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六名平民打扮的男女,是哈倫一族的族員,他們裝扮成喪葬業者,準備將陷入假死狀態的華德蘭偷出宮。
他們被帶人一間小室,華德蘭的「遺體」便停放在裡面。
她看起來肌膚透紅,像個睡美人,不像眾人以為的死人。
「趁藥力還未失效前,趕快動手吧。」
兩名女子解下藏在身上的衣服為華德蘭換上。
另一名男子把帶來的工具箱打開來,拿出一具死駱駝,放人棺木內,然後將華德蘭放進工具箱內。所幸假死狀態的華德蘭,所需的空氣不多,不至於有悶死的疑慮。
其他人負責釘棺木,不一會兒,一具長方形棺木已釘蓋完成。
兩名男子留下來處理其他的事,就由四名男女負責把工具箱運出去。
當工具箱抬到半途,遇到匆匆趕來的華征一行人,兩方的人擦身而過。
華征一心只想見妹妹的最後一面,壓根無心向經過的下人多看一眼。
「就是這裡了。」總管站在小室門口,低聲道。
華征要其他人待在門外,他獨自步入小室,看見裡面有兩個正在整理東西的男子;他們都以驚惶的神色看著他。
「棺木釘上了?這麼快!」他皺著眉站在棺木前。「撬開來。」
那兩名男子看向總管請示,總管點點頭,要他們聽從華征的指示。
無可奈何下,那兩人拿起工具,硬著頭皮把釘子拔起。
華征雙手按著棺蓋,一時間,竟沒有勇氣推開。
如果這一推開,看見了裡面,不就承認妹妹已死了嗎?
他深吸口氣,知道再不願意也要看,他必須弄清楚事情。他稍一使力,棺蓋被推開寸許,然後他用力將棺蓋一推,定睛一看,霎時腦中一片空白,片刻後,才看清裡面的東西。
那是……死駱駝?!
他憤怒的扯過一名男子,驚怒交集的臉色和一臉慘白的男子瞪眼相對。
「我……我……不是我……」那名男子嚇得雙手亂搖。
「我妹——」華征突然頓住,一個靈光閃現,他立刻鬆開人,拔腿向門外衝去,「桂芳、嫣紅、小玉,你們快來!」
三名婢女不明就裡,但毫不遲疑的飛奔跟過去。
那兩名男子急忙把棺蓋合上。
「怎麼回事?」站在門外,一直不敢進去的總管問道。
那名被華征扯住的男子說:「大概是裡面死人的樣子太恐怖了,面色發青,所以被嚇跑了。」
這話說得膽小的總管心裡直發毛,急忙道:「快釘上,快釘上。」說完,轉身快步離去。
抬著工具箱的四名男女,順利地來到宮外,他們一直走到馬匹、駱駝聚集處才停下來,在那裡他們看見主人法伊德。
法伊德親自把工具箱打開,看到懸念不已的人兒,終於鬆了一口氣。
「啊哈!mamie!」
他小心地將她抱出來,放在馬背上。
一名男子向法伊德報告他們抬箱離開王宮前,遇到一群前去停屍室的人一事。
法伊德沉吟了下,說:「馬上回營!」
「要不要把留在王宮的兩個人叫回來?」
「不用,讓他們留在那裡把墓造好再走。」他翻身上馬,下令道:「撤!」
才剛掉轉馬頭,眼角餘光瞥見一道白光向他射來,他側頭閃避開來,冰冷的劍身幾乎是貼著他的臉頰劃過去,然後插入沙地裡。
四周頓時靜悄悄,只傳來零星的馬嘶、駱駝聲。
法伊德驚怔的表情一閃而過,兩道目光隨即看向射劍的人,見是一名穿著正式西服的年輕男子。
他挑高眉冷笑,「這是什麼意思?挑戰嗎?」
華征直指著他懷裡的人.「我並不是要挑戰,我只要你懷裡的那名女子。」
法伊德冷瞪著他,一時看不出這人是來自王宮還是……直到他看到那人身後站著三名女子,其中兩名他是認識的,那是華德蘭的婢女,看來這名男子也是來自中國的了?!
