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她雖讀書千冊,仍舊沒辦法出口成詩。她的心思根本不在傷春、悲秋的詩詞上面,吟過就算了,害她現在想硬擠出些詩詞來歌詠言劍辰的美貌都辦不到。
「你聽趙擎那個大嘴巴說了?」
「嗯,只不過他的記性沒好到能記住那首詩的內容,你要不要告訴我?」
「不要!」言劍辰斷然回絕了。
「那我去問莫廷恩,他一定知道。」
「回來。」
「是。」看到他的神情後,苗詠歡低著頭乖乖地踱了回來。
言劍辰從不曾大聲喝斥過她,當然也不會打她;只要他一個清冷的眼神就能讓苗詠歡這匹脫韁的野馬馬上像小貓一樣乖乖的。
「沒事不要和他走太近。還有,我好不容易才讓莫廷恩乖乖住口,不再拿這件事來消遣我,我可不想又勾起他的記憶。」
房間內的沉默讓言劍辰皺起眉頭,有些事似乎不太對勁。
他知道問題出在哪裡了。
她似乎不想再追問下去,言劍辰懷疑是不是自己太凶嚇到她了?主動問她:「你沒有什麼問題要問嗎?」
乖乖住嘴的苗詠歡是他不習慣的。
「嗯,我比較想知道的是故事的真相,那件事真的是你做的嗎?」
「你說呢?」
苗詠歡偏頭想了想。「我認為你要是真的動怒,不必動手就足以讓他後侮一萬遍了,還費什麼勁兒的廢去武功、連嗓子都給毒啞了;這不是你的作風,比較像是你身旁的崇拜者會幹的好事,像趙擎之類的。」
「聰明的女孩兒!那是曾受過我恩惠的人做的。我只不過正好經過,順手解決了他全幫覆滅的危機而已,並不想要任何回報,沒想到他聽到這件事後,竟然比我還生氣,跑去教訓那人一頓。」
「你好像有一大堆瘋狂的擁護者?」想當初因為斷袖的誤會,苗詠歡也是被罵得好慘。
「等我知道後,事情已無法挽回了,我只好給了那人足夠過下半輩子的錢,要他找個僻靜的地方隱居,免得惹來殺身之禍。」
「這個美名想必困擾了你好一陣子吧?」
「還好,它沒有莫廷恩難纏。」
這話換來苗詠歡會心的一笑。
「你為什麼不澄清這個誤會,而任由它跟著你?」
言劍辰大笑。「無妨,就讓江湖上認為是我做的又如何?這一來再也沒人敢拿我的外貌開玩笑了。」
他絕對有那種冷酷與殘忍,只不過他有更寬廣的胸襟一笑置之。
「我覺得你好偉大,一個人背負那麼多的誤會和委屈。」
奇怪,她捧著他的臉是想替他檢查臉上的妝的,卻只是直勾勾地盯著他紅紅的唇猛嚥口水,呼吸也愈來愈急促了。
「你再這樣看著我,我可不保證會做出什麼事來,床就在旁邊,很近的。」
「我發覺我愈來愈喜歡你了。」愈來愈喜歡「調戲」他。
「有多喜歡?」
「很喜歡。」
換上女裝,言劍辰看來嬌羞卻又帶著一絲無助,讓她實在忍不住想盡情「染指」一番。
「你不也喜歡你父母,甚至——莫廷恩,喜歡我就像喜歡他們一樣?」
「不一樣的。」她搖頭,想將腦子搖清醒一點。
她現在滿腦子只響著一個聲音,吻他!吻他!吻他!嘗嘗那唇是不是一樣甜?
「你愛不愛我?」他的舌頭勾引似的輕舔著唇。
苗詠歡癡傻地盯著他的動作,像被催眼似的——
「愛,我愛你。」皺著眉。「劍辰,你好多話喲……」
那片紅唇老是動個不停地引誘著她,教她如何專心聽他說些什麼?
她做了件一開始就該做的事。
言劍辰很開心沒錯,畢竟是苗詠歡第一次主動吻他,但是——
為什麼他們的「親熱」沒有一次是正常的?不是兩個「男人」抱著吻來吻去,就是兩個「女人」卿卿我我?
