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台前一周,日本記者問到他對於亦仙婭畫作的評語時,三十四歲的川島彥次郎叼著煙,口氣淡漠,「亦仙婭?喔,我看過她幾幅畫。」
「大師覺得如何呢?」
川島彥次郎一臉不想談,眼眸瞇了瞇,喀喳一聲又點了根煙。
「大師?」記者追問。
川島彥次郎彈彈煙灰,「她,差不多到此為止了吧。」
「咦?」
「沒有感情的畫,再美,不過是賣弄技巧,一點價值都沒有。」
嘩!鏡頭傳回台灣,鍾喬尹氣得跳腳,台灣媒體紛紛找上門,亦仙婭煩不勝煩,電話線、們鈴全扯斷了。
她把自己關在畫室裡,憑籍記憶,拿炭筆畫了無數張的明歆火,用很深沉濃重的顏色,彷彿要將他掩埋進黑暗之中,但他的臉,她卻遲遲無法落筆,他的眼神,怎樣描繪都不對。
她頹喪地看著畫中的他,心中莫名一陣酸楚,十指陷入發中,她很怕,他的眼眸……越來越模糊,每次她試圖想起,卻怎樣也不能。
沒有感情的畫,再美,不過是賣弄技巧,一點價值都沒有
「啪」一聲丟下畫筆,亦仙婭踱出畫室,萬籟俱寂已是夜深,從冰箱裡拿出牛奶,撕開封口,她唇對瓶口仰頭就飲,驀地,未拆封的瓦愣紙盒映入眼簾。
拿剪刀剪開,是她在意大利買的東西,最大的是那座鐵鑄燭台,她把燭台放倒,指腹撫摸那淺淺的刮痕,痕上還有他背負過的溫度,醞釀在冷鐵之中,發酵、滲透、冰涼中透出灼人的熱量。
亦仙婭的眸光驟然變得很深,喉嚨緊縮,心口燃燒。
敲門聲在寂靜的夜裡響起,她一愣,是誰?持著牛奶,級著拖鞋,越過庭院,隔著矮矮的柵欄,突地,牛奶盒掉落地,乳汁從瓶口緩緩溢出,泥地上突兀的出現一攤白。
那突兀就像她乍然見到他一般。
月光流連在他的髮絲,淡藍色的朦朧,他西裝革履、高大耀眼,她屏住呼吸,眼眶刺熱,呼吸困難。
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雖然,他們分開了僅短短的半個月。
「嗨,偶元氣得斯嘎?」他揮手,笑容可掬,他的笑容讓她覺得自己很蠢,他很好沒事,她卻要用無盡的彩繪去抹掉他在她心中的刻印。
「怎麼會想到來找我?」她低聲問,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
「只是來看看你,你好不好?」他微笑,她看不出他情緒。
「我很好。」她望著他,他沉默,她煩躁地一撩頭髮,覺得空氣沉悶,「還有事嗎?」
他一怔,繼而淺笑,眼神黯然,「沒……我走了。」他走的毫不猶豫。
那冷靜自持的口吻,公式化的親切表情,亦仙婭突然感覺他好陌生,他真的是那個與他共游意大利的男人嗎?怎麼他看起來像戴了面具?
