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再在清晨的時候,等在她家公寓樓下,也不再在公司門前等她,就連以往固定時間送到公司的餐點,也停送了。
一連三天,都見不到他的人,想必他已經放棄了吧……悠蘭知道自己應該要高興的,但,她的心,卻越來越沉重……
星期五晚上沒有課的她,一下班就直接回家。
打開冰箱,她拿了幾樣青菜配料,打算煮碗大滷麵當晚餐。
當、當、當……一陣門鈴響起。
關上冰箱門,洗了手,她快步走出廚房、客廳,來到陽台,打開木門。
「艾倫?」看到佈雷克的貼身助理出現在自家門口,悠蘭嚇一跳。
「谷小姐。」艾倫一臉尷尬地看著她。
看到艾倫出現,她想到另一個人,不自覺地,悠蘭探頭看向樓下。
「葛林先生沒來。」
「你、你找我有事嗎?」藉著打開鐵門的動作,她掩飾自己的不自在。
「是有一些事,想和你談談。」面對主子喜歡的女人,艾倫露出善意的微笑。
「談?談他嗎?」悠蘭直覺就想拒絕,「對不起,我不想談。」
「那就請你跟我到撒皇飯店去一趟。」他希望自己可以順利將她帶去飯店,否則要讓弗羅出手,只怕她是被抬著進飯店的。
「我為什麼要去?我不去!」他都已經放棄了,她為什麼還要去招惹他?
「可是,葛林先生生病了!」艾倫急忙擋住她想關上的鐵門。
「病了!?為什麼?」她驚眼看著艾倫。
「醫師說他感冒了,只要按時吃藥,很快就會沒事。」
聽到感冒二字,悠蘭鬆了口氣。
「那你們提醒他按時吃藥,不就沒事了?來找我做什麼?我又不是醫師,如果沒事,那……」怕自己會心軟、會擔心,悠蘭想結束談話。
「但是葛林先生就是不吃藥,他總說那只是小感冒,要我們不要吵他。」
「那應該就只是一場小感冒吧?他是個成年人,難道會不清楚自己的狀況?」悠蘭微擰著眉。
「谷小姐,如果真的只是小感冒而已,那我也不必專程跑來找你。」
「什麼意思?」
「他頭痛又發燒,給他退燒藥,他也不吃。」
「什麼!?發燒還不吃藥?他、他怎麼可以這麼逞強!?」艾倫的話,教谷悠蘭聽了不禁又氣又急。都是個大男人了,怎麼這麼不會照顧自己!?
「就是說嘛!」無辜被主子找碴,還罵了好幾天,艾倫不滿地告起狀來,「這幾天他就是這樣,誰勸他,他就罵誰,還有事沒事給我們臉色看!」
「真差勁!」
「對!我們也覺得他很差勁,可是,我們沒膽子在他面前說。」
「為什麼?」
「為什麼!?」艾倫像聽到什麼鬼問題一樣的瞪看著她。
「怎麼了?」
「谷小姐,難道你以為葛林先生對每個人,都像對你一樣溫柔、體貼?」
「這……」
「別傻了!我和弗羅已經算是跟他最久的人了,他都還不時會拿冷眼冰我們兩個,更別提底下那些人了,他們看到他就像看到惡魔一樣,能跑的就絕對不會笨得留下來看他臉色。」
「你……你把他形容得太壞了。」她擰蹙柳眉。艾倫口中的他,是陌生的。
「不,葛林先生就是我說的那樣,不過,他不是壞,他只是會讓某些特定族群,因特別顧忌而不敢得罪他,而你,是我見過唯一可以得到他溫柔對待的女人。」看著她的嬌顏,艾倫特別強調最後一句。
「我相信,你自己也感覺得出來,你在葛林先生心中的地位,是我們其它人所無法取代的,現在他病了,要不是真拿他沒辦法,今天我也不會專程來請你幫忙。」
「我能幫你們什麼呢?你們的話他都不聽了,我的話他又怎麼可能會聽?」
「會的!只要你出面,葛林先生他一定會聽你的話的!」
「這……」
「谷小姐,你就當是日行一善好了,就幫幫我們吧,葛林先生他真的燒太久了,再拖下去,我擔心他的病會轉成肺炎,到時……」
「肺炎!?你剛不是說只是一場感冒嗎!?」悠蘭驚叫。
「本來是感冒,但是,那天他淋了那麼久的雨,還發高燒,四十度呢!」
「四十度!?」天,怎會這樣!?
「嗯,剛剛飯店醫師複診後也說了,他的高燒如果再不退,就很可能會轉成肺炎,到時,說不定就會燒壞腦子……」艾倫故作一臉憂心地看著她。
「怎會這麼嚴重呢!?」再也掩不住心底的焦慮,谷悠蘭急忙轉身進屋,「你等等,我拿一下鑰匙就跟你走!」
她還以為他只是得了一場小感冒而已,沒想到居然嚴重到可能轉成肺炎!
