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深深和電台同事柯亞男約好在巷口碰面。這一個星期以來為了和汪雪凝取得聯絡就不知碰了多少釘子,心情真是down到了谷底,如果禮拜天再悶在家裡打那個找不到人的電話,殷深深肯定自己一定會瘋掉。
「軍訓課你打過靶沒有?」熟練操作方向盤的柯亞男在上路後不久開口問道。
「打過。」殷深深看著前方般的車流,不太專心地回答道:「但是——扣扳機的聲音聽起來很嚇人。」
「那你打過BB彈嗎?」柯亞男有問。
「沒有,我想和打靶射擊差不多。」殷深深的思緒仍飄得老遠。
「喂!心不在焉的再想什麼呀?」柯亞男是個十分率直的女孩,平常電台裡頭的那些資深關廣播人,或者紅牌節目主持人,那些人的磁場和她不是很合,而像殷深深這種從學校畢業不久,剛出道的年輕播音員,結交起來比較自然,也沒什麼代溝。
「沒什麼,對不起,我常常會不自覺的發呆。」殷深深在電台也只交了柯亞男這個還算得上知心的朋友,其他的不是上司就是前輩,相處起來多半有距離。「你今天打算帶我上哪?」
「野外求生。」柯亞男有些興奮。
「露營?」
「NO!這是個時下最時髦、最刺激的遊戲,我們那夥人稱它做實戰演練,等帶你到現場,看了比較好說明。」柯亞男的右腳朝油門多施了點壓力,車子在車流間朝外雙溪方向馳去。
路程中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一些電台裡的瑣事,殷深深並未太在意柯亞男帶她去哪,反正每次她邀她出遊,總會帶她去新鮮的地方。柯亞男是道地的台北人,而她卻是那種連選台北縣市長都沒投票權的幽靈人口,無人相邀也賴得走遠路出門出外人,這些時日還虧得有柯亞男這個朋友與她出遊,另殷深深對台北盆地有了較深入的認識。
車子經過故宮、明德樂園,進入迂迴的山路,路徑兩旁稀疏散落一些農戶及住家,在越過一座山頭後,柯亞男將車子彎進左方的岔路,樹林前方坐落一幢樸實的小屋。
殷深深隨柯亞男下車,屋子前方也停了不少車輛,兩人走進小屋,裡頭早已坐滿了人,大約有十幾個。
「小男,你再不到,我們就不等你了。」
其中有個大塊頭著草綠色軍服的男人朝她們走來。其實,當殷深深仔細朝眾人看去,男男女女都是身穿軍隊迷彩服。
「對不起,司令,我帶了新朋友來。」柯亞男做個舉手禮。
「好吧,趕快著裝,檢驗裝備。」綽號司令的男子朝她兩郎笑了下,露出他潔白的兩排牙齒。
「是。」
柯亞男拉著殷深深朝左方門板上懸著「庫房」兩字的房間走去,在靠牆的置物箱內取出一套衣服,丟給殷深深。
「你先換上。」
在這種軍令如山的情境中,殷深深亦受感染,只是點頭接過軍裝,瞥腳地換上這一身從未穿過的衣服,套上一雙看起來十分暴笑的靴子。
「哈——」
柯亞男看了眼殷深深,整個人幾乎笑翻了。殷深深身材本身就比較嬌小,換上這身草綠色軍服,尤其帶上那頂千斤重的頭盔,樣子實在好笑。
「笑什麼?」殷深深拉拉衣服。「我的樣子很可笑嗎?喂!別笑了,是你帶我來的,再笑,我就要走了!」
柯亞男深吸一口氣。「我不笑了,我是沒看過這麼秀氣的軍人,看你待會怎麼衝鋒陷陣,我先帶你去選把槍。」
殷深深舉著有些礙手礙腳的步伐,突然發現身處的情況愈來愈混沌不明,有種危機四伏的不安感。
「你要這挺M十六步槍?還是這把烏茲?這個是AK七,這是——」
「等一下——這些槍——是要幹嘛的?」殷深深雙手冒汗,一個頭被眼前的武器壓得發昏。
「待會打仗對峙要用的呀。」
「不會是真的吧!?」殷深深觸摸著冰冷的槍管。沒想到柯亞男竟加入這麼一個可怕而恐怖的組織,這庫房中整面牆懸列著各式各樣的火力,天啊!她自己竟也被牽扯進來。
