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不知道對方的長相加何,但身在武林,他略有耳聞這殺手的外貌。
傳聞他總是一身黑衣,有頭如被無數鮮血染成的詭異紅髮,還有異於常人的紫色眼眸,更有傳聞說他其實不是個人類。
不過對心急如焚的宇文偷兒來說,這些傳聞他根本不放在眼裡。
現在最重要的便是取得對方的聯繫方法並盡速達成交易,為此,不管要他付出何等金額或任何代價也願意。
「不知道碎夜醒了沒?」宇文偷兒擔心的喃喃自語,腳步又跟著加快許多。
沒一會兒,他停下腳步。
「怪了,我幹嘛要這麼擔心那傢伙啊?」想想方纔還在師兄和尹哥面前哭了,真是一點也不像自己。
這不是把他從以前到現在的偽裝給破壞了嗎?
打從他被邢伏琥撿回撫養後,從未掉過一滴眼淚,這次居然因為擔心碎夜這妖怪而在他們面前落淚。
莫說師兄和尹哥會驚訝了,連他自己也打擊甚大。
沒想到他宇文偷兒辛辛苦苦建立的「男子氣概」,全被這次落下的眼淚給破壞殆盡。
「回去非找那傢伙算帳不可!」宇文偷兒喃喃自語,憤慨的握緊拳頭,努力漠視心中揮之不去的掛念,只把這種感受視為一時鬼迷心竅中了邪,壓根兒都不願意承認他是在擔心碎夜。
抬頭望了下天空,魚肚白的天空才剛泛出一點藍,街上仍舊是十二月天的寒冷霧氣,人們都因天冷而還未開始一天的活動。
然,這樣寂靜無人的街頭讓不善與人接觸的宇文偷兒更加輕鬆自在。
剛穿過一條巷子,行經一間茶館門口時,突然有人叫住了他。
「這位兄台請留步。」
聽到有人喊自己,宇文偷兒疑惑的停下腳步,回頭望去。
本應滿是白霧、空無一人的街頭,卻在這時出現一個黑影。
那黑影走出如蒸騰般的霧氣時,就像一把劃破霧氣的刀般俐落。
待視線清明……
宇文偷兒才發現那是一個手持「能知天下事·曇山算命仙」字樣的布招、留著一臉鬍子卻一身書生打扮的中年男子。
那男人的冠帽戴得特別低,宇文偷兒根本無法看清楚他的瞼,只加道他給人的感覺相當不好。
「這位兄台你有急事是吧?」算命仙嘴角揚著一抹不怎麼討喜的笑容,呵呵兩聲又道:「恐怕是為他人而奔波吧?」
正當宇文偷兒想開口之時,算命仙又搶先一步說話:「那人肯定中了奇毒,解藥難尋對吧?」
被算命仙料中煩惱的事,宇文偷兒不禁皺起眉,放聲輕吼:「你是誰?」
並不是他不相信算命這種事,而是因為這人說得太準確了,難免讓人心生疑竇。
「嘿!這位小兄弟別氣。」算命仙像是料事如神般,彷若看得透宇文偷兒心中所想,揚手輕擺,「在下只是自你的眉宇之間觀出你最近的遭遇罷了,絕對不懷什麼惡意。」
「幫我算命我也不會給你什麼好處,找別人吧!」總覺得事情不太對勁,基於防範,宇文偷兒說完話,轉身想走人。
不管怎樣,現在最要緊的還是去找十大賞金殺手來幫忙,這事可是耽擱不得的!
打定主意,宇文偷兒腳步才剛踏出,算命仙馬上又拋來一句話:
「跟你在一起的恐怕是一隻上古妖怪吧?那解毒方法可能跟普通人不同喔!」
宇文偷兒心下一震!
碎夜是年獸一事除他之外沒人知道,更何況他中毒一事也從未讓別人瞧見過,這算命仙又為何會知道中毒的是碎夜?
