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客廳,原本已不抱希望,等著讓人轟出去,一開始就憑這那股傻勁,老遠從台北直闖桃園的殷深深,被這輕柔飄渺的五個字感動得幾乎要掉下淚來,她是好說歹說才從秦慧珠那裡要到的地址,而這美妙的五個字,便是從她一心想見的女主任汪雪凝的空中吐出來的。
「請她到暖房來。」
「是。」
又是兩句對話,殷深深立即看見剛才一心要把她趕出去的傭人,從玄關走來。
「跟我來。」
傭人領著殷深深通過玄關、起居室,走進和起居室相通的暖房。午後的陽光從暖房半邊玻璃斜屋頂灑下,通過專人精心照料的花草,在地上落下美麗蔭涼的圖案。
在步如暖房左側的半花室,殷深深簡直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如果她想得到更美的形容詞來,她一定會把這些關於美麗的詞藻,全用在眼前這個女子身上。
誰會相信這世上真有這樣美得像一縷煙,一弘水的女人——如雲瀑般披落雙肩的黑髮像天上的雲,臉龐就如同她身上的絲絹般柔曦,她的雙眸是一種你如何都無法形容的寧靜恬美。
然而,她卻坐在一張輪椅上,纖細的手指那麼自然地放在輪椅的把手上。
這樣的美感太不真實,卻刺痛殷深深的雙眼,她一時間什麼話也說不上來,像是忘了來此的目的。
「你是殷小姐?」
「很抱歉,我知道很冒昧,而且很無禮……」殷深深覺得自己在一個美得無暇的女子面前竟那麼俗氣,連來見她的理由也是俗不可耐。
「請坐,你說你手邊有一些我的東西——不知道是什麼?」汪雪凝聲淡得完全不著力似得。
殷深深有些後悔,不得不硬著頭皮取出提袋裡的木盒。
「這個,我實在是很失禮。」她把木盒放在透明雕花的玻璃桌上。
汪雪凝看了一眼木盒,並沒有去碰它。
「裡面的東西——你看過了?」
「對不起——我無意侵犯人的隱私權,起初只是看看裡頭是些什麼,不過,後來卻不知不覺被信裡的內容所吸引,忍不住就讀完了它們。」
「你是二妹的同學,她們提起過要把房子借你暫住。」汪雪凝臉上並無特別的怒意。「你帶這些來這裡,有特別的事嗎?」
「我是一個電台節目主持人,這些信讓我非常感動,讀完它們之後,我很想將它們在節目中公開——你別誤會,不是要公開書信所有人的戀情,只是純粹想讓聽眾分享這樣的心情和故事。」
「所以你這半個月來不斷打電話來騷擾,甚至今天親自登門拜訪?」汪雪凝似笑非笑,這神態更加美艷。
「我說過,我很抱歉,如果——」
「沒什麼好抱歉的,那些東西早就不是我的,現在你擁有了它,你想怎樣是你的自由,與我無關。」汪雪凝說話是眼睛眨都沒眨一下。
「可是——」
「喝杯茶,我難得有心情這樣和別人喝茶說話,介不介意陪我到園子裡走一走,曬曬真正的太陽?」
對殷深深而言,這真是不尋常的邀約,太出乎她的預料,連同汪雪凝對這些信的反映都教她吃驚。
「你不用推我,這張椅子性能相當好,我們並肩一起散步。」
汪雪凝十分輕易的掌控輪椅,殷深深立在一旁,從馨香的蘭花室走入綠草如茵的庭院。大戶人家的豪宅果然非比尋常,讓人有種遁入夢境,超脫現實之感。
秋候的涼風不甚在意高懸的朗日,陽光像是圖畫上柔和的點綴,讓人有時得瞇著眼,卻又不怎麼害怕它。
殷深深瞥到汪雪凝腿上覆蓋著絲毯,著又是個怎樣的故事,?和那些信又有怎樣的關聯?為什麼那樣濃烈的愛情會沒有結果?而這個女子所嫁的人……
殷深深這幾天還特地去翻閱過報紙、雜誌,知道這座「向園」的主人是向俊榮,翻看那些照片和那些對他個人及所屬事業的報道,肯定他絕對是個擁有傲人頭腦和生意遠觀的人,四十歲,一張絕對商人的臉廓。而在見到汪雪凝之後,殷深深完全想像不到他會是怎樣的情人?丈夫?