怎麼他神情透露著落寞,他在笑,卻像是在哭泣。
「等一下。」她叫住他,他回頭的表情溫和得讓她心痛,好假啊,她故作輕快說:「來幫我一個忙。」
明歆火跟在她身後進屋,他不發一語,溫文褪去,他臉色陰鬱。
結論出來了,隱雷沒興趣當首領,樂於拱手,他已經回到東京,同樣表達去意,但答應在沒選出新的梟鷹堂堂主前仍暫時協助處理堂務。
天王地神正式發命令,過幾天,明歆火即將正式成為永夜的領導,大權在握,他獲得夢寐以求的一切,而他的心,卻好空洞、好陰暗。
他想她,他渴望從她身上汲取陽光的溫度,他知道自己很卑鄙,他什麼都無法給她,自由、快樂,他什麼都沒有,可是他想再見她,他懷念她的野蠻、她的熱情,她絢爛的生命力。
「來,幫我把蠟燭熔上去。」亦仙婭秀出一盒色彩繽紛的蠟燭,靈活的眼飛揚著,她笑著,「這是我上次去法國買的唷,聽說燃燒時會產生迷迭香味,我還沒點過哩,你真幸運,第一個聞到。」
巴洛克式鐵鑄燭台大約半個人高,環形燈座燃上蠟燭後,像個小宇宙,燦爛燭火搖曳,亦仙婭關了燈,明歆火將燭台搬上窗邊茶几,兩人靜靜地守在火焰旁,宛如在威尼斯的那夜,平靜。
「你……會在台北待多久?」她打破沉默。
「我等會就要回東京。」他無法忍受空無一人的房子,他特地來,只為了見她一面。
亦仙婭懂了,心悶悶的痛了起來,但她卻微微笑了,「你明天還會來嗎?」
明歆火一愣,沒想到她會這樣問,她應該憤怒的趕走他,或者質問他,但她卻只問了這麼一句,明歆火憎恨起自己的軟弱。
「嗯。」結果他這麼回答。
「同一時間?」在凌晨十二點的時候,在深夜,亦仙婭覺得自己好傻。
「嗯。」他的聲音淡不可聞。
依偎著燭火,亦仙婭發覺他的手在顫抖,他很冷嗎?他的心還是那麼的貧瘠嗎?她好想溫暖他,想要把自己的快樂分給他。
「你說的唷,你答應我了喔!」她握住他手,緊緊地,凝望他的眼亮亮地,「明慾火,我會等你,你要是食言,我就把你切成十八塊當肥料!」
看著她張牙舞爪,他哈哈大笑。
那夜,他們守著燭火,蠟燭還沒燃盡,天就透出光芒,明歆火走了,亦仙婭沒送他,她站在窗邊看他背影,她知道這個男人還是愛她的。
雖然,她也知道他不會給她承諾。
那夜起,亦仙婭能畫了,她將那些空白的臉孔填上他飛揚自信眼眸,但那目光,卻總帶著寂寞和空虛,她給了畫中的他日光的照耀,如同之後的每一夜,她什麼都不想的給了他歡笑。
夜裡,她放煙火,揮舞仙女棒歡迎他來,她笑靨燦爛,他眸色溫暖。
在星空下,她教他放沖天炮。
「哎,你笨死了。要這樣放,再這樣點,看到沒?學著點!」她嫌他笨手笨腳,搶他手上的香,咻——碰!煙花閃耀。
她得意的瞟著他。
「這有什麼難!我只是沒放過,第一次嘛!」他不服氣的嚷嚷,接著兩人便比起放沖天炮的功力,看誰射得高,但夜太沉,什麼都看不清。
「走,非要你俯首稱臣不可!」她欲罷不能,那模樣像個孩子般逗笑他。
她拉他上車,帶他到淡水沙侖,將沖天炮插在沙灘射向海中,比看誰射的遠。
「哈哈哈!我、贏、了!」他驕傲地昂下巴。
「不算!剛剛風吹,我的沖天炮歪了,才會輸你,再來!」要再放,炮沒了,她跳起來衝過去搶他的。
「不認輸,你賴皮唷!」他笑她,抓著沖天炮舉高,她在他身邊氣的跳腳。
「誰賴皮啦,僥倖一次不算贏,我們再比!」她左跳右抓,偏偏拿不到,氣死她了,她猛地用力頂他的肩膀,他被撞倒,他伸手環住她的腰,連帶將她扯入懷中,沖天炮散落,她尖叫,他大笑,兩人雙雙倒在沙灘上。
