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同部門同事們的態度也很不同尋常。如果大家正聚在一起討論著什麼,而她無意闖入時,熱火朝天的氣氛立即中斷,大家搭訕地各自走開。可當她一離開,背後的私語又竊竊響起,伴著低低的笑聲,彷彿在傳說不堪入耳的姦情。
每逢此時,小溪都特別難過。他們一定以為她一來就臭不要臉勾搭上了又帥又有錢又和氣的張仲名。
「小溪!」
說曹操,曹操到。一聽見這個興高采烈的聲音,小溪就想趕緊躲。可是這次是在自家大本營企劃部門口碰上的,雖然她低頭裝作沒看見,還是很不幸地被攔截下來。
「真巧。」她笑笑,那笑容像害了牙痛。不等他開口。她便先聲奪人,「不好意思,我很忙,失陪了。」
「等一下!」仲名眼疾手快抓住她的胳膊,「這幾天你怎麼總躲著我?」
有幾隻耳朵立即豎得很高,小溪又著急又無奈,徒勞地想推開他,「哪有呀。這幾天真的很忙,你又不是不知道。拜託你讓我走吧,我還要工作呢!」
「你不和我說清楚,我就不讓你走。」仲名固執起來比驢子還倔。
更多人的眼睛向這邊飛過來。小溪急得暗暗跺腳,「你到底要我講什麼?」
仲名順著她的目光回頭望去,那些眼珠立即全部低下去。本來一片白白的瞼龐迅速變成一堆埋頭工作的黑色頭髮。他收回視線看著小溪,「你在意有人說我們的閒話?」
真是反應遲鈍!小溪沒好氣地瞪他一眼,「人言可畏,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是赫赫有名的張少爺,你當然無所謂,我這個小職員可還要在這裡混下去!」
「這就是你這幾天一直躲著我的理由?」仲名的表情一下變得如釋重負,臉上也泛起慣常的頑皮笑容,「害我擔心死了!你不理我,大哥這兩天心情也不好,又不肯告訴我和你到底怎樣了,我還以為是因為你們倆又吵架了。」
心情不好?小溪的心猛地沉了一下,雙眸垂下,避開仲名的視線。
仲名煩惱地撓撓頭髮,「唉!真不知道大哥又是怎麼了?眉頭又皺起來了!自從認識你,他明明快樂好多——只有盼望你盡量抽空多陪陪他,幫他解悶了。」
多陪陪他?也許以後再也不會有機會了。自從那晚她說錯話,他就再也沒有找過她。這幾天她的身心真是飽受折磨,思念、悔恨、理性交替在她的內心掙扎。
有多少次,她真想直接跑到他的面前去道歉、去認錯,只要他能對她笑一笑,她就覺得世界又重新灑滿了陽光。可是一旦冷靜下來,她就會用他那天的銳利眼神刺激自己,告訴自己不能癡心妄想。
六年來,他身邊的女人一定多如過江之鯉,他竟然都一直沒有忘記那個女人。而她,大千世界的一個普通女孩,既不美麗,也無魅力,又有什麼本事能讓他忘記她呢?
可是看到仲名滿眼的期待,小溪一肚子的話頓時不知從何說起,眾目睽睽之下,只能暫且先點頭,「我會的。」
「謝謝你!」仲名真的很感激她。
好不容易打發走他,小溪剛踏進寫字間,吳蓉就迎過來,臉上的笑容攙著些微同情,「淑姐讓你立即去找她。」
果然!仲名真是害死她了。小溪在心裡歎氣,無可奈何地走到主管辦公室外,輕輕敲敲門。
「進來。」
小溪推門進去。王淑貞正在桌上寫字,沒有停筆,只是抬頭瞄她一眼。
小溪感覺在那不動聲色的打量下,有一把刀子在剝著自己的臉,直覺生疼。她下意識地移開視線,預感接下來的時間將會很不好過。
「站著幹什麼?坐吧。」王淑貞的口氣總是透著和氣,只有熟知她的下屬才明白她和氣後面精明多疑的真面目。
「謝謝。」小溪端正地坐下,眼睛看著自己規規矩矩放在膝頭的手。心想如果自己帶上腳鐐,活脫脫就是受審的犯人。
迅速簽完名,王淑貞將面前的文件往旁邊一推,看著小溪,「怎麼樣?你來了有半個多月吧?還適應吧?」
小溪扯出禮貌的微笑,「還好。」
「喲!還好呀,我還以為你會說很好呢。」王淑貞輕快地說道。
小溪的心猛地跳一下,迅速抬起眼簾,王淑貞嘴角含著微笑,面色很平靜。小溪懂得她這句聽起來像是玩笑的話,卻非像表面那樣輕鬆,可以一笑置之。
「這些天,同事們都有熱心幫助你嗎?」
「是的。」
「你有沒有嫌煩?」
小溪很吃驚,「怎麼會呢?」
王淑貞笑一笑,暫時沒有回答。她慢慢靠在椅背上,繼續用那種小溪很討厭的研究的眼神上下打量著她,「我也不知道這是否是你的心裡話,可是我聽說你私下裡有抱怨,什麼一會兒讓你整理資料、一會兒又要讓你到處跑腿,很是委屈你了,還淌眼抹淚的……」
小溪的心像被放進冰窯裡,猛然寒到極點!她驀然想起一個人,是那個人在背後搞的鬼嗎?她的笑容分明那樣親切。可是如果不是,這些似曾相識的話,明明只聽她一個人說起過!
