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譜一段,感人的、誘人的、動人的,
溫馨接送情。
連續好些日子,任育倫都出現在校園裡接送曉晨,這是他主動提議的。不只是因為他看得出來郭尚謙尚未死心,最重要的是他對曉晨很感興趣。
第一次見面時,他並不太確定,可是當他接到曉晨的電話時,他就知道,其實自己下意識裡一直在等待她的來電。
還真是沒見過像她這樣羞怯的女孩,每回他請她去咖啡廳坐坐,想多瞭解她一點,結果從頭到尾幾乎都是他在說話,而她只是閃著一對興致勃勃的大眼睛偷覷著他。他感覺得出來,她很想表達自己的意見和想法,但就是說不出口。
明明是個很清麗的女孩,要是換成其它時下的新新女孩,早就去拍本寫真集來炫耀一下了,但她卻似乎很不喜歡人家注意到她。
她彷彿一柔羞怯的紫丁香,清雅幽香,卻只願在暗處綻放。
凝視著她姣美的容顏,任育倫決定要把這株羞怯的花移植到陽光下接受自然的洗禮,不過,首先要搞清楚一些令他頗為困惑的事才行。
他把下巴放在交迭在桌上的雙臂上,以一副可愛的好奇寶寶神情盯著她。
「我能不能問妳一件事?當然,如果妳不想回答也沒關係。」
曉晨很自然地垂下眼眸,她知道他想問什麼,事實上,她還很佩服他能忍耐這麼久才開口詢問呢!
「你不必問了,我知道你想問什麼,其實,我還很奇怪你居然會不知道呢!」
曉晨盯著桌下因不安而交纏的雙手。
「也沒什麼不好回答的,只是……」她猶豫了一下。「這事要從我國中時開始講起比較容易瞭解……」
聆聽著曉晨吞吞吐吐的敘述,任育倫的神情顯得越來越不可思議,好似正在聽「天方夜譚外一章」似的,等她說完後,他仍然難以接受地搔搔耳朵、抓抓頭髮,一副不甚理解的模樣。
「等等、等等,先讓我搞清楚,妳是說……你是說,只要跟妳在一起,無論多難通過的考試或比賽,就都能順利的PASS,所以那些……那些混蛋就因為這樣,才找妳做他們的女朋友?然後等事了之後,再一腳把妳踢開?」
曉晨神情黯然的垂下頭默然無語。
「搞什麼鬼!」任育倫不自覺的脫口詛咒聲,隨即不甚相信地斜睨著她。「妳真有那麼神?」
「我也不太明白,」曉晨仍然扭絞著雙手。「我只知道,無論他們有多坐不住,靜不下心,只要我在他們身邊,他們就會很反常的一坐數個鐘頭認真用功。如果他們心浮氣躁、耐心用盡,我只要軟言鼓勵安慰幾句,他們似乎就能重新加足馬力再接再厲了。」
任育倫怔愣地瞧了她半晌。
「我怎麼不覺得妳有這種神力?」
曉晨淡淡一笑,卻不知道這抹帶著無奈的微笑有多令人心動。
「也許是因為你不需要我的幫助。」她苦澀的說。
任育倫眨了眨眼,倏地笑了。
「對喔!反而是妳需要我幫你咧!妳想我是不是也有什麼神力呢?」
曉晨飛快地抬眸瞟他一下又垂下。
任育倫立刻伸手越過桌面抬起她的下巴。
「看著我……好,告訴我,妳剛剛想說什麼?」
曉晨欲言又止地蠕動著嘴唇好半晌,卻始終沒發出半點聲音。講述事實比較容易,若是要把心中的想法坦白的表達出來,似乎就有相當的困難度了。
任育倫聳聳肩。「好吧!那咱們就先來比一比,看誰比較有耐心。」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他們就這樣對峙著,曉晨垂眸盯著那只頂著她下巴不放的手不知該如何是好,任育倫則盯著她的臉猜測她到底一在想些什麼。
終於……
曉晨先搖晃著小小的白旗投降了。
