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期間,除了派人來幫尹玄念製衣的大戶叨擾之外,冷鐵生倒是難得清的陪伴妻子閱讀書籍。
大約傍晚時刻,家僕來通報冷爺的手下弟兄們已在外等候,稱得上忙碌的男人必須出門一趟,處理雜事。離開書房之前,他跟妻子說明:「我有事得出去,不會這麼快回來。」
瞧他妻子一副不為所動,只顧捧著書卷連頭也沒抬起,倒是揮揮衣袖,像趕蒼蠅似的巴不得他快點滾出去--
不用猜想,冷鐵生是擺著寒憎的冷面孔出門。
然,聽到關門聲,尹玄念捧著書卷的雙手緩緩往下移,露出了清麗絕色的臉龐,瀲艷的唇不禁勾起一抹笑--有點賊。
不能說話,還是有好處--悶死『丈夫』不用償命。
尹玄念現在好奢望--丈夫最好都不要再回來,出去『金屋藏嬌』更好,他會開開心心待在藏書閣裡當奴才,每天窩在『黃金屋』裡閉關修練,等『功力』到家,債務還清,拍拍屁股走人--
想到此,尹玄念仍不忘提醒自己--屁股不可以拍的太用力,會痛!
尹玄念滿腦子充滿妄念,不知那沒還被氣悶死的男人仍在宅門外--
「爺,您瞧瞧這張紙上面是不是在點醒您一件事。」蕭孟海將昨夜撿來的紙條偷偷塞進冷鐵生的手裡。
他和其他『兄弟』幾人來冷爺的宅邸,一群僕傭們紛紛丟下手邊事務,圍繞在他們面前七嘴八舌的申冤--
把今早被挨罵的不平遭遇講述給主子的心腹兼患難兄弟們聽聽--重點就是--冷爺和夫人不恩愛。
這是需要改善的;凡是主子身邊的人通通都知道--冷爺『肖想』夫人很久、很久了……
主子有個偉大的人生目標--冷爺要與妻子生一打的小孩,過著平凡幸福的生活。看來,倆人婚姻似乎脫離了正常軌道,這原因出在哪?
蕭孟海好生納悶那張紙條上面所寫的涵義,只見主子看過字條之後,很珍惜的把它藏入前襟內,接著一臉肅殺之氣的說:「哼,我才沒有娶錯妻!」
冷鐵生說得信誓旦旦--他的妻--這輩子休想逃出他的手掌心!
「那……該不會是夫人嫁錯丈夫了,所以夫人不愛你?」蕭孟海問得小心翼翼,怕惹爺不高興,會翻臉不認人。
冷鐵生的冰冷面孔瞬間出現幾道裂縫,垮了--當眾顏面落地。他缺乏討妻子歡心的經驗,這群手下們結婚多年,各各經驗豐富,不然哪能活到現在?
不早嘛被家裡的『武松』給打死了!
至於他--不想英年早逝被妻子的態度給氣死。冷鐵生心急如焚的問:「你們這群人快點提供意見,要怎樣讓另外一半愛上我?」
「這個嘛……」他們的主子非常不受平凡人家的女人青睞,倒是很受青樓艷妓們傾心,這簡直像詛咒似的傷腦筋……
「能怎麼辦?」蕭孟海尚未娶妻,所以幫不上忙。
「這還不簡單,女人家嘛就愛聽些甜言蜜語,爺記得睡前多說些好聽話來哄哄咱們的當家主母就能收到效果了。」闕不偷想當初就是隔一道牆對姑娘家說情話,結果一株紅杏爬牆來嫁給他--妻子名叫紅杏。
這樣啊……冷鐵生想想也對,他還沒對妻子說些貼心話,是需要試試。
「還有啊,女人家嘛愛逛街,爺您找個時間帶當家主母逛大街,買點小玩意兒來討討歡心,嘿嘿……保證那天晚上一定可以……」闕不搶都是這樣才能爬上床,不然他只有被踢出門外喂蚊子的份。
嗯……送禮的點子不錯。如此一來,或許他的妻會心甘情願的讓他抱。用禮物來收買人心,值得試試--雖然他不甚情願讓妻子拋頭露面,供人欣賞那天資絕色的容顏,但是為了『性』福著想,他就犧牲點,帶妻子出門逛大街,哼哼,誰敢多看他妻子一眼,一定把那個人的眼珠子給挖出來!