「假的!看你臉色發白,真槍哪會這麼輕,這是瓦斯槍,子彈是顏料彈。沒時間了,司令在吹哨子,這支拿去,這些是子彈,就跟當年打靶一樣,填裝子彈,開保險,瞄準心,扣扳機。遊戲規則很簡單,我們先到前頭去,作戰前司令會說明一遍。」柯亞男高挑健美的身材在軍服的襯托下更為英俊帥氣,邁步間更有一股英風從她身上飄過。
前廳裝備整齊的人們已分裂兩邊,男女各有十人左右,叫做司令的男人立在正中央,發號司令的大聲宣佈規則。
「今天參加對峙的人馬有十八名,男女各九人,所以我打算分編九組,每組一男一女,分配一張地圖,圖上三角旗的位子就是攻堅的地點,哪一組先奪旗就獲勝,當然今天一樣有獵人獎,誰俎殺的敵人最多,獵人獎就頒給誰,希望有人能在今天終止我們的城市獵人十九連勝。開始由女生抽籤來決定隊友。」
站在右邊一列的女戰友開始在一個箋筒裡抽籤,抽完便將紙上的名字念出來,一男一女的小組成員便形成,柯亞男和殷深深排在最末,當柯亞男念出她所抽中的名字時語氣間似乎有些失望——「左秋笙。」隨後他看向殷深深,向她眨眨眼,跟著投來的是其他女孩注目及關愛的眼光。
其實這個時候筒中也只剩一支籤,殷深深是排在最後一個,她伸有進去取出唯一的籤條。
「牧可風。」
「祝你好運,待會碰面我可不會手下留情哦。」柯亞男在殷深深耳畔低語幾聲便走向雄壯魁梧的司令。「二等兵柯亞男報道!」
「好好表現,今天城市獵人撿了個菜鳥,黃旗非我們莫屬了。」
原來司令的本名是左秋笙。
身邊的人快速移動,一一步出前廳之際,不知從何處冒出一個人來,抓住殷深深的左臂,粗魯的將她從右側小門「架出去」。
「啊——」殷深深才想喊出聲,嘴巴立即被厚實的手掌給堵住了。「從現在開始,一個口令一個動作。」殷深深眼前的這個男人差不多高過她一個頭,這時他不知在手上塗抹了什麼,並朝殷深深臉沙鍋內和自己臉上塗了起來。
「你幹嘛?」殷深深想反抗卻又不敢太大聲地問道。
「偽裝。」對方很簡潔地回答。
不一會的工夫,男人臉沙鍋內已烏漆抹黑一派內,殷深深猜想自己一定也已慘不人睹。
「我看你一定沒玩過這種對峙遊戲。」
男人取過殷深深肩上斜背的步槍,略微檢視了下。
「M十六會不會用?」他操作槍身。「子彈呢?」
殷深深順從地遞上腰間的子彈。
「你是牧可風吧,我叫殷深深,這是我第一次,我想我一定會拖累你——」殷深深看著對方將一排子彈熟練地裝填進彈膛。
「集注,你的槍保險已開,扣扳機就能置敵人於死地,儘管瞄準射擊,這把槍是可以連續發射的。」牧可風似乎並沒有把殷深深的話聽進去。
「我——」
殷深深還想說什麼,牧可風卻把看起來很重,拿起來像玩具的槍遞交到她手上,不待她開口,他已攤開地圖。
「按照圖上地形來研究,旗子的位置可能在廢墟的密林深處。」
殷深深兩眼發怔,也不知為什麼握著槍的手一直發抖。
牧可風收起地圖,看到殷深深這副模樣,知道這回他碰上的可不是菜鳥這麼輕鬆,苦笑了下。
「剛才你說你叫什麼——陰森森?你爸媽怎麼會給你取這樣的名字?」
原來緊張得要命的殷深深聽了這話有些不悅。
「這名字哪裡不好——」
牧可風彷彿明日硬件她說的話,逕自沒入提片密林間,一時間殷深深反沒了先前的緊張,也往密林內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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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住,現在交給你的唯一任務就是不許叫出聲音。」
