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太磨人,
搗毀一缸相思酒,
還是聞入相思味,
沾惹相思淚。
五年後南美洲哥倫比亞首都波哥大
煙霧瀰漫、燈光昏黃、人聲嘈雜,播放著藍調樂曲的酒吧內,一名醉得趴在酒吧檯上的男人,以略帶外國口音的西班牙語對著酒保低嚷著,「再來一杯雙份的威士忌。」
他的面前已經擺了十二個酒杯,其實他更想跳進烈酒罈裡,這樣就可以完全的醉死,好麻痺長久以來積在心頭揮之不去的窒悶感。
酒保湊到男人面前,一把抓起他凌亂飄散的長髮,抬起他佈滿絡腮鬍的臉龐睨了一秒鐘手,隨即放手,「咚」的一聲讓男人的頭撞到吧檯的桌子。
「麥可神父,你已經醉了,睡一覺吧!你剛才不是告訴我,明早還要飛去山區,給那邊的難民營送補給物品,所以我不會再倒酒給你了。」酒保以西班牙低嚷回去。
男人沒再要酒了,因為他根本聽不見,早在他的頭栽向吧檯時,他就失去意識,墜入宿醉的夢鄉。
一會兒後,原本安靜的坐在角落很久的一名東方女子,這時走到男人的身旁,眼底充滿壓抑的複雜感情凝視著他的睡容良久。她深吸了一口氣穩住情緒之後,才在他身旁的一張高腳椅上落坐。
酒保眼睛為之一亮,在心中驚歎道,冷艷的白皙臉龐、如飛瀑般的及腰黑直髮,即使穿著極普通的牛仔衣褲,卻難掩她渾然天成的美麗風采。
哇!
好漂亮的東方寶貝呀!酒保忍住想吹口哨的衝動。如此的美人兒居然會出現在這龍蛇混雜的酒吧,似乎頗不尋常呢!
他用英文問著:「你要喝什麼?」
女子搖搖頭,纖柔皓腕搭在吧檯上,兩指中間夾了一張五十塊美金,指著身旁的男人,以流利的英文回道:「告訴我有關他的事,這張鈔票就是你的了。」
酒保一挑眉,沉吟了半秒後,便抽起她手中的鈔票,放進自己的口袋中,「你想知道什麼?」
「你所知道的一切。」
女子幽暗難測的黑眸冷覦著身旁熟睡的男人,滄桑佈於眉間,落寞刻於眼角。
他的霸道自信已消失得無影無蹤,是什麼樣的事造成他這般狼狽頹廢呢?
酒保倒來一杯啤酒給女子,笑著道:「我請客!我知道得不多,你的錢會花得不值得。」
「無所謂。」
女子聳聳肩。
於是酒保開始提供少得可憐的情報,「大家都叫他麥可神父,因為他終年穿著黑色的神父袍,又常常開飛機幫教會運送補給物品到山區去。」
「他還做些什麼呢?」女子的聲音有些顫抖,好像承受了不小的衝擊。
他是個神父?
酒保繼續說著,「可是他的生活習慣一點都不像神父!他經常在我這兒喝得爛醉如泥,喝醉了就一個人安靜的睡覺,不像一些醉鬼總是喜歡吵鬧滋事。他酒醒了之後,便開牌局賭梭哈,沒人能贏得了他的錢。乖乖!你真應該親眼看看他那一手神乎奇技的玩牌功夫。可奇怪的是,他贏了錢之後,又一古腦兒全丟給教會,讓他們去買醫療用品好送到貧困的山區去。」
他不在乎金錢?
是因為沒有提款卡方便他存提款嗎?女子的聲音瞬間變得乾澀,「他有朋友嗎?」
「朋友?」
酒保搖搖頭,「沒見過,實際上他連個女人都沒有,又哪來的朋友?不過,他不接近女人這一點倒是和他的神父身份蠻符合呢!」酒保乾笑一聲,只顧著下評語,並沒注意到女子的臉頰大大的抽搐了一下。
酒保接著又說:
「我想,沒有人知道他從哪裡來,你不用再費心找別人問了,因為沒有人知道得比我更多了!」
女子的唇角滿意的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最後一個問題,他的飛機停在哪裡?」
「往東走十公里,那兒有一個小機場,專門給單引擎飛機停放用的,我記得麥可神父提過他的飛機叫做『Saintj(聖潔)』,他明天一早要飛往山區一趟。」
「謝謝你。」
女子站起身,將自己的牛仔外套脫下來覆在男人寬闊的肩膀上。
唔!
這間酒吧的冷氣還真強呢!女子忍不住揉搓著自己僅著短袖T恤的光潔臂膀。
唉!
