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弄玉的房裡,金震天飲著美酒、聽著美人彈的曲,好不悠閒快意。
瑤兒也很好奇,小姐不是一向秉持著「誰知後來事?留與三分情」的態度嗎?怎地今日狠狠撕碎她在韓書生面前的假面具?
曲音漸緩,顏弄玉抬眉笑道:「金爺,弄玉說錯了嗎?」
「不,沒錯。只是不合你的作風。」
「呵!知我者金爺也。」她款款起身,坐到他身旁。「他是書生。」
「所以,以後更有機會晉陞廟堂不是嗎?」金震天喝著美人倒的酒,眼睛看著她問:「不怕他有朝一日穿著官袍來抄萬花樓?」
「可能嗎?憑他?」顏弄玉輕蔑地撇撇唇。
膽小懦弱還不算大問題,問題是那妄自尊大的態度。
一個人一旦自傲自滿,便不會再進步。即使當了官,也會被官場文化磨去他的自尊及本就不多的骨氣,同流合污。萬花樓何懼攀炎附勢之徒?要比靠山,萬花樓不會輸人。
再說,給他個刺激是她最後的慈悲,望他就此痛定思痛,別再拿家裡的錢縱情青樓楚館,辜負家裡人的一片期望。
至於他所說,等金榜高中便來迎娶云云,她是一個字也不信!
這等人,不是高中之後自認身份不同,便是稍受上司脅迫、嘗過苦頭之後,便將美貌妻子拱手讓出——
「原來如此……」瑤兒吐了吐舌。原來,小姐是確定韓公子沒威脅才打落水狗呀!
就說嘛!愛財的小姐怎可能冒著得罪一個將來「有可能」成為財神爺的人?
「看來他以後不會再出現了。」金震天瞭然地道。
顏弄玉嬌俏地一笑,「哎呀,娘這下也不會心煩了不是?」
他望她一眼,「她心煩的又何只那書生一個?」
「呵呵呵……金爺,喝酒。」玉手慇勤勸酒,倒滿一杯又一杯。
哎,不好,金爺該不會……
「你還是快挑個人出嫁,把麻煩丟給你未來的夫君吧!令嬤嬤心煩的事才能一勞永逸的解決!」
「弄玉還不捨得離開娘呢!」顏弄玉笑道。
「女兒大了總要離開的,為了你的幸福,嬤嬤即使不捨,也定會『忍痛』見你披上嫁衣的。」那臉鬍子動了動,似乎在笑。
顏弄玉抬起纖纖素手,環住金震天,倚在他懷中低聲道;「金爺,弄玉要是出嫁了,誰來服侍金爺呢?」
金震天足可稱天下男人之表率,坐懷不亂的功夫超越柳下惠!
面對美女投懷送抱,他只是揚起他那雙粗濃的眉,盯著她的頭頂。
「下去。」
瑤兒怔了下才意識到金爺指的是自己,於是慌忙退下。
「若捨不得我,何不嫁到金府?」他緩緩飲下杯中琥珀色的酒液。
「金爺願意?」
「你敢點頭應允,我便願意。」
「這聽來似乎是不錯的買賣哩……」顏弄玉當真認真思考起來,「正室?」
「正室。」
金震天的正室呀……真令人心動,她似乎看到白花花的銀子朝她招手,又可解決娘的嘮叨,一舉兩得!
但是……一輩子的時間?
「聘金多少?」她一反適才的婉約弱態,語調也不再慵懶醉人,反而透出一絲果決精明,算計的眸光射向眼前的男人。
「你想要多少便多少。」金震天的聲音裡出現一絲笑意。
「黃金五萬!」顏弄玉抬首挑戰似地直視他,勾起唇角報出天價!「這只是『聘金』,成親後,我是你金府主母,府內用度全由我經手!」
五萬!黃金!別說普通老百姓,就是王公貴族聽見這數目也要大喊吃不消!
黃金五萬,要蓋一座純金宅邸都是綽綽有餘啊!
瘋了才會拿黃金五萬兩去為一個窯女贖身!這數字,要娶幾個大家閨秀、名門千金都沒問題,何必去贖一個殘花敗柳?即使她是花中之魁也不值得!
金震天的神情不明,只能由他閃動的眸光猜測他的心情——似乎在笑?
笑她一個妓女也敢獅子大開口?
