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緊張,該不會是有什麼事吧?」
茌他銳利的目光下,她忍不住屏息,閉上焦慮的眸,躲避他過度專注的凝視。現在的他,性情難測,對人又帶著極度的猜疑,若讓他發現她做的事情,不曉得會不會一掌劈了她?
焰猛走向前,以指尖托起她的下頷,感覺她在瑟瑟顫抖;似乎抓到了什麼連結,他緩緩回頭望向桌上的白瓷茶杯和那本厚電重的降書,沉聲喝問:「你和外頭的那群人在密謀些什麼?」
蜜雅嚇得向後退一步,他雙手攫住她的肩拉回她。「說!」
肩上加重的力道讓她忍不住悶哼。「我……我……」慌亂的腦袋找不出一個合理的說法,她能做的只有搖頭否認。
焰猛冷笑了幾聲,突然振臂一舉,將她向上提起,蜜雅背心猛撞上巖壁,疼得皺眉。
「看著我。」
蜜雅聞言,望進他陰沉無光的眸中,無端地感到一陣暈眩,意識忽然間恍惚起來,她直覺地想閉上眼,卻驚覺自己只能睜大著眼,連視線都無法移動。倏然明白焰猛正在做的,她開始掙扎,淚水無聲地滑下臉頰,直到他鬆開鉗制的手,她才重重地跌到了地上。
蜜雅抱緊雙臂,仍揮不去那股昏眩。焰猛剛剛讀了她的思緒,現在他全知道了,接下來他將會怎麼做?
他在她面前蹲下,抬起她下頷,強迫她與他四目相對;他的神情複雜,夾雜著不可置信的震驚與被背叛的痛苦。他的痛她感同身受,因為她與他一樣痛。
蜜雅顫巍巍地伸出手想碰觸他,卻被他避開。焰猛不曾有過的疏離與冷漠讓她受傷地收回手,忍抑地啜泣。
「猛,我只想讓你好起來……」
「如果不是讀了你的心,我根本不會相信我捧在手心裡的你竟會背叛我。」他冷笑搖頭。
「不,我沒有要害你的意思,我愛你啊!焰猛。」
彷彿要證明她的話,他猛然吻上她的唇,狂暴地吮吻,肆虐著她的唇,直到兩人都嘗到口中泛出的腥味。他慢慢抽離,拇指劃過她腫脹的唇,輕抹去她唇畔的血跡和臉上的淚痕。
他像石像般杵著,神情複雜,冷冷地凝望著她,許久後終於苦澀地笑了。
「即便是如此,我仍無法恨你。」
他的視線越過她落到了遠方,眼中逐漸湧起殺意,嘴角泛起幽冥般的魅笑。
「是該讓那些心存妄想的人知道了……有時死亡並不痛苦,痛苦的是等待的過程。」厲眸掃過放在角落的煙花,在他的意念驅使下,一束煙花瞬間疾飛出險峻的峽谷,竄向黑暗的夜空。
蜜雅疲累地閉上眼。來不及了,她再也無力阻止這一切。
天空像被潑灑了墨汁般,黑得透不出一絲光線,這樣詭譎的黑幕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突然間,艷麗的紫色光束在九龍窟所在的峽谷上方綻放開來,美麗的煙火照亮了整片夜空,卻沒有照亮等待中的眾人的心,反而帶來了沉重的絕望,人群中甚至還出現低泣的聲音。
眾人面色灰敗、如喪考妣地走進大殿。
「乾脆投降算了,給東嶽王治理也不見得不好。瞧!人界現在多們繁榮。」有人先開口。
「是啊!這也不是不可行。」
彷彿被注入一道曙光般,嗡嗡的人聲開始充斥在大殿上,討論著東嶽帝國的可能性。
「真是天真。你們以為在欺騙了東嶽王后,我們還有活命的機會嗎?」突然大殿一角傳來一聲譏誚的笑聲。
現場再度沉寂下來。
此時一名白袍巫師走到了大殿中央,朗朗開口:「各位,東嶽王的法力雖說是出神入化,但我們之中難道就沒有能人了嗎?一對一的單打獨鬥我們或許不是他的對手,但集合眾人之力,總還有一線生機,在這裡長吁短歎的等死,豈是身為退魔師該有的態度,大不了拚個兩敗俱傷,也好過讓東嶽王打開虛無。」
慷慨激昂的話語讓大殿重新沸騰。
「對啊!團結就是力量,我們一定可以打敗東嶽王!」
「那好。既然大家都有決一死戰的決心與共識,那麼,我們就開始討論如何進攻九龍窟。」上父站起身來,悠揚的嗓音壓過大殿上吵雜的人聲。
殷景攸站在大殿外的迴廊上,面色沉重地輕撫過手中的冥泉弓。東嶽王對他來說好比親手足一般,現在真要被迫面對這樣痛苦的抉擇了嗎?