「你……你不需要神力,因為……你本身就是一股神奇的力量。」
「看著我!」任育倫命令道,等那雙羞澀的瞳眸與他對上後,他才露出調皮的笑容問:「就是說,我比妳更厲害囉?那妳對我還有其它的看法嗎?喂!眼睛別掉下去,看著我回答!」
勉強自己繼續看著那雙溢滿風趣的溫和眼睛,曉晨吶吶地道:「真……真的好像。」
「呃?」任育倫呆了呆。「好像?什麼好像?」
曉晨又垂下了眸子,但在他警告性地咳了咳後,馬上又揚了起來。
「你和……和JR兄妹的裘依好像!」
「耶?」任育倫吃驚地放下手。「不會吧?你也知道JR兄妹?妳?這麼內向的人也會迷流行樂團?我以為妳是那種只聽古典音樂、唸唸古典文學的女孩子哩!」
曉晨不滿地蹶起嘴,「我……」她咬了咬下唇,才又鼓起勇氣繼續說下去。
「我只是不知道該如何和人相處而已,其實……其實我跟其它的女孩子都一樣啊!我……我很迷JR兄妹的,偶爾聽聽爵士或重金屬,最愛科幻動作片和恐怖片,也喜歡看小說漫畫,喜歡逛街吃漢堡,買小飾品,我還……還喜歡跳迪斯科,可是……可是我只敢躲在房裡偷偷的跳,所以跳得不怎麼好……」她越說越小聲,任育倫卻是越聽雙眼睜得越大。
「MyGod!」他驚呼。「怎麼跟我想的差這麼多?」
曉晨輕歎。「我只是個很平凡普通的女孩子,有跟別人一樣的嗜好是很正常的嘛!」
片刻後,任育倫才收起驚訝之色,又凝注了她半晌。
「你應該讓自己放開一點,和朋友在一起,你會更快樂的。」
曉晨再歎一口氣。「我……我試過,但是……但是我就是放不開……」
「為什麼?」
曉晨蹙眉片刻才回答。「我……我怕得罪人。」
好奇怪的答案喔!
任育倫訝異地搔搔腦袋。
「這個……其實人沒有十全十美的,也沒有一件事能做到讓每個人都滿意的地步,所以,只要無愧於心就好了,不是嗎?」
「我知道,可是……」不能往下看,她只好抓著果汁直盯著。「可是我就是……就是……」
「好、好,我明白了、明白了!」任育倫安慰地拍拍她的手。「其實,我也說過,這種事只要習慣就好了,雖然剛開始比較困難,所以,就讓我來幫妳到底吧!」
幫她到底?!
曉晨詫異地望著他突然掏出手機。
「喂!琉璃啊?我是大哥,小凱回來了嗎……回來了?那叫他來聽……」
他等待著,並朝曉晨綻開一柔大大的笑容,讓曉晨不由自主地跟著傻笑起來,雖然她不知道到底有什麼好笑的。
「小凱……哦!我是想確定一下他們什麼時候要過來……不行、不行!再往後延,我這邊的會議開完後,還要先做一些實驗,以便撰寫實驗預程表和評估報告,之後才是各組的研究實驗,至少要再多一個月吧……我管你!反正我沒空就是了……來不及?那就把七月的活動往後挪吧……對!45天也可以,兩個月可能就有點趕了,不過……應該還是來得及吧……好,那就這樣了,bye!」
他收起手機,對著曉晨說:「OK,行了!」
行了?什麼行了?
兩個大問號在曉晨的雙眸中亮燦燦地閃爍著,小嘴兒還微微張著,一副小白癡的模樣,看得任育倫不由得失笑。
「我說過我很忙,所以,時間都要東挪西移才能配合好。現在我安排好了,我有兩、三個月的時間可以好好的教妳體會一下生活的真相,讓妳明白如何才能在這個社會生存下去。我保證等妳瞭解之後,妳這種龜毛畏縮的個性就可以慢慢糾正過來了!」
曉晨不是聽得很懂,但至少她明白一件事--任育倫要幫她!至於要幫她什麼,還有,什麼叫幫到底?她都不太瞭解,然而,最令人費解的是……
「為什麼?」他們又不是很熟,為什麼他願意這麼費神的來幫她呢?
