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天莫燃憤然推開鳳馭飛離開之後,已經過了兩天,莫燃沒再到他的房裡探望過他,有傷在身的鳳馭飛卻被無一強行留在床上休息,就算沒有無一的強行制約,想要在偌大的天下第一莊裡,找一個人還真的不是很容易。
苦笑的當口,忽然聽見門外有一陣細微到幾乎不易察覺的聲響,鳳馭飛從床上一躍而起,急速躍到門前,拉開門,果不其然,是莫燃。
急急上前,一把拉住欲離開的莫燃:「小莫,你聽我說!」
「我和你沒什麼好說的!」
鳳馭飛眼底的焦急清晰可見,那絕對不是虛情假意,莫燃看得出來,一瞬間他有鬆口的衝動。可兩天前的種種堵在胸口,鬱結與不被信任的心結著實令他透不過氣來。
「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
「沒什麼好解釋的!是我自己傻,一直被你騙!」莫燃冷冷一笑,嘴角儘是自嘲。
「小莫,如果連解釋的機會都不給我,就判了我的罪,這不公平!」鳳馭飛話中堅決,望進莫燃的眼底深處。
「公平不公平不是你說了算!這世上本就有很多不公平之事!」
「你的一句話就判了我死罪,一點機會都不給我,小莫,你對我於心何忍?」深邃的眼中掠過受傷的情緒。
「你對我就公平嗎?你不告訴我你是誰?不說師父是你的誰?那個莫名其妙的小子又是誰?你們瞞著我,不讓我知道,從一開始不給你機會的人不是我,而是你自己!
「是你們把我推開,是你們在我的面前關上了這扇門!是你們把我當作一個外人!」莫燃狠狠道,眼中隱約起了一層霧氣。
媽的!我傷個什麼心!他愛說不說!
「小莫……」鳳馭飛心中一擰,「不是你想的那樣。」
「不是我想的哪樣?眼見為實!我看見了,聽到了!鳳馭飛,你要愚弄人也該有個限度!想要瞞天過海,也該選在我不在場的時候!」莫燃冷嘲熱諷。
「不是的。你聽我解釋!」心急如焚,他要解釋,只要一個機會就好!不能讓小莫誤會,絕對不行,他輸得起任何事情,只有小莫的感情與信任他輸不起。
「行了,夠了!我沒工夫與你閒扯,我要去看……去看師父了。」提起師父,莫燃心中劇烈一痛,忽然並不清楚,這突如其來的痛楚是為了總是默默承受一切的師父,還是為了眼前這個突然間變得陌生的男人。
一把抓住莫燃了手腕,強而堅決的牽制力帶來巨大的力量,直接將憤然離開的他拉了回來,想也不想,鳳馭飛將唇壓了上去。
霸道的,甚至是粗暴的吻,席捲了一切掙扎的力量,封住了幾欲脫口叫罵的唇。
死死壓住的身體掙扎不斷,莫燃以最大的氣力想要擺脫這過分擾亂心思的吻。
可惡!更可恨!
想狠狠地給這個男人一拳,把這個只知道用這種方法,來攪亂他心神的男人打飛算了。可偏偏那渾厚獨特的味道,和這種死也不放手的吻法,令他想放開的時候,產生了濃濃的眷戀和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身體情不自禁地顫抖起來,彷彿血液也在沸騰,連牙齒都在打顫。
腦子裡迷迷糊糊地,身體軟軟地,心臟撲通撲通地,這感覺不同以往任何一個人帶給自己的,彷彿強烈到可以摧毀一切,卻又蘊藏著大海般的似水柔情。
不能理解這兩種反差極巨的感覺為何如此地契合?卻忽然生出就算沉淪於這種感覺永遠不醒也許會很幸福的想法來。
一吻結束,兩人皆亂了呼吸,鳳馭飛抬起頭,雙手捧著莫燃微微泛紅的臉,他的聲音很輕,又很溫柔,摻雜了些許不易察覺的苦楚,「小莫,求你別生氣,我天不怕,地不怕,唯獨怕你不理我!
「我說的都是真心話,也不怕你笑話我,我是個男人,卻沒覺得說這話有什麼丟臉的,如果你真的生氣,你打也好,罵也好,只要你願意跟我繼續說話,願意對我笑,就算要我用一切去換,我也心甘情願!」
聽了這番話,心中的火氣通通洩光了一般,想發都發不出。只能望進一雙深不見底的烏黑的眸子,輕聲歎氣。
莫燃張口欲言,卻驟然停了下來,屏息傾聽。
遠處有一些奇怪的聲音傳來,快速移動的腳步聲,馬蹄聲,聽聲音,那腳步聲訓練有索,不是一般的人馬。
而,那群人馬前進的方向似乎是……他們所處的天下第一莊?
做微蹙了一下眉頭,莫燃抬頭去看鳳馭飛,面前的那人神色嚴肅,擰成川字的眉宇隱隱透著肅殺之氣。
不祥的預感襲上心頭。
「怎麼了?」莫燃問。
「不知道,我們上高處看看。」鳳馭飛提議。
點頭。
鳳馭飛拉著莫燃縱身上了七丈高的圍牆,遠遠看去,塵土飛揚,浩蕩人馬疾走如飛,以極快的速度從一里外向此處行進。看塵土飛揚的情況和人龍前行的速度,鳳馭飛佶算了人馬的數量。
人數約在五千!
「來的是什麼人?似官卻又非官!如果是官,如此眾多的人馬,既沒有旗號,也沒有任何可以識別的標記,說是官卻又說不過去。如果不是官,如此眾多的人馬,訓練有素的前行方式,不是官?說什麼都無法令人信服!」莫燃看著行進的人馬,道。
鳳馭飛卻不說話,微一轉身,下了圍牆,嘴角隱約的似笑非笑。
莫燃覺得奇怪,跟著下來,轉念一想,掉頭便走。
「小莫,怎麼了?」鳳馭飛在他身後連忙喊他。
「師尊向來桀騖倨傲,雖然人不犯他,他不犯人,但是師尊行走江湖數年,得罪的人怕也是不少,那群人官非官,匪非匪,來路不明,人數卻多得令人不得不加以防範。我擔心師尊在不清不楚的地方惹上了什麼大有來頭的入,他是不用擔心!但是我擔心師父他會因此受累。」
「你這麼在意師父的事情,明知道他是養你教你的親人,但是我這裡還是不好受。」鳳馭飛指指胸口又道:「這麼說怕是又被你笑話了,但是我真的嫉妒,嫉妒所有被你放在心尖上的人。」
「笨蛋。」紅潤爬上莫燃白皙的臉,他低低罵了一句,轉身就往前廳去,走出去兩步,又停了下來,回頭狠狠道:「回頭再跟你算前兩天的帳!」
「嘿嘿。」鳳馭飛乾笑兩聲,算是暫時糊弄過去。
見他裝傻,莫燃也不點破,不悅地瞪了他一眼,便快步向目的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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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來到前廳,偌大的廳房裡,只有莫天問一人坐於正首位的寬背木椅上。
他一手握拳撐著下顎,一手執書,安靜地閱讀,他的樣子輕鬆閒適,微微上揚的嘴角顯示他今天的心情似乎不錯。暗衛站在他的身後,表情嚴肅,他的手按在刀柄上,在這靜謐閒暇的時刻,也沒放鬆警惕。
「師尊。」莫燃輕聲叫了一聲。
「嗯。」看見莫燃和鳳馭飛進門,他只是抬了一下眼皮,繼續埋首於手中的書。
「師尊,剛才……」
莫燃剛要提起剛才所見之事情,就聽見一陣怒氣衝天的腳步聲從外面衝了進來。
來勢洶洶的人是鳳熙夜。
路過他們兩人的時候,鳳熙夜連看都沒看一眼,就直接向莫天問走去,他的手裡端了一杯茶,杯中盛滿了水,茶水並未因他快速前行的速度而灑出一滴,莫燃暗暗驚訝於鳳熙夜絕不遜色於自己的功夫,心中越發地詫異起來!