九龍窟,是遠古時代四處肆虐的九條金龍被天魔神威感化後棲息之地,整座山似拔地而起,巍峨矗立在人界與魔界的邊境上,由月蛋白石構成的山脈分成兩部分。
下層藏於層層疊翠的蒼鬱山巒中,上層則幾乎草木不生,但雲瀑繚繞,山嵐氤氳,裸露出的光滑蛋白石表面時時反射著自然界的柔和光暈,不論日夜,總閃爍著耀眼光輝。
焰猛站在九龍窟前被稱為榮耀石的一座天然平台之上,強勁的由風刮起他的黑色斗篷。
蜜雅聽見他低沉的吟著咒語。
「沉睡於地底的生靈,活躍於地底的惡龍啊!我命令你速速醒來,掙脫束縛的枷鎖,到我身邊來吧!起!」
深不見底的斷崖底部,隱隱傳來鐵鏈曳地的刺耳聲響,低沉的吼叫聲伴隨著巨大的黑影盤旋而上,一下子就遮蔽了日光。
躲在一旁的蜜雅驚駭莫名地看著攀附在崖邊的黑色巨爪,光是露出的兩節小指,就能推估這只被焰猛喚醒的妖獸有多麼巨大,他要用這只惡獸對付前來討伐他的退魔師們?
蜜雅奔向焰猛,試圖再次勸阻,剛好看見旋轉過身的他白著臉搗住胸口嘔出一大口鮮血。
「猛!」蜜雅驚呼向前,扶住踉蹌的他
「天魔神這東西是過期了還是怎樣?攪得我五臟六腑都要翻過來了。」焰猛不在乎地抹去嘴邊的血漬。
「以後別聯合外人給我吃些有的沒的,哪天毒死我,你就得當寡婦了。」看見蜜雅憂心忡忡的瞼,焰猛挑眉調侃。
「毒死……」血色刷地由她臉上褪去。
見他終於卸去自昨日就戴上的冷漠面具,蜜雅隱忍了許久的眼淚終於飄出眼眶,用力抱緊了他。
「嚇到你了?別哭了,我沒那麼容易就死的。」焰猛柔聲說道。
「如果你死了,我就從這邊跳下去。」蜜雅在他懷中賭氣地說。
「你不會有這樣的機會的。」他捧住她的臉輕啄。
蜜雅破涕為笑,皺眉怯怯地指指崖邊盤臥的黑影。
「那是什麼可怕怪物?」
「我新養的寵物。」焰猛大笑,得意地瞟了它一眼。
「猛,那個是要?」
「噓,有動靜了。」修長的手指按住她的唇。焰猛側耳傾聽風中傳來低鳴聲,慢慢泛起溫和得幾近恐怖的笑容。
「他們來了。」順著他的手指望去,可以看見半山腰上旗海飄揚。
「哼!虛張聲勢。以為多了幾面旗幟就會有勝算嗎?愚蠢。」
他呼出長嘯,崖邊黑影猶如一團巨大黑幕瞬間迎面撲來,黑霧中有雙冰冷的青色眼珠,仔細看去,她才發現那是一條被黑色雲霧繚繞的金龍,如盔甲般的鱗片閃著金光。
焰猛輕巧地抱她跨上黑龍。「來,讓我們一起見證這偉大的時刻。」
數百名頂尖的退魔師領著四界挑選出來的精兵前仆後繼地攻往九龍窟。
焰猛布下了九道關卡,每一道關卡都精心安排了不同的魔獸怪物,這樣的策略也成功地牽制住數萬名退魔師和士兵—大部分士兵都給留在山底對付焰猛所釋放出來的各種妖獸,法力稍強的魔法師則繼續攻頂。