一個紅頂商人,一個美得讓人心悸的女子——他們之間的故事呢?
「你的節目通常在什麼時候播出?」汪雪凝突然問。
「晚上十一點,有點晚,汪小姐也聽收音機嗎?」
「不,很少聽。」
殷深深想也是,這樣大戶人家應該擁有一套十分講究的視聽設備,而他們的生活應該是和一般人不一樣的。
這時在樹後走出一個身形有些熟悉的人,那男人步履穩健,筆直地朝她們走來。
「有朋友。」男子柔聲對汪雪凝探詢道,並把手腕上的披肩披在她身上。「起風了也不留意些。」
「謝謝。」汪雪凝揚起雙睫,她的笑全在對方的注視裡。「你下午公司沒事嗎?」
殷深深猜這人一定是向俊榮,是她看過無數張照片的那個人。
「忘了東西,順道回來拿,這就走。」向俊榮俯身拍拍妻子的手。「你應該多曬曬太陽。」
「嗯。」汪雪凝朝丈夫點點頭。「你忙吧。」
離去前向俊榮朝殷深深一頷首,溫和的臉部線條上沒有一絲商人高傲的市澮之氣。
「再見。」他主動向殷深深道了再見才轉身離開。
「會不會覺得無聊?」汪雪凝問。
「不,一點不會,很感謝你邀我在這麼美的園子裡散步,,我還是第一次置身於如此美麗的地方。」
一種說不上來的感受困擾著殷深深,她覺得身邊的女子絕不秦慧珠口中那個不太願意提及的大姐,但,為什麼呢?
整個向園的空氣都是一團團不解的迷霧……
直到殷深深不得不告辭,她和這個連她都禁不住要愛上的女人,無言地流連在秋日的陽光裡。
那是一種既幸福又蒼涼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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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襯底音樂:張學友「情書」——
……哦,可惜愛不是幾滴眼淚,幾封情書,哦……這樣的話或許有點殘酷,緊閉雙眼,又拖著雙眼,又拖著錯誤,真愛來時,你怎麼留得住……
「我是深深,歡迎再回到『空中夢想家』。一連幾天我們的熱烈的討論著台北夜晚的PUB和酒館文化,你是否也去尋找某個和自己心性相契合的酒店放肆一下,結交新朋友,聽聽別人的故事?
今天又是週末,你現在人在哪裡?不管在哪兒,別忘了酒不要喝太多,留些心情給坐在身邊想吐吐心情的人們。
深深現在為你播放的這首歌,想必大家不會摸索,你是否想起中山美惠在電影中那段被一封輕鬆勾勒出的初戀,豐川悅司的狂放癡情是否同樣讓你感動?
而——別錯過下個禮拜開始,深深有一連串灑狗血,讓你和我一起心跳加速的情書要為大家公開。同時,如果有會令你難忘、快樂、心碎……的輕鬆,也希望你FAX進來和我一起分享。下周見。」
今晚在控音室的工程師並不是柯亞男,殷深深一下節目跟工作夥伴道了再見便步出錄音室。
也不知道今晚的節目是不好似過於語無倫次,這全是因為下午見到了汪雪凝,以至於她到現在的腦筋都不是很清醒,一直被無數的幻想和假設干擾著。
背包裡還背著那只木盒,也不知是運氣好,還是——這些書信人家根本就不屑一顧?騎著她的小機車,只覺耳邊的風是不同於向園的風,向園的風既乾淨清甜像只飄在自家園子裡的,與世隔絕;而街道上的風,則是刮過整個大台北大街小巷的風,話著塵,染著灰,有點濕,有點粘,還有點溫熱……
這世界上連風都會不同,人也是話在不同的角落和形式下的吧……、
也許是心不在焉,也許是過於投入自己的思緒,殷深深完全沒留意到對街要左轉的計程車。
「碰」的一聲,她竟連尖叫都來不及就摔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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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陣刺鼻的藥水味和左腳的疼痛讓殷深深甦醒過來,眨眨眼,耳邊是陣陣忙碌的嘈雜聲。
