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
「你的父親有和人結仇嗎?」
旁邊一個警員拿著速記簿等待著他的回答。
他陰沉的看向不遠處兩個站在醫院會客室角落的男人:「沒有。」
「可是據目擊者說,那輛車是故意撞向你父親的,他們一定有動機。」
「那你為什麼不去問他們?」他暴躁的低吼。
「如果你堅持不肯合作,我們無法查明到底是誰將你父親撞成重傷的。」那名警官耐心地說著:「你是他的兒子,你應該知道他日常的交往情況。」
「我告訴過你沒有……」他大吼。
秦雪航將他拉住:「冷靜一點!」
「冷靜?你叫我冷靜?」飛鷹甩開他的手,狂怒的指向站在角落的男人:「我父親現在躺在急診室,那兩傢伙站在那邊等著看我的好戲,而這個狗屁警察完全在這裡和我浪費時間!你還叫我冷靜?!」
「飛鷹!」
「寇先生,我們瞭解你的心情,但是請你務必和我合作,這是必經的程序——」
「去你的必經程序!我——」
雪航拉住他往外走:「別激動!你冷靜一點!」
飛鷹再一次甩開他,受傷的手用力捶著牆壁:「該死!」他怒吼。
「你要毀了雪農為你做的一切?」
他將頭埋入自己的雙掌之中,顫抖的背部無助的抽搐著。
雪航拍拍他的背;「你先別難過,你父親不會有事的。」
他深吸了好幾口氣,勉強點點頭。
「寇先生?」兩名警察走至他的身邊,領頭的警官有些為難的看著他:「我瞭解你的心情,可是——」
「這裡我們會處理,你們先回去吧!」
「湯警官、李警官。」
秦雪農帶著兩名她熟識的警官來到。
飛鷹無助的神情使她的心揪緊了一次又一次。
「飛鷹,這是湯慶潔警官和大胖。」
湯慶潔朝兩名警員點點頭,「你放心好了,這件事我們一定會查個清楚的。」壯碩的大胖保證似的拍拍他的肩。
雪農和慶潔低聲說了幾句話,湯慶潔走向一直站在會客室裡的兩名記者。
他們比手劃腳了一陣子,那兩名主動性終於垂頭喪氣的走出來,臨走時仍心有未甘的望了飛鷹和急診室前的於靜一眼。
「謝謝!」雪農感激地朝慶潔道謝。
湯慶潔搖搖頭:「泰生和仇平是多年的老友,而你又是泰生的好朋友,這一點小事不要放在心上。」
飛鷹的心裡五味雜陳,即使是一團混亂的現在,雪農仍不忘為他的前途打算。
有的時候他真的認為,對她來說他不過是一個演員罷了,而她正孜孜不倦的行使她經紀人的責任,而這個責任即使她已經不是他的經紀人了,她卻仍無法放下!
「飛鷹?」
於靜的母親手足無措的站在他的面前,滿臉的焦急,她求助的望著他:「阿靜很自責,她覺得她有責任,我——我勸不動她,你可不可以來一下?」
他一言不發的走向急診室門口的於靜。
「真苦了阿靜了!才和飛鷹相認,現在又發生這種事——」
雪農不解地望著喃喃自語的於母,雪航歎口氣:「於靜是飛鷹的姐姐,他們昨天才相認。」
說不出是什麼樣的心情!
釋然、愧疚,和一點點的歡喜。
她中該懷疑對她的表白,但現在不是說這些話的時候。雪農只有無言的望著飛鷹的背影,祝福才是現在他最需要的!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急診室的紅燈刺目的亮著,似乎永遠不會熄滅。
護士們沉默的進出,每個人的臉色都是凝重的,隱隱一股不祥的訊息充誅在他們的心裡。
終於到了宣判的時刻。
白袍上沾滿血跡的醫生無言的走了出來,看了眾人一眼,他沉默的摘下口罩和手套,輕輕的搖了搖頭:「對不起,我們已經盡力了——」
剎時風雲變色!