和焰猛乘著飛龍一起在空中盤旋觀戰的蜜雅,驚白了臉看著被鮮血染紅的九龍山脈,幾乎可以用屍橫遍野來形容眼前的慘狀,不覺焦急地拉住他的手。
「不要再殺人了!焰猛,那些人都是有家庭的,想想他們的家人會有多難過。」
「蜜雅,不需要浪費你的同情心和眼淚,這些人敢來這裡,就已有必死的心理準備。」
「焰猛,不要這麼殘酷,你可以不用取他們性命的,求求你!他們已經知道你的能耐了,不需要趕盡殺絕。」
他冷酷地睥睨山頭那些還在奮戰的兵士們,露出不屑的冷酷微笑。
蜜雅急忙扳回他的臉。
「焰猛,這些人成不了氣候的,你只要把目標放在四界中那些少數掌控權勢的皇族和退魔師即可,只要收服他們,這些人還不乖乖投降嗎?」
焰猛極為困惑地看著她。
「為何你要一再地為這些人求情?難道你不明白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的道理嗎?」
「猛,這些人不是敵人,他們是你的子民啊!你留下他們,說不定日後還能為你所用。」
他垂下精眸,沉思了半晌,俊容上冷硬的線條逐漸舒緩。
「希望這些人真如你所說,日後真能有些用處。」
他拍拍龍頭,金龍一聲長嘯,奔竄的魔物瞬間消失,化成黑煙被收進金龍的黑霧中,巨龍大吼後吐出一顆火球,焚燒的熾焰立即將九龍窟一分為二,炙焰隔開山腰下的人們,阻卻他們上山的道路。
金龍轉身迴旋,將兩人帶回九龍窟,等待最後攻頂成功的那批退魔師。
好不容易才攻上崖頂的百名魔退師們,在看見盤伏在東嶽王腳前的金龍後,全都驚愕得煞住腳步;即便是身經百戰的他們,也不免大驚失色。
「歡迎。今天剛好是期限的最後一天,你們提著劍前來,是已做好抉擇,想一起移居到冥界定居是嗎?」焰猛神情難測,聲音卻帶著森森鬼氣,讓人有直落冥獄的錯覺。
鬼界禁衛統領大聲喝道:「東嶽王!我們今天前來,就是有著必死的決心,我們拼著一死,也絕不讓你打開虛無。」
「猛兒,快收手吧!不要再塗炭生靈了。」上父心疼這個由他一手帶大的優秀孩子,再次苦口婆心地勸道。
焰猛輕狂傲慢地揮手,不耐地輕揚薄唇。「拉拉雜雜的一堆廢話,既然你們這麼想死,本王就成全你們。」
他跨上金龍,電掣風馳地朝天空飛去,倏然一道灰影緊追著金龍而去。
殷景攸站在魔拉身上,長劍出鞘,噬靈劍的劍氣像一道疾風朝他逼近。焰猛稍側轉身,駕著巨龍避過這一擊,急轉繞過魔拉,巨龍週身的黑霧像是一道駭人的煞氣,將兩人兩獸環繞其中。
金龍長鳴張開巨口朝魔拉咬去,尖銳的巨齒瞬間刺穿上古聖獸,受到重創的魔拉發出痛苦的哀鳴聲,落到九龍窟前的空地上。
蜜雅奔上前抱住魔拉毛茸茸的身體。兩邊都是她愛的人,她該怎麼阻止這一切?
