味及女人俗體的香水味,神情有著縱慾過後的慵懶及滿足,可是一開口仍是如此的傷人。「怎?,,你看不懂嗎?我喜歡玩她們更甚於你這位內衣脫星,看來,你?面全無了。哈哈!我玩了多少女人,你知道嗎?」
「夠了——」她晶瑩剔透的淚珠潰堤而下。「我求你,別這樣傷害我,我求你——」
「拜託!」天煒大笑。「看不慣你也可以傚法啊!反正,你又不是我的妻子,你在外面玩男人,我會舉雙手贊成——」
雷黛莎聞言心如刀割,她哭喊:「你真的無情地認?,她們是這麼自願陪你玩樂,真的是自願下賤過日嗎?」她不禁想到自己的遭遇。
她淚眼朦朧繼續道:「我求你,求你別傷害雨凝啊!雨凝好可憐——」說完她起身,衝了出去。
她的話震撼了天煒,他彷彿被雷黛莎劈醒了,他立刻跳起身,一個箭步跨了出去,雙手一攬,雷黛莎踉蹌地跌入他懷中,他們翻滾在地上,天煒壓住她。
她的一顆心狂亂跳動,這是有肉身以來的第一次,她離天煒這麼近,他健壯的肌肉壓住她的雙峰,這麼真實的感覺,令她全身發燙。
可是,他的臉龐依然這般冷酷,充滿譏嘲不屑,說的話更是比刀還利,直刺人心,他道;「你哭了?你居然也哭了?你?誰流淚呢?你不是比我還放蕩?你上過不計其數男人的床,你應是個中好手啊!」他的手掌粗野地擦抹她臉頰上的淚水,譏嘲的目光說明他是如此的鄙視雷黛莎。「別忘了,當初你為了爭取內衣模特兒的位子,你不是暴露你的嬌軀,讓我一覽無遺?你與她們都是一個樣,是供男人玩樂的工具——」他壓住她,雙掌捏住她柔弱的肩膀,一字一句清晰吐露。「我不相信你會替她們傷心難過,你會同情她們,你別裝模作樣了。而我,已恨你到了不願碰,我寧願在外面找樂子——」他說這話時,雷黛莎的淚水像長江大河,一發不可收拾。
天煒依然繼續諷刺她。「你是雷黛莎,不是杜雨凝,你不夠資格,永遠都不配,把杜雨凝的名字?出來用,你——不——配!」
天煒倏地放開她,雷黛莎蹣跚地爬起來,她痛心疾首哭道:「你在等待雨凝,而我卻在等待你。我們都是傻瓜吧!如果——」她回首,淚流滿面道。「雨凝永遠不會出現呢?」說完她頭也不回地走了。
這個「問句」讓天煒緊閉雙眸,俊美的面龐流露痛不欲生的神情。
如果——雨凝永遠不會出現呢?
天煒對著空蕩蕩的隧道,一次又一次地捫心自問。
再等一次吧!他對自己說。
再等一次吧!
他等多久了?
「等」多久了?
他不敢算時間,因為,一算日子,他心中唯一僅剩的千分之一希望,也將一起死去。
可是,今夜,他卻無法揮去疑惑。
他在等誰呢?
春雨綿綿,清明前後的細雨霧霧,在深夜卻莫名地下起傾盆大雨了。聽那淅瀝嘩啦的雨聲,心痛的失落感襲向他。
他在等雨凝嗎?
還是等雷黛莎?
雷黛莎怎?沒出現?
以前,她總是時間一到,主動會到隧道外陪他的。
不!她沒來,本來就是應該的啊!他那麼討厭她,他恨她恨到入骨,她不來,應該要額手稱慶呢!不是嗎?
可是,可是——他卻強烈地感覺到孤獨。
不——不——再等等看吧!
他對自己說。
再等等看吧!
等?等?等?
上帝!
他能等多久?能「等」多久?「再」等多久?
等一個遙遠無期的希望?
等雨凝一輩子?
等一個永遠不會出現的女人?