然後,又有一堆人在旁邊瞎起哄。
果然——
「你們兩個在幹什麼?快放開!」莫廷恩又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他們身邊,不只如此,還很用力地將兩個交纏的身影分開。
「你幹什麼?老是破壞我的好事。」
「夠了!你們到底把這行館當成什麼?啊?把我當成什麼?晚上的事我就不計較了,反正管也管不到!現在可是大白天,光天化日的,你們卻在禁慾半年之久的男人面前大演艷戲,這算什麼?」
莫廷恩的雞貓子狗叫,將苗詠歡拉回現實,羞紅的臉蛋直往言劍辰的懷裡鑽。
她現在才知道自己原來也是敢做不敢當的人。
※※※
「莫廷恩實在做得太誇張了。」聲音小得只有轎旁的苗詠歡聽得到。
言劍辰乘轎子足足有八人抬,兩旁是鏤空的雕花設計,露出大半的空間像要讓人看個夠似的;還好,外面還覆著一層輕紗,若隱若現地營造出神秘的氣氛,也讓人更好奇地想一窺究竟。
這還不夠,莫廷恩連高官出巡那一套都原封不動地搬了出來。前有開道的儀仗隊伍,後有護衛親兵,再加上敲鑼打鼓的陣仗,弄得像要天下人皆知似的盛大。
「你就忍忍吧!過了今天就好了。」
「別忘了你說過的——今晚的獎勵。」
要不是有她這句話,他早拔腿逃了,哪會心甘情願地坐在轎裡讓眾人像玩猴子般要?
「知道啦!還說,還說。」橫了掩面偷笑的言劍辰一眼。
涼夏的清風吹啊吹,吹起遮掩的輕紗,也吹動所有人的思緒。
風一起,轎子兩旁的人全不約而同地蹲下,有更誇張的還趴在地上。
地上有金子可撿嗎?
不是,這些人想透過涼風掀起的細縫,看看美人的盧山真面目,只好蹲著看了。
轎裡的言劍辰不是輕鬆好過的,風一吹,他得適時地拿起羅帕遮住半邊臉,偏偏清風像愛捉弄他似的,他遮右邊臉,風就吹起左邊輕紗;遮左邊,風卻從右邊來,累死他了。
他寧可和莫廷恩交換工作內容。
莫廷恩負責調派人手維持秩序,防止看熱鬧的人們因情緒過於激動以致場面失控外,還得分神注意附近是不是有什麼可疑份子。
他們都相信淫賊一定混在人群之中,巧妙地掩藏行蹤後再伺機而動;大凡盜賊作案之前一定都會先來探探獵物的底,以及附近地形及週遭環境,將去路及退路都摸熟了後才下手,江湖行話叫這為「踩盤子」。
只不過圍觀的人實在太多了,時間又倉卒,鬧事的人官府抓了一大堆,卻沒看到真正可疑的人。
事情的進行就如他們事先預計的那般順利,苗詠歡的丫頭扮相也營造不少預期的效果,她所經過處果然引起一連聲的讚歎,轎子裡的美人兒雖隔著紗看不真切,但想必比丫頭更美了。
光是去凌雲寺燒個香,一去一回就耗去近一天的時間;除了轎子走得慢外,不守秩序的百姓更是延遲的元兇。
傍晚,一行人浩浩蕩蕩地游完街回到行館來了。每人拖著一臉疲憊卻還不能休息,他們得為今晚的關鍵時刻預作準備。
成敗就在此一舉了。
言劍辰回到專為他特別佈置的「繡房」後,才算真正鬆了口氣,在苗詠歡的協助下將頭上的髮簪、首飾,一股腦兒地全拔下來,抓起床上的男裝,閃身藏在屏風後。
「去掉一身累贅後,這樣輕鬆多了。」言劍辰快意地伸展被折磨了一天的筋骨。
「好可惜。」莫廷恩在一旁唉聲歎氣的。
「我還是比較習慣看你這個樣子。」
要言劍辰換女裝是苗詠歡看到他第一眼時閃入的念頭,而她只要篤定要去做一件事,斷然沒有半途而廢的道理,如今願望達成,看過了,也就夠了。
她也明白言劍辰做了多大的犧牲,心疼得不想再讓他承受一次,況且有哪一個姑娘會喜見自己的丈夫扮成女裝後比自己還漂亮的道理?