如果她記得把圍巾帶來就好了,這樣就可以讓他更暖和。
酒保看著女子的舉動,深深感覺到有一股詭異的電波在她和麥可神父之間流動著。他看著她面前那杯原封不動的酒杯問道:「你不喝啤酒嗎?我請客的啊!」
女子揮揮手,既是拒絕也是道別。「他已經醉成這樣了,我能不清醒嗎?」
酒保好心的提醒女子,「哥倫比亞戰亂不斷,這一區向來都不平靜,你一個女孩子要注意安全。」
女子看向自己修長利落的雙腿,信心滿滿的露齒一笑,「我不怕,因為我有護身符!」
***
「塔台,Saint要求起飛。」已載滿補給物品,四人座的單引擎小飛機透過無線電傳來聲音。
「這是塔台,Saint准許起飛,請使用右側跑道。」
「確認,右側跑道。」
飛機前端的螺旋槳開始轉動,機身也滑向機場右側的跑道,小飛機開始加速,在跑道盡頭飛離地面,收回起落架,沒一會兒,便已經在兩千公尺的高空上飛翔了。
突然,機艙的後頭發出一道異常聲響,駕駛偏過頭專注傾聽著。
他暗暗忖度,是平衡翼那兒出了問題嗎?還是教會這次是送什麼活蹦亂跳的家禽牲畜到山區去?應該是這樣了,因為如果是飛機本身的問題,不會只有發出一個聲音就沒有下文。
他放寬了心,調升操縱桿,將飛機的高度又拉高不少。
他才不管飛行高度和速限這碼子事,天空是如此遼闊寬大,卻還要弄出一堆人為限制,壓縮自由翱翔飛行的空間,真是亂無聊一把。
「嗨!大飛。」
正當他自我沉醉於飛行之際,一道清亮的聲音驀的自他背後竄出,緊接著傅蓉穎的身體就迅速爬過駕駛座旁的狹隘空間,來到並列的乘客座上,一秒也沒浪費的綁上必備的安全帶。
她隨意的順了順略顯凌亂的頭髮,圓瞠著閃閃發光的大眼睛,毫不客氣地凝視著殷名飛。
「老天!你……」
他被嚇得驚掉了三魂七魄。不知過了多久,也不知怎麼找回說話的能力,只能用呆滯木訥的嗓音問道:「你……你怎麼來的?」
五年了,他從來沒想過會再見到她,誰知她就這麼突然冒出來!
記憶中,她也曾經像這樣突如其來的出現在他面前,帶給他一連串驚訝,那是在時代廣場,那一個跨年狂歡的深夜……不行!殷名飛猛甩著頭,想丟開回憶。
這些記憶老早就該忘了,他死寂的心連淬煉的硬鋼也沒得比。
殷名飛拉長陰沉的臉孔,張開躲藏在鬍子底下的唇線,用力叫囂著,「你快滾下我的飛機!」
「從這兒?你那麼喜歡看到我粉身碎骨啊!」傅蓉穎可是有備而來,就連吵架的版本都準備了好幾個。
哼!再也不把他的命令當成聖旨般遵從,再也不管他那勞什子鳥哲學!
「你故意躲到我的飛機上,殺我個措手不及。」殷名飛的眼睛眉毛全都皺到一塊了。
她嘴角痛快的噙著笑容,伶牙俐齒的回道:「當然了,只有在飛機上你才不能把我給趕走。我昨夜跑到那個教會問清楚了,根本沒有什麼麥可神父,你只是幫忙開飛機的人而已!」
殷名飛懊悔的瞪著她。她到底還知道些什麼?
傅蓉穎傾身淡覷著他,嘴巴叨念著,「今天一大早,我趁著教會的人忙著裝物品沒空注意時,偷溜到最後面的乘客座下面躲著。唉!縮在那麼狹小的空間裡,害我到現在都還腰酸背痛呢!真是的,你怎麼不弄一架大一點的飛機?」
還抱怨?誰強迫她上飛機來的?
「你到底跟蹤我多久了?」殷名飛胸口的氣悶無處發洩,只能狠狠的瞪著她。
她撇撇嘴,態度輕鬆的道:「也沒多久,半年前我就來波哥大了,直到昨晚才找到你。」
他翻著白眼嗤叫著,「你真的從那個包裹的郵戳找到這兒來了?」
五年前,他的E-mail沒更換過,但是她也從不和他聯絡。直到半年前,他的E-mail傳來一封求救信,她請求他幫傅允風一個大忙。
他想,準是驚天大事她才會主動才他,於是他便應了她的要求組裝一對多功能的手機寄回去。
雖然他特意不在小包裹上留下通訊地址,但當時的他不免有種壞預感,因為郵戳上都會有寄發地點,不知會不會給他帶來麻煩?
果不其然,麻煩終於找上門……不!是找上飛機來了!
