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微透過窗簾折射進來,想必又是艷陽高照的一天,旁邊的程勁雨睡得正熟,她手臂放在枕頭之下,身體睡得歪歪的,睡衣下擺捲到小腿肚,露出白皙勻稱的小腿和腳裸來。
鍾潛好奇地看著,他發覺她的睡相還滿可愛的。挺俏的鼻樑、長長的睫毛翹著,小小的唇瓣好像很柔軟,肌膚粉嫩、長髮披散,頗有凌亂美感。
奇怪,他以前怎麼都沒發現她是個這麼漂亮的女孩?大概是因為他都忙著挑剔她和不滿她,所以根本無暇發掘吧。
昨晚他們聊得很晚,聊累了才各自閉眼睡覺。不知道她怎麼有那麼多問題要問他,他說的無聊事,她還聽得津津有味……咦——他眉頭一皺,她該不會愛上他了吧?
越想越不對勁,這不是沒有可能的事。日久生情,近水樓台,何況他又對她這麼好,收留她、帶她來香港、照顧她的衣食住行……像他這麼溫柔體貼又大方的男人,任何女人都會被感動,何況是一個孤孤單單的失憶人。他之於她,一定就像溺水的人捉住浮木,由敬生愛,由愛生慕,對他崇拜得不得了,恨不得永遠追隨在他身邊,就算只能替他提鞋也甘心。他挑挑眉,好吧!如果程勁雨這麼愛慕他,那麼他也不排斥娶她當老婆的可能,反正失憶人既找不到父母,也找不到兄弟姊妹,人口一定單純,不會帶給他太多困擾,娶她連聘金都省了,每天只要叫廚房多煮幾碗飯即可。
「鍾潛,你在看什麼?」程勁雨奇怪地打量鍾潛,她醒來有好幾分鐘了,一睜眼就接觸到鍾潛古怪地盯著她看。一會兒搖頭,一會兒點頭,好像有點神智不清。
「我在看什麼?」他愣愣地問。奇怪,她是什麼時候偷偷醒的,他怎麼都不知道?好狡猾的傢伙。
程勁雨揚揚眉梢,「是呀,你為什麼盯著我看?」她不至於認為鍾潛想對她做什麼,只是他的樣子太奇怪了,不由得她生疑。
「我盯著你看——」他自問著,瞬間乍然回神,耳根子連帶微微燒紅起來。媽的!他剛剛心猿意馬在想什麼?娶她當老婆?你神經病呀,鍾潛!
於是他惡人先告狀的說:「我在看你這只懶豬要睡到什麼時候,我和楚克他們約好九點大廳見,你不要害我遲到了。」
程勁雨看看表,「現在才七點。」離他的約會時間還有兩個鐘頭,他會不會太緊張了一點?
「我知道。」鍾潛抬高下巴,明明理虧的他還嘴硬地說,「你們女人打扮最耗時間了,你想騙我不知道呀。」
「放心吧,我動作很快,不會害你遲到的。」她翻身而起,掠掠長髮,微微一笑水眸燦然生輝,「我洗個臉,換件衣服就可以了。」
她那拂動長髮的動作讓鍾潛又是一呆,簡直可媲美各大洗髮精的廣告,沒星探發掘她真是太可惜了。「那你快點!」他粗聲粗氣地說,掩飾他抨然心動的情緒。
等到程勁雨一走進浴室,他這才扭開音響,讓滿天價響的音樂充斥整個房間,他開始罵起自己來。
見鬼!看什麼看,沒見過女人呀?她又不是特別漂亮,奏兒都比她剛柔並濟多了,茉優也比她溫柔婉約一千倍,宵宵可愛純真,方雅浦的「男爵」更是比她活潑瀟灑,男爵的姊姊「殿下」也落落大方勝過她,連曾呈赫那只聒噪的黃駕都比她來得明媚照人。他邊念邊著裝,這人把他今生認識的女人全抬出來比較了。
浴室門一開,程勁雨走了出來,她換了件優美輕柔的檸檬黃亞麻洋裝,中腰剪裁,裙擺在膝上三寸處,活潑中不失端莊。
「我們現在要下去了嗎?」她問。
這件洋裝把她的好身材全凸顯出來了,他瞪著她,趕走心中那亂七八糟的綺念,「你哪來的這件洋裝?」他沒發現自己在答非所問。
「這不是你讓管家買給我的嗎?」程勁雨奇怪他有此一問,她穿這樣很奇怪嗎?或許是吧,因為在這之前她都穿褲裝較多。
「買得這麼合身?」他真是懷疑這是管家買的,現在的女孩子都很虛榮,身材稍微好一點就一定不會放過秀一秀的機會,沒事就喜歡去選什麼某某小姐,回答一些白癡級的機智問題,再穿著暴露的衣物在台上走來走去,讓一些色迷迷的男人品頭論足。
他重重一哼,這個程勁雨一定也不例外,一回到東方人的社會,她就迫不及待想展露自己的本錢,怪不得她說她可以賣身還他錢,原來她早就想這麼做了,只有他才會以為她是什麼純潔無瑕的女孩子。
「我和管家一道去買的,我試穿過。」她不懂鍾潛那輕視的眼光從何而來,她既沒露肩,也沒露背,他為什麼這麼看她?