「只要撐過今晚就行了,歡歡,你還不趕緊去換上男裝。」言劍辰一迭聲地催促。
苗詠歡的安全是所有人所擔心的,處於全神戒備的眾人勢必無法分神照顧她,她換上男裝後,言劍辰便成為別館裡唯一的「女人」,這一來,淫賊的目標也明確些,不會摸錯別的地方。
「我先伺候『小姐』就寢,再回房?」她調戲他。
言劍辰白了她一眼。
「不必了!你先回房吧!」揮手要她離開,又瞪向坐在太師椅上蹺著二郎腿的莫廷恩一眼:「你還不走?待在一個『姑娘家』的閨房,成何體統。」
「我看你睡著了,我才走。」
「不必了。」言劍辰大吼。上床等人時,他還不放心地交代正在查看門窗的苗詠歡:「檢查門窗沒鎖上後就可以走了,記得換上男裝。」
「是。」苗詠歡笑著掩上房門。
她會乖乖換上男裝沒錯,而這不是只為了她的安全,也方便她混在人群裡看熱鬧,好不容易遇上千年難得的盛事,不湊一腳玩玩怎麼對得起自己?
想把她撇在一旁自己玩?想都別想!
※※※
言劍辰的房間外已布下重重羅網,由莫廷恩親自坐鎮指揮,萬事具備,就只等著淫賊上鉤了。
屏息以待的眾人是全神戒備的,更深怕漏了什麼風吹草動,以致坐失良機。
夜裡的等待是漫長的,三更都過了,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就在眾人以為沒希望時,言劍辰的「閨房」裡卻傳出了打鬥聲。
「太好了,那廝上鉤了。」莫廷恩興奮地摩掌擦掌。
「大人,是不是要帶著弟兄們衝上去?」趙擎問。
「不行!劍辰的武功高強,那淫賊絕討不了便宜,我們貿然衝上去反而礙事,現在要防的是那廝打不過,想腳底抹油溜了。」
「來人,房門口、窗戶,還有屋頂都給我團團圍住。」在趙擎的低聲號令下,所有可能的出入口全密密麻麻地圍了一圈又一圈的人。
密得連隻老鼠都出不去。
果不其然,隨著「碰」的一聲巨響,西邊的窗戶上跳下來一個人影——
負傷跳窗而逃的淫賊,正好被等在窗下的莫廷恩逮個正著。
那淫賊看到截住他的竟是個文弱書生,瞧他身上錦袍玉帶的,定是大有來頭的人物,奸笑著迎了上去。他本以為可以輕易逃脫的,要不然制住他當人質也行,沒想到竟然陷入另一場苦鬥。
「大膽淫賊還不快快束手就縛?看看你四周,早已被我們團團包圍住了,這下你就算插翅也難逃了。」趙擎大喊。
所有的捕快接到消息全趕來了,小小的後院一下子湧進百來個人,早圍得水洩不通,高舉的火把將附近照得像白晝一樣,讓那淫賊無所遁形。
聽了這話的淫賊手下不但不停,攻勢反而更凌厲了。
「想拿下我當人質?」莫廷恩冷哼了聲,輕鬆地化解對方致命的攻擊。
愈想走愈走不了,那淫賊知道今天是栽了,嚇得冷汗直下拚命想逃;莫廷恩卻是一臉的悠遊自若,像貓逗弄老鼠一樣,將他玩弄於股掌之間。
跳窗尾隨而來的言劍辰,看到莫廷恩和淫賊「纏鬥」的情形,卻是面無表情且雙手橫胸地在一旁觀戰,沒有上前加入的意思。
「你不上去幫忙沒關係嗎?」
「沒關係的,這麼一個三腳貓的貨色,一個莫廷恩就綽綽有餘了,哪還需要兩個人同時出手?怕不污了我的手。」
言劍辰的眼睛從沒離開過正在纏鬥的兩個人,預備萬一情況有變時,他好隨時出手,保持警戒的他自然不會費神留意站在一旁和他說話的人是誰。
「莫廷恩的功夫還不錯嘛!」
「什麼不錯?比起我來可差遠了,對付這種只會下迷香的下三濫竟然要費上這麼一番手腳,他的功夫是花拳繡腿,唬人用的。」
言劍辰突然驚覺和他講話的人口氣不對,不像是捕快們平常的唯唯諾諾,轉頭一看,差點沒給嚇死,站在他旁邊的竟是苗詠歡。