兩人先後下樓,一待悠蘭上車,艾倫即將車駛出巷子,朝撒皇飯店快速前進。
艾倫一邊開車,一邊抽空看向悠蘭,思考她與主子間的問題。
想著她與主子未發生爭吵前的溫馨相處畫面,艾倫決定再多事一次。
「谷小姐,你也知道我是葛林先生的特別助理,從少年時期,就一直跟在他的身邊,所有與葛林先生有關的一切,我可以說是最清楚的人了。」
「嗯。」她知道艾倫與弗羅,都是佈雷克的親信。
「如果你願意相信我,我可以用性命向你保證,你的確是葛林先生唯一想追求的女孩子。」
「這……」她楞了下,「我不懂你為什麼會願意用自己的性命,為他說過的話做背書?」難道,她真的是佈雷克第一個想追求的人?
「因為,葛林先生是個重情重義的男人,他也從不欺騙女人感情,在你之前他是有過幾位固定的女伴,但那都是各取所需的一種交易行為。」
「這……」她哪裡會不明白艾倫口中的交易,只是……「他對你很好,是嗎?」
悠蘭突然的問題,教艾倫有些詫異,但他依然誠實回答。
「是的,葛林先生一直都很照顧我們這些弟兄,從不虧待我們,也從不會為一己之私,而犧牲或放棄我們。」
「你們……」悠蘭對他話裡的某些用詞,感到迷惑。
她可以理解身為佈雷克特別助理的艾倫,對上司的尊崇與信服,可,在艾倫的話裡,她卻領受到他們之間,有另一種遠比上司與部屬還要密切的關係。
但,不管如何,知道佈雷克全將部屬當成兄弟看待,就應該表示他為人磊落、正直、大方慷慨,對周圍的人都很照顧,是個很不錯的男人。
只是,就算如此,那又如何?她都已經把話說得那麼白了,難道現在她才要後悔,才要不顧一切的和他在一起?
回想起佈雷克看她時,那專注而執著的灰亮眼眸,想起他對她的照顧,想起他一切一切的好,悠蘭笑容無奈,輕搖頭。
「我想,他條件那麼好,想接近他的女人一定很多,不缺我一個。」
「不,你只說對一半。葛林先生的條件是很好,所以他是不需要花費任何心思來討好女人,可是,對你,他一直用心對待,不是嗎?」
是啊,他對她總是那樣的用心,甚至關心……他對她是再好不過了。
無法否認艾倫的話,她只能點頭。
「不過說真的,到今天我還是很訝異,葛林先生會如此慎重地向你提出『在一起』的要求。」身為格頓組織的一員,他知道「在一起」背後所代表的深層意義。
自中古世紀就流傳下來的組織章法中規定,當身為格頓組織的領導者,要求一名女子與其展開同居生活時,就表示該名女子是他所在乎、在意與想擁有的人。所以只要是格頓組織的一員,都必須完全接納她的存在,甚至在危急時刻傾盡全力保護她。
只可惜,他不能將這些組織規定告訴谷悠蘭,因為他知道主子就是不想告訴她有關格頓組織的事,不想暴露自己的教父身份,所以,才會選擇讓她誤以為葛林家族不能接受她的身份,而要她主動避開一切有關葛林家族的事。
萬一,他這時候說漏了嘴,只怕主子是饒不了他的。
「谷小姐,有許多事情礙於現實考量,我不能告訴你太多,但請你一定要相信葛林先生,他是真的很重視你,如果我想的沒錯,你是他今生唯一想要的女人。」
「這……」她粉頰微紅。
其實,佈雷克對她的重視,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特別提醒她,因為,當她望進他那雙灰柔的眼,她便已明白,也領受到他對她的那一份真心。
只是,即使如此,又如何?難道,她真要不顧他家族的反對,跟他在一起?然後,讓他日後處在她與他家族之間為難?讓他家族裡的其它成員,以她來刁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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轎車停在撒皇飯店,艾倫與谷悠蘭快步穿過飯店大廳,進入貴賓專用電梯,直達皇級套房所在的樓層。
