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升學壓力作祟,無拘無束的專科生活,單純的為讀書而讀書,為做報告而做報告,一切回歸到最初的常軌。沒人會因為大意流失的一、兩分,徹夜難安枕,也不會為了排名滑落而扼腕惆悵,大家只求PASS別重修,低空掠過及格邊緣亦無妨。
因此一開學本以為,從此將辛福美滿的花彫,猝不及防的被甚囂塵上的蜚言砸得滿頭包,簡直震驚莫名。
怎麼才經過一個暑假,什麼同居、生子、墮胎諸多不堪的流言全出籠了,而緋聞中的男主角,用膝蓋想也知道,仍是只顧自身死活的孤僻小子楊令悠。
原先期望經過暑假再沉澱,流言會自動淡去,那麼她和親衛隊的衝突便能減到最低,或者從此不必再見。直到放學後有到三位等在圍牆邊堵她的學妹,花彫才知道自己太天真,也太駝鳥了。
「阿伊,小欣,你們先走。」催促一道出來的同學離開,化悲憤為力量的花彫死不肯向惡勢力低頭,打算單獨和她們槓上。
陳芳伊可不願放過一再造次的學妹。
「喂,同學們,小鬼又來圍堵小雕了!」她回頭大喊。
國四甲零零散散蹈出來的十幾位同學,同仇敵愾地朝她們聚攏過來。三位面目猙獰的學妹彈開香煙,沒想到她們還有那麼多同學沒回家,人單勢薄,登時臉色有些難看。
「現在才十點耶,她們就等在那裡堵人,一定是偷抄了我們的課表!」
「搞屁啊!二年級敢釘上四年級,你們這些蘿蔔頭欠扁了。」一票花彫的姊妹淘,義憤填膺地紛紛聲援。
「三下時就是她們把小雕的臉整得青青腫腫的啊!」帶頭的大姊大示意一票同學把小學妹圍在中心,「你們堵人堵得實在太囂張,皮癢的話,我們陪你們玩玩。」
「干,關你鳥事,老人家沒事不會死到一邊涼快去。」小學妹們不什示弱。
「去你媽的,你這張嘴很髒。」大姊大陰狠地揚手。
「阿憂,算了。」搶在大禍釀成前,花彫閃身上前抓住她。
她雖然很感謝姊妹淘,但這樣對峙下去,事情很容易擦槍走火,鬧到一發不可收拾就不好了;尤其是阿憂在訓導處已留下太多不良紀錄。
「這是我們和她的事,沒種的才需要別人插手。」小學妹直指花彫,尋釁地哼道。
大姊大臉色陰沉地推開花彫。
「喂,教官出來了,快閃人。」有人小聲噓道。一班經常出入訓導處的問題分子,驚慌得一哄而散,留下在門口蹙眉的教官以及花彫和陳芳伊。
「小雕,這種非常時期,我看你還是請你男朋友來接你放學,順便澄清謠言比較妥當。」陳芳伊憂心的說。
有時她真不明瞭小雕到底在拗什麼,哪有人寧願被打到鼻青臉腫,也不肯解釋誤會。要不是謠言傳得太離譜,小雕可能也不會向同學抖出真相;偏偏這個真相和楊令悠又有密不可分的關係,大家都替她擔心。
「我想也是。」以前是她一個人的事,現在連累到阿憂她們,她就不得不讓步了。至於要不要麻煩楊品逸,那就再說。
騎著破車到機車行,九月的驕陽曬得人發昏。一停好車,花彫急急忙忙衝到冰箱前拿出礦泉水猛灌,奇怪店裡沒半個人。
「楊品逸……」她站在樓梯口朝上喊。「楊品逸、楊品逸、楊品逸……」
「吵死人了!」樓上猛然傳來一記暴吼。
這聲音……花彫恍然瞪大眼,一肚子窩囊氣正愁沒地方發,也沒心情解渴了。
楊品逸拎著菜回來,見花彫橫眉豎眼就要衝上樓。
「小雕,上面只有阿悠在睡覺。」
「睡覺!?」那最好!她憤恨的上樓。
「你喜歡吃蝦子還是蛤蜊?」留下中午要下面的海鮮,楊品逸背向樓梯,將其餘的菜一一放進冰箱。
蝦子!蛤蜊!哈,都是她喜歡的。花彫垂涎地步下樓梯,巴望他,「你中午要煮什麼?」哇,活跳跳的龍蝦耶!