「走吧!還蘑菇?」他沒好氣地說,率先開門大踏步走了出去。
程勁雨看著鍾潛頭也不回地走,連等都不等她,可見他怒火熾得很,聰明的還是少惹他為妙。
半島酒店的大廳咖啡座,高聳的樑柱和美麗的浮雕,顯出雍雅的格調,地面上乳白色的大理石與藍色椅子相互輝映,調出柔和色調。
座上三名出色挺拔的男子正在閒聊,他們看起來非常愉快,一點都沒有等人的不耐神色。
鍾潛老遠就看到他三名夥伴了,楚克和丁維巖是約定好要見面的,在這裡看到他們兩人並不奇怪,但另一名男子就出現的太突兀了。
他揚眉瞪著,莫東署那傢伙來幹什麼?難不成他在香港也有投資拍片?
「晦!潛,你好嗎?」留著三分手頭的男子向鍾潛打招呼,他恣意地讓笑叼上唇沿,炯亮的眼神英氣迫人。
鍾潛逕自拉了張椅子坐下,「你不是回好萊塢了嗎?這麼閒來這裡,你比佛利山莊家裡的床上沒躺著裸女等你回去歡合?」
莫東署不以為忤地笑了笑,「老弟,你總是這麼刻薄,這位大美人怎麼忍受得了你的脾氣呢?」他把眼光轉到剛剛坐好的程勁雨身上,感興趣地打量著。
「你又想幹麼?」鍾潛防備性的問。
莫東署就是死性不改,走到哪裡都想找人拍片,上回找「男爵」,踢到的鐵板還不夠嗎,這次還敢找個失億人?
莫東署聳聳肩,「沒幹麼,只是想問問這位小姐有沒有興趣拍片而已。」他彬彬有禮地自金色名片夾抽出一張名片來,遞給程勁雨,眼睛緊盯著她不放,「你一定就是勁雨了,我是莫東署,十分幸會。」
「很高興認識你。」程勁雨淡淡地道,她收下名片點點頭,也對楚克、丁維巖頷首招呼。
鍾潛撇撇唇,找碴地說:「你不必對她大獻慇勤,她現在失憶,你找她拍片,她也一定背不起台詞,你會損失很慘重。」
莫東署、丁維巖、楚克三人對看一眼,都對鍾潛這種似是而非的理論感到有點啼笑皆非。
「潛,勁雨是喪失過去的記憶,不是喪失記憶的能力。」楚克不由得提醒他的好夥伴,就算不是醫生,這點基本常識也該有的。
「還不是差不多。」鍾潛輕哼,叉起鬆餅入口。
「差多了。」莫東署接口,「我找她拍片是為她好,一旦躍登大螢幕,好萊塢的電影全球皆會放映,到時勁雨的家人自然會來找她,這不是比她自己在茫茫人海中找人要快得多嗎?」
「誰不知道你們好萊塢籌拍一部片的時間要一年半載,開拍了又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殺青,殺青了還要排期上映,上映也要她的親人會去看才行,你想害她孤兒當一輩子啊?」一連串的大道理逸自鍾潛口中,總之,就是反駁莫東署就對了。
「我像是這麼壞心眼的人嗎?」莫東署捏捏自己臉頰,又把焦點放回在座惟一的淑女身上,「這樣好了,勁雨,你沒有拍片的意願,我不會勉強你,不過我想邀請你陪同我一起出席這屆香港金像獎頒獎典禮,不知你意下如何?」
「她不願意!」鍾潛答得比當事人還快。
莫東署瞄他一眼,嚷聲搖頭,「監護人,你也太霸道了吧。」
「日冕」——莫東署在心裡微笑起來,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這回「日焰」像是有點不同了。
鍾潛也知道自己剛剛的態度太反常,他拿起杯子喝了口咖啡,清了清喉嚨,淡淡地道:「我不讓她去也是為她著想,她現在身世不明,很危險,不能隨便拋頭露面。」
莫東署故作遺憾地說:「好吧,那我只好獨自赴約了,真可惜!大會這次邀請我做最佳影片的頒獎人。」
「我和維巖可以陪你去。」楚克笑言。
莫東署立即敬謝不敏,「不必了,有你們兩個在,我獵艷的機會會大大減少一半,我還是自己去吧。」
楚克沒有異議地說:「也好,反正我們還有『程幫』的事要忙,那種太華麗的大場面不適合我們小人物,祝你好運,多結識幾個漂亮的香港女明星。」