牧可風十分慎重且嚴厲地下達命令,殷深深從遊戲開始到現在一發子彈也沒發射過,還靠著牧可風的掩護躲過無數子彈,而截至目前,牧可風一人已經取了四名敵人的性命。
這種顏料彈的對峙遊戲進行中,只要是中彈的一方,身上便回沾上顏色,也就代表陣亡,同時需立即退出遊戲。
「緊緊地跟著我。」牧可風一面留意四周的動靜,一面還得看緊他的隊友。「前頭就是廢墟,那裡一定聚集不少敵人——」
此時有一些槍聲傳來。
殷深深屏著氣息,揪著筐跳的心,眼睛一下都不感瞅地跟隨著牧可風;那是一個她唯一可以信賴和依靠的背影。早知是這種殺戮遊戲,她一定不會來參加的。
「走。」牧可風領著殷深深在樹叢中穿越,並在一個隱秘處停下腳步。「你看,前面那幾棟廢棄的屋子是我們現在的目標,右邊有一扇磚門,我們一起衝向前去,你靠門的右邊,我靠門的左邊,等確定屋內安全,再一起衝進去。」
殷深深機械式地點頭。
「上。」
就連動作都得讓牧可風拉著往前行進,殷深深躡手躡腳地往前推進。
短短的十步內又有不少槍聲傳來,牧可風和殷深深頓踞磚門兩側,這是殷深深看見牧可風投來一個暗示性的眼神,她以為是要她進屋的指示,不料——一切事情幾乎都在同一時間發生——殷深深竄入廢墟的時候,身後有子彈飛嘯而過,有人哀鳴應聲倒地,而她進屋的剎那,眼前活生生就站著一名敵人,她的槍指著對方,而對方的槍當然也毫不客氣地指向她。
正確地說——應該是殷深深兩手發抖,兩腿發軟,手中的M十六是不小心才指著敵人的,而敵人人似乎也很輕易就看出殷深深的弱點。
對手咧嘴輕笑。「嘿!嘿!嘿!」就要扣下扳機,機械的摩擦聲是那麼駭人!
也幾乎是同時,殷深深被這種殺人的氣氛嚇得失聲尖叫,槍也響了,子彈在空中飛過。
「冷靜下來。」
在失去理智的幾秒鐘內,殷深深整個人被圈在一個寬厚的臂彎裡,她的臉被埋在一個很深、很深的胸膛,嘴被摀住,牙齒緊緊地鍥進某個厚實、有彈性的東西。
「冷靜點!嚇成這個樣子,你嘛還來玩這種遊戲。」牧可風冷言,語言中卻沒有抱怨。
完全喪失理智,沉浸在驚駭中的殷深深什麼也來不及接受,只知發抖,直到唇齒間感到一種異常黏膩的味道,她才鬆開咬緊的牙齒。
「對……不一——你的手——」殷深深想著被人用槍指著,幾乎被殺的感覺,心有餘悸。「我根本就不知道是這樣以假可亂真的玩法,剛剛我我著的以為他要開槍殺我呢呢——是假的,對不大會?」殷深深突然覺得自己十分荒謬可笑。
「哼!」牧可風冷哼一聲。「這原本就是一個殺戮的世界,你不先扣扳機,別人會先下手為強。」
「剛剛是你把敵人解決掉的吧?」
「恢復了嗎?」牧可風檢視一下子彈。「我們還得去攻堅。」
「你的手——沒事吧?」
「拿好你的槍,必要時,你還是要扣扳機。」牧可風沒回答,小心地朝另一個門遁去。
繞過門檻,前方亂草堆中有一道低牆。
「小心——牆後!」
牧可風的話才剛落下,就有敵人從前方出現,一剎那間殷深深也不知道有幾個人從牆頭竄出,連發槍響,一陣混亂,牧可風用精確的槍法回敬敵人的攻勢,並以身體掩護殷深深。
亂槍中已見兩名敵人中彈倒地,牧可風趁隙更換彈夾,對峙氣氛仍然緊張。槍聲斷響不過五秒,並經過一番對戰,殷深深歲較先前進入狀況,但,手指仍不聽使喚,抖得厲害,微顫的身體只能半依著牧可風,一雙眼睛和全副精神集中在矮牆兩側的亂草叢中——
她喘著氣胸口的起伏引來一陣莫名的疼痛——那是一種因為過分緊張而引起的心悸——只因那若隱若現的亂草教她不安,殷深深無法分辨那是風吹草動,還是躲著槍口的敵人。