一看她饑饞的模樣,楊品逸心裡有底了。
「你早上又睡過頭了?」三餐不正常的應該是她才對。
「哈哈,哈哈哈……」她傻笑混過去。
楊品逸寵溺的笑看她一眼,搖頭走出去。
尾隨其後出來,花彫見他直往外走去,「你又要去哪裡了?」
「買東西。」他腳步沒停地向右沒去。
他在忙什麼啊?花彫懷疑地灌礦泉水。不到五分鐘,楊品逸拎著火腿蛋三明治和果汁回來,塞給她後,正好有客人上門。
朝上門的鄰居頷首,花彫蹲在他身邊。
「我吃完這些東西,午飯就吃不下了。你幫我吃一半好不好?」沒等他應允,趁他忙得沒手可以拒絕,她便把三明治塞進他嘴裡。
楊品逸尷尬的咬了一口,藉機變換方向。花彫不滿意地看著火腿蛋,隨他移動。
「再吃幾口。」知道他怕羞的天性,她小小聲說。
楊品逸匆匆再咬一口。
「不夠啦。」
「阿逸,我中午再來牽車,你慢慢來。」老鄰居看這對小情人動作頻頻,會心一笑的離開。
「他不好意思了。」花彫越過楊品逸,引頸張望走遠的人。
何止他不好意思。楊品逸不自在地拿過三明治,慢慢接受兩人形於外的親密。
「喂,中午我來煮海產粥好不好?」花彫興致沖沖。
楊品逸把剩下一半的三明治拿給她,「阿悠不喜歡吃粥。」
「那好啊!」花彫啃著三明治,笑得更快樂了,「我們中午就決定吃粥了。」
「小雕……」楊品逸失笑。「阿悠通宵了好幾天,脾氣不太好。」
「因為他,我老是被學妹圍堵,心情一樣不好啊!」花彫訕訕起身,脫口抱怨,「剛剛差點又和學妹起衝突,要不是阿憂出面罩我,這下子我的臉又很好看了。」今天她忘了帶OK繃。
「什麼圍堵?」楊品逸回頭看她。
「我沒告訴你嗎?」她狐疑,印象中她好像告訴他很多事了。
楊品逸憂心地搖頭,憶及她掛綵的臉。
「還不是你那個寶貝弟弟太出名,害我老是被他的迷圍堵。」她義憤填膺的說。「那些失去理智的學妹誤會我和你弟弟是一對,威嚇我要我和他散了。因為她們太目中無人,我最討厭這種人,所以……」
「你就不解釋,和她們發生衝突。」楊品逸接口。聽她說得很稀鬆平常,他實在怕了她的固執。
「哈哈,你越來越瞭解我了。」花彫憨笑。
「這事發生多久了?」她剛剛說今天差點又被圍堵,表示這件事若不制止,小雕和那些學妹絕對會再起爭端。
「有一段日子了。」她聳聳肩,不甚在意。「只是最近流言越傳越難聽,很煩人。」
「什麼流言?」
「我沒告訴你嗎?」她奇怪。
楊品逸搖頭。
怎麼可能,以往有什麼事她都會第一個告訴他的。啊!她想起來了。那陣子事情亂成一團,她在和他嘔氣,兩人還來不及和好,阿嫚的事就發生了;後來沉溺在幸福裡太快樂,她就把不愉快統統忘了,哈哈,健忘。
「到底什麼事?」楊品逸追問。
花彫徒生彆扭。「就是伯伯常叫我幫他帶東西給阿悠,人家都誤會我們是一對,這個流言從我們開始交往就有了,直到最近……」那種話實在很難聽。
楊品逸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乾脆轉過身來,靜待下文。
他這個樣子就是非得到答案不可囉?花彫豁出去了。
「哎呀,反正就是不知道哪個白癡說我和他同居,還懷了孕,然後又墮胎……這種有的沒有的、五四三的閒言閒語啦!我怎麼可能看上那個心高氣傲的任性小子。哼,造謠生事者真把人給瞧扁了。」
她可能忘了那個小子是她男朋友的弟弟,楊品逸暗歎。
「阿悠知道嗎?」
「連工友看到我都會露出鄙夷的眼光,你說男主角知不知道?」她沒好氣的說,想到楊令悠,免不了光火。
阿悠居然沒告訴他,這小子。
「她們都在什麼時候找你麻煩?」他沉吟。