飛鷹鐵青的臉變得可怕的死灰,顫抖的身體潰然傾向雪白的牆壁。
「——病人希望見他的兒子女兒最後一面——」
寇長青臉色死灰,抖動的唇掙扎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我——對——不——起——你——們——」
飛鷹跑在病床邊,淚水湧了出來:「爸——」
「——原——諒——爸——爸——」
「爸——」於靜痛哭地伏在血跡斑斑的病床邊:「求求您!求求您別死!」
寇長青扯動的唇角看起來像個笑容,他舉起他仍淌血的手,他的兒女緊緊的握著他:「原——諒——我——」
飛鷹和飛燕拚命的點著頭:「我們不怪您!只求您別死!爸——」
氣若游絲的他微笑的合上雙眼。
「爸!」
飛鷹大吼,用力搖憾著他:「是誰!告訴我!爸!告訴我!」
他顫動的唇聲音已低得聽不見,飛鷹靠近他,盯著他死灰的唇。
擠出來的兩個字……
「老刀——」飛鷹低喃,彷彿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
寇長青的手無力地垂下。
他心滿意足的閉上他睜開了數十年卻一直視而不見的雙眼。
一切是不可能再度得來了,但是最後他仍重新擁有了他的子女,即使只有短短的幾秒,他也已如願已償了!
今後下地獄也罷,至少他可以大聲的宣告,那一雙大明星是他的獨生女——
「爸?」
飛鷹和飛燕握著的手已漸漸冰冷:「爸?」
而再怎麼搖撼,寇長青也不會再睜開雙眼了!
「爸——」
這一聲又一聲淒厲的呼喊想必傳到了天際了吧?
這是他們終身的遺憾,真的!
這是個永遠也不會褪色的遺憾……
老刀的本名和照片立刻在各大報刊登通緝,然而避免不了的,飛鷹和於靜也上了報。
湯慶潔的能力有限,她無法壓制所有的新聞媒體,於是各種繪聲繪影的報道便紛紛出籠,他們成了另一種男女主角——
消息靈通的記者更挖出了飛鷹和雪農同住在棟大樓,而雪農正是各媒體競相報導的法國富豪秦泰和的愛女。
於靜和飛鷹的關係,於靜和秦雪航的關係。
這一大段錯綜複雜的關係刊登在報紙和新聞媒體上,一時之間竟造成了莫大的轟動。
這——便是影藝人員的悲哀,永遠匱乏的隱私權,一旦成為話題人物,更是無所遁形。
他們的悲傷也好,快樂也好,都成為攝影機追逐的對像,暴露於人群的面前,再好的演技都無法掩飾辛酸!
家是已經住不下去了,雪農和雪航搬到飯店和他們的父母同住,至少那裡有警衛,而秦泰和又是外交人員,任何的拜訪必須經過同意,他們可以暫獲得平靜。
而飛鷹由沈剛監管,他對老刀恨之入骨,衝動之餘不知會做出什麼事來,所以由孔武有力而且擔任保鏢職務的沈剛來監管是最好不過了。
於靜則是深居簡出,對寇長青的死,她自覺總有一份愧疚,如果那天她能冷靜的想一想,或許今天結局會有所不同。
儘管她明白那是人之常情,但仍無法釋然。
傷痕仍太新、太痛,她需要一點時間來冷靜自己。
雪農在飯店的套房內不安的踱步。
已經三天沒見到飛鷹了,她的心思浮動不安到了幾乎無法忍受的地步!「我要去葉羅那裡!」
雪航倚在飯店的窗前:「除非你會飛,否則飯店外那些豺狼虎豹可不會放過你。」
「管不了那麼多了!難道你不想見於靜?」她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往門口走去。秦泰和一臉怒氣的打開門走了進來,他的妻子同樣的冷著臉走在他的身邊。
「你們的禮儀退步了。」雪航冷笑。
「進我兒子女兒的房間難道還要敲門?」他低聲咆哮。
「隱私權翻成法文叫——」
「隱私權?」秦泰和怪叫,將手中的雜誌丟在桌上:「你看看這個然後再告訴我什麼叫隱私權?」
雪農好奇的翻到已折得稀爛那一頁,標題是:法國大亨之子女與街頭拾荒老人之子女的異國幽曲。
大幅彩色的圖片是她和飛鷹的一張合照,角度取得極佳,他們倆人看起來就像對情侶,還有雪航和於靜的照片,同樣是狀極親怩的。
她父母的照片和當年他們在法國的全家福也在之列。
雪農不得不佩服該雜誌記者的本事!居然有辦法取得這些照片,並胡說出那麼多令人匪夷所思的情節!