「全是你的功勞,允風哥哥才能求得美好的姻緣,他很感謝你呢!」傅蓉穎懶洋洋的道。
他可恨死自己了!殷名飛的眉頭已經打成死結了。「你很討厭,煩死了!」
「是啊!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我從小就煩,就只愛煩你!」她秀眉斜挑,仍是慢條斯理的回話。
「你到底想做什麼?」他的音量已經提高,眼看就要發火了。
不回紐約的舉動已經很明白的告訴她,兩人之間從此一刀兩斷了啊!
「我問你,為什麼耶誕節忘了回來?」傅蓉穎挑起秀眉,直逼到他的面前。
這幾年來,他的心早已麻痺,無情無緒,沒想到一面對她,他的怒火就輕易的被撩起。
殷名飛斂容凝氣,閒閒的回堵一句,「我說過要回去嗎?」
「你夠狠!夠可惡!」這下子,輪到她頭頂冒煙了。
「我的確可惡,你難道今天才知道嗎?」他橫過身子,臉不紅氣不喘的反駁回去,硬是將她逼靠回椅背。
傅蓉穎噴火的美眸直盯著眼前滿臉鬍子的冤家,不知甩他一個熱辣巴掌,還是痛快的咬掉他一塊肉?
她等了這麼多年,好不容易等到一個與他面對面的機會,他為什麼不說他根本沒將她放在心上過?他為什麼不說他另有所愛?什麼說辭都好過全盤否認,不承認他親口說過的話!
天底下還有比這樣的真相更令人難堪的嗎?失望已不足以形容她的憤懣情緒,她嘔得簡直要抓狂吐血了!
殷名飛的眼睛逃避著她的逼視,空洞的目光輕輕調轉,隨即他臉上神情為之一緊,從口中迸出一聲詛咒,「碰上你準沒好事!這個慘了,災難來了。」
他剛剛只顧著和她唇槍舌劍,一個不小心,竟然將小飛機開進一大片積雲區。這種空間裡蓄存著強大的空氣與水氣對流,閃電、雷聲,暴風雨不斷,是飛航的死亡禁區。
傅蓉穎並沒有察覺到他異常的反應,只專注在他不分青紅皂白的嚴詞指控上,霎時,她偽裝的冷靜堅強崩潰了,再也無法強顏歡笑,一古腦兒的將心裡話統統說出來,「你挖苦人非得刀刀見血嗎?你給我聽清楚,反正我也不怕你會笑我賤、罵我笨了。」
「第一年你沒回來,我想,也許你還處於失去艾莉阿姨的哀慟中,所以不想回來觸景傷情。第二年你沒回來,我想,你大概有事情耽擱了。可是到了第三年,你依然沒回來,讓我怎麼想都想不出借口來幫你解釋。
於是上大學時,我放棄最愛的美術系,改念心理系,因為我想看看心理學能不能幫我弄懂,是什麼樣的原因讓你不回來?我甚至忍不住猜想,你是不是有了別的女人?當你第四年還沒回來時。
今年,我終於在耶誕節前找到你,希望你能給我一句話、一個解釋,結果你竟然說你不記得了!就因為你那糊塗的記憶力,讓我等了快五年!我不甘心、我不甘心!說什麼也不甘心!」傅蓉穎連嚷了好幾個不甘心,甚至整個人趴過去,粉拳對著他的臂膀、胸口不停的落下。
殷名飛由著她打,沒有抵抗,因為他的一隻手正忙著打開無線電通訊,另一隻手則握緊操縱桿,尋找著衝出危險禁區的方向。
算他罪有應得吧!沒有給她說再見的機會,讓她無辜的困在心鎖裡五年。聽著她可憐兮兮的剖白,他的心都擰在一塊,幾乎快讓矛盾憐痛的情緒給撕裂了,他欠她的豈止是被她一陣捶打就能扯平!
以為早已埋入墳墓的心一碰上她又復活了,充塞著七情六慾,不停的奔騰翻攪。
小蓉,你真的是我的天敵、我的剋星啊!殷名飛搖著頭,在心裡聲聲歎息著,別說了,求你別說了!
但是,他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做。
他居然沉默不語?傅蓉穎剛烈如火的性子這下子就像是脫韁的野馬全管不住了,「你讓我生不如死,我們乾脆一起毀滅算了!」她想搶奪他手中的操縱桿,就不信這樣子亂來還激不出他的脾氣。
殷名飛從喉嚨擠出乾澀的聲音低吼著,「你想鬧也別挑這種時候,現在我們被困在大片積雲裡,能不能安全飛出去都還不知道,我難道還要抽空陪你一起發瘋嗎?乖乖的給我安靜坐好!」
「我才不聽你的!」她負氣頂嘴。她真正想聽的不是這此些無關痛癢的廢話啊!