焰猛倨傲有如天神般跨下金龍,踏上榮耀石。
「為了避免再浪費我寶貴的時間,本王決定乾脆點,就將你們一塊兒送進虛無中,免得打打殺殺的,場面太過血腥。你們應該要感恩了,我讓你們可以優雅地死去。」
上父痛心地轉向退魔師們,舉起令牌大聲疾呼:「事已至此!現在只有集結眾人之力才能打敗東嶽王了……」
焰猛冷笑地嘲諷著眼前的手下敗將,幽暗的眉心專注地擰起,閉上眼眸開始念起咒語。黑色的蕈狀雲朵由天際交界處緩緩升起,巨大的雲體中央開啟了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如鬼魅般在中心點飄移打轉,黑洞隨著旋轉的雲層開始向四周散去,陰風四起,像在嘲笑眾人的命運般殘酷地呼嘯嚎哭著。
焰猛雙手如爪般張開,專心控制著那個駭人的黑洞。
「各位,就是現在了,奮力一擊吧!我們只有一次機會!」
蜜雅瞥見景攸執起冥泉弓,銀色神劍釋放出金色耀眼的光芒,隨著神劍齊發的,還有數百道來自四界法力高強的退魔師們所擊發的咒術,勁風排山倒海地朝向焰猛心口襲去。
不行!焰猛會死的。蜜雅奔向前,張開手臂環抱住他,將整個身軀護在他身前。須臾間,蜜雅感覺到一陣強勁的衝擊力道撞向她,灼熱的勁風掃得她雙頰發痛,椎心的刺痛在身上爆發開來。
鮮血噴濺上焰猛的臉龐,有一瞬間,他沒有了知覺。恍惚間,他好像看到蜜雅蒼白虛弱的笑容在眼前一閃而逝,一股暖意由被鮮血濺染的地方開始擴散,取而代之的是來自鬼界的陰冷與毀滅的晦暗,淡淡的溫柔伴著和煦的香氣在他心中繞轉,邪魅的鬼氣自他眼中退去。
清醒後的他望向狂風呼號的天際,才驚覺自己已快將虛無打開,立即集中念力闔上駭人黑洞。
焰猛關上虛無黑洞,回到地面,隨即奔向蜜雅,看見她像個破碎娃娃般毫無生氣地躺在景攸懷中,遲疑地停下腳步;承受了所有頂尖巫師攻擊的她,還活著嗎?他凜著寒冰般的臉色,怯懦得幾乎無法面對心中泛起的恐懼。
微弱的氣息自蜜雅口中呼出。
「焰猛,蜜雅很危險,我傳給她的靈力無法支撐太久,得快讓她就醫。」
殷景攸焦急的呼喊聲將他喚回現實。還活著!焰猛感恩地閉上雙眸,小心地接過她,懷中全身浴血的她讓焰猛心痛到無以復加。收緊手臂,冰冷的面容貼上她,藉此查探她的鼻息,就怕蜜雅一個不小心沒了氣息。
「回宮!回宮!宣御醫候著,把最好的醫生給我找來!」
懷中的她殘破的身軀佈滿血漬,焰猛被血液濡濕的雙手間仍能清楚地感受到她不斷流出鮮血,他倏地跨上金龍,朝坎貝拉宮疾馳而去。
寢宮四周,醫宮宮女們忙進忙出,焰猛心中的驚恐隨著一盆盆被端出的血水而加劇。
「王上,蜜雅小姐全身除了大大小小的傷口,內臟也都被震傷,這傷實在太重……臣等僅能盡力醫治。」
東嶽王極力壓抑下體內躁鬱的惡氣,極為輕柔的嗓音幽蕩地飄在寢宮內。
