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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男友 第4章(1) 作者:千尋
    弄弄不好過,她在失戀中痛苦著,閱閱卻開始覺得戀愛是一件好事情,尤其當對象是岳仲崗的時候。

    岳仲崗比她所想像的更溫柔,除了工作之外,他把所有的時間都拿來陪她,陪她到市場賣東西,陪她打掃家裡,陪她整理庭院,連汪老師要討論弄弄的問題,他都願意陪她去。

    她不只一次問他會不會覺得很無聊,他總是笑著反問她,「我有表現出很無聊的樣子嗎?」

    是沒有,他總是興致勃勃,好像做那些事情比他的工作更有趣。

    說實話,她不太清楚他的工作內容是什麼,倒是常看他對著電腦敲敲打打或說話,真是了不起的科技年代,一部電腦就把辦公室消滅掉。

    閱閱開始收拾攤位,把沒賣完的芒果青和蓮花放進保麗龍盒裡,她一面收一面盤算著,池塘裡剩下的蓮花不賣了,要把它們留下來結蓮子,休息個兩天,帶弄弄去找問問,把五百萬的事情問清楚。

    岳仲崗看看腕表,才十點鐘。「為什麼那麼早就收攤?」他動手幫忙收拾。

    「今天是初一。」

    「你要去拜拜?初一、十五吃素?」不會吧,她和耶穌不是八拜之交?

    「對,我要去拜阿公阿嬤,你幫我把東西抱到車子上,我去買幾樣水果和紙錢。」

    「我以為你是孤兒?」

    「不是我的阿公阿嬤啦,哎呀,這個說不清楚,你先過去。」她揮揮手,要他去車邊等。

    他聳聳肩,沒多問,直到美麗卻多病,需要大量精神鼓勵的小卡把他們送到墓地時,岳仲崗心一緊。

    她竟然是要祭拜他的爺爺奶奶!走到墓邊,看著乾乾淨淨的墓地,感動油然而生,她不只把房子照顧得很好,邊爺爺奶奶也照顧得很棒。

    閱閱熟門熟路地把水果擺上,點上一柱清香,閉上眼睛,誠心默禱。

    岳仲崗歎氣,燃起香燭,也在她身旁跪下。

    「你跟爺爺奶奶說什麼?」把香插上後,他問。

    她沒閒著,去弄了桶水,把墓碑擦得雪亮,然後忙著拔草。

    「我告訴爺爺奶奶,要保佑岳岳,他的個性很沖,到國外唸書不要和黑人打架,黑人都有槍。」

    他笑了,她擺明種族歧視。

    「美國是個槍械自由買賣的國家,不只黑人,只要你想,也可以買得到槍。」

    至於個性衝動……那是很多年前的事,那個時候,他為父母親的離異憤慨不平,就如閱閱說的,青春期的少年,荷爾蒙分泌都有問題。

    「黑人看起來就是比較凶啊?你看美國片裡,壞人都是黑人。」

    「你很想那個岳岳嗎?」

    如果她很想岳岳的話,他不介意把自己介紹出去,只不過,一開始存了好玩的心情,他沒招認身份,反而以房客的角色留下,現在把話捅破的話,他必須要顧慮她的自尊心。

    別看她老是笑瞇瞇,她可是驕傲得很,是個很會記仇的小東西。

    想岳岳啊……閱閱笑歪了頭,想啊……很想很想的……

    想他衝動的脾氣,想他明明是弱雞還敢跟霸王挑釁,想她花一個長長的暑假,把他從弱雞訓練成勇猛男性,想他黑黑的臉上白白的牙齒,全身上下充滿太陽的印記,想她從鞦韆上摔下來,他振臂,將她接個緊緊……

    好想,她那麼想他,他卻忘記他們的暑假約定。

    突然,她回過神,欲蓋彌彰地揮舞雙手,笑容可掬說:「你不要誤會哦,我現在是你的女朋友,怎麼會去亂想別的男人,我這個人,別的優點沒有,就是很忠心耿耿的啦。」

    忠心耿耿?她真當他是岳飛?