突然,「轟隆」一聲,將傅蓉穎的耳朵震得失去部分聽覺,她扯開喉嚨狂叫著,「大飛!那是什麼聲音?」
媽呀!什麼時候天地變色了?朗天晴陽全都不見了!飛機外居然烏雲密佈,一片風捲殘雲的駭人景象。
「打雷!」
殷名飛回吼道。
他有過一次誤入雷雲區的經驗,驚雷就落在耳朵旁邊,足以讓人失去聽力好幾秒。
「打雷?好可怕喔!」傅蓉穎嚇得目瞪口呆,原本撒潑揍人的小手轉而緊緊抓著殷名飛的右前臂不放。
他沒有拒絕她來尋求倚靠,只是又告訴她一個事實,「真正可怕的是閃電,只要打到飛機,就別想活命了!」
「啊!我看到了,前面有閃光,快避開它別飛過去啊!」她總算看清他們現在面臨的險境,先前的爭執暫拋一旁,對著他大呼小叫的警告著。
殷名飛低咆道:「該死的!這片積雲層比我想像的還要大、還要結實。」
飛機墜入灰霧之中,見不著陽光亮度,只怕他們碰上的是最激烈的暴風雨了。山區氣候瞬息萬變,根本大意不得!
「你是不是仍然宿醉未醒?你到底怎麼開飛機的?」沒見過這種嚇人的閃電在眼前胡亂奔竄的景象,傅蓉穎不禁害怕得毛髮直豎,感覺小命將休矣。
「還怪我?你若不胡亂搗蛋,我哪會犯這種錯誤!嘴巴關緊你會不會?」冷汗已從他的每一個毛細孔鑽出來,此刻,他正全神貫注的想辦法,最不需要的就是她的言語干擾。
她斜睨了他一眼,小嘴噘得半天高,不過,倒是頗聽話的閉得緊緊的,小手依然牢牢依附著他剛鍵的臂膀上。
在「砰砰」兩大雷聲之後,是一道讓人頭昏眼花的刺眼光芒,機身一陣上下劇烈搖晃,然後又是「轟隆轟隆」不斷的震耳雷響。
「完了!」殷名飛抓過無線電對講機,以西班牙語發出求救,「Mayday、Mayday!(求救用語)這是Saint,方位北緯五點五度,西經七十五度,我被閃電擊中,暫時失去動力,必須迫降山區,請求緊急支援。」
然而,無線電的那一端並沒有回應,他再一次重複求救的內容,最後終於接受無線電故障了的事實。於是,他開始洩油,避免飛機落地的時候因油箱引燃而發生劇烈爆炸。
「小蓉,我們必須迫降。」他盡量以平靜的語氣告訴她即將要面臨的事。
「這……這是什麼意思?迫降?我們要墜機了嗎?」她聽不懂西班牙語,所以不清楚事情到底有多嚴重,不過,她的雙唇早已顫抖個不停了。
由於不穩定氣流往上推沖,縱使飛機已經開始往下墜落,卻沒有呈現狂亂旋轉急速飛沖而下的現象。
因此,殷名飛抱著最後一絲希望道:「如果動力能及時恢復,那麼迫降時就不會墜機。」
他依然不死心的想讓飛機引擎恢復功能,手一直沒有放開操縱桿,不斷試著重新啟動動力系統。這樣的高度和機身重量,他估計還有一分多鐘就必須迫降了。
傅蓉穎受不了這種失去重心、直往下衝的感覺,臉色開始泛白,指甲更是用力的掐進他的手臂。
心疼不捨她身歷險境的焦灼情緒終於引爆了,殷名飛對著她疾言厲色的吼道:「何苦來這一遭?現在搞到命就要沒了!你幹嘛這麼固執、念念不忘?為什麼不放棄?」
生死攸關的時刻,他還要把她往外推?難道這是他的真心話?傅z蓉穎不停的搖著頭,「你既然知道我很固執,又怎能期望我會忘記、會放棄!」
天底下最死心眼的女人非她莫屬了!「為什麼不乾脆不婚已經死了?」
傅蓉穎兩隻藕臂死命的環住他的後頸項,心驚膽戰的猛往他身上尋求保護,放聲淒厲的喊著,「為了將來的幸福,我只能每天告訴自己,有逆境才有人生,所以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你!如果你死了,我就算下地獄,也要找到你的魂魄來相依!」
在這最後時刻,她毫無保留對他說出心裡隱藏已久的話。
「我不會讓你死的!」殷名飛伸出左手,使盡全身力氣緊摟住她的腰,將她保護在懷中,幾乎快將她的頭給壓碎了。
終於聽到他的真心話了!傅蓉穎安靜的埋在他的胸膛上,低聲問著最後一個問題,「Saint的J是什麼意思?」
「JoJo的第一個字母。」他沒有隱瞞的說出口。
時間無法沖淡她的身影,始終在他的心頭佔據著,無法忘、不能忘,只能任憑思念將他侵蝕得形銷骨毀,日日不停的飲進相思酒,夜夜醉死在相思海。然而,相思防不勝防,悄悄的滲入每一滴酒汁裡,讓他逃無可逃!
