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是她們的炙陽,夜晚來臨才是她們一天的開始。
在花街裡,男人散銀尋歡作樂;女人將情愛標上價碼賤賣。各取所需,誰也不怨誰,天亮後一拍兩散。
姑娘們清楚,花街裡不該談情說愛,因為這只是一場交易;男人們明白,花街裡有的只是虛情假意,不能將姑娘們對著銀子閃閃發亮的眼神,看作是對自己的情意,否則便是蠢蛋。
婊子無情,戲子無義。
但忘了這名警言的男人卻不少啊!個個當自己是那唯一的例外,累得花街裡三天兩頭上演勢利老鴇轟走窮書生的戲碼。
「——我不相信,叫弄玉姑娘出來!」
「跟你說了,這是弄玉姑娘親口說的……」
「不准你再進去了!」
「放開我!」
「哎,韓少爺,別說我不通情理,你在我這兒已經賒了七百兩銀,只要你前帳一清,愛橫著進我這萬花樓都隨你——只要你捧著銀子來。」
「我,我要見弄玉!讓我進去見她一面!」
爭得吵嚷不休,雖是三天兩頭見慣了的戲碼,來往的人還是忍不往駐足觀望,順便問問身邊的姑娘:「又是為了弄玉姑娘?」
見那窮酸書生漲紅了臉,一臉淒切憤怒,像是天下人皆負盡了他似的悲憤,令來此的尋歡客們不禁好笑——
傻得對窯子裡的姑娘掏心挖肺,蠢得令人發笑。
姑娘輕蔑一笑,「剛進城的雛雞,才會這麼死纏爛打的不上道呢!也不打聽打聽弄玉妹子的外號是什麼?」
「哎,話說得真狠,哪天老爺我沒銀子,雲仙也是一腳把我踢出門,順便送我這句話吧!」說著,捏了她豐滿的胸前一把。
「爺你愛說笑,怎麼拿自己跟那窮酸書生比呢?」雲仙嘻嘻一笑,貼緊了今晚的財神爺,眼波流轉嬌媚無雙,即使知她虛情假意也硬是受用。
看戲的來來去去,誰也沒那份閒情看到最後,只想快快擁有軟玉溫香風流快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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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真煩。」
萬花樓裡,輕紗飛揚,遮掩住多少豪貴一擲千金只求一見的面容,嬌噥軟語更添遐思。
光看這座位於萬花樓最深處的樓閣,便可窺知樓閣主人在萬花樓中的地位。
整座樓閣佈置得樸素典雅,不俗不媚,各色輕紗層層交錯,異香似有若無的侵入鼻間,讓初入此地的男人不知不覺收斂色心,起而代之的是對仍未謀面的女主人的尊重之心,不敢再視之為可隨意輕狎的普通青樓女子。
她的恩客,非富即貴,與之見上一面,是普通百姓半年的花費。
她神秘嗎?其實也不,只要有錢,誰都可見上她一面,不要求學富五車,才高八斗——只要有錢,江洋大盜她也照見不誤!
貪財,是她「小小」的毛病。
一個頂級花魁,不該受錢財所左右,而要左右錢財;挑選恩客更要超越「非富即貴」的思想層次,而去追求更高的境界——「才」!
古來稱頌的皆是「才子佳人」,若只求有「財」而無「才」,那是俗氣!
「才」為重,「財」為輕,才能稱得上是一代名妓!
偏偏她是重財輕才,卻仍佔著頂級花魁的名號,著實令人氣結!
「俗」是其他不甘心的妓女給她的評語,她卻毫不在意,依然艷冠群芳,聲名不附,捧著銀子上門求見的人,有如黃河長江滔滔不絕啊!
「小姐,都怪你太狠了,將人吃干抹淨了還剌上一刀,讓那韓書生對你仍有遐想,卻不知小姐才是那真正狠心薄情之人。「一名麗色女子捧著一疊書信走進門來,對著那輕飄飄的各色彩紗皺眉不已。
飄來飄去,惹人心煩!
軟榻上橫陳一具曼妙窈窕的身軀,半趴在榻上,一手挑弄著一邊盆裡的清水。
「哎,留與三分情面,說不準他將來有飛黃騰達的一天。「
這就是萬花樓花魁——顏弄玉!麗色女子一歎,將那疊「情書「重重放在軟榻旁的小几上。
「那小姐你煩什麼?「
人家韓書生前後砸下不少銀子,許是他家裡供他上京赴考所用,卻讓小姐這樣糟蹋了,還一點都不心虛愧疚……
也是,這花街柳巷,講什麼情義呢?
