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一個裝著她洗漱用品的小包裝進箱子,拉上拉鏈。「是的,但是這沒什麼用。」她說的時候看也不看他。她根本就沒怎麼看他,除了打開門讓他進來的時候以外。
「如果我告訴你我對此感覺很糟,會讓你好過一點嗎?」
「我根本不在乎你對任何事的感覺。」
保羅無法相信這話讓他感覺多難過。她信任了他,完成了她的任務,而且他非常喜歡她。「好吧,如果我告訴你為什麼我會追蹤卡特,為什麼來這兒,你會好過一點嗎?」
「為什麼現在告訴我,而不是以前還是『機密』的時候?」
「我想現在讓你知道。」
她第一次瞥了他一眼,接著移開了她的視線,聳了聳肩。
保羅抓住她的手臂,硬拉著她坐到床上,然後他坐到了她對面的一把椅子上。「我知道卡特在為南美的一個販毒集團洗錢,他們把現金存在雷諾茲銀行及信託公司。現金存入後,就進了假賬戶,連IRs嘬格都不填。錢然後由雷諾茲銀行電匯到販毒集團的離岸銀行賬戶,在那兒它們就成了乾淨的錢了。可以花銷。」
她直直地望著他的眼睛,所說的話敏銳得刺人。「你不知道卡特是否參與了其中;你認為他參與了;就是這樣。如果你有任何證據的話,你就可以竊聽電話,得到搜查證了。」
「我們的線人在要給我們送證據的那天遇到了一個奇怪的意外。我們在對付的犯罪團伙是一群禽獸,但是比起他們絕大多數的同類他們要狡猾得多。他們僱用了最出名的律師事務所在這兒代表他們那些合法業務的利益,而且他們漸漸地還取得了政治上的影響。米德參議員就是他們一個特別的朋友。我想把卡特扳倒,但是更多的,我想找出他和團伙的聯繫。」
「這些和諾亞有什麼關係?」
「梅特倫是雷諾茲銀行最大的儲戶,他在那兒的賬戶數目令人瞠目結舌。而且他還有漂亮的大海船,階段性地往返於中美和南美——」
「荷蘭美洲巡航線也這樣。」思瓏挖苦道。
保羅並不理會她的嘲諷。「在那些地方,梅特倫的一些『商業夥伴』很有些問題。」
「是確認的罪犯嗎?」思瓏反駁道。
「不是。不過我們別爭論這個。讓我們來緊跟著問題:得有人把那個團伙的錢走私進美國,然後放到雷諾茲銀行和信託公司。我認為梅特倫就是那個人。而且我還認為他經常把毒品和現金一起帶進來。」
她輕輕地點點頭,站了起來。接著,她提起她的箱子,拿起錢包。
「你不相信這一切,是嗎?」保羅說。
「關於諾亞,我不信。關於卡特——我不知道。」
她轉身走向門。「我被放出來是因為你的權利,但是我還沒有洗脫謀殺的罪名。如果你能處理一下這事的話,我很感激。」
保羅站起身,無助地看著她。她的自尊如此不言而喻,她如此討厭他,以至讓他覺得他簡直就像他剛才說到的那些壞蛋。
「再見。」她說。
他默默地點了點頭,因為他想不出能說些什麼。
棕櫚海灘別墅群的問題是它們中的很多、包括諾亞的,都在街邊安著電子門,以防止那些不受歡迎的來訪者接近他們的前門。
正如思瓏擔心的,她成了那些來訪者中的一個。在思瓏等在大門外她租來的車裡的時候,斯諾敦太太告訴了她這點。用一種如同她姓氏所暗示的一種冰冷,諾亞的秘書說道,「我是要告訴你,如果你再來到這幢房子或者其他屬於梅特倫家族的房產附近,梅特倫先生不會去麻煩警察。他會自己跟你算賬。她停了停,好像在考慮是否再加上自己的什麼警告,接著,很顯然,她決定這麼做。「如果我是你的話,我絕不會那麼試探他。再見。」
思瓏不願意在斯諾敦太太可以通過閉路監視器看到她的地方哭,她開始掉轉車頭。隨即,她看到科特妮跳著從前門的台階上向她跑來。
思瓏從車裡出來,向大門走去。科特妮在另一邊停住了,輕蔑地掃視了一眼思瓏。「你怎麼能!」她氣急敗壞地挖苦著說道,「你怎麼能對我們做出這種事,我們除了對你好外沒有別的!」
「我知道這事看上去是怎麼樣,」思瓏痛苦地說,「我不指望你會相信,但是我並不知道會發生這些。」她哽咽了一下,才繼續說道,「我——我愛你們全家,你們的每一個人。」
科特妮的眼睛和諾亞的是如此的相像,這讓思瓏的意識一陣混亂,她想起了它們在陽光下的顏色,儘管此刻它們是如此冷冷地敵視著她。「我還不至於愚蠢到會相信這些。」
思瓏對她的責難報以一個點頭。「我不怪你。」她開始轉過身;接著她意識到還有些令她深深動容的事,她不得不眨了眨眼睛止住淚水,然後才回過身。「謝謝你沒有指責我是個兇手加間諜。」