鳳熙夜走到莫天問的面前,「砰」的一聲,粗魯地將茶杯放在他手邊的方桌上,回身坐在他右手邊的椅子裡,獨自生著悶氣,那孤獨的身影令鳳馭飛微微皺了一下眉心。
他真的無能為力!也只能心疼弟弟的癡傻。
莫燃與鳳馭飛相視一看,後者聳聳肩,一副你問我,我也不知道的樣子。莫燃眼中有疑惑,有怒意,卻礙於師尊面前不好放肆,他只好捏緊了拳頭,壓下火氣。
莫天問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微揚的眉峰有一些挑釁的味道,「這茶不錯,就是這泡茶的水過了一些火候,溫度高了點,破壞了這月下香的甜味,可惜,可惜。」
「你!」鳳熙夜怒目圓睜,只是從牙縫裡蹦出一個字。
他突然靜了下來,側耳傾聽,閃亮奪目的眼睛掃了一眼鳳馭飛,便將到嘴的話吞了回去。
莫天問倒是怪異,他「哼哼」冷笑了一聲,繼續喝他的茶。
這時莊外一陣騷動,激烈打鬥的聲音從外面傳了進來。聽聲音戰況激烈無比,慘叫聲此起彼伏,似乎死傷的人數逐漸增加。
前廳四人皆不說話,與外面的騷亂相比,這裡似乎安靜得有些詭異。
莫燃心中那股強烈的不安隨著外面的聲音加大,越發激烈起來。
廳外走進來一人、莫燃是認得的,那人是莫天問近身四大暗衛之一——暮秋。
外面激烈的打鬥似乎與暮秋無關,他平靜的臉上找不到絲毫慌亂的痕跡。
走到莫天問的近前,他用淡然的聲音稟告外面發生的事情:「四門提督趙平前來,說是探子報說天下第一莊內窩藏反賊,奉了大聖皇帝的口諭前來拿人,皇上的口諭,如有任何人攔著,格殺勿論。暗衛攔著沒讓進,莊釙兩方人馬打了起來。」
「他們在官,我們在野,向來井水不犯河水,相安倒也事。今天這四門提督上門,來勢洶洶,雖然莫名其妙,卻著實好笑。
「我這天下第一莊裡窩藏反賊,哈哈哈哈,實在是可笑,可笑!」莫天問哈哈大笑,笑聲冷冽,似含隱隱殺氣,「皇上的口諭?那就讓暗衛們撤了,就請這位帶著當今聖上口諭的四門提督進來吧。」
「是,主人。」
「這段時間,日子是過得枯燥乏味了點,現下正好有個調節的機會,大家不妨來一起聽聽這四門提督帶的是什麼口諭,演的是一出什麼好戲?」莫天問冷嘲熱諷,話中不無狂放之意。
天下第一莊向來與官府無緣,與當朝更是毫無聯繫,一覺醒來居然禍從天降,當今的明君對天下第一莊下了誅殺令?
莫燃完全弄不清眼前的情況,完全摸不透面對這天翻地覆的情形之下依然狂放到目空一切的師尊,究竟打的是什麼主意?
師尊雖狂放,但卻很有分寸,但是與當今的聖上結下樑子……這事莫燃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可,又是何時、何地結下的?
這一切太奇怪了!
「師尊?」看向莫天問,莫燃忽然叫了一聲,他的聲音裡透著疑問與擔憂。
莫天問掃了他一眼,並未回他,莫燃頓覺事情不如外表看得那般簡單。
有人拉了他一下,手被握住了,溫暖從掌心開始傳遞,進了心裡。去看那熱源,是鳳馭飛的大手,大廳裡,眾目睽睽之下,他就這麼膽大,肆意妄為地握住他的手。
鳳馭飛卻毫不在乎別人眼光的,笑瞇瞇地將莫燃拉到一邊的坐椅前,隨意坐下。
他的態度很輕鬆,一點也沒受眼前這生死緊要的局勢的影響,他只是淺淺地笑著,連明亮的眼睛都微微彎了起來,像是如洗的明月。他一點都不擔心,大有兵來將擋之勢。
外面轟然,聲音嘈雜且刺耳,上百名暗衛從外面湧了進來,迅速分成兩隊,一部分將整個大廳圍了起來形成一個保護圈,剩下立即退至莫天問的身後,垂手而立,眼睛緊緊盯著廳外湧進的另外一批人馬。
帶頭的那人一腳跨進門檻,大剌剌地走到正廳的中央,他用目空一切的態度橫掃了一眼廳中所有的人,最後將目光定在正廳中央那個眼神更是狂肆的人。
「哼哼,」那人冷哼了一聲,問:「誰是這天下第一莊的主?」
懶懶地將身體靠進椅子裡,微垂眼簾,卻遮不住高深莫測的眼中睥睨的意味,「我,莫天問。」
不高不低的聲音,不慍不火,份量卻著實不輕。
「就是你?」四門提督趙平上下仔細打量了他一番。
「四門提督上我這莊裡來,還沒進門就先兵後禮,五千人馬就到了,想必也不是來喝茶聊天的。」莫天問冷嘲熱諷。
「有人密報,你這天下第一莊裡窩藏反賊,當罪——死。「趙平手中執劍,指了一圈這廳中所有的人,狠狠道。
「哦?反賊?有意思,說來聽聽。」莫天問微微動了一下身體,他一邊的嘴角上揚,顯得很有興趣的樣子,完全沒把趙平說的死罪放在眼裡。
「混帳東西!」如此囂張,如此目空一切,連當今聖上的諭旨都不放在眼裡,簡直就是不知天高地厚。莫天問放肆的態度令四門提督勃然大怒,他氣急敗壞道:「如果你乖乖就擒,我就留你這莊內莊外所有的人全屍,否則就別怪我心狠手辣。來呀,給我起弓!」
