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樹蒼白的笑容,像朵失了水分的花兒,「讓你擔心了。」
「哼……」七夕不打算原諒他,「要想讓我原諒,把粥都喝了。」
「好。」
「以後每天,好好吃飯,好好睡覺,不許偷半點懶。」
「吃飯跟睡覺,哪裡還有懶偷,明明一直在懶著呢。」
「你還跟我提意見?」
「沒有,我沒有意見,姐。」
樹的笑容,乾淨得沒有半點兒瑕疵。
可是,她要怎樣,才能讓這笑容,永遠不會消失呢?
她低頭,背部微微變得僵直,尹堂橘藉著拿粥,手輕輕落在她的背上,笑著說:
「樹,粥要趁熱吃。」
「嗯。」樹依舊柔柔地笑著,「還有,澗汐哥,讓你擔心了。」
韓澗汐沒有回答,只是冷冷地看著他,眉頭有些褶皺。
他看了一眼左七夕,走出病房。
「我回崗了。」
七夕輕輕點頭,又將目光落回夏之樹的臉上。
她現在唯一想的就是夏之樹,她要用盡一切辦法來治好夏之樹的病。
為了這個,她在所不惜。
續蘭花花展之後,尹家族的瓷器展覽在仁山也順利舉行。
這次瓷展,不僅成功地推薦了尹家族瓷器的新品,又再一次將仁山蘭花的銷售,推向另一個高潮。左七夕為花展設計的《和蘭花在一起》,與為瓷展製作的《蘭心蕙瓷》攝影畫冊,也成了這兩次展銷的亮點。
可是,人們還沒來得及認識兩個作品的作者,左七夕已經帶著夏之樹離開了仁山。
七夕跟夏之樹從新回到了闊別三年的京首市。
立在眼前的城市在三年期間發生了又一次飛躍性的變化,更繁華得讓人覺得有些陌生。
七夕瞇起眼睛,望著周圍的一切,這不是所謂的物是人非,而是,人非物非。
仁思洞也顯得更陳舊了一些。
邱家那棟別墅,幾乎被籐蔓繞滿。雖然是依舊寒冷的春末,籐蘿不茂盛,可蒼勁地籐蔓已經爬滿了那扇鐵門,不難想像,夏天的時候,這裡佈滿綠蘿的景象。
她記得,離去的時候,他們還剛剛將鐵門漆成了紅色的,現在這扇門已經面目全非。
推開那扇鐵門,院子裡枯萎著許多雜草。她房間窗下的葡萄樹,光禿禿的枝椏竟也爬滿了她的窗戶。
原來,人不在的時候,草木並不會寂寞。
七夕眼裡湧出一些落寞。
這才叫,物是人非,對嗎?
「姐,其實我們不用回到這裡的。」樹看著她,輕聲說道。
這裡有很多的回憶,只是不管是好的回憶還是不好的回憶,都那麼沉重。
「這裡有最好的音樂學院,我們怎麼會不回來呢?」這裡還有最好的醫院,這句話,七夕沒有說,只是在她看著之樹的時候,眼裡流出堅定,她要治好樹的病。
「姐,其實我不用讀最好的音樂學院,只要跟姐生活在一起,就好了。」
「才不是,樹是這麼優秀的人,怎麼能不讀最好的學院呢?以後樹能一個人的飛翔的時候,一定會飛得更遠,更高,更耀眼!」
「我不飛。」樹微笑,「姐,要離開你才能一個人飛,那我都不飛。」
「就這點志氣!」七夕眼裡閃出淚花。
天空突然飛回冬天遷徙的鳥群,七夕昂望天空,看著群鳥輕快掠過高空。她站在樹的旁邊,指著最前面的那隻,大聲道:
「樹,姐想讓你像那隻鳥兒一樣,飛得最高最快最耀眼!」
樹望著天空,目光落在那隻鳥兒身上。看著看著,他的眼睛突然有些刺痛,他真的能飛得那麼高那麼遠嗎?
