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地山莊,天下財富的象徵。
天險蜀道,讓人望而生畏。
因而,這聚集著天下財富的聖地山莊,便又給了人們一種不可名狀的神秘。
天門——聖地山莊與外界聯繫的唯一出口。
「你真的不進去了嗎?」錦繡又一次問。
阿福笑著說:「不了,過了這個門,恐怕沒人會威脅到聖地山莊的二小姐了。」
「可我想讓你進去,去見見我的爹爹。」錦繡看著阿福,「況且,哥哥也會很希望見到你的。」
阿福搖了搖頭,「我會在蜀中待些日子,如果江家二小姐剛好想起了我,可以到江南會館找我。」
「我會去的,可是,你不要回一品堂嗎?」
「不需要了,我想張總管已經知道結果了,而且,他現在應該有事情要忙了。」阿福的臉上呈現出一種詭異的笑。
「張煌?他能忙些什麼呀?」錦繡道。
「他忙的事情可多了。」
聖堂——
聖地山莊議事的地方。
江萬海,聖地山莊的莊主,江錦繡的父親,天下最有錢的人。
此時的江萬海,正坐在椅子上看著錦繡。
江楓,聖地山莊的護法,被江湖中傳為妖人的人。
此時的江楓,正站在江萬海身邊。
江萬海的身邊還站著一個人——一個胖子。
一個胖子,並不稀奇,但是此人年方二十三。
這種年紀,便成為了一個胖子,不免讓人覺得懶惰。
他是陶青,也是聖地山莊的護法。
江萬海的對面也站著一個人,一個江萬海日日掛念的人。
「以後不可以胡鬧了,臭丫頭!還站著幹嗎?坐下吧。」江萬海道。
錦繡並沒有聽話地坐到一邊,她跑過去摟住了江萬海的脖子,「爹爹別生氣嘛,女兒再也不敢了。」說著,她搖晃起了江萬海。
江萬海,當年叱吒風雲的大俠,他沒有敵人。但現在,他是一個父親,他被他的女兒徹底打敗了。
「臭丫頭。」江萬海除了能說出這句話外,就只剩寵溺的笑了。
還有一個人在笑,或者說他很少不笑。
陶青的眼睛被遮成了一條縫,因為他臉上的肉太多了,因為他在笑。
會笑的人總是好的,因為他的生命裡充滿了燦爛的陽光。
因此,陶青總是笑的。
「爹爹,女兒不在的這些日子,有沒有想女兒呀?」
「有,就怕你個沒良心的想不起我。」江萬海道。
錦繡睜大了眼睛,「當然有了,我天天在想著爹爹呢。」
「在想著我?」江萬海像是不相信一般,看了錦繡一眼,「恐怕想著我的話,就不會私自出莊了。」
錦繡求助地看向江楓。
平時,每在這個時候,江楓都會幫錦繡解圍的。
此時江楓卻低頭不語,臉上不見任何表情。如果是最好的朋友,就應該從江楓的眼睛裡看到一種巨大的痛苦。
錦繡不是,所以她看不見那冰冷眼睛中的絕望。但錦繡卻感覺到了冰冷,一種從她心中發出的冰冷。
江萬海雖然身經百戰,但他也不是江楓最好的朋友,因此,他也看不到江楓的心。但江楓是他的養子,他似乎感覺到了錦繡與江楓之間的不尋常。
江楓是有最好的朋友的,所以有人發現了他的隱痛。
陶青依然在笑,但笑容卻僵硬。因為,他看到了江楓眼中的痛苦。
陶青想問問他的朋友,但這樣的情況,一個有些頭腦的人,是知道不要開口的。
陶青就是個有頭腦的人,而且是個絕頂聰明的人,所以他不會問。不會問,並不代表不關心,所以,陶青的笑容因為擔心而有些呆板。
僵局!