「其實每個人都是從新人過來的。你所經歷的事,我也全碰到過。可是我從來沒有抱怨,總是努力幹好每一項派下來的工作,一步一步走到今天。我可以很自豪地說這些年來我問心無愧,不是我王淑貞靠什麼臉蛋,私人關係才有現在的地位和成就。」
她娓娓說來,聲調沒有起伏,彷彿只是簡單地陳述一件事實。可是小溪心底的疑團越來越大,越來越重。
她為什麼說這些?她最後一句話到底是無心還是有意?
答案很快出來了。
「我聽說你本來根本沒有被錄取,是某天直接找到張總,求他給你安排工作的。」王淑貞將重音放在「求」上,停頓了一會兒,或許是在品味著侮辱小溪的快感,然後繼續說,「張總是個很有原則的人。我不知道你究竟拿什麼做交換打動了他。可是能讓素來把公司利益放在第一的他同意你進公司,我相信年紀輕輕的你一定有著與眾不同的本事,很善於抓住機遇。現在更證明我看人的眼光沒有錯,才幾天,又和張仲名打得火熱。張仲名到底年輕,比較糊塗,不善分辨是非,可是我還是不能不佩服你的手段過人。雖說每個人都有權利追求更好的生活,旁人不能干涉,可是同為女人,我想奉勸你一句話,做人,要問心無愧,尤其像你們年輕女孩子,要自尊自愛。」
從頭到尾,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小溪的臉上,那雙灰色的眼睛裡完全沒有感情,冷漠地注視著小溪突然通紅的臉、憤怒的臉。
一直過了很久,小溪都無法忘記那個刺心的眼神,那是只有當女人看到為了享受而出賣自己的同類時,才會產生的最輕蔑的、恥笑的、惡毒的冰冷眼神。
☆☆☆
天已經很黑了。經理室內沒有開燈,只有借助窗外透進來的燈光,給室內一點隱約的光線,大致能夠分辨出屋內擺設的傢俱,和窗邊一個模糊的人影。
張仲仁面無表情地遠望窗外。這裡是黃金地帶,幾乎所有的高樓上都有巨大的霓虹燈箱,黃昏的幕布一降,它們便前前後後亮起,明明滅滅地閃爍著,有如層層綻放的絢麗花朵。而腳下車如流水,亮著的車燈宛如一條明亮的長龍,熱鬧非凡。
每天此時他都會在這裡靜立片刻。只有這個時間純粹屬於他自己。靜靜地、遠遠地凝視著遠離自己的喧鬧。而他,彷彿是身處一個被世界遺忘的角落。
「你為什麼不再找一個,忘記她呢?」那怯懦的話語又迴響在耳際。
幾天了,他一直沒有忘記這句話。真該死!他怎麼可能忘了她?這幾年來,他哪一分哪一秒忘記過她!
他閉上眼,眼前就會出現她長長的、微卷的睫毛,聽他說著話,睫毛還在輕輕顫動,彷彿天使的垌毛。聽到有趣的地方,她會格格直笑,笑起來銀鈴一般的清脆。她還喜歡對他撒嬌,拖著語調,帶著懶懶的嬌憨,知道這樣的她,他最無招架之力。
可是現在一切都已不復存在!她此刻正赤身躺在自己最親愛弟弟的懷裡,極盡所能地嘲笑他!