科特妮對她的感激之詞只是無動於衷地聳了聳肩。「我還不至於愚蠢到會相信你殺了艾迪斯。」
思瓏轉過身,因為沒什麼更多的話可說了,但是科特妮還沒說完。「我沒去學校呆在家裡,是因為我猜你會來這,但是你最好再也別回來了。諾亞離開了,這是你的運氣。他不僅氣瘋了。他恨你。」
思瓏點點頭。「我明白。你認為,如果我待上一小會兒,給他寫封信,至少他會看嗎?」
「沒可能。」科特妮邊說邊轉過身,背對著思瓏走開了。
科特妮等到思瓏把車開出車道,然後她轉過身,慢慢地往回走,目送著她離開。她把她的手掌伸向她的眼睛,用力地按壓著那即將流出眼眶的淚水。
開車回貝爾港的路上,思瓏痛苦難當,以至於都沒想過關於她被捕的消息在貝爾港會給她的生活和工作帶來什麼影響。但是她回來後的幾小時之內,對此她就沒有任何疑問了。
思瓏打電話到莉迪婭的店裡找她母親,告訴她她回到家了.於是金波利理都不理莉迪婭的牢騷,竟然以「個人原因」告假回來了。薩拉終止了一場和一個重要客戶的會議,緊接著思瓏的母親也到了家。然後她們倆噓寒問暖,好像她病了似的,不斷地給她找樂子還給她她最喜愛的食品,想要恢復她的情緒和胃口。
思瓏並沒有意識到她們這麼做是因為她看上去病了。她摟著一個抱枕,人緊緊地蜷縮在沙發的一個角落裡,告訴她們她知道的關於謀殺的情況。
她們兩人在電視新聞上看到保羅的時候,就認出登上諾亞遊船的就是他,於是思瓏沒有理由不告訴她們她和保羅的真正關係。不過,思瓏不想讓她的母親不安,於是她讓她們相信保羅是為了諾亞·梅特倫才去棕櫚海灘調查的,她把卡特從個故事裡隱去了。她跟她們講湃瑞斯,卡特,還有她遇到的人,以及她做過的事,但是她並沒有提她和諾亞短暫的戀情。她不知道該怎麼來談他,或者她可以談他而不讓自己崩潰。等思瓏再也沒什麼可說的了,金波利於是跑去廚房給她沏茶,而薩拉眼看著思瓏的情緒再度低落,她試著想讓她輕鬆一點。「你在什麼地方看見完美先生了嗎?」她逗趣她道。
思瓏得用盡全力控制她的表達。「我……好吧……是的」
「幾個?」
「不多。一個。」
「只有一個?棕櫚海灘可是一個完美先生的集散地。你一定沒在四處好好看看。」
思瓏閉上眼睛,眼前出現了一張黝黑的男人的臉,他有著方型的下巴,漂亮的灰色的眼睛,雙唇堅持地向她探過來。她嚥了口氣。「他要多完美就有多完美。」
「你遇見他了嗎?」
「哦,是的。」思瓏無力地答道。「我遇到了他。」
「你和他出去了嗎?」
「是的。」
「然後呢?」薩拉追問。
思瓏的聲音一下輕了許多,呢喃起來,她不得不清了清喉嚨。
「我們都喜歡對方。」
「你們有多喜歡對方?」薩拉注視著思瓏的臉,聽著她的聲音,臉上閃爍著笑容。
思瓏把她的臉頰貼到了抱枕上,嚥了口氣。「很多。」
「我們有他的名字嗎?」薩拉問。
「諾亞·梅特倫。」
「諾亞·梅特倫?」薩拉一字一句地說著,「諾亞·梅特倫?」和貝爾港很多居民一樣,薩拉訂閱了棕櫚海灘日報,對那兒的社交圈瞭如指掌。「聽我說,即便他不是個走私武器的,你也不會要他。每次我在照片上看到他,他總和不同的既有錢又漂亮的女人在一起,但是他從不會和她們長久。」
還沒等思瓏回答,她母親就端著茶從廚房出來,開口說話了。她的聲音柔和但是堅定。「我不認為思瓏要放棄希望,這一切都可以解決。殺艾迪斯的兇手會找到的,接著湃瑞斯和卡特就會意識到她是無辜的,他們就會原諒她。而且到現在,沒人說過諾亞-梅特倫的船上被發現非法武器。我肯定他是無辜的。不然思瓏永遠不會——」她溫柔地看了一眼她鬱鬱寡歡的女兒,肯定地說道,「要不然,思瓏永遠不會愛上他。事實會讓他平反昭雪的,然後思瓏可以向他道歉。我肯定他是個寬厚而仁慈的男人,他會理解她,原諒她。」她看著思瓏,「是這樣嗎,親愛的?」
思瓏想到了她打給諾亞的最後一個電話,抬起淚眼婆娑的眼睛望著她母親。「不。」
幾分鐘以後,思瓏意識到她得立即採取一些步驟讓她從這一切中擺脫出來。她伸手拿過電話,打到了警局。「邁特,我是思瓏。」她對克魯索中尉說道,「我想明天就回來上班,而不是等到星期一,如果你有地方用我的話。」
「你回到城裡了嗎?」他問,她對他說是,於是他告訴她明天早上來報到。克魯索掛了電話,踱到了傑斯·傑斯普的辦公桌邊。「思瓏回到家了。我告訴她明天就可以來上班。我希望英格索上尉覺得沒問題。我的意思是,她還在被控謀殺……」.