「希望承你美言。」莫東署很爽朗地笑了,他搓著下巴,頗有興致地說,「雖然金像獎晚會很迷人,不過會會『程幫』的遊戲也挺不錯,你們幾個小心了,俄羅斯政府合作的對象,一定不會是省油的燈。」
「省不省油不知道,不過肯定是只無恥之燈。」鍾潛鄙視地說,「會和外國人聯手殘害自己同胞的也不是什麼好東西,『程幫』不配稱為香港第一大幫,頂多是群不成氣候的烏合之眾罷了。」
「或許,是你誤會他們了呢?」一直默不作聲的程勁雨突然開口。
奇怪,她為什麼要替「程幫」辯解?不是素昧平生嗎,她沒理由替那種淪喪義理的幫派說話呀。「誤會?哼。」鍾潛嗤之以鼻,「我從來不信什麼誤會,我只相信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程幫』會和俄國人合作,鐵定拿了不少好處。」
程勁雨因鍾潛對「程幫」嚴厲的指責而皺起秀眉,「鍾潛,事情沒查清楚之前,誰都沒有資格定誰的罪。」聽他罵著「程幫」,就好像在罵自己一樣,這種感覺好奇怪。
「『程幫』若沒和俄國人合作,又怎麼會空穴來風?」鍾潛繼續說下去,「素聞『程幫』向來以義理洽幫,現在也不過爾爾罷了,禁不起一點點利益的誘惑,那種幫主該受萬人唾棄……」
「我不准你這麼說『程幫』幫主!」她忍不住衝口而出。
在座四名男土不約而同,都對她抱以不解眼光。
鍾潛挑著眉瞪現她,「奇怪了,你為什麼老替那個『程幫』講話?你真讓我懷疑你是他們派來臥底的內奸。」
程勁雨的頭痛了起來,她心亂如麻地說:「我……我也不知道。」她為什麼會這麼反常?「程幫」與她有何關係嗎?不可能,她怎麼會和黑道幫派有牽連?
「潛,勁雨的話也有道理,事情沒弄清楚,確實不宜對『程幫』太早下定論。」丁維巖穩重地說。
程勁雨抬頭看丁維巖,眼中有著感激,他就像她記憶中模模糊糊的那個人一樣,總是能適時地給她溫暖。
鍾潛不是滋味地看著這一幕,冷冷地道:「『程幫』與俄羅斯勾結之事,就算沒有十成,也有九成,走著瞧吧!」
顯然他是把心中那不明確的微微醋意都轉嫁到「程幫」頭上了,「程幫」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無辜呀。
早餐之後,初來乍到的三個大男人都對香港充滿了探險之心。反正才剛來,閒閒也是沒事做,楚克微微一笑提議:「素聞海洋公園是亞洲最大的遊樂場,不如我們到海洋公園一遊吧、」
鍾潛拉長著臉,他還在為程勁雨為「程幫」辯解之事不爽,「那是沒童年的人才去的地方。」
「我們本來就沒童年呀。」莫東署、丁維巖、楚克異口同聲地說。
他們十人自幼就喪親,被葛羅素博士收養後,巨大的傷痛一直無法平復,直到日漸長大才慢慢好轉,可惜已錯過最純真的童年時光,直接就跳脫到少年時期,這一直是他們的遺憾之一。
「見鬼!」鍾潛沒好氣地咒詛一聲,這就算他同意了。
五人步行至天星碼頭,準備先搭渡輪到香港島的中環。
「聽說天星小輪十分浪漫,維多利亞港風光怡人,夜晚更是美麗,是最富詩情畫意的海上航程。」在排隊買票時,楚克很有情調地說。
鍾潛看他一眼,「卓樂免費請你坐了那麼多次世界級的豪華郵輪,也沒見你這麼感動過。」
「極光」——卓樂是世界級郵輪的主人,不喜歡陸地的他,一年中有大半時光都在豪華郵輪上消磨著。
「那不同,天星小輪航程雖短,但別有一番樂趣。」楚克笑道。
買好票,五人魚貫入船艙,俊男美女的組合,走到哪裡都引人注目,在天星小輪裡自不例外。
小輪未開啟,但搖晃得很厲害,他們各自就定位後,程勁雨看著波光粼粼的港灣海水,忽然有種強烈的感受,她坐過這小輪!但是,是和誰一起坐的,…頭好痛,她想不起來。
揉揉發疼的太陽穴,她蹩著眉心從小輪望出去,隔著維多利亞港是香港島的中環和九龍的尖沙咀,坐在小輪裡可以看到中環林比鱗次的大廈,那裡有許多精明幹練的企業精英,也是香港經濟的樞紐……
她的頭再度發疼,也感覺有點昏。為什麼她會知道這些?