眼前這人究竟是何方神聖?為何會知道這些事情?難道……他就是三番兩次害他的主謀?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小兄弟你姑且聽聽在下的推斷又何妨?」
的確,若這人真有法子解救碎夜,那他何不信他一次?
況且他世不能確認那十大賞金殺手是否真能找到噬霄玉,而眼前這算命仙說得信誓旦旦像是真有那回事,說不定他有法子可解紫霄玉露的特殊毒性。
就像是背後有股甜蜜的誘惑般逼迫宇文偷兒回頭。
見他回頭,算命仙微微一笑,還得意洋洋的捻著鬍鬚,「肯讓在下為你解除迷津了吧?」
※※※※※※※※※※
窗外的鳥鳴和刺眼的陽光,驚醒了熟睡的碎夜。
全身酸痛讓碎夜不舒眼的動了下。
紫霄玉露的催情成分他竟然無法消化,還險些讓他命喪自焚。
想來這真是史無前例,沒想到這世上竟然有他年獸無法吞食的毒藥。
但說這是毒,其實也不能算是毒,畢竟這是屬於善性藥類的一種,只是沒搭配另一種毒藥食用而產生的副作用罷了,這也難怪他無法消耗。
總而言之,昨天因為有宇文偷兒幫忙,他才總算熬過來了。
「嗯……」伸個懶腰喘口氣,碎夜摸摸床的另一邊。
沒人?
突然驚覺床鋪上的棉被冰冷得如同沒人睡過一般,碎夜登時瞪大雙眼清醒了過來。
「偷兒?」醉夜擔憂的環顧房間四周,卻找不到那熟悉的人影。
他慌張的扯來一件棉襖披上,正要踏出房門找人時,腳步又停了下來。
不對!為何宇文偷兒一不在他身邊,他便慌得跟什麼似的?
碎夜鎮定心緒,走回桌邊坐下,為自己添了杯茶水一飲而盡。
憶起昨夜的貪婪求歡、前些日子的纏綿……不可否認的,這並不全是因為紫霄玉露的緣故,而是他對宇文偷兒真的抱有其他的感情在。
這想法其實不只出現一次,只是他每次都把這些思緒當成錯覺。
本來嘛!宇文偷兒跟他不同,是個人類,而且又同是男性;可是動情這件事根本不干性別或是種族的事。
他真的對宇文偷兒有某種想望存在,他想將那纖細瘦弱的身子捧在手掌心中細細呵護……
看不慣宇文偷兒因為自暴自棄而產生的消極念頭,更為了宇文偷兒的眼淚而感到陣陣心痛。
也許打從被宇文偷兒觸碰的那一刻起,他的眼裡就只瞧得見他,滿心想的全都是他——
那抹鮮艷又華麗的赤紅色?
是他既畏懼、又不知不覺因為桃花香而被吸引的顏色、因為那紅色所燃燒出來的火焰而著迷。
碎夜握緊雙拳,緩緩笑開了。
難道他愛上了宇文偷兒?
昨晚激情的畫畫從模糊的記憶裡浮現。
明知道昨晚的作為對宇文偷兒來說是多大的屈辱,他還因為紫霄玉露的效力發作而忍不住要求那小人兒主動。
他真是可愛。
碎夜搖搖頭輕笑了聲,想起昨晚宇文偷兒那不甘又難為情的表情,不禁生出一股愛憐。
「到底是跑哪兒去了?」碎夜喃喃地道,一手撐著下顎望向緊閉的門扉,「等會兒非得好好逗弄他一下。」
碎夜又揚起一抹不懷好意的笑容,早就忘記自己隨時會因為紫霄玉露的藥性而飽受煎熬,全心全意的等著宇文偷兒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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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問題!