傑斯站了起來。「克魯索,你是頭蠢驢。」
「你去那兒?」克魯索在他身後叫道。
「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在無線電上找到我。」他回答。不過在他離開之前,傑斯在調度員的桌邊停下了腳步。「思瓏回來了。」他告訴調度員,「她正在家。」
還沒等傑斯上他的車,調度員就把話傳到了所有在貝爾港當班的警察那兒。
十分鐘內,警隊的巡邏車像遊街花車一樣開始聚集到了她房子的門前。
傑斯第一個到,薩拉來開的門。自從那次在海灘燒烤晚會結束,他出現在她家後,他們還沒見過。薩拉看到他站在那兒猶豫了一下。「出來一分鐘,」傑斯命令道,一邊把薩拉拉到了思瓏家的門廊。「她怎麼樣?」
「她挺好,」薩拉堅決地說道,「她很棒。」
傑斯沒有被騙。「她究竟怎麼樣?」
「一般。」
他點了點頭,好像等的就是這句話。接著他做了薩拉最沒想到或者說最不希望他做的事。他伸出手,用指尖將她的下巴稍稍抬起,他的笑容裡沒有絲毫嘲弄或者調情。「你覺得為了她的緣故我們可以暫時和解嗎?」
薩拉小心翼翼地點點頭,他看她時臉上的溫柔讓她吃了一驚。「我希望那樣,傑斯。」
整個下午還有晚上,一隊隊的警車有序地停到了思瓏家門口,過了不久又一輛輛消失。隨著思瓏在警隊的朋友們一一製造借口過來問好,一盒盒快餐店的匹薩餅還有三明治堆到了客廳的桌上。
思瓏心裡更明白了。他們是來給她支持、讓她高興的。而這也的確起了作用直到晚上思瓏上床睡覺的時候。她一個人躺在床上,再也沒有什麼能分散她的注意力,讓她不思念諾亞了。她想到無數他躺在他的身邊,將頭枕在他的肩膀上,他的手懶懶地撫摸著她,直到他們倆都睡著,或者再纏綿在一起。想著想著,她睡著了。
湃瑞斯一點也沒有被卡各和福林探長禮貌的聲調愚弄。在她曾祖母葬禮的第二天,他們坐在她的客廳,試圖想讓她把自己扯進她曾祖母的謀殺案中。
「我肯定你理解為什麼我們這麼迷惑。」福林說道,「我的意思是,如果思瓏殺了雷諾茲太太,那她為什麼要把指紋從她自己的槍上擦掉,然後把槍『藏』在我們不會錯過的地方?她手槍上自己的指紋不能指認她犯了罪。用那槍指認她犯罪是因為射殺了雷諾茲太太的那一發出自它。」
「我以前就告訴過你了,」湃瑞斯嚴正地說道,「我不知道那個問題的答案。」
「思瓏說在雷諾茲太太死亡的第二天早上,槍還在原先她藏它的地方,不在床墊下面。她檢查過。你認為還有誰可能把槍放在床墊下面?」
「誰?」湃瑞斯氣憤地回擊道,「僕人們都被你們遣送回家了。那天早上在房子裡唯一沒為你們工作的是保羅.李察森和思瓏,我父親和我,還有蓋利·迪士勒。」
「這是令人費解的一個部分。」卡各插了進來。
「是,不是嗎?」她回應道。「很顯然,你不認為保羅·李察森或者思瓏是有嫌疑的。」
「李察森是聯邦特工,而且他沒有動機。你妹妹作為一名警察記錄非常清白,而且她為他工作。相信我,如果這些都不是真的話,你妹妹將會在監獄裡度過餘生。現在,讓我們來看看,我們還剩下什麼人…誰有動機想看到你的曾祖母死,思瓏被投進監獄,還有誰在這兒會把槍挪到床墊下?」
湃瑞斯站了起來,結束了這場問話,她沖在走廊裡徘徊的諾斯莊做了個動作。對於欺她太甚的人她一直以禮相待。「諾斯莊,」她冷冷地說道,「請把這些人帶到門口,等他們走了,把門鎖上。他們再也不能被允許跨過大門。」
福林一下卸掉了他友善的偽裝。「我們可以要到搜查令。」
湃瑞斯衝門口點點頭。「那就這麼辦吧。」她說,「但是在你弄到之前,請出去,別再進來!」
當前門在他們身後關上,卡各苦笑著看著福林。「那是『去你娘的』比較溫婉的說法,是嗎?」
「是。我打賭她把那支手槍指著她曾祖母的胸膛、扣動扳機的時候,也是這麼溫婉。」
湃瑞斯並沒有感覺到溫婉。她害怕之極。她在客廳的地板上來回慢慢地邁著步,試圖想出誰會是那個兇手。她並不像警方那樣就這麼把保羅·李察森或者思瓏排除在外。保羅很顯然是個謊話家,是個騙子,而且他完全可以毫無感情可言地利用別人。他知道怎麼用槍,他知道怎麼把事情安排得就像是別人幹的。他沒心肝。他還傷了她的心。問題是……他看上去竟然相信是湃瑞斯殺了她的曾祖母。
