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日月像是受到了驚嚇般蠢動不安,不停地噴氣發出嘶鳴聲,身體也跟著打浪起來,韓蒼震急忙地想要安撫它,卻一直沒見效果。
「怎麼回事?日月……不要嚇我,你是怎麼了?」納蘭守花被嚇壞了,她緊緊地夾住雙腿,感覺自己就要從馬背上被摔下來。
這時,日月更加地躁動,韓蒼震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能捉住調馬索,那強悍的力道隔著手套刺動著他的掌心,但他仍舊緊緊地握住,強烈的疼痛幾乎到了快要麻痺的程度。
接下來的一切發生經過短暫得像是眨眼之間,但對於他們兩個人而言,卻比一輩子還要更加令人難熬。
日月高高地揚起前蹄,將納蘭守花給摔了下來,所幸就在最後一刻,她的右腳從腳鍾上脫開,韓蒼震在同一瞬間放開調馬索,張開雙臂抱住她跌落的身子,以最快的速度從日月身邊翻滾開來。
沒了束縛的馬兒再一次揚起前蹄,不停地在場內奔跑。
這時,才離開沒多遠的崔湘晴發現情況不對,趕緊跑了回來,看見韓蒼震緊緊地抱住納蘭守花,神色戒備地看著日月,小心不被它給踢到。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發生這種事情?日月一向都是匹溫和的馬啊!怎麼會這樣?」崔湘晴跑到他們身邊,驚慌地叫道,看她的樣子似乎也被嚇了好大一跳。
「不要再說了。」韓蒼震低喝了聲,看著納蘭守花蒼白沒有血色的臉蛋,抬起一雙泛紅的美眸,似乎在問他不是說過那是溫和的馬匹品種,怎麼會把她給摔下來呢?
一瞬間,他無言以對,心口有些痛,感覺她的身子不停地在發抖,一雙纖手越過他的腋下,抱著他,緊緊地揪住他的襯衫衣料,緊緊地、緊緊地揪著,讓他感覺自己好像有某一部分,也被她給揪進了一雙手心裡……
「我已經請專家去看過日月了,他根據你的說詞和那天發生的情況來看,研判應該是有人吹了犬笛,那聲音我們人類聽不見,但是馬的聽覺比人好,所以日月聽見笛聲才會躁動,把守花給摔下來。」
納蘭剛向韓蒼震陳述出這番話時,神情十分嚴峻,光想到那天如果守花沒有及時脫開腳鐘,被日月給拖著跑,那將會是何等不堪設想的後果?
光是想到這個可能性,他就不由得冒出一身冷汗。
「我會查出來究竟是誰吹了犬笛,這一點請剛叔放心。」韓蒼震心裡同時也是發涼,發生這種情況,即便是懂得騎馬的人都可能無法自保,更何況納蘭守花是一個光坐在馬背上就會全身僵硬的初學者!
「查到了之後呢?你會做什麼處置?」納蘭剛問向站在眼前的韓蒼震,對於他的回答,似乎有一絲不滿。
「剛叔希望我怎麼做?」
「我要你保護守花。」
聞言,韓蒼震有半晌的沉默,深邃的瞳眸微微地瞇起,「剛叔希望我以什麼樣的方式保護她呢?」
納蘭剛冷笑了聲,往椅背上一靠,「我想,咱們兩個明眼人就不要說瞎話了,你應該很清楚是誰吹了犬笛,是誰想要害我的女兒,如果那個人真落到你手裡,你真的可以處置嗎?」
「我向剛叔承諾,那天在馬場上發生的事情,絕對下不為例。」
「對,我就是要它下不為例,我也不諱言告訴你,我家女兒喜歡你,她想要成為可以與你匹配的另一半,而我打算成全她這個心願。」
這一刻,韓蒼震的心裡有了明白,坐在他眼前的這個長輩是打算向他強迫推銷自己的女兒,而且,沒有留下讓他拒絕的餘地。
「就算我不願意,剛叔也要無視我的意願嗎?」韓蒼震握起拳手,想到自己要被逼著結婚,娶一個根本才相識不到幾天的女孩,一個根本稱不上喜歡的女孩,他的心裡就不由得一陣陣反感了起來。
「除非你有很好的理由可以說服我,要不,只要是守花想要的東西,我就會幫她弄到手,包括她想要的丈夫也一樣。」
「既然剛叔已經鐵了心了,又何必問我呢?」
「因為我要確保你不會傷害守花。」
「如果我不能保證呢?」一瞬間,憤怒的火花在韓蒼震的心底揚動了起來。
這算什麼?強迫他接受結婚的提議就算了,竟然還要押著他的頭,逼他一定要對納蘭守花好,把一個人的自尊狠狠踩在腳底,也不過如此吧!