意識到這一點,法伊德不再遲疑,揚手一揮,「走!」
他回頭向華征丟了句話:「在這片沙漠裡,你是鬥不過我的。」
哈倫族人不分男女,紛紛跳上馬背,一扯韁繩,隨即疾馳遠去。
華征急追一陣,知道只是徒然,才悵然停下來,桂芳三人急步追上來。
「少爺,這到底怎麼回事?」
「德蘭在他的手上。」
三人一聽,紛紛埋怨他為何不早說,早說的話,說不定就可以把小姐搶回來了。
華征深吸口氣,「這事說來話長,我們先回王宮去逮那兩名男子,他們一定是同夥。」
日正當中,太陽高掛天際,所幸正值晚秋,沙漠裡的溫度還算適中。
法伊德一行人分兩隊行走,一隊回族地,另一隊則隨他到赤卡營地。
行至中途,法伊德懷中的華德蘭發出喃喃的呻吟聲。
他輕拍她的臉頰,「醒醒,親親,你睡夠了。」
在他的輕拍與叫喚下,華德蘭逐漸甦醒,發出迷人心醉的呢喃聲。
法伊德醉心欣賞懷裡的美景,忍不住低頭吻她。
隨從們在心中竊笑,表面上當作沒看見。
「你……我怎麼了?」華德蘭一睜開眼,看見法伊德的臉孔出現在眼前,迷糊的問。
「你睡著了,睡了很久。」他體貼的放慢馬速,讓她不會感到太難過。
「我在哪裡?」
「你在我懷裡。」法伊德頑皮地說。
她坐直身子,看著週遭環境,見他們正走在沙漠裡。
「你已經離開王宮,再也沒有人逼你做主妃了。」
華德蘭怔了會兒,才問:「我的三個婢女沒跟來?」
「由於時間緊迫,來不及找她們,最要緊的是將你帶出來,日後再找她們也不遲。」他口是心非地說。
「嗯。」她點點頭,但立刻質問:「為什麼要迷昏我?你知道我可以配合你們的行動的。」
「關於這一點,我有很好的理由。」
「你最好讓我相信那是很好的理由。」她那野貓的爪子又露出來了。
「我要讓王宮的人相信你已經死了,並且被埋葬了,從此這世上沒有你的存在。」
華德蘭臉上出現迷惘神色,「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只要你不死,你就是阿布都的准四王妃,唯有你死了,王室和社會道德觀念才會放過你。」
這兩點她從未考慮過,而他不只替她想到了,並且一併為她解決了。
「希望我這樣做你不會介意,平白讓人為你做了一場生祭。」
「不!我一點也不介意,反而要……感謝你。」她仰起臉,充滿感激的看著他。
「嗯……」他目光專注的看著她,柔聲道:「我這麼做,不是希望獲得你的感激,而是——」
「我知道,寶藏的事嘛。有關寶藏的一切,我會一五一十說出來。」華德蘭自以為是的說。
法伊德心裡感到洩氣,只好無奈地一笑,「祝我們合作愉快。」
「一定會的。」
回到營地後,法伊德貼心地為她準備一件白色襯衫,以及一條卡其色長裙。
華德蘭掀開絲簾走出來,換上這套衣服,讓她看起來神清氣爽。
法伊德很欣賞她這身瀟灑又淑女的打扮,他含笑點點頭,表示讚美。
她看見起居室裡,還有一位留著長髯白鬚的老者,不解的看向法伊德。
「我來給兩位介紹,這位是華小姐,她母親就是珠貝達公主。這位在我的族裡人稱他為智者,巫薩馬先生。」
「我知道了,你就是那位遍覽群書的智者!」華德蘭欣悅地拍手說:「自從聽了法伊德對你的描述之後,我就一直想見見你,瞻仰智者的丰采。」