「哇!好多星星,天空好寬廣,而且有海的聲音,真棒!」她兩手攤平,歎息嚷著。
「以前我常常望著天空,那時的天空只是窄窄的一條縫。」他望著璀璨星子,摟著她的手收緊,「我是個棄嬰,在日本一條黑暗的陋巷長大,那裡終日陰暗不見陽光,人們逞兇鬥狠過日子,命不值錢,我一直很想站在陽光照得到的地方曬曬太陽,所以我珍惜自己的生命,我很卑鄙,靠著利用算計他們的鬥爭生存,然後,踩到了機會終於往上爬,好不容易有了今天的地位,我不要再回到過去乞憐過活,我渴望更多能夠握在手裡實在的力量。」
亦仙婭聽著,她沒有說話,她為他的痛苦、恐懼而紅了眼眶。
他也不再開口,兩人靜靜地望著夜空,她偎在他懷中,突然坐起,她俯瞰他,他的眼神空泛,流露出無法饜足卻又不知所措的虛無,她低頭,吻住他。
他抱住她,她立刻用力地回擁,她離開他的唇瓣,撞進他深邃眼眸,覺得好心疼,好不捨,心中有個聲音要她停止,可是她停不了,她只想付出。
「我愛你……」她說,他心悸,撫住她後腦,將她壓進他的胸膛,她還是低喃,「明歆火,我愛你……」。
她說愛他!明歆火深深震撼,他感動的不知如何是好,他只能緊緊抱著她,瘋狂地吻她。
天快亮時,她送他去機場,優人站得遠遠地等他上飛機,他撫著她俏麗的髮梢。
「不要走,多留一會好嗎?」她不想和他分開,他們還有很多話沒說。
明歆火表情為難,優人指著手錶提醒他,現實一下子讓她清醒,她厭惡自己說出那樣的話,她逼自己漾出微笑。
「開玩笑的啦,我有工作忙得很,你啊,留著只會礙手礙腳!」她放做淘氣地扮鬼臉戳著他胸口,繼而推他,「快走啊,再見啦!」她灑脫轉身,舉起一隻手晃了晃,沒聽見他留她,也沒聽見他道別,走沒幾步,她忽地跑著衝出機場。
車上,亦仙婭咬著唇,她沒讓眼淚掉下來,她好苦,她覺得自己變脆弱,她先道別,因為她不要等到他離開她。
如果要走,就讓她先走,至少他不會愧疚。
晚上,她點亮燭火,準備紅酒和豐盛大餐等他,他來了,她望著他的雙眼,好寵溺好熱情的撲向他對他笑,他眸色變深,擁住她吻她。
她愛他,而她不打算矜持,她不逃了,她要很快樂很瘋狂的愛著他。
他落坐沙發,將她攬進懷中,雙臂將她圍困在胸前,她捏了指生菜沙拉,他張口吃下,她笑嘻嘻替他倒酒。
「你要把我灌醉啊?」他才喝了一點,她又馬上斟上。
亦仙婭露出很誘人的表情,「先生,你難道不知道宴無好復的道理嗎?」
「喔?」他挑眉,不知她又變什麼把戲。
「我今晚要誘、惑、你。」她重宣佈,他被她逗笑,她拎起酒杯,勾住他的脖子,對他猛拋媚眼,「我就是要把你灌醉!」
他哈哈大笑,她封住他的唇,他怔住,她略微鬆開他,眼神迷濛,她飲了一口紅酒,低頭哺進他口中,他欲汲取更多,她卻刻意退開,唇邊帶笑、神態慵懶,流露出與平時截然不同的嬌媚,他望著她無法壓抑激動,低吼一聲吻她,纏住她滑溜的丁香小舌,徹底的吻她。
亦仙婭摩挲著他的胸膛,挑逗著他,明歆火的目光變得深沉而危險。
「仙婭……」他喘息困難,張口欲言,她將他拒絕的話吻入口中,酒杯翻了,灑了兩人一身,酒香瀰漫,這一吻失控,慾望席捲。
他們褪下彼此的衣物,急於觸碰、急於親吻,沒人去想明天會怎樣,此刻,他們只想要緊緊擁有彼此,他翻身放倒她,身體的重量令她陷入沙發,火熱的慾望吞噬了他們,她戰慄,在那一刻深刻的體悟,愛情,原來是痛苦而愉悅,瘋狂而纏綿的……