思瓏和他一樣不誠實,沒良心。她假裝自己希望湃瑞斯把她當成一個真正的妹妹,然後她騙得她就像愛一個妹妹一般愛她。她給湃瑞斯灌上一腦袋關於她們母親的動人故事,讓湃瑞斯無比渴望地要成為她們貝爾港家的一員。現在回想起來,很容易發現思瓏只不過接受了來棕櫚海灘的邀請,這樣她就可以偷偷地把一個聯邦特工混入他們中間,然後他們就可以想法毀了諾亞。
湃瑞斯心不在焉地揉著她跳動著的太陽穴,回想著探長們剛才說的話,還有他們的言下之意。他們看來已經完全確信思瓏說的是實話,而那個把槍放在床墊下的人就是兇手。警方確信那既不是思瓏也不是保羅,而湃瑞斯知道那既不是她父親也不是她自己。
那只剩下了蓋利·迪士勒。
起初,這個念頭看上去很荒誕,但是她越想,越發現自己事實上有多不喜歡那個男人。當他幾年前來這兒為他父親工作時,他作為助理的位置很明確地被定義過,但是現在他看起來好像掌管了所有的事。一般情況下,他對她的父親總是敬畏有加,但是有幾次,她聽到他的口氣急躁而不耐煩,完全不合規矩。她看到他沖一個女僕大發雷霆,當場就把她解雇了,因為她動了他桌上的什麼紙。
湃瑞斯思慮得越多,在她看來迪士勒就越不討人喜歡,越讓人生厭。她想不出為什麼他要傷害她的曾祖母,但是她並不完全肯定他做不到。
她的父親正在二樓一間寬敞的書房裡翻閱著弔唁卡片,書房的門一邊連著他的臥室,一邊通向蓋利·迪士勒的辦公室。大廳裡通向迪士勒辦公室的門開著,但是他房間連著書房的門關著。湃瑞斯小心地將她父親書房開向大廳的門關上,這樣他們就可以完全不被打擾了。「我們有個問題。」她盡可能平靜地說道。
「什麼?」他問,一邊裁開了又一個信封。
湃瑞斯坐到了他書桌前的一把椅子上。「你知道蓋利對曾祖母真正的感覺如何?我知道她時常對他很粗暴。」
「她對每個人時常都很粗暴。」卡特頗富哲理地指出,「這和蓋利有什麼關係?」
湃瑞斯深吸了口氣,積蓄起力量。「警察在幾分鐘前剛來過這兒。他們相信那個把思瓏的槍放在床墊下的人也殺害了曾祖母,而且他們確定那人不是思瓏也不是保羅。」
「湃瑞斯,別扯進這件事裡去。如果你想把它搞清的話,它一定會讓你發瘋的。讓他們來處理這事。」
「我不認為我們能聽之任之。」
他抬起頭,皺著眉頭。「為什麼?」
「因為警方已經確信是我做的。我有最大的動機,和最好的機會。」
「太可笑了!簡直瘋了。」
「為了我沒做過的事而蹲監獄那才是發瘋,但是這樣的事總在發生。只有一個人在曾祖母被殺的第二天早上可以去動那把槍,就是蓋利·迪士勒。除了保羅和思瓏,你和我,在發現屍體後,他是唯一一個被警方允許可以待在房子裡的人。你沒做,我沒做。只剩下蓋利。」
她才說完,他的臉上就掠過一個古怪的表情,那表情,幾乎是恐懼,但是它消失得如此迅速,以至讓湃瑞斯都無法確定。「警察根本就不會花力氣去盤問他,我想我就快被捕了。我們得雇自己的私家偵探,或者其他什麼人。而且我想我也得預備個律師了。」
氣憤,而不是恐懼,讓他緊繃起了他的臉。她站起身,又說:「你會想想怎麼做這些事嗎?」
他草草地點點頭,於是湃瑞斯離開了。她已經開始走下樓梯的時候,突然聽到了門砰地關上了,於是她立即回轉身,又向樓上衝去。她父親書房的門還開著,但是大廳裡迪士勒房間的門現在卻關上了。湃瑞斯想到迪士勒會是那個被要求去找律師和雇偵探的人,她幾乎要大聲哀號起來。隨即,她意識到,她父親看上去那麼義憤填膺,足以和迪士勒來個針鋒相對,把事實的真相從他嘴裡給逼出來。
為父親的擔心害怕讓湃瑞斯違背了她這一生的戒律。她衝進她父親的辦公室,關上門,俯身去夠桌上的電話機。她按了蓋利·迪士勒的分機號碼,電話立刻就被接了起來。「什麼事?」他急促地問道。
「蓋利?哦,對不起,」湃瑞斯邊說邊小心地按下了她父親電話機上的三號鍵,這個鍵能啟動房間監聽功能。「我是想打到廚房。」
「那是三十二分機。」他說道,接著掛了電話。蓋利選了這個全新的電話系統,而且在她父親心臟病康復期間,他曾經演示給她看如何使用房間監聽功能。這會兒,湃瑞斯讓它有了個新用處。在蓋利辦公室的談話通過揚聲器傳了出來,聽著聽著拜瑞斯覺得越來越難以置信,害怕轉眼變成了恐懼。
「卡特,我告訴過你要冷靜些!」湃瑞斯以前從來沒有聽過迪士勒用這樣的聲音警告她的父親。「你在說什麼?」
「你聽到了我說的。我女兒剛告訴我她很可能因為艾迪斯的被殺而被捕。」
「哪個女兒?」迪士勒多此一問。