「本王只有一個命令,把蜜雅給我救回來,不准再讓我聽見什麼盡力、盡量的廢話。」瀕臨瘋狂邊緣的焰猛極盡威脅的語調,讓御醫們全身顫起惡寒。
他大步走向蜜雅,推開床旁的一名侍女,握住她冰冷的手,窮兇惡極地吼道:「為什麼蜜雅的手這麼冰?!來人!將房間暖起來!」
燈火通明的寢宮裡,死亡的不確定氣息緊緊攫住了東嶽王焰猛,御醫們在經過數十小時的急救後,終於滿意地退出寢宮。
一直隱身在角落、頂著一臉魔顏的焰猛,這才徐徐步向床畔,眼神狂亂,緊握到青筋暴露的雙拳透露出他急欲掩飾的慌亂情緒。
癡愣地看著眼前裹滿紗布的蜜雅,心疼不捨的情緒幾乎要將他撕裂。
「原來這就是你這世的劫難。原來,你轉世是為了替我承擔這些。蜜雅,既然你是為我而生,就不許為了我而死去,我不准許。」
小心地替她拉好被子,他苦澀低語:「認識你以來,就屬今天最安靜了。可是我還是比較喜歡活潑開朗的你,惹我生氣也行,不理我也好,鬧脾氣也由你,只要你快點兒睜開眼睛,蜜雅。」
輕輕整理她額前的頭髮,明知昏迷中的她無法響應,但面對窒人的沉默,他終於耐不住性子,無助卻又霸氣地威脅:
「你膽敢丟下我,就算追到黃泉,與地獄司宙為敵,我也要把你帶回來,所以不要讓我這麼費事妤嗎?」
低頭小心地吻上她沒有受傷的臉頰,焰猛難得溫柔的在她耳邊輕訴呢喃自己的愛意。
東嶽王像一隻受傷暴怒的獅子,獨自守護著蜜雅;房內的死寂彷彿是另一個空間,除非必要,沒有人可以靠近他。
時間像被拉長了般緩慢流逝,蜜雅昏睡了十多天了,好久了,久到焰猛都覺得自己已經快被這巨大的憂心與壓力給吞噬,連他都開始懷疑蜜雅是不是從此就這樣了。
一如往常,焰猛對著蒼白的她說話,說著說著,突然沒來由地感到一陣忿怒,因為無論他說了什麼,床上的她總是沉靜。
他面帶寒霜,忿恨地開口:「蜜雅?優頓,你給我醒來,你還想睡到幾時?」
狂怒過後,房內又恢復寂靜,焰猛頹然倒人椅內,自嘲地搖頭苦笑。
「難道你真要石化在我面前嗎?」
像是聽見了他的恐懼與懷疑,蜜雅的手指輕輕動了動;注意到她這細微的動作,他狂喜地立刻握緊了她纖細的手。
「蜜兒……蜜兒,你醒了嗎?聽得見我嗎?」
蜜雅飄浮在深沉的黑暗中,像是睡在母親懷抱中溫暖安全,偶爾聽見熟悉的呼喚,想要回應,但尖銳的疼痛總是將她逼回,繼續沉沉地睡著,呼喚她的聲音愈來愈急切,帶著無與倫比的痛苦折磨著她;彷彿知道她會不捨,那個聲音總是如影隨形。
但怕痛的她總想多睡會兒,想多逃避些日子,直到剛剛那一向只有心疼和忍抑的聲音竟然帶著幾分忿恨,這讓她震驚地跌出黑暗,然後椎心刺骨的疼痛就這麼鋪天蓋地地朝她襲來,讓她忍不住呻吟出聲,好痛……她為什麼會覺得這麼痛啊!
朦朧間,她看見一抹模糊的身影。終於撐開沉重的眼皮,眼前的人滿臉鬍鬚,雙眼充滿血絲。他發生了什麼事嗎?怎會變得如此憔悴?