「她們不敢去我們班上揍人,都嘛是選在放學後。」
「你等一下把課表抄一份給我。」楊品逸回頭工作。
「你不要來接我啦!」她不太喜歡這樣,好像在炫耀什麼。
「我也不想。」
「什麼?」只准官家放火的花彫,佯怒地勒住他的脖子,「哪有人這麼直接的。」
「還是你想讓阿悠出面?」他溫文問道。
花彫急劇皺縮眉眼,「才不要,那小子忽風忽雨,只會敗事。」
她很瞭解阿悠嘛,楊品逸拿下機車引擎。
「你哪有時間天天去接我啊?」
「阿野下禮拜就回來了,別擔心。」
「好煩哦。這種麻煩事最好別再發生,也就是說,你們別再寵你們家那個任性的小子了,他要什麼東西就叫他自己回來拿。懶鬼,又不是大少爺。」
「你不是說中午要煮粥嗎?」他沉聲笑道。
「對啊!藉機教訓一下那個任性的小子。」
「冰箱裡沒有金針菇了,等一下你記得去市場買。」
哦!花彫恍然大悟。
楊品逸抬起笑眼斜瞅她,看得她心跳如擂鼓。
「楊品逸……」她突然無限嬌羞地湊近他耳邊,「我可不可以親你一下下?」她要獎勵她親愛的男朋友。
「小雕……」坐在人來人往的走廊上,楊品逸驀然臉紅,並不斷咳嗽。
「有什麼關係嘛……」親個臉頰會死啊!
「這裡是公共場合……」他低頭研究手上的引擎。
「那我們去裡面。」她拉著他。
「阿悠隨時會下來。」紅潮蔓延至頸子,楊品逸簡直拿她沒轍。
「不管了,我一定要親你。」她越挫越勇,半壓在他肩上,硬是在他臉頰印下一記響亮的重吻。
花彫得意的抬頭咯笑,不意看見阿嫚站在便利商店前遲疑地看著這邊。她瑟縮了下,直覺的矮下身子,借由楊品逸的身軀躲避她,她的逃避同樣令阿嫚躊躇。
楊品逸發現她的異狀,扭頭看到阿嫚匆匆離去,他眸光一閃,所有的狐疑都得到答案。
「她走了。」
「真的嗎?」花彫抓著他,小心探出頭。
「知心的朋友難得。」楊品逸意有所指地投身工作中。
她懊惱的坐在地上,倚著他托腮咕噥:「人家知道啦!只是不知道怎麼開口而已嘛。」她也有她的自尊的。
咦?她有把和阿嫚鬧得不愉快的事告訴他嗎?……唉,管他的,反正過去式都不重要了,怎麼和阿嫚言和才重要。
楊品逸揉亂她柔軟的短髮。
「小男生。」他笑道。
「討厭。」她嘖道。
又笑人家,早知道就不告訴他她剪髮的原因了。討厭。
***
滿堂的星期二,一下課大家就像在逃難,一窩蜂從學校奔出。沒嚴格禁止騎車的開放校規,致使狹窄的小路每到下課就臭味瀰漫,交通堵塞。
來接她一個禮拜,楊品逸第一次見識到這麼多人同時放學,眼都花了,立刻退至路尾。
從擁擠的人群中,花彫一眼就看見等在路尾那個高佻的人影。她快活地向同學揮揮手,擠身向前。
擋在楊品逸之前,熱情得昏了頭的楊令悠親衛隊們,明日張膽的擋住花彫的去路。
「學姊,今天沒得躲了吧!我們的事還沒完呢。」
「再躲啊!」
「Shit!你們別太過分了。」花彫怒斥。她每天和楊品逸約在不同的側門,就是為了平息事端,沒想到她們得寸進尺到這種地步。
「是你不自量力,老牛吃什麼嫩草,說姿色沒姿色,憑什麼霸著楊令悠!」
「關你們屁事,有本事就一對一,你的氣勢還不是這些沒主見的蘿蔔頭哄抬起來的。」花彫氣極了。
「一對一?哪有那麼便宜的事。」有人怪叫著。
「這裡不好修理人,我們去隔壁巷子聊聊。」帶頭的學妹使眼色,其餘六個人高馬大的學妹立即推著嬌小的花彫走。
既然有護花使者,她絕對不會留著不用。
「楊品逸!」花彫放聲叫著三十公尺遠的人,怎知因車多人雜,他完全沒聽見。
「你叫魂啊!」
花彫絕望地踮起腳尖住口望,「楊品逸!」