「娘又催我從良嫁人——「
「那好呀!瑤兒我打從心底贊成。「省得繼續貽害世人。
「你好沒良心,虧得我那樣疼你……「嬌軟委屈的語調讓人恨不得將她捧在手裡好生安慰一番,順便教訓一下敢讓美人蹙眉的傢伙!
「從良嫁人有啥不好?」瑤兒就不懂她家小姐,多少妓女想從良都礙於合約未滿、老鴇不放人、銀兩存不夠,而陰嬤嬤欲主動為小姐覓一良人委身,小姐還有什麼不滿?難不成小姐想做一輩子妓女,老來升級做老鴇?
「從良嫁人有啥好?」顏弄玉還理直氣壯地反問。
瑤兒為主子的理直氣壯一愣。
「將來有倚靠。」
「倚靠?」顏弄玉連嗤聲都優雅得令人髮指!她緩緩坐起,慵懶地伸展玉臂,連瑤兒這女人都看呆了。「那麼外頭姐妹都靠在誰懷裡?鬼嗎?」
「小姐你不必擔這個心,沒有男人會捨得把你供在家裡的。」瑤兒吞口唾液,終於記得閉上嘴。
顏弄玉橫了她一眼,「瑤兒,你來萬花樓幾年了?想法還這樣天真?沒聽過嗎?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著。男人天生賤骨頭!別想我把未來托付在那種低等動物身上。」
「小姐,」瑤兒無奈,「嬤嬤是為你好,倚門賣笑者以色侍人,人老色衰則晚景淒涼……」
「得了。」她打了個呵欠,「本小姐還沒賺夠,不想收山從良……再說要嫁了人,我那些私房銀該怎麼辦?便宜娘,還是便宜臭男生?」
開什麼玩笑,不趁現在多攢點,難道要等老了再賺嗎?
「小姐如今芳華正盛,不趁現在……」
「瑤兒,你好囉唆!「她雙足落地,斜倚榻頭,隨手拾了一封書信拆開。「娘是給了你多少好處來這樣煩我?」
甜膩嬌軟的語氣酥人心魂,即使是侍奉她多年,深知她本性庸俗得令人髮指的瑤兒也不禁陶醉其中。
難怪男人即使只聞聲不見其面也願意砸下大把銀子,而一旦聞了聲更不惜一切想一窺芳容,看看有著如此美妙音調的女子是何絕色。
可惜……唉!
小姐不懂愛惜羽毛,只要有銀子,阿貓阿狗都見。
否則。小姐必可再上一層樓啊!
「呵!」顏弄玉將手中書信往旁邊的水盆裡一丟,那封文情並茂的情書就這麼暈了開去,滿腔情意化成一灘死水,不久便可重回大地,滋潤那些花花草草得以更加襯托主子的美麗。「陳詞濫調。」
什麼「神交已久」,真是噁心得令人起雞皮疙瘩!
這些文人,個個有才氣,有身段就是沒骨氣,總自以為讀過幾天書就高人一等——哎,還不如那些會賺白花花銀子、亮閃閃金子的商賈可愛。
一想到她心愛的金銀珠寶,顏弄玉臉上的嫌惡之情頓時盡去,眉開眼笑。
瑤兒歎了一口氣,「小姐,你不滿意也別盡往水盆裡丟,盆子邊黑抹抹的,刷也刷不乾淨……」
「不乾淨便換掉呀!」顏弄玉回過神來,理所當然地道。
「換?」瑤兒再歎,「那會花銀子的,小姐……」
她家小姐不心疼,她看得可心疼得要命!
說小姐貪財,沒錯!可她不小氣,甚至可稱得上奢侈了。花錢如流水,足可與她賺進大把銀子的速度比擬。
「瑤兒……」顏弄玉朝她婉麗一笑,慢條斯理地說出她的至理名言,「銀子,是賺來花的。」
她辛辛苦苦賺了大把銀子,不能花——她賺心酸的嗎?