老天!清醒吧!天煒的耐性已達崩潰的程度了。
是她先負你的。她一直不肯出來見你,壓根兒是變心了,她負心於你,她變心了,她變心了?
雨凝不要我了——她不愛我了——雨凝背叛我了。她背叛了我對她瘋狂的愛——他的腦海中掠過一幕幕——雨凝的容?、兩人的繾綣及她的字字承諾,她說我對你的愛,天地可表,連上天也會感應——哈哈!這是個天大的謊言,他被騙了,被騙了……他已徹底崩潰。
「不——」如雷貫耳的吼叫,衝破漫天大雨直向天際!
寂靜闃黑,這裡,陰森森的讓人感覺戰?不已。
天空飄起了毛毛細雨。
佇足在辛山區的墳墓旁,雷黛莎跪在墓碑前許久。
她一點也不怕周圍滿山遍野的墳墓。
她嘲弄一笑,其實,周圍的死人們,還曾是她的好友呢!她哪一個不認識?當她還是孤魂野鬼時,她就常常和大家玩在一起。
只是,現在,她有了肉體,她腦中的頻率就再也無法接觸那些躺在土壤中的長輩、朋友們。
真相有時很奇怪,是道理說不清的,但事實就是事實!
死者是一個年輕婦人,死時只有三十歲,墓碑上的名字是——簡秋香。
雷黛莎注視著墓碑,不自覺地,她淚水漣漣。
她輕聲呼喚:媽媽!媽!我最愛的母親!
她回憶過去種種,恍若是一場噩夢——如今,她藉別人的身體復活了。(可是,她卻是生不如死啊!)媽媽,天煒討厭我啊!他恨我啊!他用盡各種方式鄙視我、折磨我——我錯了嗎?
她一直跪在墓前,直到天明破曉。
這一夜,她沒有去隧道。
一切,都是謊言,都是過眼雲煙,都是……他淋了一整夜的雨。
他回到豪宅,就像一具幽魂,對一切視而不見,渾渾噩噩,他只感覺頭疼欲裂,他好想死去,他好想死。
直到,他看見她。
他看見雨凝了。
「天煒——」雨凝如夢幻似的容貌在他眼前出現。
「雨凝——」綠眸充滿喜悅。「你來了,你終於來了!」他哽咽。「我以為你不要我了、不理我了,這世界,只剩我孤單一人,你走了,你不再來了——我好可憐啊!
「雨凝——」他哭泣起來,伸出手臂用力將可人兒攬在懷中。「我……不能沒有你,求你別走,別走——」他強壯有力的雙臂結實的擁住她,緊得她快窒息了。「沒有你,我會死——我會死啊!我會死!」
「上帝!你是熱的,你是熱的,我的雨凝——」他雙手不由自主地在她的背上遊移。「我一直對自己說,如果,你不再出現,我也不要活了,老天!我好愛你,我好愛你——」說著,一張飢渴的唇就貼住她的櫻桃小唇,雨凝震撼又喜悅的流下了淚水。
「雨凝!我的愛人!雨凝——」天煒已陷入如狂風暴雨般的情慾中,不可自拔的要將所有的深情傾瀉而出。
她閉上雙眼,心像萬馬奔騰般,狂跳不止,她終於在他懷中,他吻她了,他終於吻她了!
她只有快昏厥的感覺。
當她還是鬼魂時,她只能用靈氣感覺天煒的身體,一直盼望這一日的到來——真真實實藉著肉體,體會這種甜蜜的滋味。
「雨凝——」天煒戰?地呻吟,他相當強烈的反應,使她的腦中一片空白。他挑逗地吻住她,直到她情不自禁地張開雙唇迎接他的舌頭。
她不知道他的舌頭有多深入,她只知道,她的腹部陣陣痙攣,而在她的鼻中迴旋的儘是他散發出來的體味,如果她還是鬼,就無法真正享受到這種至高無上的喜樂經歷,感謝老天,讓她再做一次人。
「天煒——」她全身羞澀的顫抖。
「雨凝,我要你,我等好久了,我要你。」他喃喃囈語。
「我要你——」
「天煒,我愛你——」她感覺到自己異常的軟弱,只能緊摟他結實的肩膀,她那只炯炯發光的杏眼,柔情的注視天煒。
「我愛你——」
他注視她——碧眼朦朧不清,閃爍著兩位佳人的倩影,他神智雖有些渙散,但是離他只有咫尺的臉龐,依然讓他看得清清楚楚——他清醒了。
她是熠熠發亮的雷黛莎啊!她不是他心愛的雨凝啊!天煒鬆了手。為什麼事實這般殘忍?