阿嫚一直跟在小雕後面想找機會求和,神色倉皇間順著好友的眼神看到楊品逸,她沒命地跑去搬救兵。
「楊品逸,快點,小雕被拉走了!」
本是閒逸的靠坐在機車上,楊品逸心口一斂,飛快跟著阿嫚住回跑,在巷子截住一班青澀的小娃娃,把花彫拉到身後。
「你這算什麼?腳踏兩條船?有本事就來單挑。」帶頭的學妹幾次被干擾,非常憤怒。
「單挑就單挑,我怕你啊!」一對一,她怕什麼。
楊品逸拉住被激怒的花彫。
「你再攔,卯起來,我們連你一起扁。」仗著人多,一副混世甚人的帶頭學妹扠起腰恐嚇。
「聽說你們很欣賞阿悠?」楊品逸當她們是胡鬧的小鬼般,笑了笑。
「阿悠?」帶頭的學妹登時心火不那麼狂炙,突然發現這個男孩子長得也不錯。不過他那從容安逸的樣子,讓她想起她最怕的企概老師;那個平時溫文儒雅,當起人來毫不留情的老頭子,也是不怒自威,笑起來比板著臉還要有魄力。
「楊品逸……」花彫不太想妥協,但她能體會楊品逸的憂心,又想到義氣的一班同學,再不情願也只好認了。
「誤會一場,解釋清楚就好了。」楊品逸示意她稍安勿躁。
他長得真不賴。「她是你誰啊?」帶頭學妹指著花彫,人家那麼客氣有禮,她也不好怒目相向。
「我是他女朋友不行嗎?你再這麼指著我,我就咬掉你的食指,然後唆使楊令悠鄙視你。」花彫怒火攻心。
「你有什麼權利唆使楊令悠啊?」帶頭學妹跟著大聲。
「我是他哥哥的女朋友,楊令悠的嫂子。長嫂如母,你聽過沒?」她雙手環胸,不害臊的重重哼道。
「你是楊令悠的哥哥?」一聽到這位好看的帥哥和她心儀至深的偶像有血親關係,帶頭學妹耍狠的臉色立即和緩了下來。
楊品逸淡淡一笑,斯文道:「小雕的脾氣比較硬,不喜歡解釋,害你們誤會這麼久,大家別見怪。」
「不對啊!我怎麼知道你們是不是聯合起來騙我?」
「你看,我就說她們不可理喻。」花彫瞪向楊品逸,忽然發現一旁的阿嫚。「阿嫚!」她驚喜地低呼。
「小雕。」阿嫚仔細審視好友,發現她沒有在生她的氣了,才含淚跑過來勾著她。「那天很對不起。」
「沒關係啦!我也有凶你,大家彼此、彼此。」她摸著頭,率直的哈哈大笑。「幸好你先開口,要不然我還真的不知道要怎麼低頭。」感情這種東西怎能說斷就斷。
「小雕……」阿嫚羞愧地哽咽。她這次大發脾氣,真的嚇壞她了。
「喂喂!」她們很過分哦!都什麼時候了,還在那邊原諒來、原諒去。
楊品逸不露痕跡地移到花彫面前,對那位不甘被撇在一旁的學妹溫和說道:「請你們跟我來一下。」
他推著花彫向停車處走去,花彫擁著阿嫚,七個學妹愣愣的跟在他們後頭,沒人敢反抗。
楊品逸從車子裡拿出一隻紙袋給帶頭的學妹。
「這是阿悠要的衣物,煩你代勞拿給他,他是企二?」
「戊!這個我知道!」帶頭的學妹喜出望外地抱著偶像的衣物,捨不得給其它跟班摸,總算信服了。
「請你順便轉告阿悠,中秋節回家一趟。」
「好好好,我一定帶到。剛才對楊哥哥不敬,對不起,楊哥哥千萬則生氣。」一票興奮的學妹親熱的哥哥長、哥哥短,態度轉變之快直令花彫咋舌。「花彫學姊,以前對不起哦!請你放心,學校那些流言,我們一定負責替你肅清。」臨去之前,帶頭的學妹突然義氣地對花彫說。
「這樣就從此天下太平啦?」花彫呆愣的瞪著吱吱咯咯跑遠的一群學妹。一包衣物的魅力有這麼大啊?她們也太迷楊令悠了吧!說不定流言就是她們製造的。
「希望如此。」他安逸地打開車門等誤會冰釋的姊妹淘先後上車,才坐進駕駛座。
和好友坐在後座聊著天,花彫突然不解地向前趴去,「奇怪,我昨天不是才剛幫你弟弟帶一包衣服嗎?」那裡面至少有五套夏裝吧!