「我要告他們!」秦泰和怒吼:「你看看上面寫的!科連秦家的祖宗八代都成了癡男怨女了!科不像話!太不像話了!」
雪航將雜誌接過手,從頭到尾看了一次,臉上忽陰忽晴,直到看完,他一把便扔進垃圾筒:「真有本事!那個記者該去當小說家。」
「你看看你們在台灣搞的!好好的法國你們不待,偏要跑回台灣丟人現眼!這件事要是傳回法國,我這張老臉要往哪裡擺?」
雪航聳聳肩:「反正你有的是錢,這種花錢擺平的事你應該已經不陌生了。」
秦泰和大怒:「你這是什麼話?」
秦凱兒站到父子兩人中間:「好了!從法國吵到台灣,你們父子倆也該休息了吧?」
秦泰和一揮袖,怒火未平的坐在沙發上:「你打算去哪裡?」
雪農直視她的父親:「去看飛鷹。」
「不准!」
她倔強的閉上唇,毫不讓步的直視著他。
「這像什麼樣子?作戲的也就罷了,他父親竟然還是個拾破爛的!你這不是存心氣死我是什麼?」
「英雄不論出身低,是您一直告訴我的話,過去您不也只是個碼頭工人嗎?」
秦泰和跳了起來,直直指著他的女兒:「你這是什麼話?我教你的禮貌是這個樣子的嗎?才十年不見你就學會了忤逆尊長?」
「爸!」
「不要叫我!」
父女兩人對恃著,同樣的血統有著同樣固執的脾氣,兩人各據一方理由,誰也不肯讓步。
這是一場意志力的爭奪戰?!
「我沒有忤逆您的意思,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您教導過我的,這並不是錯誤,我愛飛鷹,您阻止不了我。」
不慍不火的宣告迴響在室內,這是秦泰和夫婦所聽過他們女兒最堅決的一段話。
從雪農身上,他彷彿可以看到當年永不低頭的自己,秦泰和有半晌的愕然。
雪航讚賞的朝雪農一笑:「好極了!我們走!」
「站住!不准去!誰要踏出這個門,誰就——」
「去吧!」秦凱兒攔住她的丈夫對她的獨生女鼓勵的一笑:「讓司機送你們去,那就沒人會打擾你們了。」
雪航和雪農不可思議的看著他們的母親。
她微微一笑,他們感激地點頭,轉身走出房間的大門。
雙生子的動作是那麼一致,形貌是那麼的相像——
秦凱兒感到眼角的濕潤——
她的一雙獨生女都已長大成人了,而她倒才真正體會到他們是怎麼樣在她的心中佔據一席之地!又是怎麼樣是她心中的支柱和驕傲!
她錯失了他們二十七年。
「你——」秦泰和氣餒的大叫,潰然跌坐在沙發上。
凱兒平靜的自垃圾筒中撿起那一份雜誌:「你看不出來他們是真心的相愛嗎?你是阻止不了他們的,就像當年我父親阻止不了我一樣。」
「那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當年的你也只不過是個碼頭餐房的一個小廚師罷了,並不比寇飛鷹強,現在的他至少比當年你來得富有。」
秦泰和非常意外,這許多年了,他的妻子說的話少得屈指可數,但她似乎決心要動搖他的信念。
而她——足以動搖他的一切根基!
凱兒將雜誌翻到敘述飛鷹和他父親至死互相原諒的那一段:「你要像飛鷹的父親一樣嗎?」
他無法回答,因為他從不曾想過會失去他的獨生女,直到今天,他仍相信這十年不過是他們的孩子氣罷了!
「孩子們都長大了,不會再受你的控制了,如果你打算這樣下去,那麼你不是會再失去他們十年,你會失去他們一輩子!」
秦泰和愕然了!
會有那樣一天嗎?
他的作為是那麼的不可原諒嗎?
為什麼?他只不過希望為他們找一條最平坦的道路罷了!這不是每一個為人父母都會做的事嗎?
他所不會得到的一切,他希望由他的獨生女得到,這樣一個小小的希望竟是那麼大一個錯誤?