就像棋盤上廝殺的兩軍,誰也不願輕易出手,維持著最原始的平衡。
總要有人打破僵局的,不然事情便會朝著最壞的方向發展。
風不同說得沒錯,女人,有時是最厲害的武器。
一個女人說話了:「丫頭,這麼大了還撒嬌,也不嫌羞。」
「姐姐。」錦繡看到了從外面走來的人。
一個絕色傾城的美人,青眉含黛,媚眼流光,那是一個能挑起人最原始情慾的美人。她就是江南夢。
「不羨天宮美,更似江南夢。聖地山莊不需要有敵國的財富,只需一個江南夢就夠了。」
這是百曉生見到江南夢後,記下的話。從此江南夢便有了江湖上人人皆知的名號——天下第一美人。
「一路上累壞了吧?快去後面歇歇吧。」江南夢摸了摸錦繡的臉,關愛地笑著。而後,她又轉頭對江萬海說,「爹爹,就不要嗔怪繡兒了,她不在的時候您還不是天天惦記著。」
江萬海道:「她這麼調皮,都是因為有你這個姐姐在撐腰。」
錦繡做了個鬼臉,「那我先回去了,爹爹。」
「晚上別忘了過來吃飯。」
明月高懸,照亮著寧靜的一切,這亙古不變的月亮,永遠會在最黑暗的時候給人們光亮。薄薄的月光,不會穿透一切,但卻會給它所照到的東西,傾灑上柔和的光亮。
吃過飯後,錦繡邁步走到院子裡。望著月亮,她不覺有些傷感。她突然覺得,這樣站在院子裡,被月亮照著,似乎有種孤單的感覺。
錦繡找了個光線暗淡的地方坐了下來,手抱著膝蓋,抬頭看著月亮。她突然覺得這情景似曾相識。
月明星稀,蜀道茵茵。
兩個孩子坐在路旁,背靠著背,看著天上的月亮。
「哥哥,為什麼月亮那麼大呢?」
「大才可以照得更亮、更遠。」
「真的想摸一摸月亮呀,一定是清清涼涼的。」
「我帶你去摸月亮吧。」
「真的?哥哥?」
蜀道之上,兩個孩子,手拉著手,走著。
高個子的男孩子,臉上滿是縱容地看著身邊的另一個孩子。
那是個討人喜歡的女孩子,大大的眼睛,圓圓的小臉,正清脆地唱著童謠。
「哥哥,以後你一定不要離開我哦,在繡兒的身邊,陪我看月亮。」
「嗯。」
清清荷塘,倒映月色。成群的青蛙呱呱地叫著。
「好多星星呀,我不想摸月亮了,你摘顆星星給我吧,就一顆。」
「坐在這裡,我去給你摘星星。」男孩說。
「不要,我不要了。」女孩嘟起了嘴。
男孩一臉懷疑,「怎麼又不要了?」
「星星好遠,我不要你離我那麼遠。」
「不會,我不會離你很遠的。」男孩轉身要走,卻又停下了腳步,「繡兒,不要亂走,水塘旁邊可能會有水蛇。」
「知道了,哥哥。」
「那唱歌給我聽吧,要唱到我回來。」
清脆的童聲,混合著水的音色,讓這仲夏的夜晚多了幾許涼意。
「繡兒,給你星星。」男孩子手裡拎著個明亮的袋子。
女孩子接過袋子,亮閃閃的袋子,映著紅撲撲的小臉,可愛至極。
「這裡有多少只螢火蟲呀?」亮閃閃的大眼睛撲閃撲閃地看著男孩子。
「不知道,我能看見的都放進去了。」男孩子搖了搖頭。
女孩拉著男孩坐到了塘邊的青石上,「應該有一千隻吧,那我們數數吧。」
月上柳梢,聽取蛙聲。兩個孩子,周圍一片明亮。
「……九百二十三、九百二十四。哥哥,一共有九百二十四隻。」
「你周圍都是螢火蟲了,你看看。」男孩指著自己的身邊說。
「是呀,哥哥,現在我們周圍都是星星了。」女孩子拉著男孩子的手,站了起來,「哥哥,要答應我,一定不要離開我呀。」「嗯。」
「一定?」
「一定!」
錦繡坐在院子裡想著往事,「哥哥。」她小聲地叨念著。
接下來的事,錦繡寧願根本不曾看見過,或者說,她寧願將它忘得乾乾淨淨。
因為,錦繡看到了江楓。看到江楓本是讓她高興的,但她卻見到江楓邁步走進了江南夢的房間,沒有敲門。
是的,沒有敲門。
但凡走進正經姑娘的房間,都是要敲門的。江家的家業龐大,江萬海自然對子女嚴加管教,所以江南夢的房間,應該是正經姑娘的房間。
但凡這樣的夜晚,一個男子是不應該進這樣的姑娘的房間的。
有月亮的晚上,江楓卻推門而入。
這只有兩個原因:一是江南夢在等江楓,並告訴他不必敲門;二是江楓已經習慣在這樣的夜晚,走進江南夢的房間,敲了門,反而會讓人聽見。
兩種原因,錦繡都不願去想,可悲的是,她卻想不出第三種理由。
她突然感覺自己被掏空了,像是用枯柴搭成的架子,有一股火焰正在舔舐著,錦繡的感覺除了震驚,便是刺骨的寒意,就算是有那樣猛烈的火焰在燃燒著,她卻只感到一種莫名的空洞。
錦繡坐在那裡,她不知是要走掉,還是要留下。
走掉,就當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但她的心卻看見了。眼睛看見了,閉上眼睛,就會看不見;而心看見了,就算剜到出血,也還是忘不掉。
留下,留下來幹什麼呢?難道要看江楓什麼時候離開嗎?