「嗯。」楊品逸將車子開出空曠的巷子。
「他嚇人啊,一天換那麼多套衣服。老是把人家當差役使喚……」
「他沒有托我帶。」楊品逸沉吟。
「可是你剛才明明……」花彫回頭和同樣驚詫的阿嫚對看一眼。「你騙她們啊!那那包東西不是死小子的囉!完蛋了,楊令悠一定會以為那群有理說不清的八婆要花招,藉以引起他的注意而給她們臉色看。誰能忍受被癡迷的偶像凶啊!到時候她們一定恨不得剝了我的皮,纏我至死方休。」她還以為解脫了,沒想到更慘。
「放心,那裡面有阿悠最想要的東西,他絕對會收。」楊品逸聽她形容得那麼淒慘,不禁好笑。
「什麼東西?」
「那輛鋼製的模型機車。」
「你把你好不容易買到的限量車送給那個不肖弟弟?」花彫驚疑。難怪楊令悠會收。他不只會收,還會眉開眼笑的收,說不定亢奮過度,會施捨個熱吻給那票親衛隊呢!
「那輛車很貴重嗎?」阿嫚看她那麼有朝氣,總算放下心中大石。
花彫平抑怒氣,轉頭向好友說明,「那輛模型車全世界限量一千台,很貴的。他讀專科時打工存的錢全耗在那輛車上面,那還是透過很多關係才買到的,台灣根本沒有配額。阿勁說這輛車是楊品逸唯一不肯割愛給弟弟的東西。」花彫說到激動處,乾脆半趴在椅背上,生氣地瞪著安然自適的楊品逸。「阿勁還說楊令悠從他哥哥買到模型車起,就一直虎視沈沈覬覦著它,還出三倍的高價收購,但楊品逸無論如何都不願割讓,因為那是他最心愛的東西。阿野還說從沒看他那資優的學長對哪樣東西那麼癡迷過。」
「小雕,阿勁和阿野就是那兩個帥哥嗎?」阿嫚原形畢露,想起隔壁那兩個帥哥,心花就怒放。
「阿嫚,你的男朋友呢?」花彫被她引去注意力。
「分了。」阿嫚怯怯地說,怕被小雕責備花心。
「好,分得好。」小雕出人意表的大力拍著她的肩。
「真的嗎?」得到小雕的贊言,阿嫚十分高興。
「嗯,這次這個不太好。」
「我也是這麼覺得……」兩個女孩就這麼坐在後座恣意批評起來。
楊品逸從後視鏡溫柔的凝視他無意間得到的珍寶,嘴角不自覺勾起深情的微笑。
***
「哈囉,一二三,木頭人。」阿勁逗著縮在牆邊的花彫。
花彫垮著臉,一副欲哭無淚的樣子。
「一二三……一二三,木頭人。」
「白癡。」花彫知道他在嘲笑她和楊品逸,不悅地賜他白眼。
不知道從哪天起,阿勁兒她常常縮在邊邊K英文,K得完全不理人,心無旁鶩的程度和楊品逸拼裝超車來有得出,都要人家催一下才動一下,於是就以此暗諷她和楊品逸這對情侶很木頭。
「喂,拜託你別死氣沉沉好嗎?我今年出賽的成績很爛,已經夠衰了。」阿野擦拭著寶貝車子,真的看不慣她病奄奄的樣子。「學長,管管你馬子好不好?叫她別一臉沮喪壞了我們的心情。」
楊品逸專心的替客人換煞車皮,沒時間理他們。
「人家這次英聽不及格啦!你們有點愛心好不好?」大受打擊的花彫差點落淚。她最引以為傲的一科居然會不及格!?