    「我不是誤會,純粹好奇。」

    岳仲崗蹲到她身旁,學著她拔草,他發覺,和她一起做事都會很有趣,但重點不是「做什麼事」,而是「和她一起做」。

    「好奇?對岳岳?」

    「想談嗎?」

    「我寧願跟你談別的。」她搖頭。

    對她而言,岳岳不是用來談的,是用來想念的,想著遙遠的那個暑假,想著唇齒間化不掉的雞蛋冰,想著他,她便能說服自己,即使是孤兒,也有美麗的童年光陰。

    「別的?」他瞇了眼。

    「一些……比較實際有用的東西。」

    「什麼叫做實際有用的東西?」

    「比如……弄弄。」

    她一個頭兩個大,汪老師說弄弄很聰明、模仿力強,很容易被環境牽著鼻子走,而最近的那所國中以出產流氓出名,多數關心孩子的家長都不會讓孩子留在鄉下念國中。

    汪老師知道閱閱的經濟問題,送弄弄到外地去唸書又會增加一筆開銷,但她真的很擔心,弄弄到那所國中會跑去當大姐頭。

    「就照汪老師的意見,把她送到都市去。」

    「問題是她肯不肯啊,弄弄固執得不得了,意見多又難說服。」

    「沒談過,你怎麼知道她不肯。」

    「我摳,她比我更摳。要是她知道我要花錢讓她出去外面唸書,說不定脾氣一拗,連國中都不去念了。何況我也很擔心,沒人在身邊照顧,她會不會變壞。」

    「沒有別人可以照顧弄弄?」

    「別人?你說問問啊。講到她,我更頭痛了,前陣子寄一張五百萬的支票回來,我還以為她和予屏一樣,嫁到有錢的好男人了,結果對方竟然是個同性戀。」

    「最近又突發奇想,說要生個小孩,說如果順利生下小孩,她可以拿到一千萬……我嚇都嚇死了,我再愛錢,也不能為了育幼院把問問賣了啊,萬一她得了愛滋病怎麼辦?不行,我得找時間上台北,當面找好她問清楚。」

    「除了問問,沒有別人可以照顧弄弄?」

    「閃閃?」她搖頭。「閃閃最近工作不順利,被上司性騷擾,一狀告到大老闆那裡,沒想到上司是大老闆的弟弟,鬧到最後,性騷擾的人沒事,受騷擾的竟然要被迫辭職,她之前賺的錢幾乎都匯回來了,我擔心她沒錢用,打電話又找不到她。」

    他聽著閱閱的憂心仲仲,理解對她而言,育幼院裡一起長大的同伴是姐妹、是親人,誰發生問題,都要彼此照應。

    他很羨慕她們之間的感情。

    「別煩,我陪你上台北,但……前提是要開我的車。」

    他受不了閱閱對小卡的阿諛諂媚,他想,口蜜腹劍,指的就是閱閱。

    突然,他握住她的手,審視著上面的纍纍傷痕。原來她也會受傷,她對於「快速削皮法」並不如他想像中熟練,只是……她很習慣痛覺,很習慣將傷口視而不見。輕輕撫上她的手指頭,悄悄地,不捨心疼。

    她怔怔看著他,有兩分模糊、三分說不出口的滋味在胸中翻湧,當他深邃的眼神落在她指間的傷口,當他珍貴地觸碰她的指頭……

    這就是交男朋友的好處?他會關心你、疼惜你,把你擔心的事情挑到自己肩上去?