碎夜等了一個上午,終於沈不住氣的撐起虛弱身子,幻化成年獸的模樣躍窗往天際飛去。
雖然這一個動作稍微驚動客棧外面幾個恰巧望向天邊的民眾,但在他們還未看清楚那飛向天空的龐然大物究竟為何時,那宛如怪物一般的東西便像是騰雲駕霧一般的消失在雲朵之中。
碎夜無視底下人類的驚視,踩踏著雲霧上升到視野寬廣的天空往下俯瞰。
宇文偷兒不可能會放他一人在客棧不管。
雖說他總是皺著眉頭看他,也總是帶剌反駁他所說的話,就連初相識的時候他也老是想辦法要逃離他……
碎夜閉上如黃金般閃耀的眼眸,如博浪鼓般搖著頭,甩掉負面的想法。
這些日子相處下來,他雖不能說十分瞭解他,但已經算是稍微摸透他的個性。
他知道宇文偷兒並不是那種忘恩負義的人。
雖說他並不想跟宇文偷兒計較所謂的恩情,但就目前的情況來說,他的確救了宇文偷兒不下數次,而且由昨夜宇文偷兒肯犧牲自己的尊嚴來紆解他的焚身慾火看來,他肯定宇文偷兒不會不告而別。
既然如此,那他一定是被事情絆住而無法回到客棧。
「難道是那一連串事情的主謀?」碎夜喃喃地道,一雙金色虎眼宛如老鷹般銳利,找尋著那抹熟悉的紅色身影。
一想起宇文偷兒連續兩次被陷害,加上近日追殺他的妖物莫名其妙暴增,碎夜眉頭皺得更緊,一顆心也怦然加速跳動。
難道宇文偷兒在他昏睡的時候發生什麼事了嗎?
真是如此的話,他肯定饒不了自己,竟然睡到身旁的人不見蹤影了他還渾然不覺,這算什麼上神妖獸?尤其這段接近過年的時刻還是他力量逐漸增強的時候,縱使中了毒也不至於會落得不省人事的地步啊?
猛地,碎夜突然瞧見前方林子裡有熟悉的顏色晃動,似乎正在跟什麼東西搏鬥。
碎夜立即朝林子躍下,在煙霧的掩飾下,緩慢轉變成人形的模樣。
修長的雙腿和手臂率先破出白霧伸出,在無中生有的毛皮大衣飄揚之時,壯碩的身軀也隨之出現。
一頭蓬鬆如同獅子鬃毛般的頭髮飛散於空中,金色的眸子也跟著白霧散去而更顯明亮。
性感的薄唇揚起一抹像是找到寶的笑容,才一瞬,他的眉頭深擰斂笑,像是看到什麼討厭的東西般,怒視著圍繞紅影的生物。
猛地,碎夜自喉底逸出一聲野獸般的嘶吼,宛如萬獸之王宣告著自己降臨一般,吼出的聲音也代表著這個涵義。
而這一吼像是一陣狂浪般傳遍方圓百里,撼動了整座樹林,樹林裡發出樹枝與樹枝的劇烈搖晃摩擦聲,夾帶著強大的力量往那些妖怪打過去,迫使他們停止打鬥的動作。
紅影也像是被嚇到一般往聲音來源望去。
「碎夜?」熟悉的語氣中帶著些許愉悅,但沒一會兒又逞強的開口:「你來幹嘛?生了病的傢伙應該要好好待在家裡等我回去才是。」
聞言,碎夜不禁笑了,提著的一顆心在此時終於放下。
嘴巴還這麼伶俐就表示沒遇到什麼事,看來只是因為回來的路上遇到妖怪而遲歸了。
「看你出門一個上午沒消沒息的,有點擔心,所以我特地來接你回家。」碎夜緩步到宇文偷兒身邊,每走一步便散發出只有妖怪才察覺得到的王者氣息。
意在威嚇那些不識相的妖怪們,成效顯著。
「年獸!」
「是年獸!」
沒一刻,還聚集有數十隻的妖怪便落荒而逃。
對這種情況司空見慣的宇文偷兒冷哼一聲,舉起正拿著紅蓮鞭的手搔搔頭,漂亮的眉頭皺了下。
「又讓你專美於前,功勞都讓你給搶去了。」
聽到宇文偷兒的抱怨,碎夜仍舊一貫溫和的笑,「這又沒什麼獎賞可言,哪來的功勞啊?」
「但我就是不甘願嘛!」宇文偷兒邊收起紅蓮鞭邊抱怨,「每次都讓你救我,這種感覺真不好。」
「你不喜歡?」碎夜訝異地道,對他而言,威嚇走那些對他有歹意的妖怪是理所當然的事,更何況現在是他力量最強的時候。
他沒在他面前吞食那些妖怪給他看就是萬幸,現在還抱怨起他來……不會是他保護過度而引起的反抗吧?