最後一筆,亦仙婭擱下畫筆,向後退了幾步,環顧畫室,她完成了,七張畫,每一張都是她的心、她的血,她畫他,就像在咀嚼自己的感情,越來越痛苦,但也像上癮般,她迫切的想畫出他。
那個突破藩籬的夜裡,她給了他別墅的鑰匙,她以為他不會走,可是,天亮時她還是一個人醒在床上,身旁早已沒有他的一度,而她開始覺得冷。
驟然一陣敲門聲,亦仙婭皺眉,會是誰?她透過門眼看,有點驚訝,拉開們,是川島彥次郎,那個批評她沒情感的日本畫家。
「可以讓我看看你的新作嗎?」他說英文,開門見山,一點也不拐彎抹角。
「不行。」她也不客氣,擦腰擋在門口,批評她居然還敢找上門啊。
川島彥次郎沒理會她的拒絕,越過她往室內打量,「天鼎的經理說你到現在一張畫也沒交,你全完成了嗎?還是你根本沒有成品可以給我看?」
「我畫完了!但沒必要給你看。」瞧他那副目中無人樣,亦仙婭氣得牙癢癢的,哼,他一定是來嘲笑她的。
「哦,畫完了。」他點點頭,忽地推開她,自顧自的走進來。
亦仙婭皺眉,「喂,我還沒答應啊,你怎麼可以……」
「這燭台很特別,你眼光不錯。」他忽然說,走到鐵鑄燭台旁伸手觸碰。
亦仙婭一愣,「那是我在意大利的史波萊托買的。」
他喔了一聲,拿出打火機要點燃蠟燭,她心一驚,飛快阻止他。
「不可以!」她大叫,她沒收他的打火機,那蠟燭只在明歆火來的時候點上,只為他點上。
她那緊張的態度讓川島彥次郎揚了揚眉,他沒說什麼走了開,亦仙婭還來不及將他轟出去,他就找到畫室,她只手擋在畫室門口,凶狠瞪他,「對不起,謝絕訪客,請走吧。」
「為什麼不讓我看?」他問,好整以暇的掏出根煙,銜在嘴上。
她哼了聲,「我為什麼要讓一個批評我作品的人看?」
「你對自己沒信心?」
「誰說的!」
她被激怒了,真單純。他勾起唇角,「很好,那讓我看吧,用行動反駁我說的話比在這裡鬧彆扭有意義吧!」
聽他的口吻,彷彿她僵在這裡多幼稚似的,亦仙婭忿忿不平的撇過臉,「請慢慢參觀。」
川島彥次郎叼著煙,手插口袋,吊兒郎當,在她畫室中像是漫不經心的走著,久久不發一語。
亦仙婭拿了個盤子給他當煙灰缸,可他夾著煙,走到哪煙灰撣到哪,她氣得想踹他,他佇足在她剛完成的那幅畫前,眉頭鎖著,唇上咬著煙,煙頭燃著星火,熏著畫,她氣極,伸手奪下他的煙,用力捻熄在盤中。
「這裡是禁煙區。」她瞪他。
他忽地一笑,眼神瞭然,「你是心疼畫呢?還是心疼畫中的男人?」
他的問題擾亂了她的心湖,亦仙婭避開他懾人的目光,不答反問:「你還要看多久啊?看完可以滾了吧?」她下逐客令,亟欲掩飾心中的虛弱。
川島彥次郎眼神照照的望著她,「亦仙婭,我小看你了。」他踱步到她身旁,盯著她,「我收回之前所說的話,你下午還有事嗎?我想請你吃飯。」
事情的變化也太快了吧?!亦仙婭好笑的說:「喂,你太自大了吧!前一刻把我批得一文不值,現在卻約會我?」
「自大?嗯,很多人都這麼說我。」他聳聳眉,司空見慣的模樣讓她發噱,他指指畫,冷不防的又問:「你愛他?」
要說川島彥次郎的外表,就活像個邋遢的痞子,可他卻三番兩次的直搗她心中最軟弱的一塊,亦仙婭眼神有些黯淡,她還是沒回答,但他早看透。
「這七幅畫,由淺漸深,看似沒關係,其實說的是同一個故事,我看著這最後一幅,心中總覺得悲傷起來,你愛的那麼惶恐嗎?」
亦仙婭凝望著畫中的明歆火,不語。
他莞爾,「你看起來是個很有活力的女孩子,怎麼老是畫出悲傷?楚倩是這樣,這七幅又是這樣,不像你的個性。」