冷鐵生雙手環胸,挑高眉,雙眸精光閃閃、銳氣千條足以活活將人給射死;一副流氓大爺派頭,擺給誰看啊?
這附近--只有他這座佔地數百坪的宅院,因為無人敢跟他彼鄰而居。
有了這些『兄弟』們的良心建言--走著瞧吧,心愛的娘子--『我一定會讓你愛上我!』冷鐵生在心底這麼發誓。
同時間--
尹玄念一夜無眠、精神不濟,累得趴在桌案上睡著了……
***
冷鐵生出面處理完道上『兄弟』事;救了一名青樓姑娘脫離某大勢力的爪牙凌虐,脫離苦海之後的安頓事項交由手下們自行去處理。『黑社會』龍頭老大可沒那心思讓青樓姑娘來以身相許--
他滿腦子是巴不得妻子以身相許、以愛回報他的一片癡心,至於那些自動攀上身來的『八爪章魚』休想打他的歪主意。俗話說:一女不伺二夫;『黑社會』龍頭老大的觀念相對是--『一夫不伺二女。』
瞧他手下們就知道--誰敢娶兩個以上的婆娘啊?絕對先被龍頭老大給『閹』了,再被自家惡婆娘給剁成肉醬!
所以冷鐵生手下們的妻子有個強力靠山,這就是手下們非常怕自家惡婆娘的原因之一,至於其他因素——那就是夫妻房裡的恩怨情仇,不需讓外人知道太多。
冷鐵生回到宅邸已是凌晨夜半--
「爺,您回來了。」這句話是守門的僕傭說的。冷爺是大忙人,經營『夜店』維生,半夜回來甚至天亮才回來是常有的事。
不過,他已經娶了妻,以後會漸漸改善日夜顛倒的生活;打算把旗下的錢莊、酒樓、賭場等等事業分給手下們各自去經營打理--他們是一群街頭混起的『難兄難弟』,感情就像是一家人,彼此互相照顧是應該的。
「我人不在,你們有沒有好好伺候夫人?」冷鐵生一心掛念妻子,擔心他沒有他就吃不飽、穿不暖、睡不好。
守門的阿青像是潑桶冷水似的說:「爺,您不用擔心太多。您不在,夫人待在書房內沒任何動靜,用晚膳之前,夫人出了書房,到廚房去幫忙。咱們做下人的不敢有勞夫人動手做事,但也拿夫人沒轍。」
阿青頓了一下又說:「您也知道,夫人不會說話,咱們奴才們目不識丁,夫人寫的字,我們也看不懂,溝通不良。」冷爺千萬別怪他們這些下人們沒好好伺候夫人,他們家夫人挺有威嚴的,只稍美眸一瞪,那自然散發而出的傲氣怔攝了宅院裡的老老少少,誰敢再跟夫人說勸說半句?
「然後呢?」
「夫人沐浴過後又去書房,阿生現在還在藏書閣外邊守著呢。」
「嗯。」宅院的僕人們都很盡責,他的妻子很賢慧,不會因他不在而偷。奇怪了,他不好好享清福,儘是去做些雜七雜八的事幹嘛?!
倔東西就不會花點心思多注意他一下啊。媽的!他這個丈夫都沒自家廚房來得吸引人,想到他不愛他--臉都綠了……
這副德性可不可以讓他的妻當成一把青菜緊握在手裡,不過不許拿菜刀剁了就是。
天黑黑--僕人看不清楚剛回宅裡的男人是一臉怨夫相。冷爺的面子算是暫時保住。
冷鐵生沐浴過後才到藏書閣去尋妻,打個手勢示意阿生可以回房休息。而他--有甜言蜜語要對妻子說,這樣一來,呵呵……先熱鍋再把魚給『煎』熟,這條魚就會在他懷裡死去再活來……呵呵……
冷鐵生臉上掛著一抹奸笑,心懷不軌--流氓頭變成採花大盜,『肖想』屋裡的美人很久、很久了……
不過,該說些什麼甜言蜜語贏得美人心?