「歡歡,你在這裡幹什麼?!」
「幹什麼?看熱鬧啊!」
「這裡有什麼熱鬧好看的?快回房去。」拚命推她,要她回房,低頭看到她身上的衣服後,差點氣結。「你穿的這是什麼衣服!」
「男裝嘍,這可是你叫我換的。」
擒賊的過程苗詠歡一個不漏地全看完了,她不是悄悄躲起來看熱鬧,而是正大光明地站在一旁搖旗吶喊;她早「借」了一套捕快的衣服藏著,為的就是今天晚上好派上用場。
深夜裡烏漆抹黑的,再加上所有人全屏氣凝神地注意淫賊的行蹤,誰還會有空閒去管旁邊的人是誰、是男是女?穿著一身捕快服幟的苗詠歡就這樣混在人堆裡看個過癮。
看到言劍辰下來後才又到他身邊。
「我不是叫你乖乖躲在房間裡、上床睡覺,聽到什麼聲響也不要出來的嗎?」
「那麼大聲想嚇誰啊?我耳朵又沒聾!」嘴上咕嘀著抱怨,眼睛卻沒離開過莫廷恩一瞬。
她長這麼大除了賣藝雜耍的,還是第一次看到男人打架,而且不是毫無章法的亂打,那些招式在苗詠歡的眼裡簡直就像藝術一樣,看得入迷的她只差沒拍手叫好了,哪還管得了在一旁生悶氣的言劍辰。
言劍辰氣沖斗牛地將她拉到一旁,決定要利用這個時機好好和她「溝通」一下,以前他是心疼陪她的時間少,才任由她恣意而為,現在可不能讓她隨心所欲地胡來了。
「我告訴過你多少次了?這裡危險,要你乖乖躲在房間裡,沒事不要出來湊熱鬧,你竟敢不聽我的話,萬一發生了什麼事,看怎麼辦才好?」
「有什麼危險?這裡這麼多人不會有事的,放心好了!何況我有你陪著,就算有危險你一定可以化險為夷的,安啦。」
「你這丫頭,萬一我沒有陪在你身邊,你做事又這麼莽莽撞撞的,到時誰來替你收拾?」
要是他沒有跟在她身邊,怕她出門的第一天就把自己的小命兒給玩完了。言劍辰決定,要帶她雲遊四海之前得教會她一兩招保命的招式才行,不然她還沒將小命玩完,他早嚇死了。
對言劍辰的「教誨」,苗詠歡是一個字都沒聽進去,整個視線和心神全被吸到莫廷恩身上去了,看到精采處,更是跟著眾人忘形地鼓掌叫好。
最後還興奮地扯著言劍辰的袖子大叫:「你看!莫廷恩將淫賊給制服了。」
「在這裡等我。」看她一臉不悅後,歎了口氣:「你要跟來也可以,記住,一定要寸步不離地跟在我身邊。」
他真的是一時不察才會著了她的道兒!天下的女人何其多,他為什麼偏偏挑上一個好奇寶寶來跟自己過不去?
「知道了,我就知道劍辰對我最好了。」高興之餘還不忘灌米湯巴結一下。
※※※
橫行多月的採花大盜終於落網了,言劍辰挑斷他的手腳筋脈,並廢去全身武功,以示懲戒。
若說言劍辰的懲罰太過嚴厲,莫廷恩的處罰方式則將人羞辱得更為徹底!他要人將淫賊上手銬腳鐐後關在木籠子裡,放在行館前任人「參觀」。
消息傳出,外面早擠滿了一大堆想一睹淫賊「風采」——順便拿大糞丟他的人。
這還不夠,莫廷恩還打算押著淫賊遊街。
苗詠歡知道後只是吐吐舌頭,不予置評。這種整人方法也只有莫廷恩才想得出來。
行館裡更是堆滿了各地官員和鄉紳送來的賀禮和酒,更有許多佳餚美食慰勞辛苦多日的衙役公差。
功德終於圓滿,為了鎬賞多月辛勞奔波的捕快們,莫廷恩決定開個慶功宴,佳餚美酒全是現成的,索性開懷個夠。
「我不知道莫廷恩還會功夫。」
「你不知道的事情可多著呢!怎樣,想不想多瞭解我一些?」莫廷恩一逮住機會,還是免不了對苗詠歡花言拐騙一番。
「行了!對你,歡歡不必知太多。」
「來,喝酒。」莫廷恩將言劍辰手上的空杯倒滿了陳年美酒。