「牧醫生,剛才送來的撒歡能夠患醒了。」一個年輕的女孩朝殷深深看了一眼,又旋身走開。
殷深深開始轉動脖子,看到在她身邊同時並列著大約十幾張病床,都躺著各形各色的傷者病患,病患的床畔多多少少伴著家屬和朋友。
「怎麼樣?除了左腳,身體還有沒有其他地方不舒服?」一個身著醫生白袍的男人俯身朝殷深深探望,身後還跟著一個身材略胖,單件汗衫下穿著一條短褲的中年男子。
「小姐,還有哪裡痛,趕快告訴醫生。」
「是位計程車司機,王先生送你到醫院來的,他說你騎車和他在路口相撞。」醫生從旁解釋。
「啊——」殷深深這才想起。「我很好,沒怎樣——真對不起,是我自己不小心——對不起!」
「你真的沒關係嗎?小姐。」王先生再次問道。
殷深深從床上坐起,除了腳痛之外她並沒有其他感受。「對不起。」
「這是你的身份證,急診的手續我辦好了,錢也繳了。」王先生交給殷深深一張證件。「還有我的名片,有什麼問題隨時可以找我。」
「我真的沒事了。」殷深深看著已纏了一大包的腳。「這一點腳傷無所謂的。」
「好吧,我再替她做個檢查,如果沒其它傷,在醫院觀察,明天中午就可以回家。」醫生對熱心的王先生說道。
「麻煩你了,醫生。」王先生又轉向殷深深。「有事的話再跟我聯絡,我先走了,再見。」
看著離去的計程車司機,殷深深心生一股暖意,其實好心人不是沒有,像這位先生就讓她想起自己的爸爸,他們是那種溫實厚道的台灣人。
「要不要聯絡家人或朋友來陪你?」
這位醫生竟出人意料地在殷深深床邊坐下,這會兒才有機會細看這英俊得足以媲美時下偶像明星的年輕醫生。為什麼她今天遇上的不是美女,就是帥哥,真是奇遇。
「不用。」殷深深搖頭。「我儀個人住在台北。」
「哦,是這樣。」帥哥醫生點點頭,座在椅子上交疊雙腿,兩手摸胸,一點也沒有走開的打算。
「一旦——你還有事嗎?」殷深深突然有種不祥的想法,這個醫生異於平常的舉動實在教人懷疑,他遲遲沒有離去,是不是有什麼特殊的事要告訴她?「是不是我的腳有什麼問題?」
殷深深覺得腳好痛,峽谷內動卻有點使不上力。
「你的腳沒問題,流了一點血,縫了十針,有淤血所以腫起來,並沒有傷及骨頭——」他看了看殷深深眼中的疑慮,突覺好笑。「我剛才看了你病歷上的名字——殷深深,這名字不會有太多人吧。」
殷深深看著對方打趣的口吻,再細瞧他胸前的名牌。
「你就是——」
這麼瀟灑、英挺的一個男人,難怪有成群的女人包圍,就打從他在這椅子上坐下來之後,便有不少護士投來「關愛」的眼神。
「這裡是誠安醫院?」殷深深問,這也是她在以為與這個人沒有交集之後,首次識得他的真面目。
「沒錯。」牧可風點頭。「我忘了你可能會不認得我,因為那天我們偽裝得很成功。」
「不過——真不好意思,最後我還是連累了你。」說到這裡,殷深深竟那麼容易地想起那個吻,不只他是否在意,還是根本就——無所謂?對他來說,這太平常,沒什麼好大驚小怪。
「別放在心上,勝敗是兵家常事,老是打贏的仗,打起來也沒什麼意思,倒是你,還會再去玩嗎?」牧可風問,他的嘴角老是浮出那種不經意的淺笑,像是嘲弄,又像是苦笑,卻更突顯他臉型的輪廓。
「應該不會吧——沒有我這樣的隊友,你絕對可以戰無不勝。」
「說的也是。」
「牧醫生,有病人。」剛才的護士走過來對牧可風說道。
「你休息,腳傷應該有一個禮拜就會好。」
牧可風說完便步出急診病房。
隨著他的身影,透過半掩的窗幔,殷深深幾乎沒真正合過眼,她從來不知道一個醫院的急診室是如此忙碌的,那個身著白袍,英挺帥氣,不同於當日一身戎裝的牧可風就在她眼前,在她夢中忙進忙出,還有醫院裡特有的回音飄蕩在身邊,時而傳來救護車駭人的警笛聲、、、、、