「呵呵呵……」巫薩馬發出爽朗的笑聲,伸手握住她的手。「小姐過獎了,如果你認識我一些時候,讓你發現我不過是個糟老頭子,那麼豈不是讓小姐失望了。」
「那麼是法伊德不好,而不是你不好。」
「哦,為什麼?」巫薩馬感興趣地問。
「因為他只讓我認識你一些時候,如果讓我認識你久一點,看到的不會只是糟老頭的一面,而是學問淵博,智者的一面。」
營帳裡迴盪著巫薩馬洪亮的笑聲,他實在是開心極了。同時向法伊德眨眨眼,意指讚賞他選擇的好眼光。
「好了,咱們言歸正傳,若想找到希律王的寶藏,就必須先確定寶藏的位置。」
巫薩馬指著攤在桌上的地圖,「在阿拉伯半島上,傳說中的寶藏最為世人所知的,便是古城佩特拉頂部,喀斯那陵墓,法老的寶藏,以及葉門女王攜帶大批珍奇異寶,朝見所羅門王途中,在海上沉船的軼事。
「至於希律王的寶藏,根據聖經上的記載,他的兒子阿爾克拉烏斯為了讓葬禮盛大隆重,不惜花費巨資。為了讚詠死者之榮光,純金製的靈柩周圍嵌滿了寶石,遺體則包裹在大紅的衣袍中,頭上捲著綴滿寶石裝飾的髮飾,希律王的頭上戴著黃金製的王冠,右手持著王筍。依照希律王的遺言,靈柩被運到二十四哩外的黑羅定埋葬。
「他埋葬的地方,後來建設起新城市。希律王生前公然盜奪大衛王之墓,但他的墓地卻一直沒被人發現。」
華德蘭聽得頻頻點頭,巫薩馬說的正是她在家鄉時查書得知的。
「當初參與葬禮的一個官員,由於親眼看到陪葬晶的奢華,暗中記下了墓地地點,給後人留下一張寶藏圖。」
「小姐手上是否有那張地圖?」巫薩馬問道。
「沒有,原圖在王宮裡。」話一說完,她聽到法伊德一聲無奈的歎息。
他剛從那個鬼地方離開,如果要得到地圖,勢必得再回去一趟。
她噗哧一聲,他登時明白,「你一定有副圖對不對?別賣關子了。」
「我並沒有副圖,只不過地圖已記在我腦子理了。」華德蘭得意地說,「當年我外祖父把瑪瑙浮雕佩環交給我母親,就告訴她這個瑪瑙佩環的寶藏秘密,但地圖卻沒給她,原因是自從沙達王室得到地圖以來,不知派了多少人去尋寶,都毫無所獲,外祖父認為我母親嫁給外邦人,不希望有朝一日,那批寶藏落人外邦手裡,所以只賜給瑪瑙佩環,外祖父的意思大概是希望這批寶藏成為永遠的謎吧。」
「那你又是從何處得知那份地圖的內容呢?」
「我母親畫給我看的。」她聳聳肩,「也許就像你說的,我母親有冒險的精神。她利用一次回王宮的機會潛進國王的書房,之前她便已得知地圖放在一本老舊的詩集裡,她照圖描繪下來,再把書和圖放回去,就這樣,地圖和鑰匙我母親一併擁有了。」
「太好了!我們立刻著手進行如何?」法伊德迫不及待地說。
「好。」華德蘭爽快地點頭,在桌上鋪好白紙,用羽毛筆一筆一畫的描繪起來。
一會兒工夫,一張簡單但清楚的地圖便完成,她把圖拿給巫薩馬研究。
法伊德鬆了口氣,回身往一處舒適的軟椅坐下。
「太好了,我又有事好忙了。」
他的話讓華德蘭想起他擁有的那粒火珠,他究是如何得到火珠,令她十分好奇。她看了他一會兒,踱步過去。「你現在有空嗎?」法伊德輕應一聲,「有,請坐。」她在另一側椅子坐下來。「你還記得在密道裡的事嗎?」