該死!張仲仁突然重重一拳捶在玻璃上。強化玻璃微微震動,絲毫沒有損傷。哼,想看看自己的血都辦不到!他還有血嗎?這些年他還活著嗎?他自己都覺得奇怪!
他滾燙的額頭抵住冰冷的玻璃,彷彿想借此冷卻自己突然爆發的熾熱情感。
時問一分一秒地流逝著,直到淅淅的細雨斜斜地打在落地玻璃窗上,劃出長長的白色雨痕。下雨了。他直起身,走出辦公室,沒有走電梯.沿著樓梯走廊,一層層地繞著下樓。
這是他的老習慣,每當很晚離開,臨止之前,他總要到每個樓層巡視一圈。
十多層的樓梯實在太長太長了,而且一樓的警衛室裡有閉路電視在監視著每個樓道。或許,這只是他想打發這不得不熬過去生命的一種手段罷了。
每個寫字間的燈都已經熄滅。玻璃門內漆黑一片,只有走廊的燈光永遠發著寂寞的冷光。張仲仁下到四樓,卻詫異地看到企劃部的門內,隱隱透出一點光暈。
這麼晚了,是誰忘了關燈,還是有人還留在這裡加班?
他走到門前,向內張望。
清淡的檯燈燈光下,他看見小溪端坐在桌前,聚精會神地看著手中的文件。偶爾,她會慢慢翻動紙張,然後凝眸於書頁陷入沉思。那專注的面部輪廓顯出一種難以形容的靜穆之美。
他靜靜地看了很久很久,終於輕輕旋開門進去。
「啪!」一聲清脆的響聲,大燈開了,整個房間立即大為明亮。
正在凝眸深思的小溪嚇了一跳,吃驚地抬頭朝門口望去,張仲仁頎長的身影立即躍入視線。她慌忙站起來,「張總,晚上好!」
「晚上好!」他徑直向她走過來,步伐穩定有力。深黑的眼神是莫測的深淵,一旦陷入,逃出絕非易事。
小溪不敢迎視他的眼睛,可是第一眼看見他時那剎那的印象卻深深鐫刻在心裡,更加痛徹肌骨地再次明白這些天她是多麼思念他!
他的舉止卻很自然,好像他和她之間並沒有發生不愉快的事。
「你在加班?」他站在她的身旁,順手拿起桌上的文檔夾。
他靠得太近,近得她都清晰聞到他身上散發的古龍水味,清揚淡然、優雅尊貴,讓一切女人不能自已地傾心愛戀。
可是愛上一個愛著別的女人的男人,下場絕對很可悲。因為她們是在賭博,一個危險的遊戲,因為賭注是她們的一生。
這是她這幾天來,一直在反覆慎重思量的一件事。她能陪他賭他們的未來嗎?一生的賭注實在太大了,她可是完全輸不起的啊。
而且他的心裡一直裝著另外一個女人,他曾經最接近她,卻無法再靠近一步,因為不能擁有,所以在心目中的地位更加無人能及。不管他後來會有過多少個女人,卻只有這個女人是他的真愛、是他的一切。
即使如仲名所說,在眾多女人當中,他惟獨喜歡她,可僅僅是喜歡,不會再進一步。
她該怎麼辦?她好喜歡他,真的捨不得放棄他。如果他是火,她的命運會是飛蛾嗎?
她悄悄後退,拉開她和他過近的距離。他每次都靠得太近,總讓她的思緒陷入混亂。
「嗯,不是。我在看以前優秀的創意,借鑒學習,所以忘了時間。」
「已經快七點了,這些東西你都可以帶回家看。」他合起文件,低頭看著她。
「是。」她極力躲避他糾纏的視線。他的眼睛是氤氳的濃霧,她害怕她會在裡面迷失方向。
「明天還得一早上班,今天就到此為止,早點回家吧。」
「是。」她迅速動手清理桌面。
「你帶傘了嗎?」他看著她收拾,突然冒出一句。
「沒有。」她納悶他為什麼突然問這個問題。
「這可糟糕了。外面在下雨——這樣吧,我送你回去。」話雖如此,他臉上卻絲毫沒有顯出糟糕的神色,反而好似因為下雨而感到愉悅。
「啊?不用了!」也許她該一個人冷靜一會兒,她真的好害怕她的理智會再次崩潰在她只想愛他的情感激流下,「我可以搭計程車回去。很方便的,就不用麻煩你了。」
「一點都不會麻煩,我正好也沒有事情。而且下雨計程車也不好等,你會淋濕的。」
他是在擔心她嗎?她的體內一下湧起滿滿的感動。
「走吧。」他轉身大步向門外走去。
真可愛的女孩子,並非一般意義的美麗,而是一種賢淑的氣質。在她仰頭凝視他時,那雙眼眸清澄似水,無言地倒映著他的身影,彷彿要將他鐫刻在心裡。那樣專注寧靜的眼神,幾乎都能喚醒他體內冷藏已久的深情。
他曾經擁有過一段刻骨銘心的感情卻又刻骨銘心地失去。而這一回,他絕不允許自己再次失去,他一定要得到這個女孩,他對自己發誓!