一聲大吼,莊外百位弓箭手齊齊拉弓。
緊張的局勢如同這繃緊的弦,隨時都有迸裂的可能。
淡淡瞄了一眼外面的弓箭手,莫天問慢慢地站起身來,高大的身體帶來無形的壓力,趙平下意識地退了一步,慌忙穩住陣腳,他死死盯著莫天問的一舉一動,「你想幹什麼?輕舉妄動的下場只有死!」
一步一步地靠近,莫天問逼人的氣勢冷得令人顫抖,「當今乃太平盛世,聖擎皇朝天青年一次出了兩位明帝,傳聞當今兩位聖上一明一暗,晝夜不分為民操勞,深得民心。
「更聽聞兩位明帝愛民如子,秉直公正,向來沒有冤枉過良善之人,難道兩位明帝有意開個先河,製造聖擎皇朝天青歷間的第一樁冤案?」
莫天問眼底的寒冰被挑釁取代,嘲諷的口吻並未因為這莊前駐後五千龐大人馬而有任何退卻的意思。
「放肆!當今兩位聖上做事向來分明,哪裡輪到你在這說三道四?聖上既然有諭旨,那就是有確鑿的證據,那就是天!你在這信口雌黃,罪加一等,當誅九族!」
「誅九族?哈哈哈哈……」離趙平幾步之遙的時候,莫天問佇足而立,他忽然放聲大笑,笑聲狂妄。
笑聲停止的時候,莫天問側身去看鳳馭飛,好笑道:「這九族要是真的誅下去,怕是連聖擎皇朝的偌大江山也保不下去了,你說是不是,飛兒?」
「呵呵,這倒是真的,難怪師尊覺得如此可笑。」久坐一旁的鳳馭飛終於出聲,他輕揚劍般的眉,銳利的視線透過深長的眸射了過去。
剎那間接觸那道鋒利如刀鋒的視線,四門提督趙平心中陡然一驚,隱隱有不好的感覺在心中蔓延。
「混帳!」趙平大吼一聲,借此穩住慌亂的心神。
鳳馭飛穩坐於大廳之上,他靜靜看著眼前的趙平,臉上的神色從容鎮定,微微開口,緩緩問道:「趙大人這一早來這天下第一莊,帶了這五千人馬,說是奉了皇上的口諭捉拿反賊?在下敢問,趙大人有何憑證,是奉了當今聖上的旨意?又有何憑證證明大人並非假傳聖旨?」
「在下奉的是皇上的口諭,不需要任何憑證!」趙平微微一怔,隨即凶狠道。
「是奉了日帝還是夜帝的旨意?抑或是二帝共同的旨意?」鳳馭飛冷冷又是一問。
「這……既然是當今的聖上,那自然是兩位聖上的旨意!不用跟你這一介草民廢話,反正你遲早是死的貨。」
趙平囂張萬分的樣子,令鳳馭飛微微動了怨氣。
「日帝主日,鳳凰為證。夜帝司夜,麒麟為令。凡是親下的諭旨,都有鳳凰或是麒麟印為證。還請大人出示。」鳳馭飛端坐於廳上,他清冷威嚴的聲音響徹四周,威儀天下的樣子震懾四方。
他是怎麼知道的?
大廳之上,吃驚之人不僅僅趙平一人而已,莫燃更是驚詫!回頭去看鳳馭飛,男人深刻的側臉,斜飛的眉毛,映入眼底,他忽然覺得這個男人好生地陌生,好生地令人敬畏,他與他之間的距離不過半步之遙,卻彷彿隔了一天一地。
被這天下彷彿皆為他所有的樣子鎮住,趙平怔忡,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鳳馭飛卻步步緊逼,咄咄逼人:「你既無日帝、夜帝的旨令,假傳聖旨在先,身為四門提督,無兵部兵令之下,無權調度任何兵馬,現下這圍莊的五千人馬,你私自調遣,又該當何罪?說!」
「你!」趙平驚詫,張大了嘴,無法辯駁。
「論律法當斬立決。」
一聲叱喝,不怒自威,沉靜的大廳被這質問之聲震得彷彿有些搖晃,四周迴響起一陣嗡鳴。
趙平一愣之下,隨即暴跳如雷,「禮親王親傳的口諭豈會有假?」
「禮親王?當今二帝的五星叔鳳起?」鳳馭飛冷冷一笑,儘是譏諷。狐狸尾巴終於露了出來,也該是我們清算的時候了。
「住口!禮親王的名號是你等人爾可以亂叫的嗎!」趙平拔高了聲音。
「放肆!不知死活的東西!」鳳馭飛拍案而起,動了真鬈,雷霆怒火之下驚懾了一片。
「好大的膽子,在我這奉旨查辦的四門提督面前,竟然口出狂言,好,好,我倒要聽聽,你究竟是個什麼來頭?」
鳳馭飛犀利的眼神比以任何時候都更深沉,深暗的東西從深不見底的雙眸裡湧現,向前走了幾步,泰山壓頂般的氣勢排山倒海而來,「聖擎皇朝第七代帝天遠帝——鳳馭飛,你口中二帝之一的日帝。」
一字一頓清晰萬分,彷彿晴空霹靂,在這偌大的廳堂裡頓時炸開,眾人嘩然,只有莫天問淡然一笑,一副好戲將要上演的模樣。
莫燃驚得倏然起身,因為過分錯愕,他只能怔忡當場,久久盯著眼前這個男人。
不知為何「鳳馭飛」這三個字,這個名,此刻聽到比任何時候得知都來得令他震驚,既驚又畏,敬畏摻雜著一絲連自己都不能理解的熟悉感。
這熟悉的感覺像是一團烈火,從心底開始燃燒,滾燙的溫度,灼灼的焦躁感,忽明忽暗的感覺,一切似乎變得曖昧不明,走向未知的方向。
莫燃立於男人的身後,目不轉睛地望著男人堅毅挺拔的背影,久久考慮的並非是這個男人的真實身份,而是那久違的熟悉感。他想知道為什麼?