站到住房前,艾倫掏出隨身房卡,刷過辨識器。
喀地一聲,深色房門應聲而開。
領她走進富麗堂皇的皇級套房,艾倫邊關上身後的門,邊放低聲音說話:
「我想葛林先生應該還在休息,你……」
才穿過走廊,走進明亮大廳,便聽一句沙啞吼聲自裡面睡房暴怒傳出——
「你說什麼!?」
「對不起,因為這幾天你病了,所以我們才……對不起。」站在大床邊,弗羅神色緊張,一再為自己的疏忽道歉。
「我沒交代,你們就沒做!?你們是機器人啊?一定要我一個口令才一個動作,是不是!?」
「對不起,我錯了,請你責罰。」
「咳!」低咳一聲,他怒不可遏,「責罰?你以為罰了就沒事嗎!?」
站在睡房門口,看著臉色有些差的佈雷克,一再用著沙啞的嗓子,怒斥低頭認錯的弗羅,悠蘭轉頭看向一旁的艾倫。
「你知道弗羅犯了什麼錯嗎?」她小聲問。與佈雷克認識好幾個月,她從沒見他發過這麼大的脾氣。
「我也不知道,我出門前,葛林先生還在休息。」
「會不會是公司出了問題?」
「不可能,弗羅的工作是貼身保護葛林先生,公司一切事務和他沒關係。」
「可是,他看起來真的很生氣……都病了,還……」
她希望他可以冷靜點,不要在不舒服的時候,還發這麼大的性子,免得讓自己的身子更不舒服。
悠蘭擔心地看著佈雷克,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該走進去勸他冷靜,還是如他之前所要求的,不干涉也不過問他的事,自動轉身離開。
突然,房內傳出的一句無力,拉住她轉身的腳步——
「弗羅……」似再也沒有吼人的力氣,佈雷克頹然倒靠床頭。
「在。」
「難道說到現在,你還不知道悠蘭對我的重要性?」褪去憤怒的容顏,佈雷克臉上多了幾許的落寞。
「這……」
「說。」
「不,我和艾倫都知道谷小姐對你而言是特別的。」
「既然這樣,為什麼不幫我照顧她?」
「這……對不起。」
「我不要聽你的抱歉,我只想知道,為什麼你會停送固定給她的點心?」
聽聞佈雷克對弗羅的質詢,谷悠蘭怔住。
點心不是他下令停送,而是弗羅,所以現在,他正為這事發怒?他竟為了點心的事而怒責自己的貼身部屬……眨著眼,悠蘭楞看著裡邊的他。
「說。」
弗羅沉默不語。
「我叫你說話!」他語氣嚴厲。
「是!」隱忍心中不滿多時的弗羅,像是豁出去了,「我認為谷小姐既然不答應和你在一起,那她就沒有權利享受你對她的關懷與注意!」
「你——」意會弗羅是在為他抱不平,佈雷克語氣稍緩,「就因為這樣,所以你就不送點心給她了?」
「還送什麼?谷小姐她根本就不在乎你一片真心,送了也是白送。」佈雷克身份何其尊貴,哪能讓谷悠蘭那丫頭這樣撒野!
「那是我和她之間的事,你只要依令辦事就成,其它的,不要多事。」
「可是,葛林先生,這世界上條件比谷小姐好的女孩子到處都是,希望你能看她們一眼的更是多的數不完,你又何必把心思全放到她一人身上!?」
「這——」
「感情是雙方面的事,可是現在就只有你一人不斷地付出,這算什麼?她也不想想你對她有多好!」不說則已,一說,弗羅就有一肚子的不滿。
「弗羅……」
「你怕她餓著,就送點心給她;怕她上課遲到,就天天專車接送;下大雨了,怕她淋濕就為她送傘,但是結果呢?傘她拿走了,就讓你一人淋雨!」
弗羅越想越氣,也越說越憤慨。那個谷悠蘭真的是太過分了,算什麼女人嘛!?竟敢這樣辜負他們格頓組織聞名全球黑道的首腦人物!