臉皮薄又帶著一身『流氓氣勢』的自己又不是花花公子、紈褲子弟,那些噁心巴拉的話實在很難說出口--冷鐵生終於正視到這個問題,可不會哄女人,更別提是要進去拐男人回房睡覺……
喝!竟然忘了請手下們教他幾句閨房話來把人哄得軟綿綿的,緊要關頭,要他臨時上哪去問人啊?!
嗟!冷鐵生深感懊惱的一腳踢開書房門,昏暗的燭光下,銳眼馬上發現目標所在--妻子就躺在書房內的貴妃椅上。
輕輕闔上門,外邊冷風颼颼,可別吹進來輕薄了妻子的身子。冷鐵生悄然無息走到美人臥處,蹲下身來登時呼吸一窒,瞧得雙眼發直--
熟睡的人兒瓜子臉蛋有一雙細細的柳眉;小而挺俏的鼻;閉上的雙眼睫毛捲翹;菱角嘴彎彎的似在笑……他從未見過妻子這麼毫無防備的神情,如果把他吵醒,大概又是蛾眉緊蹙,清澈的眼裡無視於他的存在……
冷鐵生眼神一黯,伸手輕掬起他流洩於地的黑緞柔絲放在鼻間嗅著,淡淡的馨香滲入心脾,漸漸凝聚起濃得化不開的憂愁……『到底要怎麼做你才願意屬於我』……
冷鐵生輕聲一歎,默默的看著尹玄念的睡容一夜無眠……
***
尹玄念緩緩撐開眼睫--乍然一張清晰、放大的冷面孔映入眼瞳,喝!嚇死人……
感覺心臟驟然停止一瞬又恢復了心跳,倒抽了幾口氣之後,腦子終於恢復一貫活絡的思考力,原來是冷爺,他何時回來的?
現在是什麼時候?
屋內的光線明亮--莫非天亮了?
尹玄念眨眨眼,驚愕自己這麼多年來,第一次睡這麼久--外面不是灰濛濛的天色?
身上很暖和,隨手掀起被毯,昨夜明明沒有蓋被子,是……
尹玄念現在才肯看著冷爺,更驚愕了--
冷鐵生一直將他一舉一動的反應看在眼裡,妻子顯得有些呆傻的模樣嬌酣,湊唇輕輕刷過他的,補償一下昨夜沒有趁人之危,其實是捨不得把人弄醒,捨不得錯失他既無邪又甜美的睡顏。
看吧,他果然沒猜錯,他眉頭又皺了起來,很擺明討厭他的碰觸……
深邃的眼凝住他清澈的美眸--『發現沒有?我好喜歡你--我的妻……』
食指順著他粉嫩的臉頰輕劃,為他撥去散在耳旁微亂的黑髮,掌心伸到腦後固定住他,不讓他有撇過頭去的機會。
到底是什麼在吸引他?
是他的美,他的倔,他的氣質,他乖順之下的討厭……全部令他迷戀的不能自己。
他從未想要一個人到這種地步,明知擁有清麗絕色的臉龐是個男人,喜歡的心情--沒有改變--不惜拉他一起跌下這背德有違倫理的深淵--「娶了你,我不後悔。」請仔細想想吧,為什麼他會說出這句話。
『放手……』冷爺壓上身來,吻得他快要窒息……
『快放手……我討厭男人碰我!』無法接受自己會有這麼一天,終究是淪為別人的玩物,潛伏的陰影揮之不去,身體又無法不去感覺男人在脫下他的衣服……
「別閉上你的眼--看著我,我是你丈夫。」冷鐵生命令道。
尹玄念張開雙眼,男人懸宕在他身上,落唇由他的耳際開始往下吻,濕熱的唇舌印在肌膚的觸覺除了噁心、討厭之外還有一點癢……
『可惡,為什麼要命令我看著你在我身上亂來?』
無法拒絕男人的命令,尹玄念心裡冒然竄出一股怒意,想要把人給一腳踹下貴妃椅!
冷爺重死了,個頭高,粗塊頭,存心壓死他……霎然--身上一空,尹玄念的腦子跟著出現片刻空白,待意識到腳踝被人抓住,人已經移至貴妃椅中央,白玉般的雙腿分別架在男人的肩上--
尹玄念眨眨眼,撐起上半身,搞清楚怎麼回事的時候,『啊--』張大的嘴發不出聲音。
冷爺就在椅子邊緣對他……
噢……尹玄念全身迅速染上嫣紅,震驚、羞窘的無以附加,立刻抓來毛毯企圖悶死自己算了!