趙平驚聞此聲,全身劇烈一震,呆立於當場,因為驚訝與恐懼而瞪大的眼睛,「這不可能!」
尖銳的叫喊衝破喉嚨,難以置信的眼神令鳳馭飛從心底嘲笑他的失態。
「是與不是,還是請禮親王出來一問便知。」鳳馭飛冷冷道,半瞇的眸盯著廳堂的大門。
話音落地的時候,有一人大步跨了進來。
來人年約四十,正當不惑之年,他外表俊朗,皮膚白皙,全身充滿雍容華貴之氣,只可惜一雙太過邪肆的眼睛破壞了原本的好相貌。
來人橫掃了大廳眾人一眼,嘴角泛起不懷好意地冷冷一笑,他轉身問趙平:「四門提督趙平。」
「回王爺,微臣在。」見當今的禮親王親自出面,趙平先前因為局勢大變而心生畏懼,此時慌亂的心神微微定了下來。
「這半炷香的時間都過了,你這四門提督抓拿個反賊就這麼費力?是本王給你派遣的兵力不夠,還是你的能力有限?」
「請王爺恕罪。微臣本已將廳上眾人拿下,但是此人……此人……」趙平用眼角的餘光偷瞄了一眼,就算此刻禮親王出現也臨危不亂的鳳馭飛,心中完全沒底,結結巴巴說不出話來。
「說下去!」禮親王沉聲一吼。
「此人稱自己乃大聖二帝之一的日帝,微臣從未見過真帝,一時惶恐,怕誤傷了……」趙平顫顫巍巍地解釋,冷汗沿著額頭潺潺而下。
「本王傳的聖旨還能有假?日夜二帝現於皇城之中,何來的真帝現身?區區反賊幾句大逆不道的胡言亂語,就把你這四門提督糊弄過去?本王對你失望到家!」不等趙平說完,禮親王又是一聲大喝,嚇得趙平立時跪了下去。
「微臣不敢,微臣不敢。」
「禮親王,你好大的口氣。」見禮親王演了半天的好戲,鳳馭飛著實覺得好笑,他輕啟雙唇,突然出聲,聲音不大,卻擲地有聲。
禮親王回過頭來看他,他的眼中有明顯的殺意,「方纔在門外聽你繪聲繪色地說了半天,沒見過世面的人,還真的能被你以假亂真糊弄過去。
「既然你對大聖的律法如此朗朗上口,我倒要請問,你冒充日帝在先,恐嚇朝廷命宮在後,現在對如朕親臨的本王出言不遜,又該當何罪?哼哼,哼哼,怕是十個斬立決也不夠吧?」禮親王的臉上猙獰一片,彷彿定要殺了眼前的人而後快。
「哦?聽你所言,似乎是殺無赦的大罪。」鳳馭飛揚眉,完全沒將對方放在眼裡的意思。
「我看你是不到黃河不落淚,今天死也就讓你死個明白。」鳳起眼中一片血紅,殺機深濃,「來人,將人押上來。」
片刻,有人被士兵左右架著上來廳堂。
被架的人十分狼狽,散亂的發披在身後與額前,遮住了面容令人看不清他表情。
他的衣服破爛不堪,上面沾滿了塵土與血跡,似乎被動過刑,被人狠狠地丟在地上,捆綁著四肢的鐵鏈撞擊了地面,發出清脆又尖銳的聲音。
「嗚……」撞擊似乎牽動了傷口,那人悶哼一聲,復又倔強地抬頭,去看鳳馭飛。
居高臨下地看著眼前被人丟過來的人,鳳馭飛沉靜的臉上不出絲毫情緒,就連片刻前深沉如海的雙眸都變得無波無瀾起來。
「此人名喚小星子,是日帝身邊貼身的小太監,正往日帝茶水裡下毒的時候被抓了個正著。小星子已經招供,是受天下第一莊的人指使,欲反當朝。天下第一莊在江湖裡勢力不一般,且又暗自擁兵自重,勾結南邊的燎陽大國,意圖殺我大聖明帝,毀我大聖基業。
「燎陽五百多年基業乃一重兵大國,國力雄厚,且燎陽帝神秘莫測,多年來傳聞他意欲除四國,而成天下大統!現在人證在此,你還有什麼可以狡辯的?」
「小星子,你可認得朕?」鳳馭飛淺淺一笑,笑容深不可測。
「不認得。」地上的小星子微一抬頭,清晰道。
「你還有什麼好狡辯的!」禮親王狠狠道:「來人呀,一個不留,全都殺無赦!」
禮親王一聲令下,局勢倒戈。趙平接到傳令,舉起左手,意欲向外傳令,茬外高牆之上的弓箭手一旦接到命令,定會亂箭齊發。
莫燃大驚失色,他搶先一步躍到鳳馭飛的面前將他攔在身後,「站在我後面別出來。」
鳳馭飛微微一怔,隨即笑開,明知背對於他的莫燃看不見他此刻眼中的憐愛之色,他依然對那立於面前不動不搖的背影燦爛地笑開。
「啊!」一聲慘叫橫劃正廳上空,慘叫聲出自趙平之口,只見他捂著左邊空空肩胛骨倒在地上。血紅染滿了他半邊的身體,他慘白了一張臉,無法置信地看著憑空消失的半邊手臂,除了呻吟發不出任何話語。
「砰」的一聲,半截斷臂掉落在趙平的面前,隨即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插入地面,那匕首刀刀鋒利,削鐵如泥,但是破空斬斷人的手臂卻是不易,必是高深的功力才能做到。
「哎呀,哎呀,今早四更天才躺下,沒想到一覺醒來已經日上竿頭,大家都等急了吧?」清朗的聲音如同這碧藍如洗的萬里晴空,朗朗的聲音中氣十足,卻也透著一股子懶懶的味道。
話音落地,一人大踏步地走了進來,來人有一張清艷的臉,嫵媚的丹鳳眼流光異彩,他的唇薄卻又十分地好看,嘴角掛著不羈與狂肆,隨著身形移動而飄然的長髮更顯他張狂的一面。
那人慢慢悠悠地走到椅子前,慢慢悠悠地落座,他懶懶地將身體靠進椅背,半瞇起鳳眼,懶散的樣子似乎還未唾醒。斜睨的視線掃了一圈,最後落在靜立一旁的鳳熙夜,輕揚的嘴角似笑非笑地,別有深意。
鳳熙夜咬著下唇,別過臉去。
「哈哈哈哈哈哈……」那人忽然放肆大笑起來,笑聲清揚悠長,聽得出來他的心情舒暢,外面五千蓄勢待發的人馬完全沒有影響他愉悅的心情,「看樣子,我來晚了,有人不高興了。」
來人眾目睽睽之下悄然而至,如入無人之地,禮親王心中又驚又怒,他一聲咆哮:「來者何人?」
回頭,淺笑,笑中寒意森森,「花非花,天下第一莊二主之一。」
「來人呀,殺,一個不留,殺!」禮親王暗自心驚不已,來人顯然是絕頂高手。外面禁衛軍五千餘人,他卻神鬼不知地進了大廳,又斷了趙平一隻手臂!不能再拖下去,拖下去怕是會生變卦,事情將走向難以預測的方向。
想到此,禮親王果斷下了決定,大吼一聲,聲音直傳廳外。
一聲令下,情勢變得劍拔弩張,暗潮洶湧,外面早已等待多時的弓箭手一得令,立即拉弓,就要放箭。
立於莫天問身後的暗衛齊齊上前,擋在鳳馭飛與莫燃身前,形成一道密不透風的人牆。
莫燃緊緊盯著莊外,悄悄又向鳳馭飛靠近了幾分,他身上的熱度伴隨著緊張傳遞給了身後人。
身後人悄悄上前,握住莫燃的手,大手有力且溫暖。
莫燃驀然回頭,看進一張處變不驚的溫和笑臉,剛剛乍起的緊張感頓時消弭殆盡,凝神看著那張溫文笑顏,卻有一根小小的刺扎進了胸口,生疼生疼地。
千鈞一髮之際,莊外慘叫聲此起彼伏,破空而來的銳利箭尖,早一步射穿高牆之上還未來得及放箭的弓箭手的咽喉,中箭之人從高牆之上彷彿斷線的木偶紛紛栽落下來。