因為她已經習慣燃燒快樂。但點亮的卻總是悲傷,愛情為什麼會讓悲傷?卻又無法自拔。
沉默了會,川島彥次即又默了根煙,與她一同望著畫,他悠悠的說:「你不該畫他的,總有一天你會後悔,你會想要撕毀關於他的所有,愛得越深,記得越真切,越恨不得忘掉,卻越抹不去。」
他伸手在她手中盤子撣煙灰,她看著那紅色星火,驀地,眼眶刺熱,她愛他的熱度也有一天會這樣嗎?燃成灰,落入塵土,一點重量價值都沒有。
他看著她,接過她手中的盤子,亦仙婭掩住臉,淚水緩緩淌著,他沒說話,默默抽著煙。
川島彥次郎告辭,臨走前,他說:「你可以拒絕和我吃飯,不過有件事希望你考慮一下,下個月我和一些朋友要去西班牙,去費格拉斯參觀達利博物館,如果你願意就一起來吧。」
那天夜裡,她開燈打亮蒙塵已久的臥房,她呆呆佇立在房門口,有一瞬不敢走進去,那是一個心碎女人的房間,裡面有著一個令人心碎的現實。
「怎麼了?我叫你好久,你都不回答。」明歆火來了,站在她身後,攬住她的腰,嗅聞她頸上淡香,她感覺一陣搔癢。
「這是我媽媽的房間,她也是一個畫家。」她回頭對他一笑,領著他走進房,像是在探險,她的聲音很緬懷,「我媽媽很愛我爸,她曾經在這房間畫了無數張他的畫像。」
「優塔莎說你從沒見過他。」他說。
「我是沒見過他啊。」她手指撫過斑剝木架畫器,「我媽不讓我看那些畫,她臨死把他的畫相都撕了,撕得粉碎,拼貼在牆上。」
她拉開牆面白布,灰塵撣起,她猛咳,布幕下,紊亂的碎片略微枯黃,但那色彩依然清晰,原不相屬的碎片重新拼成一牆畫,超現實主義的構圖上,原野中央,一個赤裸的男身,卻沒有臉。
明歆火有些被震懾住,男人的頭部是空的,裂開一個好大的洞,亦仙婭的母親在洞中拼出一根燭火,一根被吹滅的蠟燭。
那根蠟燭,她曾經為他點燃火焰,但燭火還沒燒完,火就滅了,她對他的愛還在,但卻再也無法持續,因為疲倦了。
「我媽一直到死,都還是愛他的吧。」亦仙婭凝望著牆畫,眼神,「她不恨他,你說,我爸呢?他會怨我媽嗎?」
她投向他的目光欲語還留,他卻猛然驚醒,她會不會也有疲倦的一天,再也無法燃起對他的火焰,到時,他該怎麼辦?
「他難道不曾試著留住心愛的女人?為什麼一定要分開?」他惴惴不安的問。
她一笑,很無奈,「那個賜予我骨血的男人高官厚祿,我媽在他心中永遠排第二,他連我都不愛,他只愛我媽,但只有愛是不夠的,他無法忍受她瀟灑來去,她也累了一直等候。」
他明白,只有愛是不夠的,她是自由飛翔的小鳥兒,愛困不住她的翅膀,但總有其他的方法,他說:「也許,他們可以像我們這樣見面……」
「能持續多久呢?永遠不會累嗎?不會寂寞嗎?」她打斷他,有些失望。
話問出口,亦仙婭就後悔了,她不想知道他的答案。
才幾天,她就認清自己不是太陽,她沒有這麼多的熱情可以燃燒,她將快樂分給他一半,那空出來的一半卻不斷透出涼意,她害怕自己,原來,她根本沒逃走過,她一直站在原地等他。
明歆火沉默了一會,「我想,他不會怨她,但他會一生去想念她、記憶她、收藏她。」
他的答案讓她心酸,「是嗎?那麼他很幸福呢,因為她卻必須用一生去遺忘他、洗刷他、脫離他。」
川島彥次郎的話讓她想哭,因為她想起,曾經有個女人也是這麼對待自己的愛情,當時她還小不懂,但現在,她開始懷疑自己,還能為他點亮多久的燭光,她還能這樣默默守候他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