「我只有一個讓我牽腸掛肚的女兒,」卡特簡短地說道,「而且她剛才給了我一個非常令人信服的說法,一定是你動了那把槍。也說明你就是那個兇手。」
湃瑞斯原以為迪士勒會竭力否認,但是她聽到他的椅子響了一下,好像他向後靠進了椅子裡。等他開口說話的時候,他的聲音平靜得怪異,根本不為所動。
「卡特,你有個嚴重的問題,我一匯報給你的商業夥伴,他們就意識到了這點。他們讓我在問題冒出來之前,就把它給解決了,而且一旦失手就會把我們全給毀了。」
「什麼問題?」卡特責問道,但是他聽起來很警覺也很自衛。
「行了,你知道是什麼問題。」迪士勒假惺惺地說道。「問題就是,艾迪斯在我們都發現之前就更改了她的遺囑。她給了思瓏一部分她的不動產,漢諾華信託的一大部分。思瓏的那部分信託基金會帶給她一千五百萬美元。但是漢諾華基金總共只有五百萬美元,因為信託受托管人——也就是你和你的銀行——十幾年來一直從裡面擠出錢來維持銀行的運作,還為你填補其他地方的虧損。我說得對嗎?」
沉默了片刻,湃瑞斯聽到他父親說,「我可以說服思瓏把錢留在信託基金裡,而只享受利息。我已經說服湃瑞斯這麼做了——」
一陣響聲,好像迪士勒用手拍了一下桌子。「思瓏。雷諾茲不是湃瑞斯:她是個警察。如果她決定要撤出她那筆錢,而你又不能把錢交出來,她就會把這醜事給捅出來。那醜事會扯上你還會殃及雷諾茲銀行。你銀行的合作夥伴不能允許這樣的事發生。」
「別再把他們叫作我的合作夥伴,你這該死的傢伙!我們只是有商業上的安排,算不上什麼合作夥伴關係。八十年代,我的銀行發生問題時,他們保釋了我,作為回報我答應這些年來為他們洗錢。我讓他們把自己人安插在幾個重要的位置上,而且我還容忍了你在我身邊,但是從沒人說過會有謀殺。」
「這是因為別無選擇。如果我早知道艾迪斯會更改遺囑,把思瓏也算進來,那個老女人在她能簽署那文件之前就會像自然死亡一樣地死去了,這樣就不會有任何問題了。」
「不幸的是,直到威爾遜帶著簽署好的新遺囑離開這兒.並且讓你的僕人做了見證人,我這才知道。我咨詢了你的合作夥伴,他們咨詢了他們的律師。結果只有一個辦法可以阻止思瓏去得到她那份遺產,那就是讓她看起來是通過謀殺才得到的。你的合作夥伴讓我去處理這事。」
湃瑞斯聽到她父親像是在呻吟般地詛咒了一句,而迪士勒聽上去卻那麼不屑一顧。「卡特,這只是生意。沒有個人原因。她有自己的槍,所以事情就更好辦。」
卡特的聲音一下子衰弱了下去,低語著像是遭到了重創。「你怎麼知道?你什麼時候發現她是個警察的?」
「可憐的艾迪斯死去的前一天,我問你的女兒她覺得樓下那些少有的波斯地毯怎麼樣。她把那些顏色說岔了。這件事,再加上她並不真正對房子的裝潢感興趣,讓我起了疑心。
「我只花了五分鐘就在電腦上查出來她是個警察,然後一個電話就得到了確認。你的商業夥伴花了十五分鐘想出了一個計劃,然後給了我指令。」他不耐煩地又接著說,「我花了三十分鐘找到了她藏的那把該死的槍。好了,我們現在可以結束這場不愉快的談話了嗎?」
在一牆之隔的辦公室,湃瑞斯屏住呼吸,她的手停在那個可以關掉揚聲器的按鈕上。但是,她得知道他們怎麼說思瓏。
她父親一定點了點頭,因為他沒有說話,然而迪士勒的回答讓她渾身的血液幾乎降到了冰點。「今晚,經過一次小小的勸說,思瓏會突然感到良心的不安,她的愧疚會讓她寫下一張紙條,承認她殺了她的曾祖母。然後她會讓自己的腦袋開花。女人並不想在她們死的時候把自己弄得很難看,但她是個警察。她更可能會採取一種迅速和確定的辦法,你不——」
湃瑞斯拍了一下內部通話鈕,把揚聲器給關了,隨即逃離了她父親的辦公室,踉蹌著跑下了大廳。她父親的臥室在房子北翼的盡頭,她的則在南翼的盡頭。中間隔開兩翼的地方是通往門廳的中央扶梯,湃瑞斯經過這裡的時候看見一個女傭在捧著一疊新制的亞麻布在大廳裡走過,於是她放慢了腳步,走了起來。
她還沒有確切的主意到底該怎麼做;她近乎瘋狂的情緒讓她無法用正常的邏輯思考,除了兩條思路。她得警告思瓏,而且她離開的時候不能讓任何人懷疑她為什麼要離開,或者她會去哪兒。
「你好,瑪麗,」她對那女僕說道。「我才想到我還有個——美甲護理。我趕時間。」
回到房間,她一把抓起她的錢包還有車鑰匙,接著向門走去。隨即,她想起她把保羅·李察森的名片扔在了一個抽屜裡,她本想給他的上級寫一封言辭激烈的信,投訴他對她的指責。