「也不見你把一些銀子花在我身上呀……」瑤兒小聲地咕噥。
真是見她幾次就想念幾次,即使這麼多年過去還是難以改變。
顏弄玉假裝沒聽到,把几上的一疊書信全掃進水盆裡!瑤兒哀叫一聲卻已經來不及搶救,只能眼看著那一疊書信讓水一層層浸濕,黑墨暈開漂在水面、貼在盆邊。
「小姐,那可是人家的心意啊!」老天,糊成一團一團的,說有多噁心就有多噁心,別想她去清理這一團濕黏黏的玩意兒。
「既是人家心意,你還嫌棄?」顏弄玉涼涼地說著風涼話,淡嘲地瞟著小侍女臉上的嫌惡。
心意、心意,有心無意。不若裝滿一信封金葉子來得令她開心。
瞧瞧,這就是譽滿江南的花魁顏弄玉,真實個性卻是爛到無藥可救!
瑤兒瞪著那一盆子黑糊糊的玩意兒在心底立誓:她這回一定要買個白玉做的水盆子,看小姐還敢不敢這樣糟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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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顏弄玉這女兒,陰嬤嬤是又愛又恨。
愛她的乖巧聽話不擺架子不挑客,恨的卻也是她的不挑客。
挑客,至少可以讓某些人自慚形穢、知難而退,而非自不量力的妄想與花魁共度春宵。
呸!她女兒頂多見面不挑人,想當入幕之賓?
客倌,銅鏡一面免費贈送——回去照照再來。
一群爭風吃醋的阿貓阿狗,整天把她這萬花樓當成市場來比劃。說來,她的萬花樓能永遠保持在時尚前端也多虧這些個阿貓阿狗,貢獻裝潢費用。
只是,一年到頭換裝潢也挺煩的。
而那些自恃高人一等,不屑與凡夫俗子一般見識的豪貴也非易處之輩,說話夾槍帶棍,沒幾句便來個暗示,應付他們也挺勞心的。
陰嬤嬤想到那班牛鬼蛇神便覺頭又痛起來了,而且是很痛,很痛。
「嬤嬤!」一名女侍神情慌張地跑了進來。
她沒好氣地瞟了她一眼,用紅帕揉了揉額邊,「又什麼事?」
算了,也只能安慰自己,別人要求這麼多「麻煩」還求不到呢!
「那位韓公子又來鬧了,賴在門口與阿標他們拉扯不清……」
「別理那窮酸書生!」陰嬤嬤沒好氣地哼了一聲。
前後砸了五千兩又如何?隨便京城一個貴人出手就比這數高,他還有臉來鬧?
「但是……恰好震天商號的老爺來見弄玉姑娘,兩人在門口碰上了就……」女侍囁嚅地看著地面,「嬤嬤,你可能又要……又要換裝潢了。」
陰嬤嬤聞言無力地閉了閉眼,紅帕子撫著胸口——
弄玉,你什麼時候才要嫁人,讓這班牛鬼蛇神上你夫家去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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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滿身銅臭味的庸俗淺薄之徒!弄玉小姐豈會見你?」韓書生一甩袖子,輕蔑地睨著眼前讓群群家丁圍住的金震天。
金震天不愧是商場經驗老到之人,與這不知天高地厚的毛頭小子相比就是沉穩地多,即使內心氣惱也不曾表現出來。
但他的家丁可沒老闆的好氣度,當下回嘴,「弄玉小姐也不會看上連進門見她的銀兩都花不起的窮酸鬼!」
「自個兒庸俗,別把弄玉小姐扯進來!」
「庸俗?」家丁嗤笑一聲,「你大概不知,弄玉小姐最愛的便是你認為庸俗的金銀珠寶。」
這在城裡早已是公開的事,萬花樓的顏弄玉就是愛錢!
有才沒錢莫進這——她可不會是因為是什麼天下第一才子便破例。
上次有個自稱江南第一才子的傢伙大刺刺跑了來,自以為憑自己的才氣,顏弄玉自該倒屣相迎,誰知她照樣不領情,叫門口的保鏢把他扔了出去,要他備齊銀兩再上門!
「畢竟是青樓賣笑女,俗不可耐!什麼第一名妓,根本名不副實!」那什麼江南才子面子掛不住,在萬花樓門口酸溜溜地撩下話。「本公子還怕污了自己雙眼!」
「那麼以為憑著自己那不值幾錢的文名,便能白吃白喝白嫖的乞丐又算什麼才子?」顏弄玉的婢女端著一盆墨水出現在二樓,一抬下便往下潑去!「不敢污了公子的眼,又污了公子的名,請速速離去吧!」
這種事也不是第一次了,真是天下才子何其多啊!