而這些猶豫及焦慮其實只經過不到五秒時間,牧可風還來不及完成子彈的填裝,殷深深的恐懼已然證明事實,敵人從草叢中躍出,下一秒猛烈的火力便朝他兩置身的牆角攻來。
「啊——」殷深深的尖叫聲淹沒在成串的槍聲中,草叢裡的埋伏竟被消滅。
「幹得好!」牧可風扶著狂顫的隊友,是她及時的亂射一通救了兩人的性命。
「我……打中了……」殷深深呢無力地望向撐著她的身體的牧可風。「我真……的扣了扳機!?」
「你下回還是別來玩這種遊戲。」牧可風無奈地搖頭。有種人就是天生的想像力過於豐富,他們很容易進入一種自我想像或催眠的情境,即使他們所假定的情境事實並不存在,但他們的想像也能百分之百的逼真。
這是四周對戰的聲響暫時平緩了下來,牧可風推測最後決戰的時刻應該快到了,這回他解決了五個,殷深深也有一個戰績,不知道司令那邊成績如何,等他們通過前方的低牆,攻堅的目標應該就會出現。
「你還好吧?」牧可風說著扶著殷深深往前走去。
「對不起——我的腳聽使喚——還是有點發軟。」殷深深實在不想成為別人的負累。「我看你把我丟在這裡好了,你一個人獨自去搶黃旗,勝算應該會比帶著我去來得大。」
「沒有你——我可不行。」牧可風的表情完全掩蓋在臉上的偽裝下。「別忘了,你剛才還救了我一命。」
不知不覺中,殷深深加重對牧可風的信任,原來男人的溫柔來自於這樣不著痕跡的形式。今天這場駭人的遊戲也並非全無收穫,至少她確定認識了一個好男人,即使這是一場超顯示模擬實戰的遊戲,身為她隊友的男人不是平時的裝扮,五官更是模糊難辨,她仍無法不對他心生濃厚的信任感。
「接下來你可得小心,前面的對手絕不好對付。」
牧可風和殷深深兩人小心地越過牆面,密林的盡頭果然出現隨風飄揚的黃色三角旗。
「現在怎麼辦?」殷深深問。
「先按兵不動,比誰耐力夠。」牧可風讓自己的身體抵靠著林木。
時值爽秋的正午,陽光熱而不炙,這按兵不動的指令讓殷深深整顆心都放鬆了下來,山風綠野一下子全都躍入心眼,浮支藍天。好一個台灣正宗秋天的氣候,慵慵懶懶的,適合冥想、打盹。
「我發現敵人了!」牧可風的一句話讓殷深深從一時的閒散中醒來,全身毛髮都豎直。「我想他們應該還沒發現我們,我們就來個出其不意,正面衝突。」
殷深深看向旁邊這張被油彩掩去表情的臉,只約略可辨那對星眸的銳利和冷靜,不過,令她懷疑的是,什麼叫做——出其不意又正面衝突?實在有點矛盾而混沌。
牧可風像是讀出殷深深思慮中的不解,他壓低聲調:
「你敢一個人繞到小丘右翼嗎?」
殷深深果真毫無意外又不爭氣地搖搖頭。
「所以嘍,沒辦法進行奇襲,只好正面迎敵,若要贏得勝算,就必先取得先機,不要忘了你剛才是如何扣下扳機,擊倒敵人的,照著就對了。」
殷深深又只能點頭,她依牧可風所示的方向尾隨前進。
前方果然有些動靜,她的心又開始狂跳,,黃色旗幟在風中起勁的鼓動,此際還真有實戰詭秘的氣氛,一想到置身實際戰鬥中的士兵,是否時時刻刻都要背負這樣的心驚肉顫,未免太悲慘。
牧可風突然加快移動的腳步。
「快!槍聲響就立刻就近掩護我,一有目標出先絕不能遲疑。」
忽然一陣熏風掠過林野,劃過被汗濕透的迷彩服,正午時分竟心生一股寒意,殷深深打了個冷顫,牧可風所下的指令竟也一點都不含糊,認真的較她彷彿身臨其境。,精神緊繃。
槍聲響起,殷深深的動作仍是在來不及找到掩體前便得和目標物展開正面交鋒。
「柯亞男!是你。」殷深深吐口氣,全身的緊張因為見到朋友而放鬆。「原來是——」
「趴——下!」
一串集中火力之後,緊接著一陣爆笑身,殷深深整個人被結結實實地壓在牧可風的身體下,而柯亞男和司令左秋笙兩人近距離的子彈射擊都打在牧可風的身上。
「好一個英雄救美!」笑彎身子站不起來的正是司令左秋笙。