冷爺很不要臉,怎麼可以這樣對他,怎麼可以用嘴含住他那裡……
悶在毛毯裡的臉蛋快羞死了,渾身止不住輕顫,受到唇舌愛撫、舔吻的慾望就快要……
尹玄念不知如何適應突來的激情,沒有心理準備,以為只有痛苦的任人欺壓發洩,沒想到……噢……
霎時理性紛飛,腦袋頓時空空,極致的快感取代了一切,隨著慾望釋出一股熱流,尹玄念暫時忘了噁心、討厭這回事……
冷鐵生放開了他,瞧他坐在那裡,手裡揪著一團毛毯動也不動。他欺身上前,納悶妻子在哭嗎?
此時,有點後悔自己剛才的行為。
他只想先取悅他而已,甜言蜜語還沒對他說呢,先憋死自己沒關係--他不希望看見他躺在懷裡,那雙清澈的眼裡藏著不甘願。
等了好一會,眼前的他仍是沒反應,冷鐵生的火氣都上揚了--
媽的!他存心冷死來讓他心疼是不是?
「你揪著毛毯做什麼,還不放手!」
『滾開!』尹玄念把毛毯抓得更緊,打死都不讓他抽走。
倆人僵持了好一會--
冷鐵生率先投降,無奈的歎口氣,算了。知道他倔,不想讓他更討厭他。拾起散落地上的衣物幫他披上,他說:「我去外面等你,把衣服穿好再出來跟我一起去用膳。」
尹玄念點點頭,不一會兒就聽見關門聲,此時他才敢把臉抬起來--是滿臉酡紅粉嫩的模樣。
然,站在門外等待的男人,對著那漫天飛雪罵道:該死的春天還不來……
冷鐵生等了好半晌仍不見妻子踱出書房外,到底怎麼回事?
穿回衣服需要婆婆媽媽、拖拖拉拉的花多少時間?
男人在冰天雪地裡愈等愈火大,一把火在心裡燒啊燒,別怪他沒耐性,這天氣食物容易涼,吃了也容易生病,書房裡的妻--弱不禁風的德性就是讓他很擔心--萬一吃壞肚子可不好。
冷鐵生憋住滿肚子的不耐煩,湊近門邊,開口的語氣稱得上溫柔的問:「玄念,衣服穿上了就快出來。」像哄小孩似的,再不出來,他就進去抓人。
羞於見人的尹玄念怕男人進書房,他索性靠在門板上,手裡拿著一疊紙扇啊扇,臉上熱氣未退,他沒臉見人,不出去就是不出去。
男人不快滾,他現在需要的不是手上的紙,更有效率的做法是去外邊捧起雪來『冰敷』他的臉--降溫。
懊惱的猛扇風,心裡在罵:『等吧,去慢慢等,誰叫你亂來,對我……』喝!尹玄念驚覺滿腦子又浮現邪惡畫面,好不容易快要恢復正常神色的臉蛋又冒出了熱氣,噢……
又過了半晌,冷鐵生實在受夠了!
惱火的咬咬牙--媽的,他在搞什麼……冷鐵生乾脆大腳一踹進房來,他的妻子貼地去--啊?
『要死啦!』尹玄念趴在地上,心裡罵。
冷鐵生張大眼,仍無法相信自己做了什麼?
喝!他竟然害自己的妻跌倒,趕忙上前扶起他,揉揉他撞疼的腦袋,此時--兩人臉色均慘白……
「你沒事吧?要不要緊?我馬上派人請大夫--」
冷鐵生滿臉擔憂的說,尹玄念一手揪住他的手臂不讓人走,另一手撫著發痛的額際,痛歸痛,仍有辦法清算--他要扣賬!