「你確定你值得這價錢!」他悶著笑意問。
顏弄玉呀顏弄玉,若非對自己太自信,便是存心要他知難而退?
「金爺若覺不值,弄玉亦安於現狀。」她眉梢一揚,挑釁似地望著他。
「哈哈哈……」金震天大笑,「你當真不再考慮?」
若非他提出這種可笑的主意,她連想都懶得去想呢!娘愈來愈厲害了,不知道怎麼拉攏到金震天一起來嘮叨她的。
顏弄玉懶懶地靠回他的胸前,又是另一種意興闌珊的風情。
「等金爺真心願意再說吧!」
「女人青春有限,尤其是身處青樓。」金震天撫著她光滑的黑髮。看著她乖巧的模樣,怕是許多男人願意為保她此時的安祥神情而粉身碎骨吧!「你值得好男人珍惜對待,而非在此過著送往迎來的生活。」
「我喜歡這種生活。」她直言不諱,「比起足不出戶的小姐,我能看見更多。」
她很幸運,自七歲被賣入花樓以來,所遇到的都是好人。陰嬤嬤、瑤兒及金震天。他們有的栽培她、有的鼓勵陪伴她、有的支持她,她珍惜自己至今所有的。
「所有,別幫娘來煩我。」
恰巧站在門外的陰嬤嬤一聽,瞇起了眼。煩?她那女兒將她的「關心」當作煩?
很好!從今天開始,她會讓弄玉知道什麼叫做真正的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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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是否要先下馬歇歇?」一名勁裝打扮的男了勒馬停下,問著身邊的白衣男子。
一路從江南兼程而來,想必公子也累了。
京城的繁華自不在話下,卻比他們家鄉更多了一份能納百川之海的磅礡氣勢!雍容而沉肅,不愧是天子所在之帝京!
白衣男子環顧四周雜嚷的人群,種類豐富的店舖、來自各處的商人,甚至不同膚色的崑崙奴在這兒也是常見,展現出天朝兼容並蓄的氣魄,與身為商業重鎮的家鄉相比,氣度及格局確實大得多。
「也好。」白衣男子翻身下馬。
在此找人並非一時半刻便能尋到,還是先找客棧落腳休息,待養足精神再說。
勁裝男子為主子牽馬,交給一旁等待已久的店小二。「上好草飼一斤。「
他抬頭望了望這間客棧的招牌。「巧笑居「,好一個別緻的名字。
一踏進去,有別於其他酒樓飯肆的喧囂,只有喁喁私語之聲在耳,環顧左右皆是儒生,或飲茶話家常,或飲酒議天下,氣氛極為舒服。
「上好客房兩間。我家公子欲先用膳。」勁裝男子說完,跟上白衣男子,「公子,想用什麼?」
白衣男子定定望向某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疑惑地順著公子的目光看去,他驚訝道:「表少爺?」真是湊巧!
說是表少爺,其實一表三千里,是公子很遠……很遠的表親。輾轉托了好幾手托到公子的姑母那兒,再由公子的姑母托公子上京來尋人。
不成材的傢伙,看來是考場失意無顏見江東父老,癲狂的醉態真是斯文掃地。
「公子,要現在……」
一個看似掌櫃的人已經上前請表少爺走人了。也難怪,這等清靜之地哪容得人借酒裝瘋?
白衣男子抬手阻止屬下:「等。」
等?不趕快把那個連累他們千里迢迢上京尋人的丟臉傢伙送回他家裡人手上去,還要等什麼?