她看見了那卡片,但是她的手在不斷地抖著,好像中了風,卡片兩次從她的手裡掉了下來。
諾斯莊在樓下的大廳裡。她需要讓他給她父親留個口信,這樣他就不會懷疑她為什麼不在家吃晚飯了。她苦思冥想出一個她在曾祖母葬禮的第二天能去而又不會讓他感到奇怪的地方。「我父親在和迪士勒先生談話,我不想打攪他。請你告訴他……米德太太打來電話,我要過去和她討論一些我的設計。我想這可以讓我開心點。」
諾斯莊點點頭。「是的,小姐。」
湃瑞斯從她的美洲虎汽車的中央支架上取下車載電話,順便瞥了一眼儀表板上的時鐘,她發現剛過了四點。如果她完全不顧及車速限制的話,開車去貝爾港大約要一個小時或者不到。要是安排飛機飛去貝爾港的話,可能時間會更長,而且一旦著陸還得找地面交通。她決定開車去。但不管哪條路,在天黑之前她都沒法到那兒。
她把話筒擱在她的肩膀上,一邊留心注意著來往車輛,一邊撥打那個保羅潦草地寫在他名片後面的電話號碼。她的手還在顫抖,但是她有火燒眉毛的事情要處理,這讓她沒時間想那些讓她不敢想的事情:
保羅留的那個號碼給出了一個類似呼機的信號,於是湃瑞斯輸入了她的車載電話號碼,然後掛斷,等著他迅速回呼。
保羅坐在棕櫚海灘汽車旅館的房間裡,無可奈何地由著負責聯邦調查局邁阿密分部的特別幹探在電話上向他開火。他隨身帶的手提電話此刻正躺在夜燈台上,上面的一盞小燈開始閃了起來,說明有電話進來了。保羅拿過來,將它調到了呼機狀態,好讓它別再鳴響……而這讓電話那頭的人更加怒髮衝冠。
「保羅,你知道在這兒都發生了什麼嗎?我說得夠清楚了嗎?我們將會賠上很大一筆人力,結果只是回答梅特倫的律師今天遞交給法庭的第一批訴狀,狀子已經像洪水一樣氾濫了。」
「他具體指控我們什麼?」
「我真高興你會問這個問題,」布萊恩·邁卡譏諷地回答道。聽筒裡傳來一陣紙張摩擦的聲音,他拿起了梅特倫律師的那些文件。「讓我們來看看,這一個指控我們非法搜查和沒收,然後還有設陷阱……」保羅一聲不響地聽著那些冗長的法律訴訟章節。「等等,我還漏掉了這一個,」邁卡挖苦地說道,「這一條起訴我們『惡意的不具法律資格』。」
「我從沒聽說過這個。從什麼時候開始不具有法律資格也違反了法律?」
「從梅特倫的律師打算把它變成一條法律開始!」邁卡怒氣沖沖地說道。「他的律師可能正在根據這些制定新的法律。我能想見,這些會一路鬧上高級法院,去要求裁定。」
「布萊恩,我沒什麼好說的。」
「不,有。在其中的一條訴狀中,梅特倫要求得到一個正式的公開道歉,因為你在他的船上沒有找到任何非法的東西。他要你說對不起。」
「告訴他見鬼去吧。」
「我們的律師正在起草回復的法律文件;不過,我認為並不合適,除非你千真萬確地覺得他在你不知情的情況下把你要找的那些東西弄下了他的遊艇。」
保羅長長地出了口氣。「他根本沒辦法。他在幻影號上開完最後一個會,就從南美飛回來了。我們在那船回這兒的路上,就把它監視起來了,它停在棕櫚海灘每一天的每一個小時我們也都監視著它。」
「那麼,你是告訴我在南美沒有什麼走私物品被帶上船,或者你沒發現。」
保羅點點頭;接著他大聲說道,「是。」
「而且在『星空守望者』號上也什麼都沒有。」
「沒有。」
「那麼,基本上,梅特倫是清白的。」
保羅想到因為他錯誤的預感而毀掉的一段私人生活,感覺糟糕透了,而他又不能讓邁卡知道。「差不多就是這樣。儘管,從法律上講,你可以歸罪於我們找到的那挺機關鎗。那是一種自動武器,是『非法』的。」
「謝謝你的觀察,頗令人啟發。好吧,那該死的東西事實上是個古董,而且還是他沒收來的,我們該怎麼說?」
保羅又歎了口氣,想到思瓏,她那麼堅定地維護梅特倫,因為她自己的判斷力比他的要可靠得多。「你覺得如果我去拜訪一下梅特倫,平復一下他的情緒,值得嗎?」
「他不需要什麼平復,他要見血——你的。」
「我得和他談談,把另一件事理清。」保羅說,想著他至少得設法讓梅特倫相信,思瓏根本不知道梅特倫是聯邦調查局的調查對象。
「別走近梅特倫。」邁卡警告他,火又冒了上來。「那麼做的話,你會讓我們的辯護陷入危險境地。保羅,聽到我說的了嗎?這是命令,不是建議。」
「我聽到了。」