看碎夜因為自己隨門說說的抗議而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宇文偷兒覺得有趣的說道:「我的意思是說,我應付得了的事不用你出馬啦!真是的!看你的表情好像很嚴重似的……」
「這麼說,你是喜歡我保護你囉?」
霎時,宇文偷兒的臉飄上一層紅霧。
「誰……誰喜歡你像保護女人一樣保護我了?少得寸進尺好不好!」宇文偷兒擰著眉頭吼道,紅暈自脖子一路爬到耳朵。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這妖怪果然誇不得也褒不得,一旦小誇一下,這妖怪必定會馬上把金銀珍珠都往臉上鑲下去,臉皮之厚簡直無人能敵!
看宇文偷兒急急的反駁,碎夜只是揚著那抹宇文偷兒最討厭、卻又最熟悉的淺笑。
金色的眸子暖暖的直視著宇文偷兒的黑瞳,宛若春風般的笑容直蕩入宇義偷兒的心坎裡。
不習慣碎夜的這種注視,宇文偷兒轉過臉蛋避開,氣氛甚是尷尬。
頃刻間,宇文偷兒像是想到什麼似的望向他、
「對了!」他伸手探入自己懷中,一邊摸索一邊笑著,「你體內殘存的紫霄玉露有法子可以解了。」
此話一出,碎夜吃了一驚。「你拿到噬霄玉了?」
「應該算是吧。」宇文偷兒苦笑一下,「這是途中遇到一個算命仙給我的噬霄王露漿,聽說是濃縮噬霄玉的精華做的。」
他將懷中的一樣東西取出,再道:「那算命仙還挺神的,能靠觀我的相貌就說出你的來歷和我所經歷過的事,所以我想試試看應該沒什麼大礙,喝吧!」
看著宇文偷兒手上拿的那瓶來路不明的液體,碎夜眉頭一擰。
「這就是……」
「放心,我親眼看著他準備的,沒在我面前耍什麼花樣。」宇文偷兒將封口打開,「他說因為你是妖,所以普通的噬霄玉對你的作用不大,因此由噬霄王提煉出精華的露漿會更有成效,只是……」
「只是什麼?」最後那兩個字讓碎夜的眉頭擰得更深了。
「他跟我索取了樣東西燒成灰後混了進去,說是這樣對你更有效果。」宇文偷兒越說越小聲,到最後簡直就快變成氣音而已,但沒一會兒他又挺直胸膛說:「混進去的灰也不過是一張紙罷了,就像符紙一般,我以前也喝過,沒事的。」
「你是說符紙灰?」碎夜不可置信的瞪大雙眼,「是你幫我求的?」
「我才沒那個閒工夫去幫你求神問佛咧。」宇文偷兒不耐煩的打斷碎夜的妄想,「囉哩八嗦的,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啦,給我喝!」
被宇文偷兒這麼一吼,碎夜更是不服的撇開頭,「在不清楚那水中究竟是融著何物的情況下我拒絕喝。」
「你……」宇文偷兒頓時被碎夜那副你奈我何的模樣給堵得啞門無言,突然,他靈機一動。
雖然難為情了點,但為瞭解碎夜的毒,他也只有硬著頭皮做了。
他舉起瓶子一仰而盡,然後在碎夜驚訝之時又一把扯過他衣領,抬頭湊上雙唇。
碎夜立即感覺清涼的液體自宇文偷兒的嘴裡傳遞過來……
宇文偷兒竟然為了逼他喝下那莫名其妙的藥水,而放下身段跟他接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