立於一旁的柯亞男卻有些笑不出來,倒希望被壓著的是自己而不是殷深深,對於這兩個人過於逼真的表演,心上頗不是滋味。
從沒跟任何一個男人有過如此緊密接觸的殷深深卻全然還弄不清楚狀況,牧可風齒間呼出的熱氣直撲她的面頰,而他厚實堅挺的身軀直接壓在她身體柔軟之處,教她喘不過氣,想開口,想起身,未料這一動作,雙唇竟全然不長眼睛地貼上兩片熱唇。
雖然只是蜻蜓點水般一個輕觸,唇瓣卻有一種灼烈的刺燙感,軟軟熱熱的……天啊!她的初吻,這個人——她還不確定自己究竟知不知道他是誰,第一次見面兩個人的臉都塗得面目全非,黑鴉鴉一片,誰又能認得誰?搞不好他有女友,或者已婚,說不定還是個同性戀……一想到這裡,殷深深已無勇氣去面對那個不小心的親吻所帶給她的震撼。
不!不能算是接吻,知識不小心碰了一下,也不知道他會不會以為她是故意去「碰」他的,真——怎麼會這樣?
這是殷深深身上的重量突然離開她,她竟有些許失落感。
「cameover!起來吧。」柯亞男上前拉起殷深深,眼神閃爍著不尋常的光芒。
「終止十九連霸的滋味如何?」左秋笙拍著牧可風的肩膀。「沒想到還是得借助外籍兵團的力量,感謝上帝讓那只菜鳥抽中你。」最末一句話他是在牧可風的耳邊低聲說的。
「我也要感謝你們——一點也沒手下留情,要是真強實彈,我早成蜂窩了。」牧可風忍著被十來發顏料彈由近距離射擊的疼痛,他們所用的這種瓦斯槍雖不會傷人,但子彈射擊的威力也不小。
「哈——」
四人相偕在左秋笙的狂笑中收兵。男人就是能夠完全享受這種身體操練,在作戰中籍由遊戲磨練智能與膽識,豪邁跨步的兩個男人此際的心境,便是這樣一種抒放後的寫照。
而一旁靜默地走著的殷深深和柯亞男卻各懷抱著自己的心事,遊戲對她們而言不過是遊戲,如同gameover便收兵的道理一樣簡單自然,她們的心思絕不會再逗留在遊戲本身。
又是一陣秋意甚濃的清風,林木迎風撩起陣陣擦聲,白雲掠過眼下的山頭,天空中秋天的藍也不會太濃烈,一切都是這麼淡淡、清清、緩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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卸去重裝備,殷深深換回原來的衣著又回到現實生活,坐在右座,柯亞男一路上靜悄悄地,車子下山已進入士林的街道。
「你看起來不很高興的樣子,我能問是什麼事嗎?」殷深深並不是好奇,其實她已經好累,也沒太多心力當好奇寶寶,只是有些奇怪,她的第六感告訴她——柯亞男的不高興似乎跟自己有關。
「我剛看見你偷吻了牧可風,你自己承認,我沒有看錯吧。」柯亞男也是個鱉不住心裡話的女孩。
「沒有!不——不是你想的那樣。」殷深深心想適才那一幕柯亞男竟然也看見了,那麼那個左秋笙呢,他又回怎麼想?「真的不是你所想的那樣啦,當時我只想爬起來,完全是不小心才碰到他的——唇,那不算,不算是接吻。」
「是這樣?真的?不是你對牧可風有意思?」柯亞男口氣略微回緩。
「怎麼會?我根本都還不認識他——」殷深深實在不太習慣這種被審問的感覺,一轉念:「莫非——對那個叫做牧可風有意思的人是你,你是不是暗戀人家?」
「暗戀,迷戀,癡戀,隨你怎麼說,我告訴你,上山玩對峙遊戲的女人當中,除了那些有老公的,哪一個不是牧可風的愛慕者?」柯亞男率直得十分可愛。
「不會吧!?」
「當箋筒所遺留那個寫著牧可風三個字的箋被你抽起來時,你不覺的身邊有許多眼光幾乎要殺了你?」
殷深深回想,「是有點怪,但又不是我故意要抽中那支箋的,當時就只剩那張紙。」
「這樣才可恨呀!為什麼偏偏你運氣特別好!」柯亞男抱怨。