當第一道曙光穿透窗幔射進病房,午夜的急診室才停止一整夜的繁忙,那個披著白袍的身影亦不再來回穿梭,也不在出現在迷糊的夢境之中。
殷深深垂下眼簾,覺得真得好累——當醫生——著的好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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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
這聲音讓殷深深全然的清醒。
「我一定睡了很久。」殷深深做起身。撥撥前額散落的頭髮,她的樣子不必想也知道很狼狽。「你還沒下班嗎?」
「早下班了,不過開了一早沙鍋內的會,順道來看看你。你可以回家,不用待在這裡聞藥水味了。」
「謝謝。」殷深深下意識的又拍拍自己的衣服。「我的東西呢?」
「哪。」牧可風把她那只弄髒了的白色背包交給她。
殷深深接過來,急忙打開看看,幸好那只木盒仍然完好無傷,接好口袋,背掛在肩上,兩腳下了床。
「謝謝你,我還要繳什麼費用嗎?」
「不用,不過——記得來換藥就是了。」
殷深深點著頭,右腳先著地,跟著左腳一起使力,馬上便痛得失去平衡。
「小心!」牧可風手快的扶住殷深深的身體,這似乎已不是第一次。
「我好像老是給你添麻煩。」
「你怎麼回去?你的車應該還在出事現場吧。」
「醫院外應當有計程車——你能不能扶我到門口?」
殷深深用力地吐出這幾個字。
「我看這樣吧。」牧可風的嘴角又揚起義抹輕笑。
殷深深看著他的笑,卻沒料到整個人就這麼落到一雙臂膀間,牧可風將她抱起,朝外走去,不顧大樓內病人或醫護人員投來好奇驚異的眼光。
「你——放我下來吧——別——」殷深深有些吃驚。
「你最好別太大聲,所有的人都在看。」
就這樣,牧可風在眾目睽睽下,抱走一名醫院急診病房裡的女性傷患,誠安意義立即陷入一陣耳語的沸騰中。
至於牧可風並非將殷深深抱往大門方向,而是地下室醫生專用的停車場。
「你住哪裡,我送你。」
「你不應該,也不必要——」
沒聽完殷深深的抗議,牧可風啟動車子,開往停車場的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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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這裡。」殷深深指著只了將近一個月的新居,略微得意地說。
「這裡?!」牧可風的反映有些吃驚,表情也有點僵硬。
「謝謝你送我回來,著房子是朋友借我暫住的。」殷深深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要做此解釋。
牧可風回過神,盡自下車,繞過車,替殷深深開了車門。
「小心下車。」
撐著牧可風的手,殷深深緩緩地下車了。
「門的鑰匙呢?」
殷深深想起大門鑰匙和摩托車鑰匙串在一起。
「門後我藏了一把。」
牧可風朝鐵門右邊走去,蹲下來,沒一會便摸出一把鑰匙,打開鐵門。
殷深深已從車旁跳到大門邊來。
「你怎麼知道要是在那裡?」
「猜的。你最好別著於跳,到時候傷的不只左腳,連右腳都要受傷。」牧可風說著推開鐵柵門。
「總不能都不動,不走路吧。」殷深深覺得做醫生的人喜歡大驚小怪,小題大做。
「在我這個大夫面前就不能。」他又抱起殷深深,跨進小院子,一邊還打開木門上的鎖,開門入內。
牧可風將殷深深抱入客廳。