「天煒——」雷黛莎心傷不已,內心又開始淌著血。
「滾——」天煒費力地推開她。「你連做雨凝的替身都不配,我永遠不會愛你,走開——」他蹣跚地爬起來,卻頓覺一陣頭重腳輕,他猛地又跌在沙發上。
「天煒——」雷黛莎關心地伸出手臂想扶他。
別碰我——」他說話有氣無力。「我不會讓你乘虛而入,我不會讓你得到我的。」他悲傷地一笑。「你是不是按捺不住了?你是生性淫蕩的,不能忍受沒有男人的吧,哈哈!可惜我不是供你發洩用的——」他相當惡毒道。「我對你永遠不屑一顧——」
雷黛莎看著他,呆滯無神的空洞大眼充滿著無言的吶喊。
為什麼天煒對雨凝這麼執著,對雨凝死心塌地?
為什麼她要成為雷黛莎?她無法回復真實的她嗎?她只不過是一個才十五歲多愁善感的女孩啊!
她咬咬牙,狠心道:「你膽小如鼠,不敢又不願面對真正的事實——雨凝變心了,雨凝變心了,求你,清醒吧!」她嚷著。「——清——醒——吧!」
「不——」天煒伏在椅背上,無法遏止地,他陣陣地哀嚎,心碎地哭泣聲傳來。「不!不——」
那個赫赫有名、叱吒風雲的廣告企業鉅子,此刻,竟顯得如此脆弱不堪一擊。
「雨凝變心了——」他淒歷地哭嚎不停。「雨凝變心了,雨凝變心了——」此情此景,雷黛莎的心已成千片。
殘酷的致命打擊,使他徹底瓦解,他搖搖欲墜地起身,倏地,他感覺眼前一片黑暗,他整個人向後倒——「天煒——」
雷黛莎抱住了他……他大病一場。
徹夜不眠,淋了一晚上的雨,再加上「雨凝變心」的打擊,天煒得了急性肺炎危在旦夕,幸好,雷黛莎日夜不休地照顧他,使他得以從鬼門關前走了回來。
那段日子,他虛弱的無法下床,高燒不退,四肢無力,又常常處在失神狀態,使他不得不依賴雷黛莎悉心照顧他,無怨無悔,不計前嫌。
當他偶爾清醒時,還是常常大發雷霆,雷黛莎理所當然成為他的出氣筒,他亂發脾氣,摔東西,對她惡言相向;可是,雷黛莎一點也不在意,她忍氣吞聲,永遠卑躬屈膝,笑臉迎合他。
當他昏迷時,他口中儘是喚著雨凝的名字,此時,天煒當然不知道,雷黛莎淚流成河……當他沈睡時,雷黛莎總是專注地望著他,靠近他、親近他。原因無他,只因為,她珍惜這些時刻。
「天煒,我愛你——」她柔情蜜意輕輕呢喃。「雨凝好愛你啊!」緩緩慢慢地,她的手輕顫的碰觸天煒的面頰。
她輕聲啜泣。
一個溫暖的早晨,陽光斜射進玻璃屋內,室內顯得生意盎然有股鮮活的味道。雷黛莎小心翼翼地走近房間,她先輕敲門板,再打開門,突然,她眼神?之一亮。
天煒衣著筆挺、俐落光鮮地坐在沙發上,正在享受陽光對他的洗禮。雷黛莎小心翼翼輕聲細語道:「你可以下床了啊?太棒了——」她把託盤放在桌子上。「吃早點吧?你一定餓了——」她盡其所能地取悅他,可惜——「我不需要你的照顧了。」天煒冷言冷語道。「我的病好了。從今天開始,你不要出現在我眼前——」