可見他腦袋沒敲壞,不用請大夫來了。尹玄念斜睨了冷爺一眼,推開他,『閃開!』別把他當成女人一般脆弱,不過跌個跤,摔不死人的。
尹玄念蹲在地上拾起散亂的紙張,沒再理會冷鐵生。
冷大爺怔楞的杵在原地,一顆心都碎了……他的妻根本不屑他的關心--春天似乎離他愈來愈遙遠……
***
「阿生,快去把其他爺們通通叫來,就說我有萬分緊急的事,他們人就算是在床上也得給抓過來。」
「……」阿生沒回應,他哪有那本事去抓主子的好兄弟來啊。爺們各個彪悍,應付一、兩個人還算勉強,三、四個一塊來可不行。
「你還不快去。」冷鐵生不耐煩的吼。
阿生應聲「是。」搖搖頭,轉身走出廳外--
尹玄念在廳上用膳,看冷爺又回到身邊陪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冷爺的面色凝重,是他經營的『黑店』出了亂子?
冷鐵生看著他額際出現了一小塊淤青,媽的!有夠心疼……
男人擰緊眉頭,像是煩惱些什麼,莫非……他的猜測無誤?
有可能嗎?
誰敢招惹他--這男人可不是什麼好東西。他就是受害者之一,尹玄念撇過頭去,螓首愈垂愈低,手裡的大碗都快要悶上臉,重新熱過的粥冒著煙,薰得他滿臉火熱。嗟!他在想什麼啊,搞不清楚男人對他做出那麼齷齪的事,有什麼好臉紅的?
氣惱自己莫名其妙的反應,尹玄念只想趕快把粥喝完,他要去藏書閣找找看有沒有什麼書籍可以為自己解惑……
冷鐵生離座又踅返回來,手上多了小瓶罐,是去淤化血的膏藥。
「快轉過頭來,我看看。」他命令,等著幫他擦藥。
嚇!尹玄念受嚇一顫,立刻回過頭來,瞪他。叫什麼,看什麼,害他舌頭燙著了……
放下碗筷,他直往廳外走去,離開男人視線之後,尹玄念折腰抓起地上乾淨的白雪,揉成一小團,塞進嘴裡,含著。驀然--他想起以前,每當餓得萬分難受,就會吃雪……
不用多久,他的娘就會端來一碗熱粥給他,捧在手裡暖暖的,心也暖了,再把熱粥塞回娘的手上,最後母子倆誰也沒喝那碗粥,把粥熱過,就等客人來……
好懷念親人在身邊的日子,如果……如果可以和家人團聚,就算過著挨餓受凍的日子也甘願。
內心充滿了奢望,理智馬上告訴自己--別傻了,他要還債……
尹玄念仰起臉來,任漫天紛飛的雪花飄落身上,心好冷……
「玄念。」
聽見男人在喊他,尹玄念緩緩的回過頭去,男人就在大廳門外,「快進來。」他又喊道。
默默的望著他,心裡在排斥、拒絕--『即使你的屋裡再溫暖,我都不想多留片刻。』
尹玄念移動的雙腳是走得更遠,不肯再回頭多看男人一眼,乍然,腦海竄出他之前說的命令--
『看著我,我是你丈夫』
『我不是女人,冷爺!』別再對他做些奇怪的事,他討厭男人碰他,現在更討厭他那樣碰他的時候,身體除了感到噁心之外還有其他無法控制的反應……
無法勉強自己回頭走去他身邊,他好想離開,離開這個牢籠--
瞧他寧可站在外面任風吹也不願跟他在一起。
他就這麼討厭他?
討厭到連飯也不吃,藥也不擦,連他的話都不肯聽?
冷鐵生注視著那抹孤立的背影,這樣遠遠的看著他有幾次了?
差別只在於站在街道和自宅院落而已,他們倆名義上是夫妻,實際上卻和陌生人沒兩樣。
他不要他的關心,他就能控制自己不去理會他嗎?
見鬼!他才不幹自欺欺人的事!
冷鐵生旋身回房去,再出門的時候手上掛了一件披風,踏著穩定的步伐來到尹玄念的身後,體貼的為他披上。
手臂往他腰際一扣,將人攬進懷裡;只願為他遮風擋雪,懷裡的人毫無任何反應,沒受嚇也沒變僵硬,自己倒是嚇著了--他的思緒飄去哪裡?
是不是在一個他進不了,無形的被阻隔、排斥在外的地方?