「不留了、不留了!」這五年來,那一顆許願星星不知被醉酒發癲的他丟棄多少次,卻總在每次酒醒後,發狂的去猛追回來,然後他就只能拚命捶打自己宿醉疼痛不堪的太陽穴,無助的狂喊著,「我沒救了!我完全沒救了!」
「沒騙人?」被滿滿的幸福與喜悅包圍著,這是傅蓉穎第二次在他面前掉下眼淚。她覺得此生了無遺憾了。
「沒。」他已經見到蒼翠山頭的聳天巨木。快讓動力回來吧!不然他就要失去拉拔飛高機頭的最後機會了。
此時,儀表析的藍綠燈光真的亮了起來,他右手緊握的飛行操縱桿已有反應,雖然有點太遲了……
不!就算只剩一秒的時間,他也絕不放棄。顧不了方向舵與平衡桿,沒有迫降的空間也就不必放起落架,現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將機身拉到一定的俯角,讓撞擊力道減到最小。
就在飛機衝入參天巨林的那一瞬間,傳來傅蓉穎淒楚動人的聲音,「大飛,我從來沒怨你、恨你,我只是想你,還有很愛很愛你……」
***
煙硝裡塵埃落定,只有傾盆雷雨一直下個不停。
傅蓉穎被從破裂玻璃外沖刷進來的雨水給打醒了,她的頭靠在殷名飛的懷裡。
她沒有死?大飛呢?她猛的想坐直身子,卻發覺自己動彈不得!
瞧!他的雙手還牢牢的環抱住她,護住她的小命,而他前一刻居然還言不由衷的說討厭她!這個人真是矛盾啊!
她也看到了自己方才在倉惶無助時,尋求他力量支持的痕跡,她將他的前臂狠狠的抓出兩個比銅板還要大的青紫印記!
「大飛、大飛,你醒醒!」傅蓉穎輕拍著殷名飛的臉頰,發現他的額頭腫了一個大包。
天啊!他身上還有沒有其他的傷?
殷名飛終於放開環住傅蓉穎的雙手,試著想睜開眼睛。哦!他的頭好重、好暈,胸口也泛起一股噁心的感覺。
「小蓉?你哪裡受傷了?」他吃力的半揚著眼瞼察覺自己的後腦好像撞得不輕。
她鬆開安全帶,試著活動一下手腳,「我應該沒事。你呢?」
他也鬆開自己的安全帶,避重就輕的說:「頭有些疼。」
「你就只知道顧著我,拿你的身子給我當護墊,撞疼了吧?讓我看看!」傅蓉穎心疼的伸出手揉著他的額頭。
他沒有反對,任由她揉撫著。還好她沒有碰他的後腦勺,否則他一定會忍不住大叫,因為那兒痛得才厲害呢!
「讓我看看無線電通訊還能不能用,好向外界求援。」殷名飛撐起身子,按著通訊鈕,不停的試著各種飛航通訊頻道。
飛機沒有油料,前邊的螺旋槳脫落,機身殘破……唉!情況很不妙,他的頭快疼爆了。
傅蓉穎也趕緊掏出放在口袋裡的手機,但瞧了一眼後,就失望的放回去了,「收不到訊號。」
「這兒是山區,手機完全不管用,除非你使用衛星線路頻率的特殊手機。」他試了一會兒,飛航通訊頻道只傳出一些沙沙聲的回應,似乎也被震壞了。
看來情況不妙,簡直糟透了!外界可有人知道他們被困在這兒嗎?殷名飛有些擔心的想。
「大飛,我們怎麼會奇跡似的生還?」這個大問號從剛才到現在一直擱在她胸口,一般的新聞報道都是把墜機和死亡畫上等號呢!
「奇跡?」他撇撇嘴,「地心引力的作用力和飛機往上升的反地心引力兩股力道相互抵消,再加上飛機以四十五度斜角衝入樹林,被飛機壓倒的一大片樹木產生另一道折衝力,我們所承受的撞擊力已非純自由落體般的巨大強烈,你的小命才能保下來。這是物理學,不是奇跡!」
傅蓉穎的眼睛愈睜愈大,根本就是一頭霧水。
「你確定你聽得懂?」殷名飛斜覷了她一眼。
「完全不懂。」命能活下來最重要啦!她才不管到底是物理學還是化學救了他們,只要有萬能的大飛,就算天塌下來她也不怕!
傅蓉穎無所謂的皺皺小鼻頭,又拉扯著他正忙碌的手腕,「我們現在怎麼辦?」
「想辦法離開叢林,重返都市。」殷名飛切換收訊系統到SW超短波,也許會有什麼消息也說不定。
毫無預警的,某一個超短波收音頻道播放出輕音樂旋律,「Whenamanloveawoman」,正是存在他們靈魂深處的那一首歌!