「為什麼?」任育倫盯著曉晨那張疑惑的小臉蛋重複,同時也是問自己。
但是,心中那種飄忽得難以捉摸的陌生情緒到底是代表什麼意義?還有,自己為什麼要從已經很緊迫的日程中硬擠出時間來「幫」她呢?唉!事實上,連他自己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更何況是要他跟她解釋!
他倏然一笑。「因為我想見妳。」這是目前他唯一抓得到的明確感覺。
小臉蛋又飛出兩朵雲彩,曉晨的小腦袋又黏到了胸前。
任育倫只能看見她烏溜溜的發頂和兩粒紅通通的細緻耳垂。
真迷人!他在心裡讚歎著。
看多了作風大膽的美女,像它這種如香墜似的秀致女孩還真是別有一股動人的韻味,怯生生得教人心疼;偶爾無助的一瞥,就彷彿能揪緊人心;淡淡的一抹微笑,便能讓人陶醉失神;當她緋紅著雙頰時,更令他情不自禁的興起一股……
親吻她的衝動?!
任育倫一時驚詫地愣住了。
他想親她?!
嘖嘖,不簡單哪!以往都是在女孩子誘惑他時,才會有這種感覺,這可是他頭一回「主動」有這種衝動呢!
不過……她一樣也在誘惑他,不是嗎?
瞧,那雙躲在睫毛下偷覷他的大眼睛、那微微蠕動的兩片唇瓣,彷彿正無聲地在引誘著他,不斷的對他說:來嘗嘗我的味道吧!來吧……
該死!
他猛地甩了一下腦袋,他是瘋了不成?她可不像那些死纏在他身邊的女人,只要他稍有妄動,她肯定會立刻一溜煙地逃到地球的另一端去!
他忙振了振精砷,然後朝那雙似平有些困惑的黑眸咧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好,妳喜歡跳迪斯科是嗎?那我們晚上就去跳迪斯科吧!」
***
要讓人放開心胸瘋狂起來,最好的方法大概就是跳迪斯科了,當然,先決條件是要喜歡跳迪斯科的人才行。
在擁擠的人群中、在狂野的節奏裡,每個人都忘我地沉浸在恍惚中,沒有人管你會不會跳,或跳得好不好,在這個瘋狂的小小世界裡,沒有人會寂寞,但在人群中的每個人,卻也都是獨立且孤獨的。
曉晨閉著雙眼,盡情地舞動著,感覺到所有的束縛都在瘋狂的音樂中慢慢消失,她不自覺的漾起一臉陶然之色,唇邊的笑容是如此的自在愉悅。
將她所有的歡愉模樣全看在眼裡的任育倫滿意地笑著,為自己展現在她身上的成就而感到得意,雖然是一次又一次耗費了不少日子,才讓她呈現出這種最自然開放的表情,雖然只有在這種場合,這種時刻。
不過,總也算是個開始吧!
當下一首曲子響起時,他抓起她的手,帶著她舞起炫麗的吉魯巴。身材高挑的他帶領著嬌小的她,一圈圈、一轉轉、一拋手、一頓足,甚至將她舉起來甩出去,由舞蹈老師特別調教出來的舞藝,還真不是蓋的,兩人的舞姿燦爛華麗得彷彿在表演一般。
曉晨也實在是個很好的舞者,擁有非常美妙的韻律感,只要帶過她一次,再複雜的舞步都難不倒她。
他們狂野的舞著、放肆的笑著,直到近十點,兩人才手拉著手跑出舞廳。
曉晨捂著胸口喘息著,臉上依然帶著笑,那麼甜美、那麼誘惑人……
突然,任育倫情不自禁地在她微揚的唇上輕啄了一下,令她的笑聲戛然而止。
曉晨呆呆地撫著自己的唇,似乎一時之間被嚇傻了,任育倫則若無其事地拖著僵硬的她繼續往停車場走去。
「真不想就這樣回去。」任育倫喃喃道:「曉晨,妳的門禁是幾點?」
「嘎?哦……門禁……」昏眩的腦袋似乎還未清醒,曉晨花了一點兒工夫才搞清楚他問了些什麼。「呃!我沒有門禁,他們……不太管我的……事實上,我……」她遲疑了一下。「我只有在領零用錢和學費時,才會見到他們。」
任育倫驀地停下腳步,詫異地回過頭來看著她。
「妳在開玩笑嗎?哪有這種父母?」
曉晨又垂下了腦袋。「我爸媽已經去世了,我現在住在爺爺家裡,他們……不太喜歡我,所以……所以……」
任育倫蹙了蹙眉,而後繼續往前走。
「過兩天,如果妳願意的話,把妳家的事告訴我吧!」
他有預感,她這種閉塞的個性,鐵定跟她的家庭環境有很大的關聯。
***
課堂間的空堂,曉晨仍舊孤獨地一個人躲在校園裡看書--電子漫畫書。
「曉晨。」
突然一聲呼喚,讓曉晨忙不迭地蓋上超小型計算機,同時抬眼望去,繼而微微一愣,是她的第三任男友葉超群和郭尚謙。
「呃……有什麼事嗎?」
曉晨不太自在地問。一個是虛情假意的「前任男友」,一個是不安好心眼的「現任追求者」,她實在不知道該朝他們扔去一顆核子彈,還是各給他們一槍就行了?