凱兒蹲在他的身前,神情和當年的她一樣的溫柔可人:「泰和,我們已經錯了二十多年了,孩子們在我們的身邊並不幸福。」
是的。
他的孩子們並不幸福:沈剛不幸福,雙生子也不幸福!他不但是個失敗的丈夫,他還是個失敗的父親。
「我一直為他們做最好的——」他蒼老的聲音無助的哽咽:「一直替他們找最好的生活——」
「我知道,但是他們並不快樂,風箏只要不斷線,那麼飛多高,就讓他們飛吧!終有一天他們累了,還是會回到我們身邊的。」
風箏只要不斷線——
啊!風箏只要不斷線!
秦泰和終於明白了,他一直想要左右他的孩子們,但他並沒有成功,線握得太緊了,終會有斷的一天!
這正是他失去孩子們十多年的原因!
「凱兒——」他凝視妻子依然美麗的臉:「我們——還來得及嗎?」
秦凱兒微笑,含淚地微笑:「來得及的!現在一切都還來得及!」
雪農踏進葉羅家的客廳時,湯慶潔警官和大胖警官都在,飛鷹抑鬱陰沉的坐在沙發上,沈剛亦步亦趨的跟著他。
「慶潔?」
「雪農。」湯慶潔微微一笑,不待她開口便正色的說道:「我們在老刀山上的別墅裡找到方月紅,她被打成重傷,目前已送醫急救,據她說老刀和阿狗對飛鷹心存怨恨,撞死飛鷹父親的主凶也是他們,目的是引飛鷹出現。」
她的臉色剎時慘白!
那是謀殺!
那種喪盡天良的事都做得出來的人根本已經失去人性了!會對飛鷹做出什麼事可想而知!
這種想法令人不寒而慄!
「你先別緊張,我們已經通緝他們了,老刀跑不掉的!只要飛鷹不出面就不會有危險,這房子的四周我們都已經派人加以保護了!」慶潔安慰地寧關告訴她。
飛鷹暴怒地起身:「那我不是跟個囚犯沒什麼兩樣?我父親被殺,我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兇手逍遙法外?」
「飛鷹!你這樣說就太不公平了!慶潔他們是盡力在保護你!」雪農穩住自己的心情,斥責地說道。
他的臉上出現愧疚的神色。
大胖滿不在乎的揮揮手:「沒關係,換了是我也不會喜歡被一堆人守著。」他朝飛鷹微微一笑,但隨即正色的繼續:「老刀是個危險人物,我們已經注意他很久了,只是一直苦無機會可以捉他,現在他犯下這種重大刑案是絕對跑不掉的!這些安全揩施只不過是以防萬一罷了,但是你自己這裡小心為上,現在他是什麼事都做得出來的!」
飛鷹只有點點頭,他苦笑著指指沈剛:「有他跟著我,我連上個而所都不會有一隻蒼蠅飛進來,你們大可放心!」
「飛鷹!」
「喂!你對我哥哥說話客氣一點!要不然我會打得你三個月上不了電視下不了床喔!」雪航和於靜站在客廳的門口。
「哥哥?」
雪航微笑地走向沈剛,他朝飛鷹聳聳肩:「我好像總是在警告你對我的家人要有禮貌!」
除了他們三兄妹,所有人的眼光全在他們的身上梭巡。
沈剛尷尬得臉紅,卻又感動得無以復加:「少爺——」
雪農朝他搖頭:「你是大哥,不應該這樣稱呼我們!」
「可是小姐——」
「沈剛是我們的長兄,他媽媽是我們的大姨。」雪農簡單的告訴他們。
「為什麼一直沒聽你說起這件事?」於靜不解的訊問。
雪航再度聳聳肩:「因為那是家庭秘史啊!非姻親不傳!」他邪邪朝她一笑。
她的臉迅速飛紅,湯慶潔及大胖識相的向他們告辭。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情開玩笑!」於靜輕斥,憂鬱的神色又回到她的臉上:「要是捉不到他怎麼辦?那飛鷹豈不是一輩子都不能安心了?」
「放心吧!」他親暱的摟著她的肩:「據我所知,台灣的媒體已經會飛天遁到到了無所不能的地步了!沒有什麼人可以逃過他們的法眼,搞不好現在那傢伙正被某個記者追得無處可逃呢!」
「那些報導真是精彩。」飛鷹忍不住微笑:「我們應該把它們懼起來當做傳家之寶,以便萬古流芳!」
「很好笑。」雪農扮個鬼臉。
「有何不可?」雪航大笑:「可沒多少人有這種機會呢!」
「只要你趕快和於靜結婚,他們會寫的更精彩的!」雪農調侃。於靜躁紅著雙頰,離開雪航坐到飛鷹的身邊:「你們不要再開玩笑了好不好?我真的很擔心飛鷹。」
「我絕對不會有事的,你放心吧!」他摟摟她。這便是人與人之間的情誼吧!