他的獨斷專橫讓她無奈,也不能反抗,只有匆匆收拾好東西,快步跟出去。
他在門口等她,兩人乘電梯下到地下車庫。寬大的車庫裡空空蕩蕩,他們一直走到他的車旁。他拉開車門,她赧然地坐進去。
他彬彬有禮的紳士舉動讓她覺得自己好像成了衣香影娉的富家千金,征服了舞會王子的心。可是現實她只不過是得看他臉色吃飯的可憐小職員。
他拉開另一邊的車門坐進來,小溪頓時覺得呼吸困難。他的氣勢實在懾人,做他的妻子,會不會很有壓力?
車子駛出地下,開到燈光璀璨的寬闊馬路上。雨並不是很大,有些人沒有帶傘,索性淋著細雨悠然自得地踱著步子。
「真不好意思,又得麻煩你。」沉默片刻,她終於鼓起勇氣開口,「你上次請我吃飯,按理說,我應該回請你一次。可是剛才我已經在公司吃過了,只好改天一定請你。」
雖然吃的是餅乾,喝的是礦泉水,可是她現在一點都不餓,否則一定會請他。禮尚往來,是父母對她從小就灌輸的教育。
他瞥一眼頭頂的後視鏡,鏡中的她眼睛明亮清澈,帶著些許不安,可是更加襯托出她溫柔和真摯的天性,完全沒有經過塵世胭脂糜香的污染。
很善良的女孩,總是為別人著想。太善良的人,基本都會活得很痛苦。因為他們習慣為別人著想,即使這會讓自己受傷。
而他是否是在殘忍地利用她的善良、無知和輕信,故意接近她,不動聲色地誘惑她呢?如果有一天他厭倦了她,他還會多看她一眼嗎?
「好,一言為定。」或許他是個自私的男人,那又如何?他以前並不自私,可他又得到了什麼?「不過,今天,我不光是送你回家,還想請你幫個忙。」
「什麼忙?」他的請求,她無不樂意聽命。
「有個朋友過生日,我想送她一件首飾作為禮物。可是我怕我挑選的首飾不合她的意思,所以希望你能陪我一起去買,幫我參謀。」
首飾?那麼那個所謂的朋友是個女人,是情人嗎?他這樣優秀的男人,一定不乏自動送上門的美女。
「其實也不算是我的朋友,她和仲名的關係更好。可是仲名沒有空,我只好幫忙。」他敏銳地注意到她驀然黯淡的臉色,眼裡掠過一抹有趣的光芒。
該相信他的話嗎?再說,她可不信他會是個生活簡單的男人。
她低下頭,手無意識地摩挲著皮包的帶子,輕輕開口:「我對首飾一竅不通。」
他卻根本不想聽她的否定,「沒有關係,多一個人就多一份意見。」
他看她一直低著頭,順著視線留意到她玩弄帶子的手,白嫩的手指上,那個創可貼格外刺眼。他的眉頭不由蹙起,「你的手怎麼弄傷了?」
小溪看一眼自己的手,「哦,昨晚切菜,不小心切到手,傷口其實很小。」
因為當時她正在想他,好想好想他,結果就不小心切到手。真的是一個很小很小的傷口,很快就會癒合,甚至不會留下疤痕。可是心中被割開的,名為愛的傷口,何時才能消除?