「你的腳休息到明天就可以慢慢使力,到時候再動他——千萬不可虐待自己的身體。」牧可風說話時有種不可侵犯的威嚴。
「謝謝,要不要坐一下?」殷深深問。
牧可風猶豫地環顧室內,突然雙眼低垂,隱約見發出一聲輕歎。
「你不許我動,廚房有茶,你自己倒,下次有機會我再燒壺咖啡請你。」
「也好——我坐一下——」牧可風的思緒彷彿還停在十秒前。「對不起,你說什麼?」
「我問你要不要喝茶。」殷深深覺得這時候的牧可風有點遲鈍。
「喝茶——我來倒。」一個起身,牧可風相當輕架熟練地進了廚房,並弄好一壺茶出來。
殷深深隨即在兩隻茶杯上斟滿香茶。
「你——看起來好像有點累——」她實在說不上來,一進屋,牧可風整個人就有些奇特,他的眼光,他的表情,他的神色。
「是嗎——」牧可風又是那抹淺笑。「我該走了。」
「我沒有趕你的意思——你的茶還沒喝!」殷深深急道。
「我真的該走了,突然想起——醫院還有事。」
也不知為什麼,牧可風像逃也似的連頭也沒回就走了,走得讓殷深深覺得倉促,覺得失落。
這已是第二次的交集,與這個人相遇竟是那麼地動搖她的心,想不到這個能讓柯亞男傾心的男人,連她看了也要心跳加速。但是不知為什麼,她總覺得他的親切,隱藏著某種疏離;他的笑意,竟有一種難掩的苦澀。好好奇的一個男人!在戰鬥中那雙銳利精確而篤定冷靜的眼眸,在顯示生活中反而霞光內沾染了一層塵埃,褪失了些許神采和光芒。
會再有第三次的交集嗎?那又會是在什麼情形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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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聽說你今天製造了誠安醫院有史以來最轟動的一則新聞。」沒敲門便直闖書房的牧可晴一向是不管什麼教條規矩的,尤其在她一心知道某年事的真相時,她更是顧不了其它的技術細節。「可比上個月你作的換心手術還轟動。」
沉溺於回憶思潮的牧可風獨坐書房已一整個下午,妹妹牧可晴的叫喚似乎亦無法打斷他。
「這麼黑——」牧可晴伸手要捻開燈,卻叫一陣煙嗆出眼淚和咳嗽。「哥,這是怎麼回事?做為一個醫生,還不懂得吸煙的害處,真是的!」
牧可晴已搶下牧可風可風手上的煙,將之按熄,並打開落地長窗,一陣清新空氣撲面而來,牧可風卻仍未有太大反映,只是深吸一口氣,吐掉胸口積了一下午的煙害。
「下午我在醫院聽說哥抱走一名女性傷患,這會卻一個人在書房抽悶煙,是不是被甩了?」牧可晴走近她那個不管從什麼角度看都帥翻了的老哥——的確是「老哥」,今年牧三十一歲,而她正巧二十一歲,兄妹兩人足足差了十歲。
「你這個鬼靈精!小道消息特多,今天一早醫院臨時開會,害得我錯過上山和司令對戰,不過——晚上這一頓可不能再錯過,那些酒棍上個星期不知發了什麼酒癮,喝掉我不少酒錢,今天哥帶你報仇去。」牧可風撥開覆在眉前的髮絲,若想換個心情,就得先換上一張面孔。
「哥哥著的沒事嗎?」牧可晴溜轉著晶亮的眼珠,她並沒有生得一雙大眼睛,然而兩顆眼珠子卻黑得像兩顆深不可測的寶石。
「有什麼事?」牧可風已起身。
「女人呀!」牧可晴拉著牧的手。「一向什麼都難不倒的哥哥最大的致命傷就是女人,你一定在煩惱有關女人的事,對不對?」
「什麼是女人的事?」牧可風用笑掩去被的心態,他的確是受困於兩個女人,生活是好久都沒有這樣的閒暇與煩躁,就因為偶然間的一點點心動。
「看哥哥的表情就知道一定是被我說中,快從實招來,現在年輕女孩的心情我可能比你來的瞭解,我也可以幫幫你。」牧可晴跟著哥哥走進車庫,逕自開車門上了車。