冷鐵生雙臂收緊,不願放手--「玄念……玄念……」他低喃,希望能夠喚回他的反應。
尹玄念置若罔聞,思緒早已飄向遠方,回憶和娘生活在一起的點點滴滴……
爺的緊急命令一下,手下們當然都來了。
難兄難弟加起來總共四位--冷爺是老大,蕭孟海居二,再來就是闕不偷、闕不搶這兩位。至於其他人,分枝散葉處在各地加起來少說也有上千人馬,『黑社會』勢力果然龐大。
不過需要動用這麼多人嗎?
是不需要的。被阿生請來的這三位人物怎會不知冷爺所謂的緊急之事是什麼?還不就為了他那捧在手裡疼、擱在心裡愛的夫人嘛。
「真是……」他又沒娶妻,為什麼也被抓來,八成是要聽冷爺發牢騷……蕭孟海在心裡歎道。
「人家夫妻不恩愛幹我們啥事啊?我好不容易才爬上惡婆娘的床,阿生就來搞破壞,這下子要再爬床還得花費一番心思。」幸好,他跟娘子打商量,下次多送兩份禮物,這樣就可以多來個兩次,嘿嘿……闕不搶是一臉奸笑的想。
闕不偷提醒他:「咱們冷爺的情事擺不平,老大吃不下、睡不著、夜夜思春,我看你就等著去場子裡叫春吧。」慾求不滿的冷爺火氣大,老大不爽,不論看什麼都不順眼,昨兒個,那凌虐青樓姑娘的幾個傢伙被冷爺揍得多淒慘啊,想也知道冷爺把家裡憋的怒氣通通帶出門去發洩了。
不然,他們出外辦事哪需要冷爺親自動手?瞧他也把對方當家大老爺嚇得屁滾尿流,夠氣魄。
至於現在,誰知冷爺為愛發狂的矛頭會指向誰?
他們若沒幫冷爺想想辦法,搞不好被派去顧場子十天半個月不得回家,那豈不是白受無妄之災。
「嗯,這是有可能發生的事。」
「不過,我們都來了,怎沒看見爺和當家主母?」闕不偷問道。
春花過來奉上香茗,順便為三位爺們解說:「爺和夫人之前在外頭站了將近一個時辰,現在兩人在房裡呢。請爺們稍等,已經有人去通報了。」
「嗯,不過爺幹嘛沒事和當家主母在外頭?」那豈不是冷死人了。
「我們不知情。咱們做下人的哪敢去干涉爺要做什麼,又不是不要命了。至於夫人會寫字卻不會說話,我們這群下人又不識字,無從得知夫人的意思。爺有特別交代我們,凡事一切順著夫人的意,隨夫人高興就好。」
三個人聽了之後,不約而同的問:「原來咱們的當家主母不會說話?」
「是啊。諸位爺們有所不知,不是奴俾愛碎嘴,咱們的夫人真的很特別,喜歡到廚房去做事,更怪的是,夫人身上穿的衣裳都是爺的呢,咱們都想不透夫人生得花容月貌,爺怎會讓夫人穿男人的衣服?」
他們一群人雖有滿腹疑問,但是誰有那個膽子敢去過問些什麼?根本沒人敢多說半句。
「啊,我知道了!」
「知道什麼?」這句話是剛走來大廳的冷鐵生所發問。
之前,他帶妻子回房換掉一身濕衣,僕傭來通報客人已在廳堂守候,於是他出來見客,快接近大廳的途中就已將所有人的對話納入耳裡,大夥都在納悶妻子怎會穿男裝,呵,該面對的現實問題,他不會對弟兄們有所隱瞞。
闕不偷自作聰明的說:「爺啊,你實在太不該了,咱們的當家主母是個大美人,爺愛人家也不能強迫當家主母一定要穿爺的衣服,女人家嘛,愛漂亮。難怪當家主母不愛你。」這對女人而言分明是種虐待嘛。這句話只敢在心裡說,他可不敢說出來讓冷爺給踢出去。
冷鐵生的臉色一黑,瞧他扯哪去了。「春花、阿生你們通通出去,沒我的命令,這附近不准有人靠近。」
「是。」春花和阿生兩人瞧主子的表情嚴肅,知有要事與眾爺們談,不許外人在場,兩人立刻能閃則閃,能避則避,連大廳的門也一併關上,慎防隔牆有耳。
「冷爺,您……」蕭孟海率先察覺事出蹊蹺,摒氣凝神聽聽冷爺要說什麼?