如果讀書人儘是這票角色,也沒什麼了不起。
「那是老鴇相逼,逼不得已。」韓書生不以為然地道,怎麼也不肯相信在他心目中,如同九天仙女一般地位的顏弄玉會是勢利之人。
她是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蓮花,溫潤有德的君子之玉——
「弄玉小姐是愛我的,只待我金榜高中便能如願迎娶她!」
想起幾次見面,顏弄玉為他彈曲時的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欲語還休的嬌態,列堅定了他再見她一面的想法。
自古才子配佳人,顏弄玉的光彩連他都有自慚形穢之感,這大老粗哪裡配得上高潔的她?
外型粗獷,長了一臉大鬍子的金震天撇唇一笑,一抬手,幾道金光朝守門的保鏢飛去。
「這是——」守門的阿標下意識接住一看,愕然地抬頭望向他,「金爺?」
「打賞的。犒勞你們必須同一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糾纏。」金震天說這話的同時瞄了韓書生一眼,而後舉步欲進入萬花樓。「我可以進去了吧?誤了與弄玉小姐見面的時辰,可要累得佳人枯候了。」
「是、是,金爺請進。」阿標心讓出路來。
金震天踏進門檻,忽然回首朝韓書生望去,嘴角浮起嘲諷的笑,卻什麼也沒說便回頭了。但那一眼飽含深意,令自視甚高又處事毛躁、涉世未深的韓書生怎吞得下這口氣?當下憤恨地瞪著他的背影。
「呵,金榜題名?」金震天手下道:「還是先擔心自個兒有沒有回鄉的盤纏吧!」
窮鄉僻壤的仕紳之子,井底之蛙!
一聽這奚落,韓書生臉色乍青乍白,舉目四顧,人群的指指點點不禁令他惱羞成怒。忽見土塊在地,他想也沒想便一步衝過去撿起土塊奮力往金震天丟去!
「金爺!」
「你這小子!」
幾聲音驚呼,韓書生已被壓倒在地,他奮力掙扎,心裡頭一部分知道自己闖了大禍,卻有一部分感到大大的暢快,他雖被壓倒在地也要勉強抬頭看看那大老粗的狼狽樣!怎麼料——
「你——」
一雙大腳出現在他眼前,而那雙腳的主人即是金震天!
被壓在地的韓書生看不見他的表情,其他人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你膽子真大呀。」金震天緩緩吐出話來。
那土塊沒砸中他,也不可能砸中他,但是在大庭廣眾之下朝他動手,他不處理便要叫天下人看扁了他「北震天」這塊招牌了!
四週一片寂靜,遠處喧囂將此地襯得更靜。
他的眼神像在看一隻螻蟻之輩,韓書生雖看不見他的眼神,但能從周圍人們的反應感受到那種恐懼。
那份暢快早已消散無蹤,取而代之的是無限擴張的驚惶,詭異的靜謐更加深了他的恐懼,卻還是逞著強道「君、君子動口不動手!」
金震天瞇起眼,滿臉的鬍子使他看來更加猙獰。
「金某從來不敢自稱君子!」本不想與一個無知之徒計較,怎奈他自尋死路。
他緩緩舉起手……
「這是怎麼一回事?」如乳燕嬌啼的嗓音輕輕響起,介入這一觸即發的緊張氣氛裡,那麼理所當然,又是那麼自然,彷彿一股春風化解了沉滯的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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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玉小姐!」人群中發出一聲驚呼,原如石像呆在當場的人們這才有了動作,一致朝萬花樓的門口望去——
只這一眼,眾人又化成了石像,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的,就怕驚嚇了眼前的仙子,轉眼便會飛回天上去。
顏弄玉輕移蓮步,走至金震天身旁——也是韓書生身前。
「金爺。」她眉眼含笑,輕婉地喚了一聲。
金震天放下舉起的手,「怎麼跑出來了?」
「嬤嬤哭著求我呢!弄玉怎能不出來瞧睢?」顏弄玉抿唇一笑,只這麼一笑,現場男人頓時不約而同地吞了下唾沫。
男人們貪婪地直盯著眼前麗人,瞪大著眼睛,眨都不捨得眨一下。
百年難得呀!錯過這一次,下次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能再親睹佳人一面,不用花那天價的銀子便能看到呢!叫他們怎能不好好把握?