「天煒——」淚珠在她的眼眶中打轉,她咬住下唇,委屈求全道:「我知道我比不上雨凝,但請別趕我走。」她不敢讓他見到她的淚水,她只得轉身走得好急。「雷黛莎——」在她奪門而出時,天煒叫住了她,他豈會聽不出她哽咽心碎的表情空洞地道:「我一直是無情無義的,殘忍是我的本性。我在充滿仇恨的家庭中長大,我不相信有愛,我也不知道愛為何物,我只知道,女人是玩物,是我需要發洩時的工具,在我的生命中,只要有藝術、性、錢,這就夠了。直到我遇見了雨凝,我這一生的最愛。
「也可以說,雨凝把我心中潛藏三十三年,不曾被挖掘的愛激發出來,使我的感情傾洩而出,在看到她的那一?那,我就知道,我愛她。這一生這一世,我從未對任何女人說過那三個字。只除了——杜雨凝。」
他語重心長道:「現在,我已心知肚明,我是該清醒了,我不能再走火入魔了——對我而言,我只能說:在隧道遇見了她,是我命定中的『劫數』,但這輩子,我不覺得,我還會愛上任何人——」
他說得夠明白、夠徹底了。
雷黛莎背對著他,她哭得淚眼朦朧。
她嗚嗚咽咽地道:「我明白——我也有自知之明……但是,請別讓我……搬走……我可以保證,我絕不會出現在你面前……反正,這宅子這麼大……我不會打擾你……」
「你——」看著她哭得像沒人要的小孩,令天煒有點六神無主,而此刻他已了無生氣,所以只淡淡道:「其實,我也趕不走你吧!這些日子,對你軟硬兼施,視你?『非人』般淩辱,你還不是無動於衷,唉!記住,別讓我看到你就是了。」
「你答應了,我可以住下來了,謝謝你……謝謝,謝謝你……」她說了快一百句的謝謝,還不肯停口。
她的低聲下氣,令天煒不可思議——雷黛莎真的像變個人了。
天煒真的清醒了嗎?
也許只有他自己才心知杜明吧!
不過,他倒是變回以前那前衛、玩世不恭、遊戲人間的東王二公子了。對於杜雨凝,他絕口不提。好似,他從來沒有發生過那段綺戀。
他也沒有再到辛亥隧道了,很多時候,他寧可繞路,也不願經過那個地方,他對那個隧道,似乎變得深惡痛絕、厭惡非常。
不過,與過去所不同的,是他孑然一身。
他身邊沒有任何女人,甚至,他也不再流連於鶯鶯燕燕的場所,他只是——像拚命三郎般工作。
東王李雯下令:既然你不回法國,我也認了!不過,就算你的人在遙遠的台灣,你也別忘了你的責任,你是「伊蓮娜」內衣服飾的總裁,你還是要統治你的內衣王國。
就這樣,天煒恢復了工作。他或許有一千萬個不願意吧!所以,他只是待在豪宅中,每天用電腦網路遙控他的內衣王國。
東王李雯也只好由他去,只要不妨礙公司的運作就行了。
他讓自己保持忙碌。如今的他又顯得沈穩內斂、冷酷更甚以往,他不斷策劃、裁奪命令——而不再放蕩、灑脫不羈地尋花問柳,他變得似乎對任何女人都毫無感覺。
雷黛莎也從來不打擾他,如她的「保證」,她從未出現在他眼前,她從不再要他接受她。而天煒,也似乎忘了這令他嫌厭到極的女人。
他只知道,當他肚子餓時,桌上總是準備好了佳餚等著他去品嚐;當他需要衣物時,一定已經擺好在床邊;早晨淩亂的被褥,到他就寢時,一定整齊地迎接他;他醒來時,卻發現他身上蓋著一件毛毯,好似怕他著涼了。
天煒覺得這一定是僕人伺候他的。從小,他就被僕人服務慣了,他一直認?這是東王家族在台灣?他請的一個僕人,他一點也沒有懷疑。