「請問,有人在家嗎?」
這句話從門口傳來的同時,聲音的主人已經跨進來了。他滿面笑容,笑容裡帶著些許張狂,又帶著些許喜悅,還有更多的釋懷。
「我已經縮短了會議的時間,但還是晚點了,抱歉。」
「哥。」夏之樹笑著打招呼。「你來了。」
「不只我,還有一大群人。進來吧!」
說完,門口又有幾個人魚貫進入。
滿眼淚花的黎籬;笑容滿滿的李哲修;一身清爽的尹堂秀;全副靚妝的李雅蒂;一臉亮晶晶笑容的輕風。最後是不可一世的金寶兒,她身邊站著笑意淺淺,目光淡定的上官橈。
「怎樣,我找來打掃的人,你們還滿意嗎?」尹堂橘盯著七夕問。
黎籬哭著跑過去,一把抱住左七夕。
「臭丫頭,你說你為什麼不辭而別,然後杳無音信,你這臭丫頭臭丫頭……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有多想你嗎……臭丫頭……」
左七夕一時無法適應這麼多突然湧上心頭的情愫,微微傻愣著。直到黎籬的眼淚不停地落入她的脖子裡,微涼的溫度讓她打了一個寒戰,心卻漸漸溫暖起來。
她抱住黎籬,熱淚盈眶。
「對不起,黎籬。我也,很想你。」
「哎,小樹,咱們又見面了。」尹堂秀捏捏樹清秀地面頰,「這張臉,我越看越喜歡啊!」
樹望著她,目光溫柔如水。他輕輕地叫她:
「姐……」
「嗯?你是在叫我?」尹堂秀愣住了,「你剛剛叫我什麼?」
「堂秀姐姐。」夏之樹笑。尹堂秀沒好氣地又掐掐他的臉。
「嘿,寶兒,我現在知道你為什麼那麼喜歡敲輕風的頭了,原來這感覺還不錯啊!」
金寶兒白了她一眼。
「開什麼玩笑,我哪有那喜好?」
黎籬破涕為笑,環視一下四周,她問:
「韓澗汐,他沒跟你一起回來嗎?」
「他工作還需要交接跟調度,所以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
「好了,多餘的話等把這屋子弄乾淨了再說!」
尹堂橘擊掌,把大家組織起來,開始對這個荒廢了三年的老房子進行全面的打掃!
掃蜘蛛網,擦桌子,貼牆紙,擦窗掃地,修花除草……
大家足足幹了一整天,才把這屋子弄乾淨整潔。
左七夕拿著拖把到葡萄樹旁的水龍頭下沖洗,尹堂橘手裡捏著一塊抹布跟著走過來。
「終於又看到你笑了!」
七夕嚇了一跳,擰水龍頭的手一時失控,開到最大。水落在拖把上,地上。無數冰涼的水花更是濺到她的鞋面上。
尹堂橘失聲笑道:
「你幹嗎緊張成這樣?」
她迅速地將水關小,將拖把放在水下就著地面沖搓。
尹堂橘吐了一口氣,從仁山碰面以後,她就對他不冷不熱,不親不遠的連個普通的朋友都不如。
難道,之前他所作所為,已經讓她恨他了嗎?
他臉上那微微霸道的笑容漸漸隱去。他問她:
「你恨我嗎?」
她沖洗拖把的手頓住。
恨嗎?
曾經讓她無限遐想的他,讓她無限開懷過的他,曾經深深親吻過她的他,她恨嗎?
她搖頭。
「那你,現在還愛我嗎?」
胸口間傳來熟悉的疼意,她微微有些喘息。
曾經撕碎了她的自尊,丟下五十萬現金支票,把她在他面前僅剩的,她認為稍微與他比配的東西粉碎的他,她愛嗎?
看著他,她的面容出奇的平淡。
「我不恨你。可是,我也不愛你了。」
尹堂橘手裡的抹布掉在地上,事隔三年,那痛楚卻絲毫沒有減弱,此刻反而加深了。
「那……我要出多少價,你能再愛我一次?」
他還是不懂啊,她苦澀地笑了笑。
「你知道,我很愛錢,只要是開價的東西,我都不捨得買。」
「那我白送給你呢?倒貼給你呢?」
「只要是你,我都,要不起。」
她擰緊了水龍頭。冷風狠狠吹過。眼睛有點刺痛。
「你們躲在這裡談情說愛呢!堂秀說,一起去家裡,她已經通知了伯父伯母,我們去吃晚餐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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