    「仲崗……你好像很認真?」她抽回自己的手,心底忐忑。「什麼事情很認真?」沒頭沒尾的一句,要教他怎麼接。

    「對於交男女朋友這件事。」

    「我是很認真啊。」

    雖然一開始,戀愛並不在他的計劃裡,他只是憑直覺行事。

    直覺告訴他,他對一成不變的忙碌生活感到厭倦,想要逃離舊有的生活圈。

    直覺告訴他,那個看到支票雙眼就閃爍光芒的閱閱,會像小時候一樣帶給他幸福快樂。

    直覺告訴他,隱瞞戲弄她,等他要離開當天,把她當小偷的事情當面戳破,她精彩的表情一定會讓他開懷上大半年……

    一堆沒經過計劃的直覺,在那句沒經過大腦便脫口而出的「想不想談一段戀愛」之後,變得鮮明。

    原來對她的記憶,像被壓縮成一小方海綿,鬆開壓制後一下子膨脹成一大片,於是他記得事事件件記得許多小細節。原來,他那麼喜歡她,比自己以為的更多。

    原來他在乎她的感受,不捨她的奮鬥,他越來越想要參與她的生活。

    看著她認真勤奮地過著每一分鐘,他羨慕;看著她再煩再累,也不讓笑容離開臉龐,他欽佩;看著一個在社會陰暗角落成長的她,隨時隨地把陽光背在身上,他讚歎。

    他不懂,為什麼她永遠都這麼開心,明明發生在她身上的事,不順利的比順利的多。他不懂她的快樂,卻懂得,只要在她身邊,他就會跟著快樂。

    他不想放棄這份快樂,所以,他要和她當男女朋友這件事,從直覺納入計劃中。

    「不懂。」她說,沒有人會對一個月的愛情認真。

    他揉揉她的頭髮,笑道:「不懂沒關係,以後就懂了。走吧!我們一起去接弄弄。」

    今天弄弄畢業考,只上半天課。

    「喔,幫我燒燒紙錢吧。」她遞一疊紙錢給他。

    他接過手,在盆子裡面燃起火焰。

    她一面燒、一面笑著說:「阿公、阿嬤,你們要把錢收好,不要看別的鬼很可憐,就自己省吃儉用,通通捐給別人哦……」

    「你又知道爺爺奶奶會把錢捐給別人?」

    「當然知道,阿公、阿嬤是大好人,自己吃地瓜稀飯豆腐乳,卻把錢拿去國中國小,幫貧窮的學生繳學費。」

    「真的嗎?」自己爺爺奶奶的事,居然要閱閱來告訴他。

    「真的,爺爺奶奶的臉上有很深很好看的笑紋,我問他們,要怎麼樣才可以長出那樣的紋路。爺爺說:每天笑嘻嘻,自然而然就會長出來啦。我問:要怎樣才會每天都很快樂?嬤嬤就告訴我,要快樂很簡單,不斷付出,就會得到快樂。」

    「不斷付出就會得到快樂?」他咀嚼著這句話。

    「很難懂,對不?以前我也不懂,我把錢給別人,自己就沒錢啦,窮困怎會讓人快樂,根本說不通嘛。可是我越大越懂得,你對人家好,光是從對方身上得到的感激,就會讓你開心一整天。」