「『程幫』幫主今天出殯。」一個中年男子的聲音傳人程勁雨耳中,她猛然一悸,本能地尋向聲音來源處。
說話的是一名西裝革履的男子,他旁邊還有三名與他同樣年紀的男子。
「程幫主死得真是意外。」有人接口道。
「這麼快就出殯,也出乎大家的意料之外。」另一名男子不解地說。
程勁雨想專心的聽他們說些什麼,不過那幾名男子似乎對這個話題很保守,只略談了幾句就沒有下文。當她正驚疑不定,自己那惶惶然、恍若無巢之鳥的感覺從何而來時,兩名婦人的對談又傳人了她耳裡。
「喂,你知不知道『程幫』幫主今天要出殯了?聽說場面好大哦,准十二點要下葬。」婦人興奮地說。
「場面大有什麼用?我聽說他女兒還沒趕回來。」較胖的婦人哼了一聲,「真是不孝女!」
程勁雨一聽,頓時胸口像被重重一擊,不安的感覺漸漸擴大。
「你幹麼?暈船呀?」鍾潛發現她的異樣,但卻是一點都不溫柔地問。在他的想法裡,女人嘛,誰不會扮嬌弱,就算是喜歡也千萬別對她們太好,否則她們是會驕傲的。
她搖搖頭,默默地望著海水出神。
「唉,女人。」鍾潛以極簡單的一句話為她的行為作了結論。
從尖沙咀搭天星小輪到中環的航程不到十分鐘,下船後,他們在地鐵站附近找到直達海洋公園的巴士,巴土票加上園內入場票,十分廉價又方便。
上了巴士,莫東署、丁維巖、楚克坐在最後一排,鍾潛則和程勁雨坐在他們一面的雙人座位。
「待會兒別忘了買個即可拍相機。」莫東署提醒,他這位大製片家喜歡處處留影,為旅途留下美好的回憶。
「也可以打個電話給雅浦,告訴他,我們正在暢遊海洋公園。」楚克笑盈盈地說,他知道他那位雅謔成性的夥伴有多麼喜歡湊熱鬧。
「哈,好主意!」鍾潛立刻贊成。他最愛看方雅浦那副抱憾不已的樣子了,那會讓他覺得人生還是挺美好的。
「不過我們的小美人兒好像有點不開心。」莫東署關切地探向程勁雨。
「我沒事。」程勁雨勉強笑了笑,那笑容顯得有些落落寡歡。
「哇!好盛大的送葬儀式!」巴土車廂裡突然有人喊。
確實,那是個盛大至極的送葬隊伍,巴土裡的每個人都被那氣勢吸引住目光,不約而同地看向鑼鼓喧天的人馬。
程勁雨凝視窗外,那棺木、那靈樞、浩浩蕩蕩的隊伍,無數穿著黑衣的男子跟著靈車而走。而靈車中央,一張放大的中年男子照片置於其上,程勁雨倏然一震,睜大了雙眼,說不出任何理由就怔怔地落下淚來。
為什麼她的心會這麼痛?那照片中的人和她有什麼關係?看見照片的剎那,她的心恍如刀割,劇烈地抽痛著,好痛!好痛……
鍾潛不看窗外了,他挑了挑眉毛,稀奇地看著她,「想不到你感情這麼豐富,別人家死人你也哭成這樣?」女人真是水做的,一點都沒錯。
巴士開動了,程勁雨的淚仍然不止,她雙手撐著玻璃窗,哭得兩眼模糊,雙眸留戀地望向窗外靈車,直到再也看不見為止。
「喂,擦擦眼淚吧。」鍾潛粗裡粗氣地把面紙塞到她手裡,「你這樣哭法真是醜死了。」
哎哎,這種安慰人的拙劣方法還是不要安慰的好,被他安慰的人準會更加傷心。坐在後座的三人交換一個眼神,都感到事情不簡單,也只有粗心如鍾潛會以為那只是女人的善感心作祟罷了,這個「日焰」真是沒藥可救了。
海洋公園
這裡以亞洲最大的海洋公園著稱,園內佔地相當廣大,也集合了許多常見的遊樂設施,但或許是開園的年代已久遠,並沒有傳說中那麼精彩好玩,遊樂設施也顯得不夠刺激。說到海洋公園的特別之處,也只有令人咋舌的超長電扶梯值得一提,它是世界最長的室外電扶梯,本身也是一個美麗的景觀,除此之外就沒什麼驚喜。