錦繡實在不敢相信,有人搶走了自己最珍愛的男人;而自己最珍愛的江楓,選擇了自己的姐姐。
江南夢,為什麼會是江南夢?如果是隨便一個女子,錦繡會不惜一切代價,重新奪回江楓的心。
或者,讓那個女人消失。
面對那樣一個與自己朝夕相處的姐姐,錦繡又能做些什麼呢?一種莫名的無助,是她從未體驗過的。
「啊——」江萬海的房間裡傳來一聲驚呼,更像是慘叫,卻是一個女人的聲音。
錦繡已然發覺了情況,她猛地站起身。此時的江楓似乎也發覺了情況的危急,匆忙從江南夢的房間裡跑了出來。
兩個人就在這種情況下見了面。錦繡從江楓的眼睛裡看見了驚異,而江楓則從錦繡的眼睛裡看到了憂傷。但本能的,兩個人跑向了江萬海的房間。
「爹爹!」錦繡本想撞開門,可門是被反鎖的,她被重重地彈了回來。江楓本能地接住了她,兩人的神情不免十分尷尬。江萬海和陶青也跟著趕了過來。
江楓放下錦繡,狠狠地朝門撞了過去,而後桌子翻落的聲音伴隨著門被撞開的聲音一同響起。
原來,門不但被反鎖上了,還用桌子擋住了。
江楓是最先進屋的,但他猛地停下了腳步。他看到了血。
錦繡跟在他身後進了屋,她看見了滿屋的鮮紅!而後,她看到一個沾滿了鮮血的人,「小茹!」她認出了躺在地上的人。地上躺著一個侍女,她的身子被人掏出個大洞。此刻的身子還是熱的,看來剛死不久,一股血腥味隨著風撲鼻而來。東邊的窗戶是開著的,風是從那裡吹來的。
「爹爹。」錦繡跑到江萬海身邊。
陶青走到開著的窗邊,向外面張望了一下。
「把她抬出去吧,厚葬。」江萬海吩咐手下人。
「等一下。」陶青說,隨後他問江萬海,「義父,吉祥制錢在嗎?」
江萬海拉開抽屜,空的!他沖陶青搖了搖頭。
「義父,我把她抬出去吧。」陶青說著,抱走了小茹的屍體,突然,他又轉身說,「那人沒走遠,大家小心些。」說完,他走了出去。
「都到聖堂。」江萬海對手下人說。
聖地山莊外面是一片竹林,陶青叫手下人將小茹的屍首埋了,跟著大家往回走。
陶青的身子的確肥大,走起路來也比別人笨重,因此他走在最後面。
竹林裡,淡淡的月光照著一座新墳。一陣風吹了過來,竹葉{{zz地響著。墳上葉影斑駁,不免讓人覺得陰森恐怖。鬼一般的影子飄到了墳前,是一個黑衣人,他開始動手扒墳上的土。
「來了。」一個聲音從黑衣人後面傳來。
那黑衣人一顫,隨後他迅速地轉身。
那聲音又說:「看來,還是個貪財的鬼,貪的卻只是一枚銅錢。」
刀,明晃晃的刀,隨著黑衣人的身影飛了過來。對面的人一閃,躲開了刀,兩個人便纏鬥起來。一個輕飄飄像影子,一個身體笨重。
有著笨重身子的人是陶青,他一直躲在後面。
陶青雖然是個胖子,但輕功卻一點也不遜色。他很快發現來人身手不凡,於是他改變了招式。
不久兩個人不再纏鬥,因為陶青直著飛了起來,這是江萬海的真傳——如沐春風。這是以上打下的套路,在打鬥中很佔便宜。
黑衣人感到眼前一陣寒風,面前的胖子就不知去向了。突然他覺得頭頂一沉,陶青已經站在他的頭頂了。
兩個人就像疊羅漢般站著,那黑衣人很快支持不住了,他的腿在打顫。
人的脖子本來就沒什麼力氣,而且陶青又是個胖子。胖子也不是沒有好處的,關鍵看怎樣利用。
本來陶青是贏家的,但一瞬間發生的事情是陶青沒想到的。
那黑衣人舉起了刀,但卻砍向了他自己。
陶青發現了黑衣人的企圖,他以一種無法想像的速度跳到黑衣人面前,用手夾住了他的刀,另一隻手,扣住了他的脈門。
黑衣人嘴角露出了一絲得意的淺笑,「我並沒要你救我。」
陶青笑著說:「我只是不想讓你這沒快就死,我還要問你事情。」
「可我想讓你快點死!」
聞言,陶青臉上的笑容開始僵硬,一股白煙從黑衣人嘴中冒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