葉超群和郭尚謙在她前面的大石上坐下,葉超群注視她片刻,眼神中有著些微的訝異與遺憾。
在任育倫的勸誘下,曉晨開始將所有的頭髮往後梳,讓整張秀氣雅致的臉蛋毫無遮掩地袒露在陽光下,如此的清麗動人,尤其是那雙如詩如幻的大眼睛,更是令人忍不住怦然心動。
如果他早點注意到她的美貌,或許他就不會這麼輕易的放棄她了!葉超群有些扼腕的暗忖。
「妳看起來……不太一樣了。」唉!當初不要她實在是可惜啊!
曉晨臉色微赧,下意識的摸摸頭髮。
「呃!是倫……他說我這樣比較好看。」
任育倫說,不能連名帶性的叫他,要叫他倫,這樣人家才會相信他是她的男朋友。
「是很好看!」葉超群仍然緊盯著她。「而且,妳似乎……膽子大了一點,以前妳都不太敢看我的。」
曉晨習慣性地又垂下腦袋,但立刻又勉強自己抬起來。
「倫說……說講話的時候不看著人家是很不禮貌的。」
葉超群贊同的頷首。「看樣子,妳現在的男朋友對你的影響很大。」
「他對我很好,」曉晨誠心地說:「而且,真的很關心我。」
「呃……那就好。」葉超群有點慚愧地轉開眼,誰知道剛好對上郭尚謙催促的眼神,他只好又轉回來。
「那個……曉晨,是這樣子的,如果妳方便的話,能不能陪郭尚謙一起看書?他的托福再考不過就來不及了。」
曉晨快速的瞟了郭尚謙一眼。「可是我沒有時間啊!在學校裡,我的課間空堂頂多只有一堂,上完課後,倫就會來接我,我想,他不會願意我去陪別的男生唸書吧!」她默書似的把任育倫教她的話背誦出來。
「那……」葉超群皺起眉。「能不能跟妳的男朋友商量一下。」
「好啊!」曉晨眨著大眼睛。「你去跟他商量。」
葉超群猛然一窒,不太自然的望向郭尚謙,見郭尚謙對他搖搖頭,並無聲的說了一句「不可能!」,葉超群咬了咬牙。
「妳不能幫我們說說看嗎?」
曉晨又低下頭。「他會生氣的。」這也是任育倫交代的,把一切都推給他就是了。
「試試看嘛!」
「他會生氣的。」她為難的搖搖頭。
「曉晨,試一次就好了嘛!」
「我不敢,他會生氣的。」
「可是……」
葉超群正想使出一級賴功,下課鈴聲卻適時響起,讓曉晨逮著借口落跑。
「對不起,我下一堂有課,先走了。」
背著背包,抱著書,她匆勿忙忙地跑了。
真棒!有人擔待一切的感覺真好!
***
一打開大門,任育倫便驚訝地發現全家人居然都還醒著,而且一個個全都很不開心地板著臉守在客廳,守著一個……
大蛋糕?!