「你也喝。」言劍辰也不甘示弱將他的酒杯斟滿。
這兩個男人拚命想將對方灌醉。
莫廷恩是想看言劍辰喝醉酒的模樣,這件事他想了好幾年了,卻苦無機會和言劍辰把酒言歡,今天晚上好不容易逮著機會,怎能讓它輕易溜走?憑他千杯不醉的酒量,屆時先倒地的人一定是言劍辰。
言劍辰是怕莫廷恩拚命灌醉他是別有用心的,趁他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摸到他和苗詠歡的床上來,或者是想做些偷雞摸狗的事;為了以防萬一,還是灌醉他省事些。
拿著烈酒互敬的兩個男人,卻很有默契地不讓苗詠歡沾到酒;她手上拿的是桂花釀,而且,只限一杯。
結果,酒量不分軒輊的兩個人,直喝到天亮才停,兩個人幾乎同時躺下。
大醉三天才醒。
言劍辰醒來時一眼就看到坐在床邊打瞌睡的苗詠歡,大手輕撫上她疲憊的臉頰,才一輕觸,她就醒了。
「我醉了多久?」
「三天了。」她倒給他一杯解酒茶。
「這倒是破例了。對了,三天來莫廷恩那傢伙沒對你怎麼樣吧?」他唯一擔心的就是這件事,擔心到一睜開眼就問。
「沒有。他和你幾乎同時醉倒,現在還沒醒呢!」
「誰說我還沒醒的?」莫廷恩在一名捕快的攙扶下,搖搖晃晃地走進來,整個人幾乎癱軟在太師椅上。
苗詠歡看到莫廷恩那病貓般的模樣,笑箸送上杯解酒茶。
「怎麼?一醒來就往我這兒鑽,怕我們跑了不成?」言劍辰的宿醉已經好了,笑著看顛顛倒倒的莫廷恩。
「我就是怕你趁我醉倒時溜了。聽捕快們說你醉倒了,而且人還在別館裡,我非親眼看到才相信。認識你這麼久了,你哪一次不是不告而別?」
言劍辰只是笑,什麼話也沒說。
半夜,言劍辰帶著苗詠歡翩然離去,只在桌上留下一封書信。
「這個王八蛋!連讓我餞別的機會都沒有。」第二天一早,莫廷恩看完留書後,氣得破口大罵。
此刻一別,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再相逢了。
要不要弄個淫賊出來呢?像這次的事件一樣。
莫廷恩斂首沉思,這一來正義感極強的言劍辰絕對不會坐視下管,他不就可以再見到他們兩人了嗎?還可以朝夕相處好幾個月,多好!
※※※
「為什麼要帶著我偷偷離開,不告而別?」
苗詠歡不是在埋怨什麼,而是好奇的,她想知道言劍辰心裡的想法,愈瞭解他就愈覺得他心機深沉得令人捉摸不定。就因為他難測才更想瞭解他。
瞭解他隱藏在超然外表下的熱情與佔有。
而他的心,似乎也只為她開啟。
「要是告別了,那絕對是走不了的!不擇手段的莫廷恩,為了將我們留在身邊什麼事都做得出來,搞不好他現在就正在苦思想引我出來的辦法。」
言劍辰雖帶著苗詠歡不告而別,卻住在江寧城外的小客棧裡。這一來他可以隨時注意行館的動靜,卻不會受到莫廷恩的騷擾,說穿了就是他還不放心,非得親眼看到淫賊就地正法才肯離開。
「我總覺得不向莫廷恩打聲招呼就走,實在很不禮貌。我很感激他的,雖然他也讓我吃了不少苦頭。」苗詠歡笑著望向他,他該知道她話裡的意思。
她原先以為言劍辰是為了她的清白才想娶她,畢竟兩人同處一室,在世人眼光中她要是不嫁給他,只有上吊自殺一途了;為了保護她的名譽與貞潔,他只好犧牲自己一輩子。
這等高貴舉止她當初是不怎麼領情的。
直到莫廷恩的出現,她才發覺言劍辰對她的感情濃烈得幾乎化不開了。
「不要再提他了,感覺好像他還陰魂不散地跟著我們似的,下次再提起莫廷恩我可是會罰你的。」