巨大的嘩然聲從遠處傳來,大批人馬從莊外攻了進來,刀光劍影,人聲鼎沸,叫喊聲,廝殺聲,刀劍相撞聲,刀刀砍在骨頭上的聲音,亂作一團。
莊外禮親王帶的人馬不敵天降奇兵,接連退敗於莊內,見此情形,禮親王大驚失色,六神無主之下急急大喊:「攔住他們,攔住他們,殺了他們,全部都殺光——」
鳳馭飛冷眼觀望禮親王方寸大亂的樣子,對莊外的廝殺情景他彷彿早已司空見慣,深沉悠遠的雙眸看著眼前的人一舉一動。
半晌,他轉頭面對花非花,花非花僅是看他一眼,便已瞭然,他此時坐直了身子,懶散從他艷麗的臉上驟然消失,彷彿被風吹走一般。
「住手!」
沉聲長嘯,渾厚的聲音借助內力傳得很遠,有力的聲音貫穿這偌大的莊園,震動這莊內莊外廝殺的兩方人馬。
突然間,一切沉寂下來,靜得可怕。
劍拔弩張,一觸即發!冷汗浸濕了禮親王的背脊,濕了他的掌心。
靜謐只是短暫片刻,鳳馭飛嘴角泛起一絲冷酷的嘲笑,越過莫燃向他逼近:「朕的五皇叔鳳起,當年也是個意氣風發之人,十年前與朕的七皇叔鳳驚鳴聯手起兵,欲先殺朕的十一叔而後奪位,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終究將自己算了進去。
「朕的十一叔昊天帝為人寬宏大量,事後他並未殺鳳起而除禍害,只是將他軟禁於深宮之內,也算是讓他頤養天年。只是他的手腳早已盡廢,是個殘疾之人,十年來從未踏出過皇宮一步。
「十年過去了,這不為外人知曉的秘密早被湮沒在世間繁華之中,世人皆不得而知當年的真相,朕倒想知道你這位手腳完好的禮親王又是何人?」
話音未落,禮親王驟然出手,電光石火間,莫燃的「裂驚龍」已至,龍吟震盪,刀光如電,從禮親王的肩胛骨穿透而過,將他釘在身後的牆面之上。深紅的血染滿了半邊身體,染滿了身後白色的牆壁。
望著那前面的汩汩血流,鳳馭飛微微動了一下眉宇,「這萬里江山真的如此嬌嬈,令你不惜手足相殘,定要取馭飛與熙夜的命嗎?四皇兄?」
「你早就知道了?」「禮親王」驚愕地抬起頭,疼痛模糊了視線,一片朦朧裡一雙鷹隼般的眼睛炯炯生輝,被這雙眼睛盯著,一股涼意從腳底升起。
「給你易容之人手法固然高明,但是你可知道,當年天下第一的昊天帝可是這天下屬一屬二的易容高手。你那易容之術就算再高明,可在我眼裡只是不入流的彫蟲小技而已。」
「你!」憤然扯去臉上的面皮,露出一張也算端正的面容,只是那面容因為極度的不甘與疼痛扭曲成一片猙獰,「你別高興得太早。就算你此刻有人相助,外面大軍五千,魚死網破之下,你一個不懂任何武功之人,怕是要把性命留下。」
「哼哼。」嘲諷從鼻子裡哼出,鳳馭飛不再軟言相對,「大軍五千,也不過是這愚蠢至極的四門提督調度而來的,與我這外面燎陽三千鐵騎車相比,勝負一目瞭然。」
「勾結燎陽,你果然是個叛賊!」
「就算到了這個時候,你還是蠢得無可救藥!」鳳馭飛冷冷道:「恕我直言,鳳清四皇兄,哪怕萬里江山真的交於你手,怕你也沒這個能力保我鳳家的天地。」
「你!」張口欲反駁,湧上喉頭的猩紅淹沒了到嘴邊的話。
「鳳清,鳳家的天下是大,但這皇位也沒有你坐的一天。今天我讓你就站在那,用你的雙眼來驗證,究竟這大聖朝是要改朝換代,還是聯的江山穩固,天遠長存!」
一番話蕩氣迴腸,震懾山河,鳳馭飛迎風而立,眉宇間有淡淡的光華,他彷彿那東昇於泰山之顛的朝陽,照亮這萬里江山。
語閉,他不再去看那狼狽不堪的四皇子,轉而俯視地上的小星子,他冷靜從容的聲音再度響起:「昔日皇爺爺在世之時,有三位深得皇爺爺喜愛的皇子,五皇子鳳起,七皇子鳳驚鳴,和十一星子鳳無一。
「五皇子文采超人,心思細膩,是當朝有名的才子,可惜心胸狹隘,眼裡容不得一粒沙。
「七皇子武藝非凡,飽讀軍書且通曉五行八卦,是歷朝無人可比的將才,但是為人卻過於偏執,性情反覆無常。
「十一皇子天賦極高,聰明絕頂,文韜武略更是天下無雙,待人溫和謙恭有禮,加上他容貌俊美出塵,更是深得皇爺爺的喜愛。
「皇爺爺臨終前,將天下托付給深得民心的十一皇子,也是順了天意。可惜五皇子本就心胸狹窄容不下任何人,又豈會眼睜睜地看著皇位與天下落人他人之手?
「天青歷一百二十二年,五皇子反於京平。原本五皇子造反是意料中的事,只是時間遲早的問題,令人費解的是五皇子反於京平,在他身後為虎作倀的卻是七皇子鳳驚鳴。七皇子雖偏執又反覆無常,但素來與五皇子無任何交集,在世人看來與謀反得天下相比,領兵打仗、鑽研武術更令他醉心。
「真是世事難料!可惜,可惜,僅僅一天時間,風雲頓變,謀反便被鎮壓下去,一代名將毀於此。」
鳳馭飛不高不低的聲音,平靜地道出皇室十年前的前塵過往,他微垂濃長的睫毛遮住沉寂的眸,遮住提及往事時略顯悲傷的神情。
凝神看著躺在地上的小星子,鳳馭飛忽然幽幽長歎,「眾人皆是想不通,為何向來對皇權不屑一顧的七皇子會有這天翻地覆之舉?一時聞各種猜測眾說紛紜,可又有誰能想到,曾為大聖朝舉世無雙的將才七皇子,又是一顆癡情種子?
「為了得到無法得到之人,為了一段無法觸碰的愛情,助紂為虐,將自己賣給了惡鬼,葬送了一生……」
地上的小星子微微一顫,他捏緊的拳頭發出「咯吱、咯吱」清脆的聲響,鳳馭飛俯身彎腰,拉近了兩人的距離,他用極緩極輕的聲音向地上的小星子發問:「你說,我這番話說得可對,驚鳴皇叔?」
一時間大廳上死寂一片,連喘息聲都聽不見。
短暫的沉寂之後,小星子慢慢從地上站了起來,鎖鏈發出刺耳的聲響。環顧四周,定神而立,他的眼神死寂如桔井無瀾,方才膽怯驚恐狼狽的模樣不復存在。
小星子驟然放聲狂笑起來,笑聲無比淒楚且絕望,「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好,不愧是他最疼的皇侄,不愧是他選中的人,也不愧是這天下的二主之一,好生犀利的言辭,字字如針芒,刺痛骨肉。」
「七皇叔過獎了。」鳳馭飛淡淡道。
「你什麼時候知道小星子就是我的?」鳳驚鳴問,聲音已經不是原來那般尖銳,已轉變成低沉的男聲。
「小星子是我貼身之人,從小就跟著我,他能在我身邊這麼久,自然是他做事極有分寸。可偶然一次,發現小星子似乎對我與十一叔之間的飛鴿傳書甚是感興趣,久而久之就對小星子生了疑慮。
「你處處小心謹慎,加上外貌、身高與小星子毫無任何差別,我本不會聯想到七皇叔的身上,若不是你對他執迷不悔,也不至於關鍵的時候露出馬腳。」
「是那一次他偷偷回宮探望你們的時候,令你察覺到的是嗎?」鳳驚鳴恨恨咬牙。