當遇到了難關,以往的一切似乎都不再重要了,重要的是合力渡過困難,而雪農、雪航和沈剛沉默的相對。
他們曾是主僕,卻也是親手足。寇飛鷹和寇飛燕相認了,闊別二十年,他們的親情卻只有更加緊密的扣住他們。
而秦家的人分崩離析十多年,到了今天,他們緊緊交握的手亦將過去一切傷害融化搗碎。
不管未來會如何,至少在這間房子內的三個人,他們的心是牢牢相連的!
老刀一直沒有出現。
經過將近一個月,飛鷹的傷已完全康復,他再也不顧眾人的阻攔,全心的投入他唱片的製作之中。
媒體總是喜新厭舊的,經過一個月的熱炒,這一段新聞終也漸漸平息而為人所淡忘,還有太多的事值得報導,他們逐漸不再追逐這些主角們了。
警方仍積極的追緝老刀和阿狗,但卻一直豪無所獲,老刀是個江湖老手,他深諳躲藏之疲乏,至今仍未留下半點蛛絲馬跡,或許他已潛逃出國了也不一定吧!
這樣的想法至少會使人心安一些。
飛鷹和雪農之間情勢微妙。
她一直找尋機會向他解釋,她和邵奇的關係,飛鷹卻總躲著她,非絕對必要便不會和她說話。
看到雪航和於靜甜蜜的模樣,雪農無法不感到黯然!
秦泰和夫妻仍停留在國內,而漸漸的,他們一家人的心結在他們共同的努力下已慢慢解開。
或許對秦凱兒來說並不容易,但她的確努力的去接受沈剛。
而秦泰和和雪航在經過幾次觀念上的激烈爭執之後,他們父子倆學會了相互欣賞和接納。
當然!絕沒有一蹴可成的童話存在,他們仍必須經過重重的考驗,但比起過去的十二年,他們的確努力的想尋回失去的親情!
這比什麼都來得重要!
「小農?」
雪農茫然的轉過頭來,她的母親已推開她的房門走了進來:「不舒服嗎?」
她搖搖頭,剛剛她到錄音間去找飛鷹,錄音室人卻說他正在錄音無法和她見面。
這樣的躲避著她,雪農感到心痛!
那不是過去的飛鷹!
「沒有。」她只能這樣回答,至少她沒有說謊,心上的傷痕並非肉體所能比擬。
凱兒在她的床邊坐了下來:「是為了那個年輕人?」
她的洞悉力使她訝異!
這麼明顯嗎?
她的情緒已到了連甚少和她談話的母親都看得出來了嗎?
凱兒輕撫她的短髮:「我們母女倆雖然不親近,但中國的諺語不是說,知女莫若母嗎?媽媽也是過來人。」
雪農知道這段時間以來,他們都變了!
變得肯對家人開啟心扉,互相傾訴了。
她微微哽咽:「他不肯理我——」
「我知道,要不然你不會這麼難過。」她輕輕擁抱女兒:「為什麼不告訴他,向他坦白?」
葉羅也曾這樣問過她,而她當時無言以對。
害怕受到傷害的心使她保持緘默。
「萬一他——」
「會比現在更糟嗎?」凱兒凝視女兒的眼:「媽媽為了不必要的矜持,失去了二十多年的幸福,我不希望你步媽的後塵。」
秦凱兒不勝唏噓。
當年的她因為矜持而失去了丈夫的愛,使他投向別的女人的懷抱,而鑄下了大錯,直到今天才算有機會去鑠補,她不能坐視女兒有和她一樣的遭遇。
「有任何的問題去和他當面談清楚嗎!如果你們是真心相愛,那麼千萬不要錯他!
我錯過二十多年,你要和我一樣嗎?」
凱兒搖搖頭神色平靜:「對於雙方都有錯誤的往事無法說原不原諒,我們無法改變過去,那只有致力於未來。」
雪農沉思,卻無法取決:「我不確定——」
「那麼就由你的心去確定,不要去想未來,理智往往是感情的殺手!」
這正是她的迷惑吧!