「算了,反正我對這遊戲一點也不感興趣,我還沒罵你呢,沒說清楚就拉我去,下回可別在找我了。」殷深深本有一堆牢騷,卻因為實在太累而放棄給柯亞男一頓炮轟。
「我不知道你會不喜歡,對不起嘛!」柯亞男頑皮地笑了下。「喂!那個滋味怎麼樣?」
「什麼滋味怎麼呀?」殷深深已癱在座位上,兩眼幾乎睜不開。
「吻呀!跟牧可風接吻的滋味究竟怎麼樣嘛?」柯亞男煞有其事地問。
「不。理你了,神經!」殷深深原打算在回到家前先小睡一下,卻為柯亞男的話搞得心神不寧。
吻——是不好似不論對象是誰,只要是第一次,就存在著特殊的魔力?不過——男人的唇竟會是溫暖柔軟的,殷深深怎麼也沒想過;而他——她更是一點也不能想像。算了,反正又不會再見。為什麼她把初吻給了別人,卻是一個和自己在生活中沒有交集的人?無法再見到的人的唇,卻教她有幾絲眷戀,這或許就是某種魔力吧!
思潮在腦子裡擺不平之際,柯亞男停下車了。
「晚上終極軍團有聚會。」
「終極軍團?」
「就是我們那個軍團呀!下午大家各自回家休息,晚上才一起檢討戰績。」柯亞男朝下了車的殷深深喊。
「我我要去?」剛才還以為沒有交集,現在話一問,滿腦子又是那個人。
「今天禮拜天你又沒節目,一塊去看看,說是檢討戰績,不過是找借口喝酒聊天,何況司令的菜棒呆了。我五點半來接你。」柯亞男一如往昔的熱心。她知道殷深深是個外地客,更需要融入大台北的生活,她也樂於帶領她,否則繁華都市的過客生活是會很寂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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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間嘈雜的小酒吧,也許正以為同時間近來過多的客人才顯得嘈雜。仔細品味,會發現它其實是一個挺有風格的店,也許在台北許多巷弄間,你可以輕易覓到這樣的店家,但,要同時擁有這家店一樣強烈的溫馨之感卻不容易。
「大伙先坐定,主菜馬上上桌。」
一聽這聲音,殷深深馬上猜到說話的人擺弄是綽號司令的左秋笙,在場的男男女女已全然不同上午那身草綠軍裝,帥氣美麗的裝扮完全是現實世界的模樣,這教殷深深見了覺得即接近又更陌生。
兩名侍者陸續將主菜清蒸螃蟹端上桌,聽左秋笙的介紹,才知道秋天是吃蟹最棒的季節,這時節的蟹肉又肥又甜,無需任何佐料,都能讓人叫她是人間美味。
「接下來,我先介紹今早新進的團員,她可說是終極軍團的光榮,她一入團就達成終止城市獵人的十九連霸。小男,請你的朋友自我介紹吧。」左秋笙早以望向柯亞男及殷深深這桌。
柯亞男推推殷深深。「隨便講兩句。」
「我——我叫殷深深,殷商的殷,很深很深的深深,可不是很恐怖的那個陰森森——」
這時在場的人哄堂一笑,殷深深又得生一次爸媽的氣;他們替她取的名字老讓她在自我介紹時出糗,但不這麼說,別人又問,可這種說法又顯得傻氣可笑。
「謝謝。」殷深深無力地坐回椅子。
「深深,你會紅哦,從沒有人的自我介紹是這麼好笑的。」柯亞男正用力地吃她的肥蟹。
「你叫做深深?這名字很特別哦!」左秋笙在殷深深的對面坐下。「今晚我們這桌是三缺一,可風他值夜班。」
「值夜班?」柯亞男還是埋頭苦幹,只有殷深深不解地問。
「他是一名外科醫生,剛好有急診走不開。」左秋笙答。
「哦。」還是沒有交集吧,殷深深輕歎。
「最近很紅的誠安醫院,你知道吧。」柯亞男吸吸手指。
「上個月才完成全國首例換心手術,病人現在正快速康復中。」殷深深回答。