所以,當有一天,在他平常該午睡之時,他卻了無睡意,情緒消沈煩悶,索性,他下樓,走到大廳。
在廚房外,他驀地發現他認?的「女傭」竟是雷黛莎,他真的想一頭撞壁了。
天煒那一臉捉到小偷的不可思議神情,讓雷黛莎舉雙手做投降狀,她拚命認錯。「我……不是故意的,我以為……你在休息,你看不到我的,我才趁這時候燒飯,我對不起你……我現在立刻離開……我馬上走……你別生氣,我會消失讓你看不到我……」她期期艾艾道出語無倫次的話。
對天煒而言,這是第一次,她終於「注意」她了。
「別——」天煒霍地伸出右手,按住雷黛莎的手臂。「你是雷黛莎嗎?」他尖銳地反問。
「我……」雷黛莎突然面紅耳赤,心虛的不敢接話。
「你永遠高高在上,目中無人,絕不會做僕人做的事,更不可能向人認錯道歉,還有——」他目光銳利一閃」「你這身打扮——」
說出來沒人相信,此時,雷黛莎只穿著一件長衫,而這長衫,上面全是巴布狗的圖案。天煒凝視她,驚訝地發現她把原本紅褐色的長髮又染成全黑,烏黑亮麗如瀑的直髮垂披在她的肩上,這種織細嬌弱的模樣,居然和杜雨凝有點神似。
雷黛莎羞澀,不知所措,她說了一個無懈可擊的理由,支支吾吾道:「……不管如何……我長得與雷黛莎一模一樣,所以,我是……如假包換的雷黛莎啊!」
天煒細端詳雷黛莎精緻飽滿,性感突出的五官,他盤問道:「你沒上妝,也沒修眉,須睫毛,你的頭髮染成黑色,而且,你不應該穿這種不像樣的家居服——」他指責地說。
「我00我……」她的樣子像極青春期女孩的反應,她只有頗強詞奪理道:「我是雷黛莎啊!我是雷黛莎啊!」她當然也找不出任何辯解的話。
「是嗎?」天煒懷疑地反問。「這不像你,這不是雷黛莎的『本性』。」他很篤定道。
她目光晶亮,抓住機會,滿心期待問:「如果,我雖然是雷黛莎的外表,可是,我有杜雨凝的本性,那麼,你……可能會……接受我嗎?」她期待又怕受傷害的低下頭等待他的回答。
「絕不——」天煒嗤之以鼻道。「你不是杜雨凝啊!我怎?
可能愛上你呢?你永遠是那個名內衣模特兒——我最討厭的雷黛莎。」他不屑地轉過身子。
「天煒——」任他百般傷害,雷黛莎從來不會反駁,只是,她的雙眸蒙上一層霧氣。「我……上樓了……你慢慢享用晚餐……我不打擾你……我知道你很討厭看見我……我會消失的無影無蹤……」她像在「背書」一樣,快速從餐廳走到樓梯口,急步上樓。
「等一下——」天煒忍不住叫住她,沒啥理由,也許,是為了那一桌雷黛莎精心準備的豐勵佳餚吧!他淡淡道:「不管如何,你很辛苦呢!我很訝異,你居然這麼會做飯!你算是一流廚呢!雖然,過去的你是地道趾高氣昂、傲氣十足的千金嬌貴大小姐。」他面無表情地盯住雷黛莎」。「謝——謝——你——」
雷黛莎倏地目瞪口呆,泫然欲泣,下一秒,她就傻里傻氣頭也不回地衝上樓,惹得天煒一頭霧水,但他並沒有她,畢竟,是他要她離他遠遠的!
雷黛莎衝進她的房間,帶上門,她跌到床上,用被子把自己全身裡住,在黑漆漆的被窩裡,她流下了欣喜若狂的淚水!
這是第一次,天煒向她道謝呢!