兩人全然怔愣住了,四隻圓瞠的眼眸深深互望著。
遙遠的記憶如一波波暖潮不斷向他襲來,腦海中奔騰的是她在墜機前那些掏心挖肺之言——我從來沒怨你、恨你,我只是想你,還有很愛很愛你……
就算是鐵石心腸,也會被如此的柔情給摧毀。殷名飛失控的嘶吼道:「我到底該拿你怎麼辦?只有你這個女人能掌控我的悲喜歡愁,更讓我無法不為你心憐不已!」
迎視著他的一雙瑩瑩水眸中姑載著千言萬語,卻不想以有聲言語來說出。她的食指指了指收音機,輕放在他的唇間,無聲的告訴他,就靜靜的回味享受這一段音樂吧!
飛機儀表板下方的前置櫃中有一把信號彈槍,殷名飛將它拿出來放在腰帶間,然後再把收音機的音量轉到極限。他用力的搖晃著疼痛欲裂的腦袋,不顧一切的對她說:「下飛機。」
雖然不懂他要做什麼,但她仍乖乖的推開機艙門,隨他走進滂沱大雨中。
在煙雨迷濛的山野裡,他狂猛的攬過她,握住她細膩的柔荑,帶著她移動腳步,在凹凸不平傾倒的枝幹間,踏出了慢四拍的舞步。
在這片天地間,只有他們兩個人,他想要永遠記往這一刻,想再真切的將她抱在懷中一回。於是他讓她的頭髮摩擦著他的下顎,讓她的手搭在他的肩上,讓她細細的呼吸吹拂過他的胸膛,就像從前那樣。
「大飛,雨聲好大,我聽不到音樂的節拍了。」窩在他懷裡,傅蓉穎顫抖的聲音幽幽傳來。
「沒關係,我唱給你聽!」他再也無法壓抑對她深濃的感情。
於是,傅蓉穎聽到了她心愛的男人為她唱出了心愛的歌曲——
Whenamanlovesawoman,hecandonomorewrong.
Hecanneverhadanothergirl,yes,whenamanlovesawoman……
(當男人愛上女人,他不再犯錯。他不再有其他女孩,當男人愛上女人……)
全身濕透的兩人在疾風暴雨中相擁,臉上的濕意已然分不清是淚還是雨。殷名飛彷彿想將她嵌入自己的身體裡般,緊緊的圈摟著她,不留一絲空隙。
過去的感覺全都回來了,這一剎那的擁抱可以抵得上永恆了!
傅蓉穎眼中水光淒迷,嘴邊的笑容好甜美,「我又哭了,因為我覺得好幸福啊!」
殷名飛深邃的眸中含著如夢似幻的霧影,彷彿在訴說著,依然無法突破思想的空殼,幸福也只是偶爾被拾獲,我只能給你這一支舞、這一首歌!
「大飛,你是愛我的!」傅蓉穎忍不住輕喃著。
他捧住她濕意滿佈的芙蓉頰,仔細審視著久違的人兒,「別逼我說。我可以唱給你聽,這首歌放在我腦海中已經很久了,是在你十四歲的中學畢業舞會裡第一次聽到……不對!應該更久遠,當一個男人愛上一個女人的時刻,早已算不清是從哪一秒種開始的了!」
於是,他沉啞的嗓音繼續低吟著歌曲,植入她耳畔的悸動裡,沉入她心坎的癡濃裡。
他記得的,那道屬於他們的歌。她相信大飛真的愛她,只愛她一個人,他甚至把他的飛機以她英文的第一個字母命名,他怎會不愛她呢?
傅蓉穎在心中默念著,離開這個叢林後,他們一定可以重新開始的。
然而殷名飛卻有不同的想法,情緣已到盡頭,就在這一舞、這一吻中畫下句點結束吧!
為此,他綿密的癡吻不停的落向她冰涼柔嫩的唇瓣。
心中狂烈的情焰無法被大雨給澆息,他無法自已的宣洩著情感。就算是禁忌吧!但他無法不吻她、不愛她,更何況他從來就沒有停止愛她啊!
這綿長深濃的一吻幾乎可以延續到天荒地老,如果不是一個不該出現的聲音,不該出現的人來破壞的話。
殷名飛自眼角餘光瞧見了十公尺之外正有一把槍對準了他們,頓時全身血液凝結,更慘的是,偏偏他右後腦像是被烈火給燒灼了一樣,胃裡面的東西也直想往外頭翻出,讓他頭暈目眩,幾乎快要站不住。
他低語著,「小蓉,別緊張,我想,我們遇到山裡頭的土匪了,他們總是到處打游擊,出其不意的想搶奪毒梟的毒品。」
傅蓉穎一陣心驚膽戰,「毒梟?毒品?怎麼會呢?」這裡難道是吃人的叢林嗎?