「咦?誰生日啊?」
沒有人回笞,只是一起把像要吃人的眼神定在他身上。任育倫呆了呆,隨即指著自己的鼻子。
「不會是我吧?!」
四個人互覷一眼,唇邊同時揚起一抹賊兮兮的冷笑。
「好了,都這麼晚了,蠟燭也不必點了,壽星請來切蛋糕吧!」
吟倩掛著一臉誇張的虛假笑容直向他招手,招得任育倫全身寒毛直豎,感覺比看見貞子從電視裡爬出來還恐怖,害他連上前一步都不敢,只能遠遠地、戒備地瞪著他們。
「說!有什麼陰諜?」
「哪會有什麼陰謀嘛!」吟倩活像巫婆似的尖聲笑著,手裡還抓著一把亮晃晃的刀子揮舞著。「不過是叫壽星來切蛋糕啊!」
任育倫瞇箸眼往其它三張無辜的臉瞄去,再回到「貞子」的瞼上。
「媽咪,我不是妳從垃圾堆裡撿來的吧?」
任育凱、任琉璃不約而同的噗嗤一笑。
任沐霖則喃喃道:「我記不太清楚了,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任育凱和任琉璃頓時爆笑如雷,吟倩沒好氣的瞪了他們一眼,隨即又笑咪咪地對著大兒子奸笑。
「別理他們,小倫,你是媽咪親生的,所以放心的來切蛋糕吧!媽咪怎麼可能會害你嘛!」
才怪!最有可能的就是她了!他不相信的在心裡咕噥。
任育倫又瞪了吟倩片刻,這才小心翼翼地上前接過刀子,再看看蛋糕四周是不是有埋伏什麼機關。一步一小心,一步一謹慎,好不容易切好蛋糕,還每個人一盤的端在手裡,但蛋糕居然沒爆炸,刀子也不會自己亂亂飛,天地更沒有變色……
嘿!真是奇跡耶!
可是,就在他才剛吁出半口氣時,驀地瞧見那四個奸臣的臉上突然出現詭異的神色,他警覺心剛起,便已被四人團團圍住。
「誰教你忘了自己的生日!」
「誰教你把手機關掉!」
「誰教你這麼晚回來!」
「誰教你這麼蠢!」
任育倫不敢置信地呆立著,胸前的衣襟敞開,連褲頭拉練都被拉開了,四盤蛋糕剛剛好分別塞進他的前胸、後背,還有前後褲襠裡。
大口沒得吃,小口吃不完!
「誰教你不是我從垃圾堆裡撿來的!」
媽咪的最終賞賜--剩餘的蛋糕全都堆到他的頭上了!
***
翌日清晨,任育倫一大早便冷笑著溜出大門,半個鐘頭後,任家轟然的爆炸聲響在早晨的天空中傳得老遠。
「啊∼∼死老鼠!是誰把死老鼠扔到我床上來的?!恐怖的尖叫。
「完了,完了!我的學期報告毀了啦!」絕望的哀嚎。
「該死!那個兔崽子,我非親手宰了他不可!」憤怒的咆哮。
最後是……
「哇哈哈哈哈∼∼」巫婆的狂笑。
***
校門口,曉晨不安地頻頻察看手錶。
任育倫從未遲到過,而且還遲到這麼久,她不由得開始擔心起來,不知道他是病了還是出了什麼意外……啐、啐、啐!怎麼可以這樣詛咒他呢!他一定是忘了時間,或者被什麼工作拖住了……
一想到這裡,她不禁又疑惑起來。是工作嗎?他從來沒告訴過她他到底是做什麼的,從他的年紀看來,他應該是……咦?
她又愣住了!她居然連他幾歲都不知道?!只能從他的外表判斷他或許是還在唸書的年紀……要做實驗、要作研究,所以,應該是學生吧?但是,有時候聽他和人講電話時,又談到什麼把工作時間往後挪的……
他到底是幹什麼的啊?
他的穿得雖然很「青菜」,總是襯衫、T恤、牛仔褲隨隨便便地套上,但一看就知道全都是名牌,還有名牌手錶、名牌太陽眼鏡、名牌運動鞋……他全身都是名牌,再加上法拉利跑車……這人肯定是個名牌擁護者!
不過,最名牌的應該是他那張臉--名牌明星臉!