心的交戰正是感情與理性的交識。
而今——雪農看著凱兒飽經風霜的臉。
感情終於戰勝理智。
她的心也有了答案!
「媽!謝謝您!」她含淚擁抱她的母親。
「去吧!雪航說今晚是飛鷹唱片完成的日子,他們會在錄音間等你。」她意味深長的看著她:「飛鷹有一份禮物要送給你。」
長久以來,她綻出了她第一個真心的笑容:「嗯!」
燃起的希望使她歡喜若狂!
她的理智警告著她不要抱太大的希望,而她生平第一次,將理智的門牢牢的鎖了起來!
天色已晚了,但她一點也不在乎,一心只想迅速的趕到飛鷹的身邊,告訴他——她愛他!
將近一個鐘頭的車程彷彿一生一世,她下了車便迫不及待的朝錄音間衝去。
大樓旁兩條黑影掠過她的眼前,她一點也不去注意。
正想上樓,飛鷹一行人便已有說有笑的走了下來。
「雪農!你來了。」於靜興高采烈的向她招呼:「飛鷹有禮物送給你呢!快來看!」
飛鷹莫測高深的眼光與她相遇,雪農感到忐忑不安。
理智的門悄悄的打開了一條縫探出頭來——
「阿寇!」
突如其來的粗魯呼喊使所有的人都愣了一下。
門外一條黑影猛然撲向飛鷹,手上亮晃晃的利刃毫不留情的劃開了飛鷹的衣服。
「不!」雪農驚叫!
地上的人影已扭打成一團,雪航和沈剛立刻衝上前去試圖分開二個人。「放開我!」
飛鷹怒吼!暴怒地再度撲向老刀:「你這畜生!」
老刀掙扎著想脫離沈剛的掌握,口中不乾不淨的咒罵著。
「於靜!去打電話報警!」雪航使勁扣著飛鷹的雙手。
呆愣著的於靜立刻回過神來,轉身衝上樓。
「放開我!」
雪農衝向飛鷹:「別這樣!」
「老刀!你會不得好死!」
他卻只是一臉的冷笑,瘋狂的眼透著冷冽的光芒:「誰死還不知道!」
沈剛怒極一拳打中他的下巴。
他的頭偏向一邊,那冷笑卻仍掛在他的臉上,那道長長的刀疤猙獰的抽動。
雪農感到寒意!
她擋在飛鷹的身前,緩緩的回頭——
是什麼東西在街燈下閃著森冷的銀芒?
「警察馬上就——」於靜僵直在原地。
一切彷彿電影中的慢動作……
大樓旁閃出一條瘦小的人影,手中握著的槍向著飛鷹——
砰!
砰!
砰——
三聲槍響劃過冷冷的夜空。
沒有感覺的。
她緊緊的抱住飛鷹,望向他瞬間失去血色的臉。
麻木卻清楚的知道子彈穿進身體裡……
然後是火辣辣的痛楚……
「雪農!」
他沒事。
她想著,可以吼得那麼大聲的人一定是沒事的!
他不會再全身沾滿血跡的出現在她的眼前的了。
她的噩夢永遠也不會實現了……
飛鷹撕心裂肺的叫喊著!他用盡全身的力氣摟住癱倒在他懷裡的她:「不!」
「不要!不要死!我不冷你死!我還有好多話沒告訴你!不冷你死!我愛你!你聽見沒有!我愛你!」
她抖動著唇瓣,舉起無力的手拭去他的淚水:「我也愛你——」她低語。血像泉水一樣不顧一切的湧了出來。
飛鷹瘋狂的壓住她的傷口,彷彿這樣便可以止住那刺目的鮮血!
「我愛你。從來——沒有把你當成工具——從來沒有——不喜歡你——」她嗆咳著,自唇角流下血跡:「相信我——沒有——邵奇——」
「不要說了!不要說了!」
在這種情況下,她仍努力的想安撫他,想傾訴她的真情。迫使飛鷹感到無比的痛苦,難道她不知道他根本不在乎?不管她是不是把他當成工具,也不管是不是有邵奇!他愛她!
而現在他將失去她了——
他痛哭失聲,將她虛弱的身體擁得緊緊的:「不要再說了——別死——求求你——」
救護車的聲音由遠而近,他們全都沒有聽見,飛鷹只是擁著她,在她的手無力的垂下之後——
他發出了野獸般的淒厲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