「還疼嗎?」
「不疼了,早就不疼了。」小溪的眼神更加憂鬱幾分。如果切破手指就能讓他愛上她,她寧可每根指頭都傷痕纍纍。
車子過了兩個紅燈,拐了幾個彎,幾分鐘後,停在一條繁華的商業街後。
張仲仁帶她下車,步行幾步,來到一個並不起眼的首飾店前。進去後小溪才發現這家店原來相當不同凡響。
室內的燈光稍暗,佈置充滿獨具匠心的藝術氣息。各種風格的首飾:古典含蓄的鉑金項鏈、華麗尊貴的鑲鑽手鐲、異域奔放的碎金嵌鑽的大耳環,或者懸在古樸墨色的牆七、或者置於曲落有致的格子架上。在小射燈明亮光線的襯照下,熠熠生輝,璀璨奪目。
小溪在這條華麗的長河中緩緩走動。這裡的每一件首飾,都堪稱無與倫比的藝術品。不過價格也相當昂貴驚人。很多普通家庭一輩子的積蓄,也許都買不到這裡最普通的一條項鏈。可是瞥到張仲仁波瀾不驚的平靜臉色,他大概並不在乎花多少錢,或者習慣了花錢讓女人開心吧?
不經意地,小溪的視線落到一串珍珠項鏈上,簡單的乳白色。也許是因為沒有太醒目的個性,它掛在一個黑色的人造脖子上,被放在偏僻的角落。可是它並不自甘菲薄,葡萄大的珠子顆顆圓潤,淡淡地閃著柔和的光澤,散發出溫柔寧靜的高貴氣質,讓人想起杜甫的名句:絕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
小溪忍不住輕輕取起項鏈。從它的外形和色澤可以看出,這些珍珠都是不可多得的上乘貨色。可以想像,佩戴它的女子,該是出入怎樣奢華侈糜的高檔場合,用它的典雅含蓄襯托自身不落俗套的清新風格,贏得舞會中翩翩美少年傾慕的目光。
「你喜歡?」不知何時,他又無聲無息地靠過來,貼在她的身畔。
一陣奇異地顫抖,小溪慌得立即向旁邊讓開兩步,又顧慮動作太大,引起他的誤會和不悅,忙將手中的項鏈遞給他,「你覺得這個怎麼樣?」
珍珠項鏈?好像喜歡珍珠的女孩都是含蓄溫存而且善解人意。即使所謂貧賤,她們的本性也是高貴純潔,勝過許多自詡上流的女人。
他接過項鏈,指尖輕輕碰觸到她的手心。這是有意,還是無心?小溪不敢多想。
他在手中把玩著,良久抬起視線看著她,「光看也看不出來,不如你戴上,讓我看看效果。」
他解開暗扣,輕輕將它圍在小溪的脖子上。雖然他總是很霸道,不許她拒絕,但是他的動作,卻是這般輕柔,彷彿對待最嬌嫩的小寶貝,柔情得讓人心悸。
「好了。」他扣上項鏈,卻是心不在焉。她的脖子白嫩細膩,散發出女孩子天然獨有的淡淡香氣,讓他驀生一股貪慾。
她疑惑地迎視他突然深黯的目光。他的眼睛黑不見底,是地獄裡的深淵,天使的她永遠猜不透後面詭譎的心思。
「如何?」她輕輕一笑,有點落寞。此刻,在他的腦中,是不是浮現出他喜歡的女人,戴上這條項鏈時的美麗?
「很漂亮,也很適合你。」
珍珠,在梵語中,象徵著智慧和圓通,與她內在的知性韻味相輔相成,渾然天成。
「謝謝。」她的笑容更淡了。他真的很紳士,說出的話總是這樣禮貌動聽。
她伸手想取下項鏈。有些東西,既然不屬於自己,不如遠遠地頎賞,或許更加美麗。這個道理,對於人,同樣適用。
「讓我來。」他慢慢解開項鏈的暗扣,修長的手指緩緩劃過她的脖子。她轉過身看著他,他的眼中有著滿足的光芒,「我去付賬。」
他走到櫃檯前,櫃檯小姐滿臉堆笑,慇勤備至,是瞭解他不容小覷的身價,還是他曾經帶別的女人在此一擲千金?
小溪回過臉,看著滿室寶氣珠光的首飾,如散落在銀河裡璀璨的星星,閃閃的,發出寂寞的、冷冷的光芒,如同深夜無數孤單的心思。
聽說戀愛是為了擺脫一個人的寂寞。可是當愛上了才發現,這寂寞彷彿秋雨,一天一天,更寒更深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