「到這裡來散散步倒是不錯。」楚克的結論很含蓄,他剛剛才坐了海盜船,那速度只能用「搖得很客氣」來形容。
「去坐纜車吧,或許會有趣點。」莫東署提議,他想在纜車裡拍張照片,看看在空間小的地方拍照,頭會不會變得很大。
於是他們登上了可愛的圓形纜車,程勁雨滿腦子想的都是靈車上的照片,一路上心不在焉地任鍾潛拉著走。
纜車緩緩移動,從車裡頭望出去,地形險峭,景觀十分漂亮,還可以看到中國南海的景色。
「不錯,不錯!」莫東署頻頻點頭,優閒地點了根煙抽。
「勁雨,你還好嗎?」丁維巖關切地問,他一直在留心她的神色。
鍾潛瞄了她一眼,口無遮攔地說:「大概被靈車衝到,回去帶她去收收驚準沒事。」
楚克笑了,「你怎麼也知道收驚這種事?」他們在異國長大,中國老祖宗的古老東西對他們來說,全都是一知半解。
「聽我家那個從廈門來的華傭講的。」鍾潛興致勃勃地說,「只要在額上騰空寫幾個字,人就會不藥而癒
莫東署挑起眉,打斷鍾潛的發表,「那還要全真這種人來做什麼?」
鍾潛給他一個白眼,「那是兩碼子事好不好,老大!」真搞不懂這種人耶,這樣斷章取義的,誰受得了?
「我懂潛的意思。」楚克接口,「收驚就像是西方的巫師,有時候醫學治不了的現象,就要靠這種超自然力量來幫助。」
「答對了!嗯,還是克比較有知識。」鍾潛讚許道。
莫東署咧嘴一笑,「那還等什麼,快帶勁雨去收收驚呀,或許她會想起她是誰,就不會這麼痛苦了。」
「怕是她想起了自己是誰後,會更痛苦。」楚克若有所思地說。
一逕出神的程勁雨對他們四人的談話幾乎是充耳不聞,心中那股淒淒然、無所適從的感覺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而逐漸擴大。
她心神不寧地跟著他們下了纜車,走進一家餐廳。
「你吃什麼?」鍾潛把Men遞到她面前,平常她對吃最挑剔了,希望今天不會例外,否則就反常得太徹底了。
「我吃不下。」她一點胃口也沒有。
「多少吃點東西,吃了東西你會好一點。」丁維巖作主,幫她點了清淡的食物和咖啡。
餐點來了,對著盤子裡的食物,程勁雨連舉箸的力氣也沒有,痛楚的感覺依然漫天漫地的向她襲來。
「吃吧!」鍾潛把刀叉分別放到她左右手,現在她歸他收養中,他可不許她餓著。
她拿起刀叉,困難地潤了潤唇,眼眸不經意地掃過手錶,時針指著十二。
「別發呆了。」鍾潛又催她,居然還難得地幫她在咖啡裡放好糖和奶精,表現「日焰」少有的男土風度。
鍾潛把咖啡杯放到她桌面,無意間碰了她一下。驀地,程勁雨手中的餐刀竟劃過她自己手背,留下一道血痕。
「老天!」鍾潛為自己的粗魯而懊惱。
程勁雨看著血痕,心裡一痛,淚水奔流而出。
這是怎麼回事?餐刀劃下去的剎那,其實她一點感覺都沒有,但內心深處,卻有一陣尖銳的、像撕裂般的痛楚狂猛地侵略著她每一根神經,她狠狠地咬了一下嘴唇,咬得嘴角都沁出了血珠。
「你別哭了,都是我不好。」鍾潛急急想安慰她,但對女人凶慣了的人,一時之間是很難溫柔轉性的。
「勁雨,只是小傷,不要緊。」丁維巖沉著地說,一邊細心招來傳者拿醫藥箱。
「沒這麼痛吧?」莫東署左看右看,都不認為那道淺淺的血痕有痛哭流涕的必要。
「她是心裡痛。」楚克緩緩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