他們剛掛了電話,保羅就又接到他在棕櫚海灘的手下的電話。他給了他們每人詳細的指令,接著他倒了一杯水,來到了床邊。他取出他的箱子,開始重新收拾行李。
湃瑞斯等了十五分鐘,也沒等到保羅的回電。於是她只得自己想一個計劃,依靠自己。她的手在方向盤上直冒汗,時速計已經指向了每小時110英里,她有些擔心隨時會因為超速而被攔下。
她需要保持冷靜,需要思考。她用右手打開錢包,摸索著找到一支筆和能寫的東西。然後她拿起車載電話,撥叫了貝爾港電話信息中心。
接線員告訴她思瓏的電話沒有公開。
「你有金波利·雷諾茲的電話嗎?」湃瑞斯問。
接線員給了她電話號碼和地址,湃瑞斯寫了下來。「我還想要貝爾港警察局的電話。」
湃瑞斯記下了號碼,並且先打了這個電話。她找思瓏.雷諾茲探員,警察局的接線員接通了電話。湃瑞斯等待著思瓏的聲音,人不覺緊張了起來。
一個男人接了電話,說他是克魯索中尉。
「我要和思瓏·雷諾茲說話。」湃瑞斯說。
「對不起,女士,不過她在三點鐘下班了。」
「我現在就得找到她。我是她姐姐,事情很緊急。你能給我她家的電話號碼嗎?」
「你是她姐姐,而你沒有?」
「我身邊沒有。」
「對不起,給你的話,不符合規定。」
「聽著,」湃瑞斯緊繃著聲音急切地說道,「這事很緊急。她的生命處在危險之中。有人今晚要試圖謀殺她。」
電話那頭的人很明顯覺得她是個神志不清的人。「女士,你是在說你自己嗎?」
「當然不是!」湃瑞斯叫了出來。她意識到無論是歇斯底里的發作,還是小小地發通脾氣都沒辦法讓這個傻瓜搞清狀況,於是她又試著說,「我是她姐姐。你認識思瓏·雷諾茲嗎?」
「當然認識。」
「那你一定知道她幾天以前還在棕櫚海灘探望她的家人。」
「是的,而且她的曾祖母被謀殺了,雷諾茲探員被捕,後來又被釋放了。我們這兒有兩個人打電話來想承認是他們幹的。」
湃瑞斯認定他是個白癡。「你們那兒誰負責?」
「是英格索上尉,但是他今天休息。」
「那麼,第二把手是誰?」
「就是我。」
湃瑞斯掛了他的電話。
理完行李,保羅想也沒想地就伸手去拿他的車鑰匙和手提電話。閃爍著的指示燈說明有一個未接電話,於是他記起來在他和邁卡通電話的時候有過一個電話找他。之後,他又打了兩通長話。他該回電的那個號碼他並不認識。
湃瑞斯手不聽使喚地顫抖著拿起車座上的紙,她念了一遍金波利·雷諾茲的電話號碼。她剛要伸手拿電話,電話鈴就響了,她把它一下從機座上扯了出來。
「我是保羅。李察森。」一個熟悉的聲音說道,「你的電話號碼顯示在我的呼機上——」這是湃瑞斯這輩子聽到的最動聽的話。她覺得如釋重負,以至於不得不深吸一口氣,好讓眼淚不要掉下來。「保羅,我是湃瑞斯。我正在去貝爾港的路上,在車裡。你得相信我,因為貝爾港的警察以為我是個瘋子,他們什麼都不願意做。如果你不幫忙——」
「湃瑞斯,我會相信你的。」他用一種分外溫柔而又有力的聲音打斷她,「我會幫你。好吧,告訴我都發生了些什麼。」
「他們今晚要殺害思瓏!他們會讓她寫一張遺書,承認殺了我曾祖母,然後他們就會打死她!」
她有些擔心他會否定整件事情,或者讓她詳細地再解釋一遍,而任由思瓏生命剩下的時間一分一分地溜走。
「好吧。告訴我『他們』是誰,這樣我就可以找出最好的辦法來制止他們。」
「我不知道他們都是誰。我只是碰巧聽到了一個談話,說今晚會怎麼幹。」
「好吧,那就告訴我你聽到誰在說這事。」
背叛的時刻來到了。她的父親關愛她,養育了她……她的父親為了保護他的「生意」竟然完全願意讓思瓏今晚去死……他的父親在意識到他的祖母在因為同一個原因被殺害的時候,並沒有真正地發作。湃瑞斯愛她。她也愛他。她還愛恩瓏。
「湃瑞斯?我得知道誰都牽扯在這件事裡,不然的話我沒法採取有效的行動!」
她哽咽著,左手臂在她濕濕的臉頰上擦過。「我父親。我父親和蓋利·迪士勒。我聽到他們談這事。迪士勒為一些他稱為我父親『合作夥伴』的人工作,那些『合作夥伴』讓他殺我的曾祖母,他那麼做了。」汩汩的熱淚從她的臉頰上滾落,模糊了前方的路和車。「他們告訴他怎麼處置思瓏,但是他不會親自動手。我想他們雇了人。」
「這就是我需要知道的。我會再打電話給你的。」
湃瑞斯掛了電話。保羅會幫她拯救思瓏。他也會逮捕她的父親。