「那又如何?期末考補強就好了,你怎麼那麼笨啊。」阿野不以為然。
「對啊!再不然就像阿野年年重修就好了。」
「去你的蛋,你重修的學分每一學期都比我多。」
「你們兩個到底是怎麼結為好朋友的?」花彫先把沮喪擺一旁,萬分好奇。
「互看不順眼大干一架那時起。」
「真的?」她眼睛一亮,簡直可以想像那場天崩地裂的互毆有多精采了。「是在什麼時候?專科?國中?為了什麼?」她滿懷期望地瞅著兩人。
「幼兒園小班,為了一碗蚵仔麵線。」阿野大笑,充滿惡作劇的快感,笑得花彫臉色丕變。
「這隻豬自己的吃不夠,幹起搶劫的勾當,搶我的點心,是不是很無恥?」
花彫突然滿懷感激地摟住男友。「我真高興在這兩個心智不健全的蠢蛋日日糾纏下,你仍然保有一顆正常的腦袋。」她如釋重負得直想哭。
楊品逸搔搔頭,不予置評。
「你怎麼會認識他們兩個?」她蹲在楊品逸身邊。
「也一樣是我們在幹架的時候認識的。」阿勁熱心解惑。
「你們除了打架以外,到底有沒有做過什麼比較有意義的事?」她無力地問。
「有啊!跟隨在英明的學長身邊,就是我們做過最有意義的事。阿野,對不對?」
阿野點頭,難得同意他的說法。
「他們這麼服你,一定是你當時狠狠修理了他們一頓。」花彫喜不自勝的猜測。和他們相處了那麼久,她知道阿野和阿勁有自身的傲氣,都不是那麼容易服人的人,他們對楊品逸卻是言聽計從,他們不過相差一歲耶。
楊品逸除了安於現狀,曾是資優生,精於組裝、改裝機車外,到底是哪點收服他們不羈的心?
「沒有啊!哪有。」阿野奇怪她這麼不瞭解自己的男朋友。
「那他當時做了什麼?」一定是很特別的事,才會讓他們那麼崇拜。花彫引以為傲的盯著楊品逸。發現到她熱烈的注視,不知道發生什麼事的楊品逸好生不自在。
「就站在旁邊看我們互毆到爽為止。」阿野永遠記得這件令人感動的事。
「什麼?」這和她的答案相去十萬八千里。「連勸架也沒有,這樣有什麼好崇拜的?」花彫開始懷疑自己交錯男朋友。
阿勁蹲在花彫面前,笑適:「雕雕,就因為學長不說那些虛偽的經世治國大道,我們才服他的,這才是真性情。來來來,你心情不好,我們就真情流露一下,來跳跳舞。」
阿勁從背袋褒摸出一片CD。
「來ROCKROAD,唷喝?」伴隨阿勁一聲拔尖的怪叫,節奏感十足的搖滾樂在一聲顫心的大鑼後,瘋狂流波,炸掉午後的寧靜。
阿勁狂野地舞著,那頭黑髮飛揚起來瞬間變金髮實在教人著迷,連阿野的舞姿也十分狂放,兩人自成一派的舞姿完全不拘泥於既成的舞軌,同樣頎長卻因長年的戶外運動造就一副健身院所無法鍛煉的強健身子和黝亮的膚色,美臀撞來撞去,笑得像孩子似的面容,堅持各自特色的英俊面容,宜靜宜動,教人著迷。
在兩個耀眼至極、好動至極的學弟面前,楊品逸獨樹一幟的安逸絲毫不遜色於他們,反而搶眼。
「他們這樣,會不會被檢舉啊?」花彫有些擔心。
「你也去活動一下。」楊品逸司空見慣,同時鼓勵她。
「可是……」
花彫看著每一個行經機車行的路人一臉錯愕的樣子,總算有了心得。實在是他們囂張得過火,想到什麼就做,人家看不順眼自然會修理他們,才會一天到晚打架。
「小雕,別背了,人生苦短哪!」最為狂野的阿勁丟開她手上的紙片,阿野則避她遠遠的。初被拉入他們的圈圈裡,花彫有些放不開,到底這是大庭廣眾之下,不比PUB、舞廳。
「小雕。」順利考上大學的商也恬被音樂聲引來。
「也恬。」花彫露出真心的笑容。
和小雕的友情早已取代對楊品逸的愛戀,商也恬已能臉不紅、氣不亂的向曾經心儀不已的楊品逸打招呼,當時所謂的公平競爭,真的沒必要了。
「也恬,你也來跳跳。」和她混得有一定程度的熱絡,阿勁熱烈招呼著。
「我們要聊天,你們自己去丟人現眼。」花彫適時解救了羞怯的商也恬。
正因為花彫從沒拿商也恬當情敵看,商也恬才會任迅速滋長的友情覆蓋迷戀,日子也才會過得這麼快、這麼甜蜜。
花彫一直以為最難過的專四,在她和楊品逸感情交織得更深、更濃的甜蜜歲月裡,以驚人的速度辛福流逝。
驚覺到出國在即,圓夢的日子已近,是在花彫專五下學期,離情難捨的驪歌欲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