「你難道不知道哥倫比亞是毒品大國?提煉毒品的工廠絕大部分都隱藏在為煙罕至的叢林山區這邊。」
她聽懂了,小聲的問著,「怎麼辦?」
突然,他的身體搖搖欲墜,臉色蒼白、嘴唇紫黑,眷戀著她的眼神逐漸渙散,「小蓉,對不起!我想,我的腦震盪大概不輕……」
「你摔得腦震盪了?大飛、大飛!」她低呼著,下一秒,他整個人便虛弱的倒在她身上。
傅蓉穎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定下心神。不能再讓大飛為了她而拚命了!
她輕輕的將殷名飛的身體放平後,在腦中迅速的思索解決之道,這才徐緩的轉過身,看見一個高大黝黑的哥倫比亞男人正拿著一管長槍瞄準他們。
她不懂西班牙語,只好用比手畫腳的方法表示,我的朋友受了傷了,我聽你的,你想要什麼?
男人指指她手上戴的手錶。
傅蓉穎脫下來,丟過去給他,人也朝著男人邁開步伐。
男人看見她被雨打濕而曲線畢露的窈窕身材,還有她絕美艷麗的臉蛋,他伸出舌頭舔著嘴唇,眼中燃起原始的慾望,嘴邊發出淫穢的佞笑。
她用英語說:「別殺我,我想,你喜歡我?」
傅蓉穎相信她不會看錯男人眼中的獸性火光,她張開手無寸鐵的雙手,想卸下他的心防,然後她由下而上逐一解開自己襯衫的扣子,大膽的走到他的身旁,領著他走向樹林的另一頭。
置之死地而後生,她是這麼打算的,況且她若學多年的跆拳道終於能派上用場了,如果此計不成,那麼玉石俱焚是最痛快的下場了。
殷名飛勉強撐開如千金般重的眼皮,由微弱的視線中看見傅蓉穎的動作,他想揮搖手臂,制止她做傻事,但是他根本使不出半點力氣,只能發出如蚊蚋般的哀鳴,「小蓉,你想做什麼?我不許你這麼做!我不許!小蓉,你聽到沒有?」
漸漸的,他的視線在雨幕中變得模糊,已無法追尋到她的影子了。他絕望頹然的癱躺回地上,任憑心如刀割,任憑憾恨將他吞沒,任憑雨水狂打不去他椎心的罪惡。
我竟然保護不了她,反而還讓她捨身相護!這樣一個女子,愛恨分明,她這樣不回頭的強烈感情難道不能容於天地之間嗎?
一抹淒惻的笑靨浮現在他的唇邊。天地不仁,情多磨難,情終難絕!
他避世在教會的庇護裡,躲在神父的道袍之下,依然見不到救贖的曙光。
為什麼要犧牲這樣一份刻骨銘心的感情?難道只為了禁忌的愛那一個薄弱的理由嗎?不!他是殷名飛,天生的偏激反骨,蒼宇四海沒有他不敢去的,他是翱翔天空永不妥協的蒼鷹!
私密的感情本就不該被拘泥在紅塵紛擾裡,他竟然錯了這麼多年,苦惱神傷於一個不該在乎的桎梏。想來小蓉絕望無助的苦楚也不會比他的還輕吧?
他再也不要讓她為難了!
已經死守了五年的秘密,沒有必要揭開,天涯海角總有一個地方能讓他把這個秘密永遠保留下來的。
殷名飛的意識撐到極限,在被痛楚征服之前,他已然做了一個決定,纏繞在心間的眷戀疼惜綞低喚出口,「小蓉,我定不負你!這一生,我再也不放手了!」說完,他便墜入黑暗的深淵。
***
「大飛、大飛,你醒醒,你醒來看我,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你別這麼狠心嚇我啊!」
狂灑不已的淒風苦雨終於停了,一聲比一聲心焦的呼喚將殷名飛飄忽游寄於迷亂蒼穹的魂魄給召喚回來,他的睫毛顫動了一下。
傅蓉穎憂心凝眉,倉惶無措的問著,「你還好嗎?」
他氣若游絲,硬是從齒縫中迸出一句,「你受苦了!」
「受苦?」原來他是這麼以為的!她輕哼一聲,「沒,你想錯了。」
是嗎?他的唇角輕輕牽動,扯出一聲比蟲鳴還細微的郁慟。
「你真的擔心我?」
她的心在須臾間被融化了,她捧起他的頭用自己的臉頰輕柔的磨蹭著,讓他又是一陣心悸目眩。
她自顧自的說:「我賞那個中看不中用的傢伙幾百個正踢、側踢、迴旋踢,踢得他哀嚎連連、跪地求饒,最後再用他的槍管把他給敲昏了。」
他不敢相信,一定是他神志不清聽錯了。
「心懷不軌的男人不可能近得了我的身,更別說欺負我了。」傅蓉穎不斷的親吻著他的鬃角還有絡腮鬍,手指輕盈的在他長髮裡穿梭著,「我不會容許那樣的事情發生的,我的身子只有你能碰、你能愛!」
她將他的頭環入自己的臂彎裡,「十四歲的那個耶誕舞會,有一個壞男生想佔我便宜,我在逃脫之後便發誓一定要守住自己的身子,要把它完整的獻給你,於是我開始苦練跆拳道,黑道二段的身手,五個大男人也奈何不了我呢!」
她的話一個字一個字的敲入他渾沌的大腦。她的固執不悔、她的深情摯愛,這麼堅如磐石、剛烈如火的癡狂情纏中為了他一個人!這般刻骨銘心的愛情將永遠纏繞著他一生一世,他不禁心滿意足的合上眼。
一見他又要失去知覺,傅蓉穎憂心忡忡的不斷搖晃著他,絲毫不懂腦震盪的人最忌搖晃移動了。她慌亂焦急的察看他的傷勢,終於摸到他後腦那兒有一大塊凸起。
老天!腫得像顆小籠包呢!