莫廷恩因為捉拿採花大盜立有大功,被皇上召回上京親自面聖報告這件事的經過;聖命不可違,莫廷恩愀然不悅地上京去了。
也就是說,莫廷恩目前完全沒空想些奇怪的點子「南北通緝」言劍辰了。
無後顧之憂的言劍辰開始計劃起兩個人的未來了。
現在,橫在他心裡的只有一個問題。
「你想,你爹會不會不喜歡我這個女婿?」
「我才不管他喜不喜歡,嫁你的人是我,只要我喜歡你就成了。」
「謝謝。」親了她的臉頰一下。「我們一路玩回蘇州好了。」
「好啊!好啊!」苗詠歡高興地直拍手。「要玩多久?」
「—個月也足夠了,成親後還怕沒時間玩?你先寫封信回家,免得你爹擔心。」
「為了以防萬一,我還是寫封信告訴我爹你的事好了,免得他突然看到我回家,身邊又跟個男人,嚇出病來可就不妙了。」拿起毛筆匆匆寫下數語,用紅泥封口後交給言劍辰。「好了。」
「信上寫些什麼?」
「沒什麼。」
苗詠歡才不敢讓言劍辰看信裡寫些什麼,他要是看了,肯定不會幫她送信回家的;他這個君子,不知道有時候為達到某種目的,是要不擇些手段的。
「我可以告訴你,我爹一看到信定會二話下說讓我們成婚的。」
苗人秀不是不會反對,而是苗詠歡在信裡威脅利誘地讓她父親沒有立場反對。
「要是他還是反對怎麼辦?」
此時的言劍辰早已沒了在華少羿面前誇下海口時的豪與傲,雖然已有了非她不娶,甚至搶親的準備,但他仍不希望苗詠歡為了他得做出二擇—的決定來。
他是個江湖中人,說好聽點是雲遊四海,難聽一點是居無定所,有哪個父親願意女兒餐風露宿地跟著他受苦?何況,他並無心經商,更別提繼承苗家龐大家業,這點和苗人秀的期許相差太多,他的求婚豈能輕易得到丈人的首肯?
瀟灑如言劍辰一遇上情關,也變得亂沒信心一把的。
「不怕,我還有法寶。」苗詠歡拍胸脯保證,早已胸有成竹。
「什麼法寶?」
「萬一我爹不喜歡你,硬要逼我嫁給別人的話,你可以在我成婚前將我劫走啊!憑你的武功絕對沒問題的,這一來不就什麼問題都解決了?」
「你願意為了我離家,甚至不惜脫離父女關係?」言劍辰瞪大的眼裡滿是柔情。
她定是愛他很深,才會做出這等壯士斷腕的決定來。
「離家出走有什麼了不起的,我早做過了。至於脫離父女關係嘛,你也想得太嚴重了,我爹頂多只是關起門來生悶氣而已,氣過就算了。」
「嗯,不得已也只好這麼做了。」言劍辰歎了口氣,這丫頭總是少根筋。
屆時他只好努力讓苗詠歡生個小娃娃了!苗人秀看在外孫的上,也不好太給他臉色看吧?
「爹要是知道我這麼有眼光,挑上一個比華少羿還棒的夫婿,不對我佩服得五體投地才有鬼,哪還敢反對!」苗詠歡自得意滿的,巴不得現在就看到父親苗人秀的佩服和欣賞。
真的!再怎麼難的事,一到苗詠歡嘴裡就變得再簡單不過了。
※※※
「我可以策馬快跑了嗎?」
騎著一匹紅白相間牝馬的苗詠歡,側過頭問她身邊的言劍辰。
一路迂迴南下的他們並不急著回苗家,言劍辰更打算趁這個時機帶她到處玩玩。他本來只打算買一匹快馬兩人共乘,可是苗詠歡卻直嚷嚷著要學騎馬,硬是纏著他非得買兩匹馬不可,無可奈何的他只得挑了匹個性溫馴的牝馬,亦步步趨地跟在她身邊。
「不行,你好不容易才學會控制韁繩,不致想往右,馬頭偏不聽指揮地往左,現在讓馬快跑絕對會跌斷你那漂亮的脖子的。」
「那什麼時候才可以?」
「等你的技術更好些。」
「我的技術已經很好了。」她笑著撒嬌。
「就算你笑著誘惑我,我也不會放水的。或者,你可以選擇和我共騎一匹,這樣的話,你想跑多快都可以。」言劍辰笑著蠱惑她。