「滾、滾開!「韓書生揮開掌櫃的手,」你、你知道——我是誰嗎?我可是……「
「公子,不管你是誰,你已經吵到其他客人的清靜。」掌櫃平心靜氣地說。
「其他?哈、哈!哈哈哈——要不是顏弄玉那婊子,我早已是當今的狀元郎了!其他人——哪配跟我平起平坐!?我還沒叫他們會滾呢!」
一番狂妄言語早已引起其他儒生的注目,紛紛皺起眉來。
掌櫃捺著性子好言好語:「客倌,小店容不下你這『當今』狀元爺,你還先請離開吧!改日你來品茶,小店絕對歡迎。」
「你!你——說什麼?!」韓書生霍然而起,站都站不穩了還是指著眼前化成七、八個身影的人。
丟臉!胡剛不忍卒睹地皺緊濃眉,不解公子為何還不上前制止那個他得叫一聲表少爺的傢伙。
一想到待會兒得在眾目睽睽之下「認親」,胡剛就感到丟臉。
「小老兒說,」掌櫃微笑,慢條斯理地重複:「小店容不下你這『當今』狀元爺,你還先請離開吧!改日你來品茶,小店絕對歡迎。」
「你!你敢瞧不起我!」醉到分不清東西南北的韓書生惱羞成怒,握緊拳頭隨便挑個影子揮過去。
「公子!」胡剛擔擾那看來又老又干的掌櫃給傷到了,忙看向自家主子,只待他一聲令下便給那傢伙一個教訓。
「胡剛,姑母是托我們將人毫髮無傷地帶回去,而不是教訓他。」一眼看穿屬下蠢蠢欲動的想法,他輕輕道。
「但是……」
「放心。」白衣男子勾起唇角。
那老掌櫃並非易與之輩,他那「表弟」有苦頭吃了。
胡剛不解又心急地轉頭看向那邊的戰場,卻意外發現老頭兒輕鬆躲過了「表少爺」的每記虛軟無力的拳頭——雖說是虛軟無力,但也是發酒瘋的亂髮,每次都能躲過且是輕鬆躲過便難得了。
現下他才瞭解主子整好以暇的緣故。
「你,你別躲!」打得氣喘吁吁,韓書生怒吼。
週遭見著這麼有趣景象的人哄堂大笑,讓他更是惱怒。
「你們笑什麼?!別笑了!都給我——不准笑!」他發狂地踢翻桌椅。「若非給那婊子騙去我所有盤纏,我也不會淪落在此!定是哪個小人怕了我,叫顏弄玉那妖女來迷惑我!讓我上不了榜!都是她!都是她!『
老天!胡剛掩耳不敢再聽。
他以為他還是五歲稚兒嗎?什麼錯都往旁人身上一推就沒事?
隔了韓書生兩桌的兩位男子長笑而起,其中一位生提俊俏挺拔、氣宇軒昂,眉宇間帶著得志的飛揚神采,手中拿著一把畫扇。另一位則顯得較為沉穩,卻較同伴有股氣勢,揚著眉似笑非笑。
「這位兄台話說得好笑,我倆同去見過弄玉小姐,可不覺得弄玉小姐是兄台口中專門迷惑人心的妖女啊!」
「你、你、你們——你們替那婊子說話?」醉眼朦朧地看去,韓書生只見兩個朦朧人影站著,「是你們?是你們陷害我的對不對?!就是你們害本少爺失去狀元寶座!」
周圍又是一陣竊笑。這麼有趣的傢伙是哪裡蹦出來的?
「請你說話放尊重些!」一直沒開口的男子突然道。
「什麼?」
「莫再對顏弄玉出言不遜。」
「出言不遜?」韓書生又是一陣狂笑,「我說的是實話啊!那婊子害得我丟了狀元寶座,不是妖女是什麼!!我瞎了眼才會把個婊子當成九天仙女。婊子就是婊子!!」
「住嘴!」男子唇邊的笑意霎時斂去,右拳一握——
「胡剛!」
「西門!」
一把畫扇擋住已出的拳,另一個人擋在猶不知死活的韓書生身前。
酒居裡鴉雀無聲,胡剛戒備地注意著眼前兩人。
雖然他很想讓這丟臉的傢伙受些教訓,但誰叫主子開口了?
「抱歉,我這兄弟就是衝動了些。」畫扇緩緩收回,先前的男子打量的笑道。
胡剛不語,輪不到他開口。
站在一旁看了許久戲的翟子慎這才上前,「族弟得罪兩位了。」
他使了個眼色,胡剛便直接把還弄不清楚的韓書生打昏了。
點睡穴?那是什麼東西?抱歉,他胡剛火候還不到家!
對胡剛蓄意的舉動,翟子慎沒多說什麼,只是轉向掌櫃,「這一切我會負責賠償,靖掌櫃多開一間房讓族弟休息。」
掌櫃拱手笑了笑,轉身吩咐小二,領著一行人上樓。
「西門,」男子轉身看向好友,「我知有人污蔑弄玉小姐令你不悅,但也不該對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出手啊!」
「哼!」西門只報以一聲冷哼,旋身坐下。
哎,西門不知要多久才會消氣呢!