然而,令她越來越眷戀與他在一起的每一時,每一刻的,卻不是以上種種因素,而是他的幽默、他的頑皮,他每一次溫柔的睇視,每一回爽朗的大笑,他體貼的關心,固執的叫她要看著他說話,還有那……總是突如其來的輕啄,教她忍不住心悸、禁不住屏息。
從來每有人真正關心過她心中的苦澀,也每有人能讓她勇於老實地吐露心事,她早已養成少說少錯、不說不錯的習慣了。
但他就是有無止盡的耐心,一點一滴的從她嘴裡挖掘出她內心深處所有最機密的檔案,他用盡心機,軟硬兼施,努力地把她從羞怯中帶領出來;而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越來越抗拒不了他的要求,無論是命令、哄騙、軟勸,甚至是耍賴。
她實在覺得很困惑,雖然她先後交過四個男朋友,卻從未有過這種複雜得難以解析的感覺。有時甜蜜喜悅,有時緊張害怕,又有時痛苦莫名,還有時沮喪懊惱,一顆心彷彿坐雲霄飛車似的,一下子飛至雲端飄揚,一會兒又掉落至地心深處煎熬,胸腔裡一下子漲得滿滿的,一會兒又無力地萎縮。
她簡直就像是個瘋子、精神分裂、多重人格!
任育倫若是知道她有這種瘋狂的症狀,不知道是否會嚇得逃之夭夭,從此不見蹤影,令她的世界再也沒有此號人物?
她驀地用力甩了甩頭。
她想到哪裡去了啊?不是在擔心他的嗎?怎麼又中途改行成為醫生,開始診斷起自己的「症狀」來了?
希望他只是忘了、希望他只是一時走不開、希望他只是弄錯時間,千萬不要是生病,也不要是出了什麼麻煩,更不要是發生意外了……
正當她的一顆心七上八下的跳著時,背包裡的手機遽然嘰哩嘰哩的叫了起來,嚇得她立刻把背包甩出去,可中途又馬上拉了回來,急急忙忙抓出手機按下通話鈕。
「喂!倫嗎?」
「曉晨,對不起、對不起!我做實驗做得忘了時間,階段完成後,才想到時間超過了,真的很對不起,曉晨,真的!」他忙不迭的道著歉。
曉晨一聽,立即放心地笑了。「沒關係,只要你沒出什麼事就好了。」
「別亂想些有的沒有的!」任育倫在那頭笑罵。「曉晨,我現在還走不開,妳能不能來找我?」
「好,你告訴我住址,我叫出租車……」
「不用了,曉晨,到妳們大學右邊的附屬醫院來,我就在這裡。你找研究部門的血液腫瘤科實驗室,我會交代部門人員和樓層警衛,妳只要告訴他妳的名字,他就會通知我,妳再稍微等一下就行了。」
「哦……明白了。」
曉晨切斷通話,同時往右邊那棟號稱全國最先進,最龐大,設備最完善的複合式醫院望去。
真誇張、好意外,他居然就在那裡耶!
曉晨的心裡真的有夠緊張的,她不知道光是研究部門就佔了一整棟大樓,一走進去,那種沉悶肅殺的氣氛彷彿會讓人窒息似的,那個長得凶神惡煞般的警衛一開口問她話,嚇得她差點被自己的回答噎死在當場。
她戰戰兢兢地上了十二樓,迎面而來的卻是一位笑咪咪的笑面虎,他正在和一位身穿白色實驗袍的……
咦?宋宇天?!他怎麼會在這裡?
啊∼∼對喔!他是醫學院碩士班畢業的,當然會優先被附屬醫院聘任。不過,這兒是研究大樓,不是嗎?
正在疑惑間,宋宇天--曉晨的第四位前任男友也發現她了,他訝異地看著她叫道:「曉晨,妳怎麼上來的?」就算是要找他,她也不可能通過一樓的警衛上樓來呀!
「搭電梯上來的。」曉晨傻傻地回道:「你……你又怎麼會在這兒?這兒不是研究部門嗎?」
宋宇天一時頗訝異曉晨的改變,不只是外表,她似乎不再那麼羞怯、內向,話也多起來了,甚至還會主動問他話呢!
「我本來就想從事研究工作,好不容易才爭取到這兒的研究助理,這兒的每一組研究小組都是由國內外醫界的菁英所組成的,能夠成為他們的助手,無論是對我的學習內容,或者未來的前途發展,都有莫大的幫助。」
怎麼就沒想過對廣大的病患有所助益呢?