現在他們終於知道,為何顏弄玉明明貪財到人盡皆知,那些花了銀兩去見她的大爺卻連一句輕蔑的話都說不出口,盡稱讚她清麗若蓮、高潔若菊,偶遇對顏弄玉口出惡言的人還會出手教訓——
從她的面容舉止實在無法將她與貪財這個庸俗的字眼聯想在一起,總覺得她該是不食人間煙火、只飲秋露清風的人間仙子,凡物於她是多餘的。
偏偏她就是喜歡金銀珠寶——這種文人雅士稱之為「俗」的「嗜好」。
金震天掃了一眼周圍男人的蠢相,「你該在裡面等我。」
拿起絹扇遮去半邊臉,顏弄玉垂睫道:「我也想啊……」
便宜了這群男人,至少短少了幾千兩的收入,真恨!但嬤嬤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求她,煩不勝煩的她只得出來便宜這些臭男人了。
「金爺,這是怎麼回事?」妙目輕瞥踩人的家丁與被踩的書生,她的目光回到金震天身上。
「沒什麼,只是一個不自量力的人。」
「哦……」真是,沒嬤嬤說得那麼嚴重嘛!顏弄玉頓覺受騙。
「等、等等!弄玉小姐!」趴在地上的韓書生回過神掙扎著叫道。「是我,弄玉小姐……」
她一回眸,視線往下挪了幾寸,露出一個微笑,「原來是韓公子。」
「弄玉小姐,快叫他們這些粗人放開我!」韓書生忙叫道。
顏弄玉輕揚柳眉,望著他已然變形的臉,而後轉頭朝金震天望去。
「放了他。」金震天一開口,兩個家丁立即移開大腳,而移開前還不忘重踩一下。
「哎喲!「韓書生慘叫一聲,腰痛得直不起來,整個人像中被壓扁的青蛙般趴在地上。」弄玉小姐,他們、他們……「
「他們……」顏弄玉朝兩個家丁投去一眼,「怎麼了呢?」
不懂自己性命在人腳下,還出言譏諷,死了活該。
「他們……」
金震天看了兩個家丁一眼,兩人立即跪下,「金爺,小的們看不過去。」
「沒關係呀!」令人意外的,出聲的不是金震天,而是巧笑倩兮的顏弄玉。
她瞟了一眼不知天高地厚,闖了禍還叫女人救他的傢伙,「手下也是人呀,怎能任人打罵呢?金爺,你別責怪他們呀……」
韓書生傻眼了,「弄玉小姐,他們……他們打的是我啊!」
「哦?書生便比平常人尊貴嗎?或是韓公子比較特別?」顏弄玉心慵懶地靠在金震天身上。
「我、我是你的情人不是嗎?」
絹扇掩唇而笑,她回眸勾住金震天的眼神,嬌媚地道:「金爺,他說的是弄玉嗎?」
「不。」金震天鬍子下的表情莫測高深,「你是我的女人。」
「呵呵呵……金爺真愛說笑。」顏弄玉緩緩看向四周的男人,不吝惜她勾人心魄的笑容。「弄玉……可以是任何人的女人。」
她是窯子裡的姑娘不是嗎?只要捧著銀子上門,她可以是任何男人的女人。
此言一出,足可令當場所有男人傾家蕩產只求做她一天的男人!
韓書生聞言一震,不敢相信自己剛剛聽到的話。他睜著銅鈴大的眼,忍著腰痛及背痛從地上爬起。
「弄玉小姐你……你……」那張開姿絕色的面容,如今看來卻似乎多了絲俗艷?「剛剛是我聽錯了吧?」
弄玉小姐不可能說出那樣低級挑逗的言語,她不是他的弄玉。
顏弄玉的眼神裡沒有任何溫度,只是不帶任何感情地望著他,連厭煩的情緒都沒有。
「韓公子,我想你弄錯了一點,」她淡淡地笑道,「我是窯女,只要有錢,我可以是任何人的女人。」
她說所如此理所當然,沒有絲毫自艾自憐之情,也說得如此理直氣壯,就如同農夫下田耕作、漁夫下海打魚一般天經地義。
她的話語神氣,有如晴天霹靂一般打到了韓書生頭上。
那天仙的形象瞬間崩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