    「是嗎?」

    他看一眼爺爺奶奶的照片,他們想透過閱閱,讓他知道,賺錢的快樂不如付出。

    「當然是,百分之百是。」閱閱把火弄熄,收拾好東西,再對墓碑膜拜後,牽起岳仲崗的手離開。掌心相連,她手心的溫度傳到他手上,溫溫的,軟軟的,像剛蒸好的發糕。

    「可是我從來沒看到。」

    他給再好的紅利,員工也不會真心對他微笑,他帶領大家創造業績,沒有人對他心存感激,他努力再努力,甚至得不到母親一句讚許,他的付出從未替自己得到開心。

    她偏偏頭,對他說:「把眼睛閉上。」

    他照做。

    她從籃子裡摘一顆葡萄。「嘴巴打開。」

    他很配合,她把葡萄丟進去,他嚼了幾下。

    她問:「是什麼東西?」

    「葡萄。」

    「很好,那這個呢?」她拿出蘋果,在他鼻子前面晃。

    聞到淡淡的香氣,他很熟悉。,「蘋果。」

    「答對,這個呢?」她用手指壓壓他的臉,他伸手將她握住,睜開眼睛說:「閱閱的手。」

    「是嘍,很多事情,不能只靠眼見為憑,還要靠你的嗅覺、聽覺、觸覺……和你的心去認真體會。」

    他點點頭,沉默。

    她把頭靠在他肩上,輕聲問:「仲崗,你體會到了嗎?」

    「體會到什麼?」

    「體會到我越來越喜歡你,我覺得你是一個大好人,我想,有這樣的男朋友是一種奢侈行為。」

    他笑開懷。

    是的,他體會了,並且因為這個「深刻體會」而快樂。

    他扶正她的雙肩,讓她面對自己,鄭重且珍惜地在她眉間落下一吻。

    他也希望她能體會,他和她一樣,越來越喜歡她,一樣覺得她是個大好人,而且一樣的感覺,有這樣的女朋友是種奢侈行為,即使,她是個小小偷……

    他陪閱閱回國小找汪老師。

    上次汪老師曖昧問她,岳仲崗是不是她的男朋友,害她很尷尬。

    說不是嘛,他明明就是,當眾否認,很傷人心;說是嘛,這個愛情期限又只有短短的一個月,她可受不了在往後的兩三年被汪老師逼問:「你那個男朋友怎麼不見了?」

    因此這次她自己進去找汪老師,把岳仲崗留在學校圍牆外面。

    他沒有太無聊。

    應該說,大部分時間,他都在講電話,吩咐溫秘書這個那個,要求下屬達成這個那個,要父親阿姨放心這個那個,報告母親,他完成了這個那個。

    認真說來,都不是頂要緊的事,可他每天都為著這些不頂要緊的事,讓自己忙得團團轉。

    岳仲崗想過,如果他在這個位置上失蹤,公司會怎樣?

    會怎麼嗎?也許不會,頂多群龍無首、某些職位空個幾天,但適應新上司後,自然就一帆風順了。

    他在不在,並沒有太大的影響,他之所以必須存在,原因只有一個——他是江慧君的兒子,公司未來的接班人。

    他喜歡這個工作嗎?不確定?他討厭嗎?不至於。

    從小到大,母親為他安排一切,總說這是為他好、最適合他,他乖乖順順的照著母親的意願做了,卻沒想到,父母親離異,在他平順的世界裡投下第一顆震撼彈。

    如果母親的決定總是對的,她怎麼選擇父親又放棄父親?

    那個暑假,是他人生中短暫的叛逆。

    他在這裡學會打架、罵髒話,學會對爺爺、奶奶說的每句話都回答NO!並且覺得這種全然的解放讓人很興奮。

    他為所欲為,放縱的享受跳出框框限制的人生,而爺爺奶奶給了他無盡的包容。

    然後他又回到原來的生活、遵守著同樣的秩序,在強勢的母親手底下長大,他的抗壓性比一般人高。

    他不反抗,一方面是同情母親,一方面……他猜,自己的血液也流著和母親相同的強人的基因,或者就如母親所言,這真是最適合他的人生。

    於是,他走在「最適合」自己的道路上,戰戰兢兢,不快樂,卻充滿成就。

    他從未自己要求過假期,這回是第一次,也許是「第一」吧,母親居然沒有反對,只淡淡地丟下一句——該做的工作不要延遲,然後就不現和他討論這個話題。

    賣雞蛋冰的小販來了,他要了一枝,本來想買兩枝的,想想,她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出來,閱閱很能聊的,陌生人打錯電話,她都可以和對方聊上老半天,最後留下資料,對方變成她的客戶名單。

    所以雞蛋冰……他獨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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