「哦!」曉晨應了聲,再說話,畢竟分手才幾個月,她也沒有像任育倫那般豁達開朗的個性,當初那份尷尬還是依稀存在著,讓她又不自在地垂下了腦袋。「妳呢?妳到這裡來幹什麼?」
「我……我是來找……」曉晨囁嚅地道。「找我現在的男朋友。」
她最近運氣真的「很好」,不但前後三任男友全碰上了,還外加一位追求者,只是……
任育倫算是她的男朋友嗎?
「妳又有新男朋友啦?」宋於天似乎毫不意外。「說說看他是哪一組的研究助理?說不定跟我同組喔!」
這下子可問倒她了!
曉晨呆了呆,「呃……呃……我不知道耶!」倏地又像想起什麼似的「啊!」了一聲。「對了,這位先生,」她轉向笑面虎警衛。「呃……我叫井曉晨。」
「原來是井小姐啊?」笑面虎立即頷首,並抓起內線電話。「任博士交代過了,我立刻通知他,請您稍待。」
「任博士?」宋宇天眨了半天眼。「曉晨,妳……妳的男朋友不會剛好是任育倫任博士吧?」
「咦?」曉晨驚訝地張大眼。「你認識他啊?他真的是和你同一組的研究助理嗎?」
「老天,妳……」宋宇天頓時傻眼了。「妳真的是任育倫任博士的女朋友?」
曉晨又被他弄糊塗了。「有什麼不對嗎?」
宋宇天呆了半晌,這才慢吞吞地說:「任博士不是研究助理,而是第二組研究計劃的主持人。他是世界血液腫瘤的權威專家,尤其在鑽研血液疾病方面更有獨特精闢的見解,撰寫的幾篇研究報告也成為醫學院學生的必修教材,當初他一接受醫院的研究聘請,就不知有多少人排隊搶著要擔任他的研究助理,可是……」
他的眼神突然轉為怪異。「他一口就回絕了我,甚至堅持不讓我加入他的研究小組。曉晨,妳……妳跟他提過我嗎?喂、喂!曉晨,妳跟他提過我嗎?」
聽得目瞪口呆的曉晨驀然回神,「嘎?哦!那個……算是……算是沒有吧……」曉晨猶豫地說:「至少我……我沒有跟他提過你的名字啊!」
宋宇天翻翻白眼。「他如果真想知道,稍微問一下就知道了嘛!看看你,都是妳害我……」
「曉晨!」
三個人,包括笑面虎,不約而同的轉頭望去。
心中的震驚還未完全消退的曉晨滿眼的好奇,她是頭一次看見任育倫穿著實驗白袍的樣子,他甚至還戴著一副斯文的金框眼鏡呢!看起來感覺就是不一樣。
以前瞧他總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即使明知他很忙,還是會覺得他像是一個整天游手好閒、無所事事的富家浪蕩子似的。
卻沒料到他居然是個什麼什麼博士、是個什麼什麼專家!
不知道為什麼,她心裡隱隱有種受騙上當的感覺。
「曉晨,很抱歉,妳一定等很久了對不對?」任育倫一臉愧疚歉然地攬住她。
「真的很對不起,今天的實驗比較麻煩,結果一時太專注就給忘了,等我想起來時……嘿嘿!這樣吧!晚上我們去跳舞,我教妳倫巴,妳不是想學嗎?我保證教到妳會為止,OK?」
在兩雙詭異目光的注視下,被任育倫親熱地摟住的曉晨不自覺的又緋紅了一張小臉蛋。
「不……不要緊啦!還是你的……呃!工作比較重要。」
「我就知道妳最體貼了。」任育倫開心地笑了,繼而轉眼瞄向一旁的宋宇天,歡愉的笑容倏地轉為嘲諷。「我想,不用我幫你們介紹了吧?」
果然!
宋宇天遮掩似的乾咳兩聲。「呃……不用了,我們……呃!早就認識了。」
任育倫冷笑著。
「現在你應該明白我為什麼不讓你加入我的研究小組了吧?」
這就叫現世報嗎?
宋宇天無話可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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