「答對,我們超人氣的牧可風醫生正是誠安意義院長的兒子,也是這次換心手術重要功臣之一。」柯亞男就像是在宣讀什麼偉大事跡般聲調微揚。
「哦。」聽起來很不平凡的樣子,難怪是那種很受歡迎的男人。
「什麼哦!這麼有魅力的男人,就只能引起你一聲要死不活的——哦——嗎?」柯亞男有些不滿。
「他就是你們說的城市獵人吧,為什麼?」殷深深配合著向柯亞男提出她唯一想得到的問題。
「很簡單。」回答的並非柯亞男,而是左秋笙。「他槍法奇準,眼明手快,無人能比,而且——好色。」
「你別聽司令胡說,他是嫉妒人家,才喜歡做人身攻擊。」柯亞男投給左秋笙一個白眼
「他槍法戰術高超自然沒話說,人又帥又酷,身邊有數不清的女的包圍著。」柯亞男酸溜溜地說。
「被成群的女生包圍,那不是好色是什麼?」左秋笙悶哼。
「是那些女人愛纏著他,怎能說他好色?」柯亞男開始跟左秋笙卯上了。
「你是說你自己吧!」左秋笙為自己斟一杯酒。
「是我——又怎樣!」柯亞男也替自己倒了一杯。「我才不會像那些女人,口是心非,言不由衷,我喜歡誰,我就坦白承認,用不找你來諷刺。」
「敬你的白馬王子!」
左秋笙舉杯邀飲,柯亞男也立即端杯回敬。
「敬你的生死至交!」
——搞什麼——殷深深才擔心他兩會吵起來,怎麼馬上就把酒言和?
每桌在飽食一頓之後,有人開始變換座位,聊天交談起來。
今天的酒全掛可風的帳,大家痛快的喝,慶祝他十八連勝,下個星期天從零開始作戰。「左秋笙走進吧檯,搬出一些酒來。
「我忘了告訴你,這家店是司令開的,很有味道吧!」
柯亞男看起來不僅只欣賞牧可風,對左秋笙也是滿推崇的嘛——殷深深點著頭,心想,其實她和司令彷彿比較登對些,不妨等著瞧,故事或許有些發展也說不定。
「店名叫因為,Because,你知道為什麼嗎?」殷深深好奇地問。
「司令他說,因為jazz,因為音樂,因為朋友,因為寂寞,因為——只是因為你的因為,你走進這裡,喝杯酒,交朋友,聆聽音樂,聆聽旁人的心事。因為你找到了你的因為,你走出這裡,下一次你還會因為同樣的因為而走進來。」
柯亞男她那稍微厚實的嗓音說出著一段獨白,有一種無法形容的魅力,幾乎引爆殷深深呢心中的感動。
「說不出話來了吧。」柯亞男吐口氣,「沒料到那大塊頭也有這麼細膩的心思,我第一次也是被這樣的意念所感動。還記得那一天牧可風一字一句把這段話說出來,司令竟然整個臉都紅了,你信不信。」
「好像每個人都懷抱著夢想過生活。」殷深深喜歡自己的鬥志再次被激起,她也有自己的的「因為」啊。她決定決定不要因為幾次在電話中被拒絕,就放棄自己的意念,她一定要做好那個情書特輯。
沒想到數日的心情的低落因一席話全都雨過天晴。
「你也是呀。」柯亞男明白,天底下的人再愛做夢,都不會比殷深深來得厲害。
「不多,我覺得司令他的心一點都不像他的長相,他挺浪漫的。」殷深深說。
「不只是他,來,我帶你多認識些人,這些人都很不錯。」
今晚殷深深就在司令這家叫做「因為」的店裡和新朋友鬧到凌晨兩點多,原以為會在有交集的人一直都沒出現,不過,反到是和更多的人產生了湖動和愉快的交集,實在感謝柯亞男能邀她來這裡。
從陌生人變成朋友的感覺真好,即使是點頭微笑一下,在這充斥著過多冷漠的城市中都是溫暖而幸福的。
另外有一件稱得上奇跡的事也在今晚也在今晚發生了。喝了一夜的酒,掛在牧可風帳上的酒單已是滿滿的,卻沒一個人喝醉,所有人竟都是清醒著在凌晨的涼意中互道再見。
心情都好,就連殷深深獨自一個人捻亮在平日覺得寂寞的孤燈時都覺得好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