她拚命吸著小鼻子,她當這是多?大的恩賜啊,她?他洗衣燒飯不辭辛勞,她的苦心,終於有代價了。
雖然,只是微不足道的「謝謝你」三個字,可是,足可讓雷黛莎手舞足蹈了。
而天煒呢?
他則詫異地發現,他破天荒地平心靜氣跟雷黛莎談這麼多話,第一次,他向她道謝;第一次,他感覺自己似乎沒有那麼討厭她了,為什麼?
唉!他百思不得其解,不敢相信。
難道一節的轉變,都在不知不覺中嗎?
夏天來了。
黃昏的豪宅,景觀是一流的。
天煒除了坐在電腦桌前,手持話筒不停來回交代同僚處理,不時他也側頭欣賞落地窗外那壯觀的落日景色,。
太陽紅撲撲的臉蛋,暈黃的光線,灑在碧綠湛藍的海水中,反射在天煒英俊的臉龐上,他的輪廓呈現一片金黃色。
他的視野不經意地四下瀏覽,忽地注意到那位妙齡女郎。
她,身穿緊身的短牛仔褲,無袖的粉白背心,長髮垂肩。
她斜坐在岩石上,手上捧著大把海芋花,正將海芋花一朵一朵地丟入海中。
海芋花?她是誰?
她——是雨凝?
天煒心中一陣狂喜他想衝下樓,奔往海邊,與她相擁——可惜——「雨——」聲音在他品中嚥了下去,他終於看清楚「真相」了。
那位全身素淨,映照著殘陽的金黃色女郎,意是那位有性感女神封號的——雷黛莎。
天煒呆愣在窗戶邊,瞠目結舌,呆若木雞。
老天!他瘋了嗎?
他怎會當雷黛莎是雨凝?儘管只是一那的「錯覺。
自此,到黃昏時刻,天煒竟也像著了魔似的,無法遏止自己停足在落地窗前,欣賞夕陽西下的美景。
只不過,他的視野從未專注在大自然上,他的綠眼珠,「總是」停留在岸邊的「性感女神」身影上。
她總是坐在岸邊曬太陽,這彷彿是她唯一的樂趣。有時,她穿著白色洋裝,手裡捧著海芋花把玩著。她的又眸似乎充滿無法言喻的哀痛,眼神顯得好遙遠,只是深深注視這一望無際的大海。
她多像雨凝啊!她是雨凝啊!
雷黛莎的那股氣質,那副優侑的神情不斷衝擊著天煒的心臟,他整個心好似被割成兩半。
為什麼——他現在每一分、每一秒,都在雷黛莎的身上看到杜雨凝的影子。
他不懂。
杜雨凝明明消失了,可是,如今的雷黛莎卻無時無刻散發著雨凝的氣息。
這一定是他的錯覺是他眼花撩亂。
他快神經錯亂了。
雨凝!雨凝!他無言吶喊!
為何你要如此無情地待我呢?
難道,自古多情空遺恨?
是這位多情大少太癡愚?
他雙拳緊握,忍受心如刀割的痛。不經意的一股念頭襲向他,二話不說,他立刻執起畫筆與白紙,無法制止的,他畫下她的身影。
不!他慍怒地撕了畫作,無法理解自己心中翻騰的情愫。
他在干?!
他在畫誰啊!
是杜雨凝?
還是雷黛莎?
他不知道。
雷黛莎只能暗自傷神嗎?
她總是為頭,望著那扇永遠關閉的窗子,那似乎是一道無法越過的鴻溝。她傷心地自問:「天煒,為什麼你一直拒雷黛莎於千里之外呢?
你為什麼不接受現在的雷黛莎呢?
難道,你真的無法明白,無法看透——雷黛莎就是杜雨凝啊!
杜雨凝就是雷黛莎啊!
我是多?深愛你啊?」
東王天煒與雷黛莎,各據海天一方,兩人互相深深注視……為了公事吧!
天煒不得不破天荒首次主動與她見面,就在這豪宅內。雷黛莎喜出望外!
天煒先若無其事地?述著來找她的理由。
而這對雷黛莎而言,卻是如睛天霹靂的衝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