男子也跟著坐下,看了眼往樓上客房的階梯,忍不住說道:「那個男人也挺可惜的,竟與那種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是親戚,以後不知會為他惹出什麼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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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喲!」
「砰」的一聲,一個人便被「丟」到床板上。
被人丟到床上的韓書生呻吟一聲,表情痛苦。
對身為一個護衛來說,胡剛其實不太稱職,正義感過強、衝動易怒,是容易把主子捲進糾紛人個性,但卻也是這一點深得翟子慎的賞識。
看也不看床上的「表少爺」一眼,胡剛問道:「公子,何時要啟程回杭州?」
翟子慎自己倒了杯茶,「明天一早。」
「是!」
「呃……」床上的韓書生動了動。
不會吧!醒了?胡剛很錯愕。他打得太輕不成?抑或是功夫退步了?
翟子慎冷眼看著韓書生遲緩地坐起身,酒意未退地的量四周,對所處的環境感到陌生,似乎忘了適才在樓下的醜態。
「你們是誰?」終於注意到房裡還多了兩個人。
翟子慎沒說話,胡剛則是懶得同這種人說話。
「啊!」看到胡剛似乎刺激了他部分記憶,忽而憤怒繼而恐懼。
很好,至少還知道害怕。
「你——是你打昏本少爺的!」他指著八風不動的胡剛。
胡剛面無表情地睇著他,直到他害怕地縮回床裡頭。
「胡剛。」翟子慎就是看也不看他的「表弟」一眼,授意屬下開口解釋。
嘖……咕噥來咕噥去,胡剛還是不敢違背命令,於是盡量簡單扼要地說明來意。
「你家裡的人托我們來京城找你。」
「家裡?!」韓書生聞言雙眼一亮,忙跳下了床跑到他面前,急忙問道:「有沒有帶銀子來?」
胡剛雙眉一皺,正要答話,翟子慎已經開口:「你先前帶了六千兩銀子,都到哪去了?」
韓書生這才把注意力分到他身上:「你管我都用到哪裡去了?本少爺的錢愛怎麼花便怎麼花。家裡一定有托你們帶銀子來,快!快拿來!」
「要做什麼?」
「不關你的事!」他定要去好好羞辱顏弄玉一番。
他本欲珍惜她,是她自甘下流,偏要讓人以對待婊子的方式對她。
「你在對——」胡剛一怒便要上前修理他。竟敢對他家公子出言不遜!
翟子慎伸出一手:「你家人只托我們帶你回去,沒交代銀子。」
「胡說!」韓書生不信,踩著虛浮的步伐靠近,瞪著好端端坐著的他:「是你想吞掉銀子是不是?拿出來!我一定要讓顏弄玉好看!」
「我們公子是什麼人?會貪圖你那點小錢!」胡剛忿然脫口而出。
若非姑老夫人所托,公子根本不必千里迢迢來這一趟。
「那把我的銀子交出來!」韓書生輕蔑地睇視他。
翟子慎抬眼,明明沒有表情的臉,卻讓韓書生感到一股寒意竄上背脊。他微微一縮,隨即又意識到眼前男子不過是家裡僱請的人,他怕啥?
「韓公子,令尊令堂只要求在下把赴考卻無消無息的你帶回,並未交代其他事。」
胡剛憋著一肚子氣。公子做啥對這沒出息的傢伙好聲好氣?
「爹娘要你們帶我回去?」他見眼前男子一頷首,立即生出別的主意。
「要我回去?可以。但必須答應我一個條件。」
「你以為你——」胡剛揚起拳頭便想好好教訓他。
「住手。」翟子慎冷冷一瞥。
「嘿,」韓書生額邊冷汗滴下,對著胡剛訕訕道,「是啊,你最好住手,要傷到本少爺一根寒毛,看你們回去怎麼跟我爹娘交代!」
「你……」胡剛氣得咬牙切齒。
「什麼條件?」翟子慎知道,跟這種人認真只是徙損自己氣力。
「把顏弄玉帶到我面前!」韓書生咬牙切齒地道,「我要帶她回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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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華燈初上的夜晚,今晚的平康裡依舊熱鬧非凡。萬花樓依舊門道若市,可今晚的男人似乎特別多?