「不要,我要自己騎,你一逮到機會就要我和你共騎,真懷疑——」
「噓。」言劍辰打斷她的話,專注地凝視前方。
「怎麼了?」
「有十一匹快馬朝我們的方向過來了。」
話才說完,真的有十一匹快馬奔了過來,並在他們面前勒馬停住。特別值得一提的是,這十一人中有個年紀與苗詠歡相仿的少女。
領頭的是一個身材壯碩的中年漢子,翻身下馬後朝言劍辰拱手行了個禮。
「在下黃寅是飛龍幫的二幫主,敝幫幫主得知言公子路過此地,特準備粗茶水酒為言公子接風洗塵,請公子務必賞光。」手一揮,有人恭敬地呈上邀請的帖子。
言劍辰雖不悅,但還是禮貌性地下馬,扶著苗詠歡的他看也不看帖子一眼,只是拱手行了個禮。
「煩請黃二幫主轉告蕭幫主,言某只是路經此地,尚有要事在身,蕭幫主的好意在下心領。」
尚未轉身卻被一個女孩子拉住了手。
「言公子,你忘了我嗎?我是蕭可兒,我已經盼了你整整一年了,好不容易盼到你來,你怎麼能不去飛龍幫坐坐呢?」
蕭可兒以極嬌媚的聲音訴說著她的請求,不過,正對著苗詠歡的眼光卻是含恨的。
「蕭姑娘,男女授受不親,請你自重。」言劍辰冷冷地將蕭可兒的手移開。
「請言公子看在黃某的面子上移駕到飛龍幫上小憩,這位姑娘也請一起吧!」黃寅求救似的望著苗詠歡。
苗詠歡弄不清楚狀況,蕭可兒的舉止也讓她不高興,更恨這批人莫名地打斷他們的遊興,不過,沒她回話的空間——
「不去。」沒得妥協,言劍辰一口回絕了,轉身要扶苗詠歡上馬。
身後卻傳來黃寅的驚叫:「可兒住手!」
回過頭的苗詠歡倏然看到半空中有一條鞭影迎面而來,臉在瞬間嚇得死白。
她的身子正被言劍辰撐在半空中,正是將上馬而未上之際,唯一能出手救她的言劍辰正扶著她的腰,他若放手,她一定會跌下來的;若不放手,眼看那條鞭子就要揮到她臉上了。
蕭可兒大概也料準了這情形,手上的勁道仍然下減。
「看我不抽花你這小賤人的臉!你變醜了看言公子還要不要你。」原有的幾分姿色早被猙獰的臉取代。
苗詠歡認命地閉上了眼,死活由它了。
一睜開眼卻發現自己安安穩穩地坐在馬上,而鞭子的另一端正牢牢地握在言劍辰的手裡。
因為閉著眼,自己如何得救也搞不清楚。
言劍辰微一使力,鞭子另一端的蕭可兒便應聲倒在地。
餘怒未消的臉上是不容情的冷硬,手—拉,硬將蕭可兒連人帶鞭往前拖了好幾尺。
蕭可兒半邊手肘和臉皮都磨破了,他仍是不停。
"劍辰,劍辰,我沒事了,你別再生氣了。"來不及平抑自己所受到的驚嚇,她急著安撫盛怒的他。
"哼!"言劍辰冷哼一聲,甩開手,軟軟的皮鞭瞬時斷成一截一截的。
"謝言公子手下留情。」黃寅單膝跪地顫巍巍地道謝。
「幸好苗姑娘安然無恙,否則飛龍幫全幫的性命還不夠賠!還有,相信貴幫幫主須嚴加管教他的女兒。」
「是,是!黃某回去以後一定請幫主嚴加管教,嚴加管教!」
「給我滾!」
這話像是特赦令似的,飛龍幫一行人跌跌撞撞地上馬走了。
苗詠歡第一次看到言劍辰生氣的樣子,她才知道盛怒的他是極嚇人的;板著臉的他還算是溫和了。
「嚇到你了?」又換上一臉柔情。
「沒有。」她搖搖頭,她是嚇了一跳沒錯,只不過,她受的驚嚇還沒有飛龍幫那些人來得嚴重。
「要不要休息一下?」
「不用了,我們走吧!不要讓這些偶發的不愉快敗壞我們的遊興。」她笑。
「嗯,不過從現在開始,你得和我共乘一匹馬,別抗議,這是為了你的安全著想!」
想到剛剛那一鞭,他就心有餘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