「別瞎起哄,多關心自己吧。」牧可風發動車子,突然也為自己中午的念頭覺得好笑,他竟真的抱起那個女孩,大刺刺地穿過醫院大堂!雖是星期假日,卻也是件夠大家議論不已的事。
「你不好所,我去問司令,他一定知道。」牧可晴嘟著嘴,她想知道的事絕對會設法弄明白。
車子穿梭在台北街頭,牧可風十分流暢地開到目的地,且幸運地找到了停車位。
晴一下車便朝酒館裡沖,而這家「因為」酒館仍進行著每週特定的熱鬧聚會。
「應觀眾要求,今天一樣吃秋蟹。」
左秋笙仍然掌廚,大夥一樣毫不留情的大吃特吃。
「喂!看誰來了。」說著,左箭步迎上前去。「可風,你不會因為上周終止連霸的打擊就躲在家裡不敢上山,晚上還帶個女槍手,真有損你城市獵人的稱號。」
「司令,我今天是站在跟你同一戰線的。」牧可晴靠向左。「不是來替哥哥當槍手的。」
「怎麼?兄妹坭牆,難得一見。」左秋笙邊說,已挪好位子。「小男一起過來吃,你那個同事不是嚇得不敢來了?下回告訴她,不敢上山沒關係,吃飯喝酒還是可以來。」
「一早打電話給她,電話沒人接,下午再打還是沒人接,可能出去了,本來我也想邀她來。」柯亞男說。
「下午她應該在家,不可能到處亂跑。」說出這一句話驚四座的人是牧可風,他一口菜夾起,卻被左秋笙和柯亞男瞪在半空中。
「你怎麼知道?」左秋笙和柯亞男是同時問的。
「我知道——很簡單——因為她昨晚出了車禍,剛好被送到我們醫院來,我值夜班,我看的診,今天中午也是我送她回家的。」牧可風終於菜送入口中。
「原來——」左秋笙和柯亞男同時回應道,竟都似鬆了口氣,同桌卻換了另一個人睜大眼睛。
「哥——難道那個被你抱出醫院病房的女性傷患,就是他們說的那個人?」牧可晴自作聰明地問道,也是她的小聰明從未失誤,她才敢大聲宣議。
「抱?」左秋笙被挑起了興致。「可晴,你一進來我就知道又有新鮮事發生了,這回肯定是驚天動地的大消息,快發揮你播報聞的本領,我洗耳恭聽。
「哥,是你自己招?還是要我添油加醋?」牧可晴神氣地問。
「小鬼!小心以後變長舌婦。「牧可風莫可奈何。
「她傷了腳,行動不便,車子又壞在路上,我不過只是舉手之勞,送她回家。」
「哥哥的舉手之勞果然不同凡響。」牧可晴眨了眨眼。「司令你倒說說,那個能讓各個盡舉手之勞的女孩究竟是何方神聖。」
「你問小男,殷是小男電台的同事,上個禮拜也是她把她帶上山的。」左秋笙故意把問題丟給真正有問題的人。
「對不起——」柯亞男假裝看表,像是想起什麼事似的。「我忘了家裡還有事,我得走了——」
匆忙間,柯亞男沒有接過左的問題,拿了衣服便往門外走跑。
「什麼事這麼急?」牧可晴抱怨著。
「女人的心事不都一樣,問你自己就知道嘍!」左秋笙故意拿牧可晴開玩笑。「除非——小女孩還沒長大,不是成熟的女人。」
「司令你這是什麼話,我問的是亞男姐幹嘛急成那樣,連包包都忘了拿。」
「她的包包?」左秋笙看了下椅背上的背袋。「我先替她收這吧。」
這些對話,還有像風一樣離去的男,似乎都曾引開牧可風投注在酒食上的注意,彷彿是一個下午耗去太多心神和思慮,他得靠這些食物來幫助他把過多的沉澱物消耗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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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深!」
門外是柯亞男的叫喚和敲門聲,不良於行的殷深深,盡量加快自己移動的速度上前應門。
「你在家!」柯亞男看著依在門柱上的殷。「果然是腳受了傷。」
「下午的電話是不是你打來的,我來不及去接就斷了。」
殷深深一跳一跳地跳回客廳,柯亞男在她身後瞅看那如假包換的腳傷,突然有寫沉重。