她想到她驕傲、英俊的父親被銬著帶離他的房子。她想到謀殺庭審和指控,還有那些噁心的新聞報道裡面有他的照片。她的眼淚傾瀉而下。「對不起。」她對他大聲說道,「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一架聯邦調查局的飛機停在船塢上,保羅邊走向飛機,邊給貝爾港警察局打電話。他也打到了克魯索中尉手上。
保羅自報了家門,還沒等他再吸口氣,克魯索就說:「我在電視報道裡知道了你的名字。你和思瓏在——」
「別噦嗦,好好聽著。」保羅截住了他的話茬。「她處境危險。有人會想法接近她,可能在她的房子——」
「我肯定你是說剛才打電話來的那個蠢女人。我猜她是個瘋子,但是為了安全的緣故,我已經尋呼了思瓏,而且還在她家的電話答錄機上留了言。」
「她回呼了?」
「不,還沒有,不——」
保羅在腦子裡快速地檢索了一遍那天在燒烤晚會上他和思瓏一起遇到的警官。其中一個跳了出來;他十分敏銳,那晚他對保羅很是有些懷疑,還追問思瓏關於爆竹的事,因為它們聽上去像槍聲。「傑斯普在哪兒?」
「他今天休息。你還想找誰——」
「聽著,你這個無知的傢伙,我告訴你我要什麼。立馬去找他,然後讓他打這個電話找我!」
三月的白天非常短暫,當州際公路上的貝爾港出口映入眼簾的時候,太陽已經在漸漸下山了。湃瑞斯需要有人告訴她怎麼去思瓏的家,但是每次她打電話到金波利家裡,她接通的總是答錄機。
金波利也許還在上班,湃瑞斯腦子裡一片狂躁。她告訴自己要保持冷靜,得想其他辦法。她突然想起來金波利在一家服裝店工作,思瓏說起過那個店主人。那個店主有一個老式的女人的名字,那家店就是以她的名字命名的。湃瑞斯對於那家店出售的設計師產品一直特別感興趣,那家店……那家店是……莉迪婭。
她抓起電話,問了莉迪婭服裝店的號碼。當聽到莉迪婭抱怨是金波利的私人電話時,她終於大舒一口氣,也幾乎都要笑出來了。
「我是金波利-雷諾茲,」一個柔和的聲音說道,聽上去對來電者的身份很是好奇,這可以理解。
「我是湃瑞斯,雷……媽。」
「哦,我的上帝。哦,感謝上帝。」她那麼緊緊地捏著她的電話聽筒,以至湃瑞斯在她的電話裡也能聽到這聲音。
湃瑞斯打上燈,將速度減慢到出口處速度,以免撞上那些排在出口處暫停燈前的車輛。「我在貝爾港。我有個麻煩。我得立刻找到思瓏。」
「她該在家。已經過了五點了,她今天上的是早班,不過如果她手頭有案子的話,她也經常會幹到很晚。」
「我正從州際公路上下來。你能告訴我怎麼去她家,從……」湃瑞斯停頓了一下,念著路牌,「……從港點大道和州際公路。」
金波利照她說的做了,溫和而又熱切,儘管湃瑞斯因為焦慮心跳不已,她還是感到很窩心。「思瓏在一個你從不會想到要去找的地方放了一把備用鑰匙。」她又說,接著告訴了湃瑞斯到哪兒去找。「如果她還沒到家,你可以進去等她。」她又說。
「太謝謝你了。」根據金波利的指點,她已經向左轉彎了。突然她意識到她還不想就這麼結束和她母親的第一次通話。她屏住呼吸,不太肯定地說道,「你覺得晚些時候我可以過來看你嗎?」
她母親不由笑了,笑中帶著淚。「我等了三十年聽你說這話。你……你不會忘了吧?」
「我保證,我不會。」
幾分鐘後,湃瑞斯找到了思瓏的家。裡面有燈亮著,一輛普通的白色舊款汽車停在車道上,車牌卻並不普通,上面寫著BHPD031。
湃瑞斯肯定BHPD就是貝爾港警隊的縮寫,於是她把車停在了房子前一個臨街的停車位上,抓起錢包就從車裡出來了。開始起風了,幾顆雨點拍打著車道。儘管夜幕已經降臨,但是在路燈的照射下,整條街看上去很安全很明亮。她的計劃是去敲思瓏的門,告訴她將會發生些什麼事,然後就立刻把她從家裡拖走。保羅可以解決剩下的事。
整個計劃看上去完全理性,而且很容易實現,但是她越走近那門,越覺得忐忑不安。她邁步走上門廊,抬手想敲。隨即猶豫著又向四周環顧了一遍。在她右邊的街對面,海灘在高挑的水銀路燈的照射下,被照亮了一部分。燈光亮處,一個女人的身影在遠方正沿著沙地快步走著,接著又突然跑了起來。湃瑞斯認出了她,她既寬心又高興,忍不住大聲向她喊了起來,也不理會風和海浪的喧鬧。
「思瓏——」她的喊聲轉眼變成了一陣被摀住的尖叫。門突然打開了,一隻手夾緊了她的嘴,把她拖進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