「醒了!你醒了!」焰猛難以自抑地將她的手放到嘴邊親吻。「眾神,感謝您的恩典。」
「焰猛?」她沙啞地開口。
「很痛嗎?」
她虛弱地點頭。「我總是聽見你在叫我……吵得我不得不睜開眼……」
焰猛激動地紅了眼眶。
望著他,蜜雅慢慢憶起了一切。她可以安心了,看來焰猛終於恢復正常。見到他憔悴的模樣,忍不住扁嘴,俏皮地調侃:「想不到……東嶽王竟也會如此不修邊幅。」
「我這模樣還不是讓你給逼出來的。」他故作埋怨地瞅著她。
知道他寸步不離地守護,蜜雅不捨地輕歎。「猛……你要吃飯要休息啊。」
「我等你起來和我一起吃。」
「傻瓜。」東嶽王竟然耍賴了,她難過地淌下淚水。「你這樣真教人不放心。」
「那麼你就快點兒好起來。」
疼痛讓她忍不住瑟縮,焰猛緊張地急呼:「蜜兒!還好嗎?我叫御醫過來。」
「不……不用。」
「在我面前你不用逞強。」
蜜雅深深望進他盛滿憂慮的眸,不捨地撫上他憔悴的俊容。
「猛,我愛你,真的好愛你,你沒事……太好了。」
「你傻了嗎?幹嘛擋在我前面!你這紙糊的身子,哪禁得起這樣的折騰?以後你給我躲得遠遠的,天大的事,有我頂著。」想到那日驚險一瞬間,焰猛忍不住低聲斥責。
「好,都聽你的。」她撒嬌地嘟起嘴。
不想說破,但是那逐漸消失的知覺和全身輕飄飄的感覺,讓她不禁懷疑起自己是不是要死了。她不怕死,只是……她如何捨得眼前的男子?
撐著模糊的意識喃喃說著:「猛,我……想再聽你說一次『我愛你』。」
輕撥過她的發,焰猛寵溺地談著條件,引誘地說:「等你好了,我每天說給你聽。」
他……到現在仍不放棄啊!但與全身撕裂痛楚對抗的她,真的覺得累了,好想就這樣沉沉睡去。與死亡如此接近,蜜雅反而釋懷了,忍不住道出心中疑問:「猛……人死後還會記得生前的事情嗎?」
「等我們老了再來討論這個問題。」他臉色趨於難看地答腔。
真是個不肯面對現實的男人啊。
「不准再提死啊死的,我不許。」
不捨他驚白的臉,她柔順地點頭。「好,不說。」她抬手抹去他的眼淚。
「我讓東嶽王流淚了,真是罪過。」她扯嘴微笑。「嗯……猛,我不想忘記你,你也……不要忘了我啊。」
「別說了,蜜兒,你會好起來的。」
氣力由四肢漸漸被抽離,蜜雅輕哺:「好累……猛,我覺得好冷……」
「蜜兒?!」看著她逐漸失去意識,焰猛驚懼地忙拉起毛毯包住她。
「不冷了……蜜兒。」
「猛……天黑了嗎?我看不見你了。」她困惑地皺起眉頭。
焰猛驚駭莫名地抓住她的手,拚命將臉湊上前。
「我在這裡!感覺我!看到了嗎?」
蜜雅努力瞇緊眼,搖頭淒涼地微笑,喃喃低語……
「你說什麼,蜜兒?」他將頭湊近她臉龐。
「猛……我愛你,來世……還要愛你……」
「不!不!」看見她闔上雙眼,他驚恐地狂吼:「來人!御醫!御醫!」
殷景攸抓住情緒失控的焰猛,好不容易將他架出寢宮,讓御醫對蜜雅急救。
「蜜雅的呼吸停止了!」他顫抖地抱住頭,痛苦嘶吼。「你還沒聽見……我還沒說我愛你,還沒說……」他痛苦哽咽地輕喃。
「焰猛,不會有事的,御醫們還在救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