「弄玉小姐!」
「弄玉小姐請開門——」
「瑤兒姑娘幫我把禮物交給弄玉小姐啊!」
「不!拿我的、拿我的!」
「滾開!你們這群平凡老百姓,竟敢跟我家大人搶女人?」
「我家大人可是——」
幾十個人擠在顏弄玉居住的琉璃閣前,爭相將手中的東西塞給她的貼身侍女瑤兒,只求換得顏弄玉的青睞。
瑤兒讓眼前的陣勢嚇著,甚至有人各為其主地揪打起來?!
「瑤兒姑娘,請將這鑲金琉璃杯送給弄玉小姐,這是我家大人千辛萬苦從西域弄來的……」
「呸!你那算什麼千辛萬苦!?我家大人才是——」
「瑤兒姑娘!」
「瑤兒姑娘!」
瑤兒被嚇得花容失色,背貼著房門,不知所措地瞪著眼前一個個凶神惡煞似的人,一咬牙轉身快速地開門躲進去!
「瑤兒姑娘,求您引見啊!我家大人對弄玉小姐的真心日月可表——」
「我家公子此生非弄玉小姐不娶啊!」
「哈!貴府不曉得早蓄了多少小妾!還非君不娶!?」
「那是妾室呀!只要弄玉小姐點頭,我家公子會立刻遣散她們出府。你家大人才是家裡已經有一頭母老虎了不是?『
「他們者了虛情假意,只有我家少爺才是心如磐石不轉移呀!「
「弄玉小姐請出來一見……」
「弄玉小姐……」
跌跌撞撞地往二樓而去,將那堆索命追魂的呼喚丟到腦後。
太可怕了!這是怎麼一回事?
此時也顧不得那層層輕紗縵煩不煩人,瑤兒忙鑽了過去,錚錚琴音竄進了她耳中,但她此刻卻無心欣賞。
小姐怎還彈得下去?外頭的人似乎要把琉璃閣拆了似地可怕呢!
「小姐!」小姐竟還能平心靜氣地彈——十面埋伏?
殺氣騰騰的急切曲調還真切合如今處境呀!
「什麼事?」右手飛快在琴弦上點撥挑捻,顏弄玉好像絲毫不把外頭的人當一回事。
「外頭來了一群求親的人呢!」
「我知道。」
「知道?!」小姐真的知道嗎?
顏弄玉倏然伸出右掌平貼琴面,琴音戛然而止,閣外的嘈雜聲顯得更加清晰。
她抬首看向一臉著急的侍女,而後起身緩步走至窗前向下望去。一群黑壓壓的人頭把閣門擠得水洩不通,甚至有幾個力小體弱的家丁已被擠得趴在地上。
她關上窗,回頭一笑:「娘這次是說真的耶。」
「小姐,你還笑得出來?!瑤兒都快被嚇死了呢!」瑤兒氣憤地說。
最可惡的是,那些所謂王公貴族一丁點兒都沒想到巴結她這個弄墳小姐的貼身侍女!
「嗯?」顏弄玉踱回琴座前坐下,有些無聊地撥著琴弦,「我的冰糖蓮子呢?」
聞言,瑤兒更氣:「瑤兒一出門便見那陣勢,哪敢去廚房端小姐的冰糖蓮子呀?!」
「這樣……」美人蹙眉別有風情,可惜瑤兒正在氣頭上並不覺得。
「那直是傷腦筋……」
「小姐,你就快從他們之中挑一個嫁了吧!每個都是上上之選呢!況且他們謙遜,只要是小姐親自選的,他們絕無異議。」
「是嗎?」她意興闌珊地瞥了瑤兒一眼,「唉!今晚怕別想有客人上門了,娘這招真狠呢!」把求親者全丟到她門前來,讓她自己處理。
「小姐!這並不是重點吧?!」
喲,瑤兒發飆了呢!顏弄玉慵懶地笑了,起身起到書案前,提筆寫下一幅安。
「小姐,彈琴不夠,你現在竟還有閒情逸致練字?」瑤兒大叫。
「啪!」的一聲,一張紙貼到喋喋不休的瑤兒額上,蓋住她整張臉,也成功堵住她的嘴。
「小姐你做什麼?」瑤兒拿下紙氣道。
「貼到門口。」顏弄玉掩嘴遮去一個呵欠,娉婷婀娜地移動腳步往後頭走去,「看來今晚賺不到銀子了,還是早早就寢吧!」
「小姐……」她狐疑地攤開手中原來是告示的東西——
嘎?這是什麼?瑤兒瞪大了眼。
「召夫啟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