「弗羅,你……」
「葛林先生,我知道我這樣已經逾越本分,但是跟你身邊多年,你一直拿我當自己人、當親兄弟,現在看她那樣對你,我真的替你感到很不值!」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真心喜歡一個人又哪能計較那麼多?」他笑著。
「就算不計較,她也不可以這麼過分!」
「她還年輕,多給她一點時間,也許,她就會明白我對她的……」
「多給她一點時間!?葛林先生,難道你還想繼續……」知道佈雷克仍未放棄谷悠蘭,弗羅驚言道:「你這樣做,值得嗎!?現在單只是她以為的家族反對,就可以讓她把你推離她身邊,那萬一以後她知道葛林家族在英國是……」
「以後的事會怎樣,很難說,但——」截斷弗羅的話,他眼底閃爍出一道光芒,「你不認為她的確很適合我嗎?」
「適合?」他還真的看不出來。主子的腦子,果然比他們還要複雜。
「就性子來說,她的執拗與堅持再適合我不過了,我知道她是任性,但像我這樣的男人,需要的不就是像她這樣有自己個性的女子嗎?」
「可是,她既任性又辜負你對她的情意,她——」弗羅大叫。
「她有她的堅持,所以,她選擇自己該走的路並沒有錯,因為現在,她的理智正告訴她,她必須離開我,以後才會有平順簡單的日子可以過。」他微笑著。
「這……」弗羅沉默。
「悠蘭她很清楚,只要她現在就離開我,以後,她就不會因為我家族的反對,而讓她自己日子過得痛苦,所以,她正徹底遵循理智,努力的想離開我。」
看到弗羅臉上表情的改變,佈雷克知道,他已經瞭解自己的想法。
「你們以為她真的不在乎我,真的辜負我嗎?其實,我並不這麼認為。如果她真的對我無情,那她大可在家族反對聲音出現時,要求我為她出面,直到她肯定我無法保護她時,她再走人都成。可是她沒有,她一開始就選擇離開。」
「她這又是為了什麼?」弗羅不懂。
「我想,應該是因為她不忍心見我在她與家族之間為難吧。」他笑著。
「啊!?原來是這樣!」弗羅驟間恍然大悟。
他一直都知道主子心思縝密,卻沒料到他竟可以如此洞悉谷悠蘭的內心。
「你知道嗎?現在她正為了我,而和她自己的理智奮戰,我應該要高興才對,但是……」他眸光沉下。
「葛林先生?」
「我從不想要她為我而這樣刁難她自己,可是,要我就這麼放棄她,我辦不到,所以,我只能選擇讓她繼續為我而戰,看著她繼續為我而掙扎,因為,勝利只屬於堅持到最後的那個人的。」灰蒙的眼底,有著對她的深深歉意。
說他自私也罷,說他狂妄也成,只要可以擁有她的心,他不介意利用她的心,來贏取他所想要的感情。
「只要她的心,能為我越過這一關卡,讓她的感情戰勝理智,那她的心就會完全屬於我,這樣以後無論遇到什麼樣的困難,我相信,她都會為我勇敢闖過。」
這是一場感情戰役,只是,戰場在她心間,而他的敵人就是她的理智。
所以,他要利用這次的機會,連根拔除她的理智,讓她的心從此以他為依歸。
「葛林先生,你和谷小姐也真是……怎麼連談感情也談得像是在打仗呢?」而且還是一場心理戰。弗羅聽了直搖頭。
「沒有戰過,怎嘗得到最後勝利的滋味?」
「可是,用盡心思就為谷小姐一人,卻得不到她的正面回應,要是換成我,我早已經換女人了,谷小姐她……」撇著嘴角,他道。
「你曾經真心喜歡過一個人嗎?你知道那一種以心交心的感覺嗎?」
他笑著截斷弗羅對悠蘭的抱怨與不滿。「那種感覺有些神奇,就好像站在雲端上一樣。」
「站在雲端?」弗羅皺眉。那多危險?」個不小心,就可能會摔死。
「然後,只要想著她,你就會想笑。」
「想到她,就會笑?」不跟個神經病一樣?弗羅再皺眉。
「做任何事情,也會變得很有衝勁。」
「咦?」這「喜歡」的藥效還挺像威而剛的。不再皺眉,弗羅變好奇。
「以前,我從不認為自己會真心喜歡上一個女人,但是看到悠蘭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是她了。」灰柔的眸光,有著對她的眷戀。
「葛林先生……」看著佈雷克眼底因谷悠蘭而有的溫柔,弗羅已然明瞭他早已經身陷入情海,再也無法脫身。
「遇上她之後,我希望每一天都可以陪在她身邊,可以照顧她、疼她、愛她、寵她,更希望她每一次的微笑,都是因為我的關係。」他笑著。
「但是,谷小姐她並不領情,一直到今天,她的理智還是佔上風。」
「沒關係,只要我不放棄,最後的贏家就會是我。」他眼底有笑。
不問他與悠蘭之間到底有沒有緣分,到底有沒有未來,在知道這世界上,有個女人是自己所在意的之後,他就覺得自己的生命變得很充實。
以前,在還沒遇見悠蘭時,他以家族及工作為生活重心,每天總是為工作、為家族而忙碌,幾乎都忘了什麼是簡單的快樂。
可遇到了她,他的世界變得多彩多姿,她讓他一再期待與她每一次的相遇……
「弗羅,你知道嗎?」說了太多話,他眼裡有了一絲的倦意。
「知道什麼?」弗羅一臉迷糊。
「可以這樣簡單的疼著、愛著、寵著自己心愛的女人,就是一種幸福……」斂下灰色的眸、轉望窗外藍天,他淺薄的唇,微勾揚起。
回想起初次見面時,她眼底的戒備,與當他回英國,再來台灣時,多日不見的她,因為看見他而乍然亮起的清瞳,佈雷克眼裡有著淡淡的疼寵笑意。
突然,叩地一聲異響,教房裡兩人轉頭看向房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