傅蓉穎急得都要哭了,淒厲的喊著,「你就知道護著我不讓我受傷,就不管自己會沒命啊?現在怎麼辦呢?大飛,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啊?醫院在哪兒?」
「放我躺平。」再讓她搖晃下去,恐怕他不只腦震盪,連腦血管也要破裂,搞不好腦漿也會被搖出來。
聽到他還能說話,傅蓉穎不禁大吁一口氣,接著開始失去理性的狂喊著,「你嚇死我了!你別死啊!答應我千萬別死!這一個要求你非答應不可!」
殷名飛強迫自己再次睜開眼瞳,想將她美麗的臉龐盡收心房,可是她的影像卻逐漸遠離,就快要抓不住了!
他在心底無聲的吶喊著,小蓉,我不想離開你,真的不想,可是為什麼有那麼大的一片黑幕遮住我的眼前?
在一片茫茫煙霧裡,似乎在一道黑影無聲無息的移動逼近。殷名飛緊蹙著眉心,很是疑惑不解。
傅蓉穎發覺到他眸中不尋常的反應,然後便從他的瞳仁中看到一個人的影像。她猛然轉身回頭。
是他!那個該死的土匪居然那麼快就清醒過來了,更可怕的是,他的手中還握著一把左輪手槍。
怎麼會這麼大意啊?傅蓉穎埋怨起自己的粗心,只知道取走他的長槍,卻忘了搜他的身!這下子慘了,因為不能再重施故計了。
匪徒的左頰還流著鮮血,不停的獰笑著,猖狂的揮舞著手中的致命武器,享受著凌遲獵物的快感,眼中更是閃著報復的決心,將子彈上了槍膛……
傅蓉穎毫不遲疑的撲向歹徒,她豁出去了!
「砰」的一聲扳機扣動,子彈順勢發出,傅蓉穎以身擋住槍口,鮮血登時從她的腰間漫出,整個人倒在殷名飛的懷中,口中強撐住一口氣喧嚷著,「大飛不能再受傷了!不能、不能……」
殷名飛的喉嚨像是整個被勒住般,叫喊不出聲音來,心中悲恨憤怒交集,以全身僅存的力量用手抓起塞入腰帶間的信號彈槍。
原本模糊的焦距瞬間聚合,在心肺俱裂的剎那,他的唇齒互咬出一道深刻血痕,嘶聲狂吼,「你竟敢傷了我的寶貝!」
「砰」的一聲又響起,這次匪徒臉上囂張狡獪的笑容凝結了,整個身體往後彈落,因為殷名飛手中的信號彈削過他右邊的臉頰,黃綠色的粉末瞬間迸散開來,落在他的身上,其餘的則揮灑向遙遠無邊的天際……
當這一切驚心動魄的殺戮趨於平靜之後,殷名飛薄弱的心跳裡只剩一個聲音縈繞不去,是傅蓉穎最後的那一句話,大飛不能再受傷了!
小蓉竟然以命相捨!這比要了他的命還讓他難以承受。
不!不該是這樣的結局!
如果皇天有情、蒼天有眼,在見證到他們艱辛又濃烈的感情之後,怎麼忍心讓她如此犧牲了啊!
他就要墜入昏迷,可他堅持不肯喪失意識,不斷在心中喃念著,我不能死,小蓉也千萬要活下來,因為我還沒對你說,我、愛、你!
突然,一隻素白小手的主人拚命撐住最後一絲力氣,緩慢無力卻怎麼也不死心地抓起殷名飛的一綹頭髮,在自己的一綹長髮上緩緩綁上一個結,只為了他多年前說過的一句話,小蓉,把頭髮留長吧!來與我的緊緊纏繞。
她真的做到了,這一生便都給他了,一切都只為他,吾愛!
傅蓉穎心滿意足的放寬眉心的皺褶,窩在殷名飛的臂彎中沉睡。
這或許將會是一場不會醒、沒有盡頭的好夢,她覺得好幸福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