他避開她的目光,「嗯,記得。」
「那麼你說的話,難道你忘了嗎?」
「我說了什麼?」法伊德轉頭看向她,臉色有些微紅。
他不記得曾說出示愛的話。
「火珠啊!你承諾過要告訴我你是怎麼得到寶珠的,我現在想知道。」
「哦。」放鬆的語氣裡,透出些微失望,他還以為是吻了她一事呢。「火珠嘛,巫薩馬跟我一樣清楚。」
「我要聽你說。」心思靈透的華德蘭,知道他有意迴避。
「好吧。」法伊德向埋首研究地圖的巫薩馬求助地看了一眼,發現沒用,只好無奈的說:「我挖寶得到的。」
「就這麼簡單?我不信。」
「我……」他有苦衷說不出口,沉吟再三,才決定要怎麼開口。「你該知道要得到任何寶藏都要花一番工夫,以這粒火珠來說,我搜集到所有有關它的資料,經過仔細研究後才得到,你懂我的意思嗎?」
一個模糊的想法,在華德蘭腦中形成,然後越來越清晰。
「那麼,這粒火珠是買的,還是地下取得的?」
法伊德聽她問出重點了,坦白的回道:「地下。」
華德蘭至此完全明白了,露出不相信的眼神,看看法伊德,又看看巫薩馬,一個是行動果決的族長,一個是學識淵博的智者,兩股力量加起來,自然沒有什麼事是做不到的。
難怪,第一次在密道裡,法伊德見到她的瑪瑙佩環,便知道那是什麼東西,從此不放過她,他想找到那批寶藏,得到百分之百的利益。
「我明白了,原來我也是你的財寶之一,被你擄來的女奴,四十大盜!」
法伊德仰頭哈哈大笑,「巫薩馬,你聽,她把咱們比喻為四十大盜!」他轉向她說:「我們雖是盜,但不是強盜。你可以稱我們為盜墓……不,盜寶之族吧,還貼切些。」
「這是……不對的。」她也不太確定地說。
他兩手一攤,「如果你要這麼想,那麼我們的合作計畫算是白費了。」
「我可沒這麼說。」華德蘭臉上露出妥協的表情。她承認,尋寶是一件刺激又有趣的事情。
法伊德暗自一笑,他早知道她不會讓他失望,他倆是同一類的人。
他站起來,向她行了一個紳士禮,「請恕我怠慢,今晚我接受了鄰近一位酋長的款待,晚餐我請巫薩馬先生陪伴你。」
「酋長的款待……」華德蘭明顯地對此很有興趣。「介意多帶一個人去嗎?我想見識見識。」
「呃……」法伊德面有難色。這是男人的宴會。」
「我可以假扮成男人。」她興致勃勃的說。
「但是……」
「我絕不會出紕漏的。」
法伊德以目光向巫薩馬求助,巫薩馬壓根不理會。
他看著華德蘭殷殷期盼的目光,無奈地說:「好吧。」說完,走出帳外。
巫薩馬起身走到她身邊,「也許你還不知道吧,他是法國軍事學校畢業的。」
他接到華德蘭投來驚異的目光,接著說:「在他成為族長之前,他是一名軍人,隸屬於法國軍團,長年待在國外,直到回來繼承族位為止。當時哈倫一族弱得幾乎潰散,他以我的考古知識和族人的力量,加上他的軍事知識,找出幾批寶藏,這才讓哈倫家族振興富強起來。他為這個家族付出很大的心力,他很以他的家族為傲。」
「嗯……剛才我說他是強盜,定是很傷他的心了?」
「我想多少有一點吧。」
華德蘭望著帳門口,心裡升起一絲悵然,無聲地說著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