「是的。你看他的眼神完全改變了,愛恨交織,彷彿要將他粉身碎骨卻又不忍不捨。」微微歎息了一聲,鳳馭飛又道:「你既是小星子又非小星子,我完全不明白為何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相傳西域有一種秘功,練到第八層的時候可以令人脫胎換骨,隨意改變相貌與身高,這種秘功,怕是連天下第一的叔的易容之術都無法比擬,容貌可以通過易容改變,但是易容之術卻無法改變骨架與身高。
「可西域的魔功不僅可以逆轉經脈,改變相貌,就連身體的骨架都可以伸縮自如。起初我聽聞世上有這種武功之時,甚是覺得好笑,在我看來這些都是無稽之談,當我看見你的時候,我不得不聯想於此,所以我求助於師尊。」
「於是你們派人去西域,然後你們知道了我的存在?」
「人若真的未死,又豈能真的銷聲匿跡,無跡可尋?」
「……」
「從那個時候起,你的一舉一動皆在我的眼皮底下。」
「我找到鳳清唆使他謀反,打從一開始你就瞭若指掌?」鳳驚鳴不是反問,而是咬牙切齒地陳訴。
「四皇兄天資愚笨,你找他下手最容易得手,也最容易任你擺佈!當他知道你是當年那位權傾朝野的七叔,又有意幫他奪位,他一定欣喜若狂吧?」鳳馭飛譏諷的眼神掃過失血過多,幾欲昏厥的四皇子鳳清身上,不屑地搖頭,道:「可惜,你該找個聰明人,至少聰明人不會令自己那麼狼狽不堪。」
「我對你下毒,你也知曉?」
鳳馭飛點頭輕笑,笑容桀騖不馴,「自然知道。」
「就算你知道我是鳳驚鳴的時候怕也是晚了,當我潛回皇宮殺了小星子扮作他的第一天起,就給你下了奇毒『纏綿』。『纏綿』乃天下傳說中的三大奇毒之一,一旦入腹,不會立即發作,每隔四個月發作一次,發作時疼痛入骨入血,耗盡血氣,纏纏綿綿到死方休。
「日帝英明,從不作廢早朝,為何幾年來,每隔四個月,都要荒廢三日,不理朝政?」鳳驚鳴面露猙獰之色。
莫燃全身一震,他看向鳳馭飛,擔憂籠罩在整張臉上。
鳳馭飛卻不以為然,輕鬆一笑,坦然道:「纏綿是入了我身,曾經是有那麼一段時間簡直生不如死,每每發作之時,幾乎要了我的性命!可我鳳馭飛命大福大,加上師尊的暗衛都不是一般人,西域又不乏奇人,雖然花了點時間,但是皇天不負有心人,纏綿的解藥早已到手。」
「這不可能,纏綿之毒天下無解!」鳳驚鳴驚叫,「而且你明明每隔四個月便有三日不理朝政,那三日都是毒發之時。」
「那三日我整天躺在溫暖的龍榻之上,養精蓄銳。」
「你以為區區幾句謊言,就可以把我糊弄住嗎?」
「如果不每隔四個月休息幾日,又怎能令你放下設防,肆無忌憚地進行你的計劃?」
「你放屁,別以為你口若懸河,可以把黑的說成白的,我就信了你!」鳳驚鳴兩眼佈滿血絲,他勃然大怒。
「仔細算一下,今天便該是毒發之時,我好端端地站立於此,還用得著與你強辯嗎?」鳳馭飛傲然站立,彷彿頑石峭壁上的挺松,雷驚不變!
「見你今日如此,我後悔當年潛回宮裡,應該直接殺了你。」鳳驚鳴眼底殺機頓現,聲音冷得令人發抖。
「如果你當時殺了我,你這一輩子都找不到他,所以就算你殺意已起,卻不得不留我下來,這樣你才有機會打探他的下落。」鳳馭飛依然風輕雲淡,從容鎮定的彷彿站在他面前的那人還是那個小星子。
「於是你裝作毫不知情,什麼都不知道的模樣,看著我的動靜一步一步布下這局?」
「是!」鳳馭飛輕揚了一下眉,「三個月前,我飛鴿傳書,接著我再度丟下一切,假裝因為煩於政務離宮出走,就像以往多次離宮一樣,但是這一次,你覺得時機到了,你認為我一定會去見他!
「一路上殺機重重,無非是逼我趕緊與他會面,可是你沒料到我一出門就遇見小莫,天下排名第二武功卻是第一的莫天問的高徒,精心的計劃出現了一點小小的插曲,那個時候你心急了吧?你說我說的對嗎?」
「是又如何?」鳳驚鳴厲聲反問。
回身望了一跟莊外燎陽重重鐵騎軍,鳳驚鳴眼中居然出奇地平靜,那是暴風雨前的寧靜,「一路上你走走停停,現在想來,就連你為姓莫的小子挨了一刀,都是為了拖延時間而設下的障眼法,而拖延時間,就是為了給燎陽三千鐵騎兵充足的時間趕來,以做萬全的準備吧!」
「你也知道,三千燎陽大軍想要掩人耳目入我大聖邊境,也是件不容易的事情,尤其要瞞著你,七叔!」鳳馭飛嘴角掛著譏諷,清冷的聲音狂放不羈。說完他看向莫燃,烏黑清亮的眼睛是天上最明亮的星,「而為小莫擋那一刀,我是心甘情願。」
「算來算去,算了這麼多年,卻沒想到走進這局中局的人,會是我自己。」鳳驚鳴道,聲音聽不出是怒?是悲?是驚?是悔?
「當年宮變失敗之後,他瞞了天下放你一條生路,沒有趕盡殺絕,他對你有情,那是兄弟之情,他不忍,卻換來你如此回報。」
「我根本就不稀罕他放我一條生路,這條生路卻是生不如死!」滿目悲愴,滿心淒楚,鳳驚鳴用盡全力嘶聲咆哮。
大勢已去,一切皆已不再重要。
「我要見他。」鳳驚鳴紅著雙眼,如困獸般咆哮。
「他是在這天下第一莊裡,因為這裡有他最深愛的人,你算盡一切,無非是想除去他所愛之人,毀去一切,將他納為己有。但如今你的所作所為,無法挽回任何東西,也毀了你最後的生路。叔他不愛你!」
毅然決然的聲音透著冷冽的無情,鳳馭飛以殘酷的話,斬斷鳳驚鳴最後的希望。
「見到了又如何?他這一生只傾心於一人,你又何苦糾纏不休?倘若今生有緣,你與他也不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如若老天垂憐,你但求下輩子再與他相見吧!今生我不會讓你見他的!」力透字句,鳳馭飛一字一句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鳳驚鳴仰天大笑,悲切的笑聲深含內力,震得四周灰塵飛散,絕望的笑聲彷彿從無盡的深淵裡傳出。
笑聲驟然停下,鳳驚鳴將力量灌注於雙腕,砰然巨響之後,雙腕間的鐵鏈粉碎於內力之下。
幾步之外,鳳驚鳴一陣獰笑,他傾注全身的力量飛身上前,狠絕的聲音隨人而至,「縱使你再聰明絕頂,算盡一切,你怕是算不到此刻就要命喪黃泉吧!」
人到,掌到。灌注全力地一擊,力量絕對非同一般。
莫燃變了臉色,他大叫一聲「不要」,人也如同離弦之箭飛了出去。縱然兩人相距不過幾步之遙,但是莫燃沒有來得及趕在鳳驚鳴出手之前救人,眼睜睜地看著凌厲的掌風當胸向鳳馭飛襲去。
「不!」莫燃聲嘶力竭一吼,心臟一瞬間停止了跳動。
此時,眾人皆是一顫。鳳馭飛冷冷一笑,笑中盡顯傲然之意,他突然出手……
兩掌對上、兩股巨大的內力碰撞,鳳驚鳴大吃一驚,連退兩步,才算站住,胸中氣向一陣翻滾,深吸一口氣,猛然抬頭直視鳳馭飛,目光裡難以置信更甚於錯愕!