「你必須。」納蘭剛加重了語氣,一字一句都說得極重,「要不,就當著我的面處置那個吹犬笛、打算傷害我女兒的人,只要你做得到,我就不會逼你與守花結婚,今天的事就當作我從未向你提過。」
兩個男人相視著彼此的眼神都是無比冷峻的,似乎在這場面上,誰也沒打算退讓,但也都在小心翼翼地保持平靜,不讓這場爭執演變成一場不可收拾的戰爭,因為他們心裡都清楚,那將是對誰都沒有好處的事!
第3章(1)
自從摔馬之後,一連過了幾天,納蘭守花都沒有出門,就連大學都因為她無心上課而缺席,除了在父親的逼迫之下去了兩趟醫院,只為了確定她真的沒有受到任何傷害。
午後的陽光,暖暖的照亮了窗外的樹木與花朵。
納蘭守花躺在窗畔的柔軟長椅上,不知不覺地睡著了,在她的胸口倒蓋著一本看到一半的書,隨著她不是太平順的呼吸起伏著。
從窗外透進的陽光讓她的睡臉顯得好白淨,幾乎到了透明蒼白的地步,隨著夢魘的加深,越來越沒有血色。
「媽咪……別走,守花捨不得……捨不得你,別走……」
她在睡夢中呢喃,微弱的嗓音之中有著驚恐與悲傷,驀地,她睜開了雙眼坐起身,原來掃在身上的書本滑落到地上,發出了不小的聲響。
好半晌,她一動不動,眼神發直似地看著什麼都沒有的前方,然後,漸漸地、慢慢地,她終於知道剛才所見到的一切不過是在做夢。
下雨,車禍,與母親的死亡,不過是她的一場夢境,可是一切卻鮮明得猶如昨日才剛發生過。
一顆豆大的淚珠從她的眼眶滾落,一顆接著一顆,無聲地滾落。
她不知道自己已經多久沒再夢過那場車禍了!
在母親剛去世時,她的精神狀況一直不是很穩定,看過心理醫生,也吃過藥,因為失去從小相依為命的親人,再加上親身經歷車禍的驚險與恐慌,過大的打擊教她無法承受。
可是,她很快就熬過來了。
她想起母親曾經告訴過她的話,說人不需要鋼鐵般的強硬,但是,適度的強韌卻是必要的,從小,母親就要她無論發生任何事情,哭過了喊過了,就要讓它過去,然後,昂起首,大步的往前走。
只要她的腳步不要停止,只要人生的旅途還繼續著,總有一天會有機會見到更美麗的風光,會讓她慶幸自己從未停下過腳步。
淚珠依舊無法停止,讓她蒼白的嬌顏就像是被雨水淋濕的花朵,脆弱得像是下一刻就會消散枯萎。
她蜷起雙腿,將臉埋進了膝蓋之間,像是要把流出來的淚水再埋進心裡面,不教人知道,不教人看見。
她沒告訴父親,自從摔馬那一天之後,或許是因為相似的危險與恐懼,觸動了她內心裡的傷痛,那天之後,她就常常夢見車禍那天的事情,但她無法告訴父親,對他而言,那場車禍也是一個永遠無法抹滅的傷痛,失去了摯愛,他的心情絕對不會比她好受,所以她絕口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