「別再這樣跳來跳去的,跳得我頭暈,你坐下。」柯亞男看了眼客廳桌上一壺茶和兩隻杯子。「我問你,你出了車禍,為什麼沒有告訴我?」
「這點小傷不值得大肆宣揚,反正明晚上班你就會看見我一跛一跛的樣子。」殷深深突然覺得柯亞男的神情有些不對,而且一進屋就先看她的腳,像是早知道她傷了腳。「你怎麼知道我出車禍——這個時候你應該在司令的店裡,你們是固定每星期聚會的。」
「沒錯,正是那個送你回家,好心的牧可風醫生說的,我就是來問你被抱在懷裡的感覺如何,和接吻比起來哪個滋味棒?」柯亞男語氣明顯間有興師問罪的味道。
「你可別把每個女人都當作是你的情敵,我們是朋友,你不可以這樣誣賴我。」殷深深頗覺委屈。
「親人家、被人家抱的人是你,你教我該把你當作什麼看待?我今天來不是為了責難你,每個人都有喜歡別人的權利,我只想知道,你是不是也喜歡牧?如果是,我要你不可瞞我,至少我已經向你坦白,朋友之間也可以為了愛情來個公平競爭,我不會小心眼,卻不希望被別人當傻子。」柯亞男再次展現她爽直的性格。
「看你說得那麼嚴重,我是出了車禍被送去醫院的,牧可風不過正巧值班,然後他下班送我回家。至於——他抱我——這很難解釋,但,你也看到了,我真是行動不便,要不是你在門外敲門,我才不會忍著痛去開門。說什麼喜不喜歡,我才見他第二次,小姐,你是不是神經過敏?你自己說。」殷深深一直把柯亞男當做至交好友,她可不希望無端被誤會,損失了這珍貴的友誼。
「只見兩次,這才叫人生氣,我跟他碰面不下幾十次,怎麼就沒什麼精彩情節發生,難道說偏偏你和他有緣?」柯亞男語氣已較緩和,卻仍有些微慍。
「純屬巧合,別鬧了。」殷深深陪笑著。
「這茶是你和他喝的?他還進來坐?」柯亞男還是有些不是滋味。
「你看這水都沒喝,他只進來一下就走。」殷深深照實回答。
「算了,我又不是他什麼人,這樣逼問你真是蠢得可以,如果他真的喜歡上你,我也沒話說。」柯亞男突然歎息道。
「神經!他怎麼可能喜歡上我這平凡的女孩?我雖然天生愛做夢,卻有自知之明,喜歡做點實際一點的夢。」殷深深手支著下頷,若有所思地說:「告訴你,昨天我見到了汪雪凝,就是那些情書的收信人,我突然有種感覺,牧可風那樣的男人應該和那樣的女人相配。她真的好美,如果你看了,說不定也會愛上她,不過,她卻坐在輪椅上。我還見到向俊榮,她先生,股市大亨。」
「你是不是因為製作情書特輯的計劃泡了湯,失魂落魄的,所以才出車禍。」柯亞男問。
「剛好相反。」殷深深搖搖頭,「明天開始我就會播出情書特輯,我承認我是為了這件事失神才不小心撞車的,不過,卻是因為事情的發展完全和我當初的想像不一樣。」
「我也很意外,她怎肯讓你公開她的情書?」柯亞男的確相當意外。
「與其說她肯,不如說她根本不當自己是那些書信的所有人,她的表情和態度淡得像一抹輕觸就會穿透的迷霧。」
「你說的太抽像,我不懂,不過別人的事又何必過於費心猜測,至少你工作順利,可席可賀。」柯亞男仍是實際派。
「你說的對!」殷深深又振奮起精神,「應該想想做好節目的事。」
「你休息吧。這些杯子我來幫你洗。」柯亞男到廚房清理完茶壺和杯子便告辭離去。
一心為使明晚節目更充實精彩的殷深深開始她筆下的準備工作,平時她都先做一份草擬的節目講稿,上節目雖不一定會照本宣科,至少胸有成竹,才能較有自信掌握現場節目的脈絡。
手邊散落著從木盒取出的書信。本想讓自己完全超脫出這份情感的,讀著、寫著,竟有陷落——這些字跡不知出自怎樣的男人的手?是怎樣男人的溫柔才能寫成這些信?
信末所記的日期是五年前吧——五年以前的汪雪凝又是個怎樣的女孩?當時她是以何種心情讀出一字一句?
在寒冷的冬季裡,應該是暖烘烘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