鳳馭飛連連退了幾步,腳下突一使力,定住踉蹌的步伐,站直了身體。回身,目光炯炯,微揚的嘴角上笑容依舊,「哎呀,哎呀!驚鳴皇叔這全力一掌果然厲害!還好,還好,侄子我連這都已算到,不然豈非真的連命都沒了?」
嘻嘻笑的表情彷彿在談笑。
這已經是今天第幾次令他驚詫萬分了?莫燃怔仲原地,驚疑不定地看著鳳馭飛。
鳳驚鳴驚怒交加,他嘶聲咆哮:「這不可能!你明明就……」
「我明明就一點武功都沒有?除了會逃跑的輕功之外就什麼也不會?」他挑眉,目光挑釁且狂妄,「侄子我一生有兩位師父,一位天下排名第一,另外一位天下排名第二,俗話說的好名師出高徒,驚鳴皇叔怎麼把這話給忘記了!」
「你瞞了所有的人?」他尖銳地叫喊。
「不這樣,皇叔又怎會上當?不然又怎會在猝不及防之下吃我這一掌?」他輕鬆反問:「滋味如何?」
「今天哪怕是魚死網破,也定要殺了你!殺了他最疼的侄子,我也要讓他品嚐痛苦絕望的滋味是何等地令人痛不欲生!」怒火沖天,幾乎燒燬了鳳驚鳴的理智,一再著了道,定要把眼前這小子除之而後快的想法充滿了亂成一團的思緒。
鳳馭飛定下心神,從容接招,兩人從廳內打到廳外,從廳外又打了回來。
片刻之後,已過百招,鳳馭飛暫時不落敗績,三百招之後,他略顯吃力,動作逐漸遲緩下來,顯然他開始力不從心。
見他有落敗的跡象,鳳驚鳴在心中冷笑,手中的一招一式更狠更猛,殺招不斷,招招狠絕!
鳳馭飛腳下一個踉蹌,露出破綻,鳳驚鳴見機會到了,掌中猛一使力,向他的咽喉抓去。這時,鳳馭飛卻彷彿腳下生風,急速一轉,倒下的身體巧妙地錯開那致命的一擊。
有驚無險,但是莫燃看得心驚膽戰,連大氣都不敢喘,全身緊繃,窒息接踵而至,壓搾著胸膛裡跳動的物體,令他幾乎失去觀戰的勇氣。
鳳馭飛挺直了身體,蕭瑟寒風裡,迎風而立,他的發散亂,汗水浸濕了光潔的額頭,但是他微微上揚的嘴角依舊掛著從容的笑容。他的臉上被劃開了一道裂痕,奇怪的是並沒有點滴猩紅流下。
死死盯著那道傷口,鳳驚鳴重重殺意的眼中被欺騙的難堪更甚,他抬手指著眼前的人,手指微微地顫抖,「你不是鳳馭飛,你究竟是誰?」原來是他人喬裝,剛才一掌令自己猝不及防,亂了心神,鳳馭飛你這招夠狠,找出你來,定將你碎屍萬段。
「呵呵。」笑著扯下臉上易容的面具,露出一張堪稱精緻的面孔。
「鳳熙夜?」鳳驚鳴咆哮,連聲音都彷彿燃燒著怒火。
那人靜立,只是動了一下眉頭。
發覺上當,鳳驚鳴迅速回頭掃了一眼廳中所有的人,最後將凶狠的視線鎖定在一人身上,那人便是兩天前到的「小夜」。他自始至終一言不發,專注地觀望整個局面。見鳳驚鳴看向自己,他面容沉靜,只是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驚慌。
捕捉到那抹一間即縱的驚慌,鳳驚鳴立刻明白怎麼回事——原來你才是鳳馭飛的真身!
「鳳馭飛,你的死期到了!」風捲著冰冷的秋寒,吹散他眼中最後的理智與冷靜,飛身上前,襲擊的目標突然驟然改變,直奔「小夜」過去。
鳳熙夜大驚,隨即展開身形撲追了過去!鳳驚鳴見此,更加肯定心中的猜測。
「小夜」見鳳驚鳴直奔自己而來,他腳下一陣慌亂,連連後退,可後面已無處可去,只有一面冰冷的牆壁。
鳳驚鳴掌到胸前,眾人大呼「小心」,「小夜」卻一改驚慌的模樣,詭異一笑,肅殺從深不見底的雙眸裡湧現。
旋身,躲過那全力一掌。電光石火間,「小夜」出拳,拳風呼嘯,全身的力量盡在這一拳之中。
鳳驚鳴大驚,分了心神,對方的拳速太過,措手不及。
「砰」的一聲,胸口遭受猛烈一擊,骨頭脆裂之聲傳入耳裡。
鳳驚鳴的身體在半空劃過一道弧度後,重重地跌落在地上。
猛烈的撞擊帶來無法想像的痛楚,他掙扎著坐起來,一臉慘白,氣血在胸口翻滾,張口吐出一大口鮮血。
「你……你們……」
「哼,」冷哼一聲,「小夜」從後面悠然走了出來,站在他的面前,撕開臉上的一層皮,露出一張與「鳳熙夜」一模一樣的臉。
「你們……」眼中兩團憤怒的火焰彷彿要把眼前的兩人吞噬,鳳驚嗚張嘴,又是一口鮮血湧出。
左邊的那人,低低歎了一聲道:「哎……其實我也不想出此下策,這招雖然損了點,但是誰叫七叔當年武功不凡,又在西域練得魔功,如果不能出奇不意,你又怎能先後吃下我與小夜的這一掌一拳?又怎麼將你制住?」
那人邊說話,邊又抬手,扯去臉上第二層面皮,面皮下依然是鳳馭飛毫無特點的五官。
「我還是我,熙夜還是熙夜,僅僅重疊的兩張面皮就把七叔唬了過去!怎麼樣?與你的易容之法相比,昊天帝的易容術如何?有過之而無不及吧?七叔你果然還是不夠聰明。」
鳳熙夜深邃的眸隱隱透著森冷的殺意,他俯視這只受傷的野獸,用冰冷足以凍結一切的聲音道:「妄想動叔的人都要死,哪怕當年叔他放過你,今天你別想活著踏出這天下第一莊。」
「哼哼,哼哼,哈哈,哈哈哈哈……」鳳驚鳴一陣狂笑,笑聲彷彿是冬天裡呼嘯而過最冷的北風,尖銳而刺耳。笑聲驟然停止,像是被生生切斷一般,「我死,但是你們定要給我陪葬。」
「我二人聯手,七叔哪怕你魔功蓋世也絕不是我們的對手,加上你現在又受了重傷,想要翻身恐怕此生無望!七叔,你還是束手就擒吧。」鳳馭飛冷靜的聲音裡似乎含有一絲不忍,他有勸誡的意思。
「我要你們死!」鳳驚鳴嘶吼。
語畢,三道人影在冰冷的氣流裡撞在了一起,纏鬥在一起,彷彿兩股颶風相遇,強大的力量幾乎可以掀翻屋頂。
鳳驚鳴招招凌厲,既狠又絕,片刻前的兩掌似乎並夫影響他招式裡的肅殺之氣,鳳熙夜只是冷笑,笑中帶著輕蔑,他全力地衝了過去,彷彿生死已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勢必要殺了這人。