「我的妻是個男人。」
此話一出,闕不搶笑得「哈哈哈……」整個大廳都是他的笑聲,餘音繞樑、不絕於耳--人也沒發覺冷鐵生的臉色速地難看,闕不搶待笑方歇才說:「爺在跟我們開啥玩笑啊?咱們的當家主母是個男人,我還跟您豬會飛天哩。」
冷鐵生當下翻臉,「喝!我就讓你這頭豬會飛。」碩大的拳頭一瞬定在闕不搶的鼻尖,差點控制不住一拳將人打飛出去。
「啊!」闕不搶瞪著拳頭,驚訝道:「當家主母當真的是男……」
「是。」冷鐵生咬牙,收回拳頭。他不惜說出真相,即使自尊受到傷害,就算成為眾人笑柄也無所謂--他只要他是無可改變的事實。
只是不願貼己的兄弟們拿這回事來當笑話,不正經。
喝!他這媒人婆不就死定了,虧他還去提親,結果--搞錯人了?闕不搶是現在才怔傻,另外兩人早已傻楞楞--
蕭孟海瞠然回神,立刻問道:「所以,爺娶錯妻?」他終於懂了。春花適才說,夫人不會說話,他在新婚宴所撿到的字條不就是『她』寫來提醒爺?
「我沒娶錯妻!」冷鐵生依然不改初衷,否則他還需要請他們來嗎。
現在,不得不讓兄弟們知道他娶了個男人,另外要請他們幫忙想想法子--讓他的妻能接受他。
「嗯。我無話可說,冷爺要他,咱們仍尊重他是當家主母的身份。」感情事根本毫無道理可尋,他不是不知道冷爺有多喜歡他的妻子,能說冷爺愛錯人嗎?
反而是比較同情當家主母的立場,這場婚姻說穿了是買賣--『男兒身如何接受男人?』腦海裡一直忘不了這句話--
哼!蕭孟海放在大腿上的手倏地緊握成拳,完全可以體會冷爺為情苦惱。
「我幫不上忙。」他歎了一口氣,無能為力。蕭孟海陷入了自我煩惱當中,同冷爺一樣沮喪。
「我們兩個也幫不上忙。」闕不偷和闕不搶不愧是孿生兄弟,兩人默契十足,說出口的話都一樣。
他們只會哄女人,揍男人,至於哄男人嘛,爺--自己想辦法。
冷鐵生懊惱的罵:「他不理我,又不會說話,還很勉強的讓我碰,媽的!我氣都快氣死!」
冷爺是快急死了吧。闕家兩兄弟這麼想。
「冷爺,既然當家主母是男人,那就乾脆一點,連哄都不用哄了,直接丟上床去培養感情,早上一次#%&*中午也一次#%&*晚上再來一次#%&*」
不待闕不搶說完話,冷鐵生雙手環胸,目露凶光的反問他:「要不要連宵夜也一併算上?」
呃,闕不搶瞧冷爺似乎不怎麼高興這提議,流氓派頭都擺出來了。他訥訥的說:「這個嘛……我沒意見。」
哼!當他是什麼?
他才捨不得這樣虐待妻子,要嘛,就要連續一整夜纏綿悱惻、難捨難分,哪管他什麼早中晚分三次,嗟!冷鐵生很不以為然的幻想。
不過,為什麼他『煎』魚總是『煎』不熟啊?!
「快告訴我,房門關起來之後該說什麼甜言蜜語?」
啥?冷爺是不是『秀逗』了,管人家夫妻說什麼悄悄話,閨房蜜語哪能洩漏。
闕不偷猶豫個老半天,吱吱唔唔的不肯說,他才不肯把惡婆娘的『三圍尺寸』公諸於世呢,開什麼玩笑啊!
冷鐵生的流氓架勢又擺出來了,這回惡狠狠的問:「你想看我每天為情所困、為愛煩惱沒好日子可過是不是?」
「爺,我不敢,您若是沒好日子可過,咱們大夥也不用過日子了。」闕不偷好害怕被派去顧場子十天半個月,他家惡婆娘一定會藉機休了他,叫他滾到天邊去。
「知道就好,還不快說。」哼!
「……」
於是,闕不偷就在冷鐵生的威逼之下,要冷爺湊耳過來聽幾句悄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