鳳馭飛尚存有一絲猶豫,出拳的力量與速度皆不如鳳熙夜,他在擔心,擔心另外一個人,雖然他不會說,但是他一定會傷在心裡。
連連出了凌厲幾掌,鳳驚鳴突然收掌,旋身,與兩人拉開距離。
對面的兩人同時靜立,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全身繃得很緊,因為他們知道鳳驚鳴還留有餘力,大意不得。
鳳驚鳴摸著腰間,掏出一把短劍,劍只比普通的匕首略長寸餘,抽出短劍,劍身通體烏黑,他將內力凝聚於掌心,烏黑的短劍逐漸被黑色的霧氣包圍。
看著那柄異常的短劍,鳳馭飛與鳳熙夜不約而同地蹙起了眉心。
四目相視,兩人在心中做了決定。同時將手探向腰間,解開束腰,那束腰在手中展開,變得堅硬如鐵,灌注內力之後,通體發光,一金一銀,分別執於鳳馭飛與鳳熙夜手裡,陽光下光芒四射,宛若將要展翅高飛的鳳凰。
「那是……鳳鳴與凰舞?」過於吃驚,鳳驚鳴連聲音都變得尖銳,「江湖傳說中的曠世的三把寶劍,鳳家居然擁有兩把!」
「七叔,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放棄吧,我們聯手,你不是敵手。」鳳馭飛嘗試最後的遊說。
但,結果不盡人意。
鳳驚鳴一陣狂笑,咬牙切齒道:「除非我死。」
鳳馭飛抿嘴一笑,他的笑燦爛如花:「你又何必冥頑不化?你所做的一切無非是為了得到他,可是,到死,他都不可能愛你!」
劇烈一痛從心底擴散,入了骨,入了血,鳳驚鳴氣得臉色煞白,氣血又是一陣翻滾,先前受創的地方已痛到麻木。
鳳馭飛暗中運氣,不敢有絲毫的放鬆懈怠。
吞下湧到口腔裡的猩紅,握著劍柄手指發出「咯噠、咯噠」的聲響,鳳驚鳴一聲長嘯,舉劍衝了過來,來勢兇猛,眼睛裡是嗜殺的深紅。
深吸一口氣,喉嚨乾澀,鳳馭飛知道最後的決戰到了,勝敗也就在一瞬之間。
鳳驚鳴攻勢不斷,一招狠過一招,招招奪命,很顯然他是豁了出去,在拼性命。
他已然管不了那麼多了,他只要殺、殺、殺,殺了眼前的這兩個人,殺了眼前這兩個無一最疼愛的小孩!
「砰」的一聲,剎那間,鳳馭飛左胸受了狂猛一拳,鮮血從他的口中噴了出來,他從那遮天蔽日的劍光裡被震飛了出去。
「鳳馭飛!」
「哥!」
莫燃與鳳熙夜同時驚吼!吼聲焦急且慌亂。
鳳驚鳴追著那道飛出去的人影而至,舉劍,落下,黑色的光芒彷彿從天而降的魔鬼要將鳳馭飛吞噬。
「不!」莫燃又是淒厲」吼,帶著濃濃的哭意與心慌。
鳳馭飛卻是忽然一笑,將要跌落的身體,騰空一翻,劍鋒倒轉,直入鳳驚鳴的右胸。溫熱的血四濺!
鳳驚鳴一個踉蹌,用力抓住那沒入胸口的劍,張口,湧出的鮮血淹沒了到嘴的話。
「七叔,你別妄動真氣,動了就真的會死了。」鳳馭飛的目光落在那沿著劍身流淌的血液,輕聲道。
話音未落,鳳驚鳴驟然拔出劍身,猩紅未在劍身上沾染點滴,但在他的胸口開出刺眼的血花。
靜靜看了鳳馭飛一眼,鳳驚鳴忽然發狂似地嘶聲厲吼:「無一,你出來,你給我出來!無一,我的無一,你出來,出來呀!」鮮血伴隨著吼聲不斷洶湧,彷彿想要頃刻間從身體裡流淌乾淨。
「無一,你給我出來!無一!無一!」
鳳驚鳴像是瘋狂的野獸,在偌大的大廳中央不斷地重複無數個晝夜在心底呼喚的名字。
「無一,無一,無一……」
四週一片沉寂,死一般地沉寂。良久,一聲幾乎輕不可聞的歎息從偏門內傳來。
鳳驚鳴驚怔,凝神觀望聲音傳來的方向。有一人走了出來。
那人擁有乾淨出塵的氣質,靜若處子的容顏,絕代的風華,眉宇間與多年前一樣總有淡淡的哀愁,那是無法比擬的風情。
慢慢地走到鳳驚鳴的面前,無一停了下來,他輕輕地叫了一聲:「七哥。」
「無一,無一……」男人發了瘋似地撲了上去,緊緊抱住那溫熱的身體,嘴裡不住地叫著,他的血染紅了鳳無一的胸口。
「七哥,你這是何必?」鳳無一歎息道。
「無一,無一……」男人只是不斷地喃喃重複這個名字,連臉都不願意抬一下。
「你這些年好嗎?」
「無一……」
「別再為難自己,放手吧。」
男人抖了一下身體,抬頭看他,深紅的眼中淒楚無比。
「……也放了我吧……你知道的,我這輩子除了他誰都不愛。」輕輕把話說完,鳳無一不再言語,只是任由他抱著不動,任由他的血滲透了胸前的衣衫。
男人全身一震,放開緊緊抱住鳳無一的雙臂,目不轉睛地看了他一會,然後仰天大笑起來,笑得連眼淚都流了出來,笑聲止,臉上扭曲成痛苦的絕望。
他忽然舉劍,毫不猶豫地刺了下去,鋒利無比的劍尖穿透的是……自己的胸口,「如果真有……下輩子……我……我希望你我只是擦肩而過的……陌路人……」
看著氣絕於面前的鳳驚鳴,鳳無一痛苦地閉上了眼。
一切似乎終了。
∼f∼a∼n∼j∼i∼a∼n∼
鳳馭飛與鳳熙夜雙雙走出了大廳,一躍上了高高的屋脊,屋脊上的晴空碧藍如洗,金燦的光芒在他們的頭頂閃耀。
高高的屋脊之上站著兩人,一人著白,一人著黑,鮮明的對比。傲然站立的兩人,彷彿是這一天一地,從下仰望,又彷彿這支撐天地的支柱立於雲間。
趙平帶來的人馬被燎陽的三千鐵騎軍所制,且被這威嚴的景象震懾,齊齊跪於廳前。
陽光下,鳳馭飛一聲龍吟長嘯,氣沖雲霄,朗朗聲音傳得很遠很遠:「聖擎皇朝日、夜二帝親臨,掃除前朝餘孽,四皇子鳳清與四門提督趙平送交刑部發落。爾等被奸人蒙蔽眼睛,非乃爾等之過,赦無罪,各自退去吧。」
殿前齊脆的兵士一臉驚訝與感激,久久伏地而跪,大呼萬歲:「日、夜二帝,千秋萬代,吾皇聖明,萬歲,萬歲,萬萬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