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先上火車嗎?我和亞威還有些私事要同遺忘談。」項尚礞沒有任何改變的嚴肅態度使得被要求的人無從拒絕。朝送行的那對戀人點頭以示辭別,曲瀾第一個上列車。
「唔,終於要面對更棘手的大問題了。真不想回東域,還有一場硬仗要打,累啊。」知道好友接下去要說的事,狄亞威以抱怨表現出自己的決心。
清楚痞子一樣的男人有著令人佩服的不妥協性格,遺忘的唇邊綻出一朵美麗的花,在略為悶熱的荒漠之風中輕顫。
「放心,不會讓你們太累的。好不容易讓你們活著回去,就不可能再把你們推進死亡的陰影。關於曲正宇的事,我有禮物要給你們。」
右手綁著繃帶不能動的人用左手把一個牛皮紙袋塞給東之國警察總署的副署長。
「給,這是他這些年來與黑道進行不法交易的所有資料。作為這次我們幫你們完成任務的條件,遺忘的仇得由你們來報。」
「還真是好禮物,我和尚礞倒可以通過揭露某人的醜行而陞官發財。」狄亞威自嘲。
「如果我們不願意揭露曲正宇的犯罪行為呢?如果我們把這些資料當著曲正宇的面一把火燒了呢?你恐怕也沒有辦法。」想要求證一些事情的項尚礞說出與常理全然不符的話。
不是問他,知道答案的軍火將一隻能隨意動作的手臂搭上戀人的肩,哂笑地看待兩位中年大叔過分慎重與小心的世故。
「你說呢?如果你們會放過曲正宇,我就不會讓酒吧的人冒險幫你們。」並不想隱瞞自己的卑劣一面,遺忘毫不避諱。
「你真的變了,現在我不得不承認,蒲筠已經死了。」
「是的,她已經死了。很高興在你們走之前,終於讓你們承認這一點。那麼曲正宇的事就交給你們了,就把它當成是記憶裡蒲筠的臨終遺言。」
「真有你的,竟然通過風都酒吧把有關曲正宇的犯罪證據都收集齊了。回到東域後,我和尚礞的行動一定會把那只菜鳥孔雀嚇一跳,但我最後想問的是:你對我們伸出援手,究竟是利用我們幫你報仇,還是念在舊情?」揚了揚手中的資料,狄亞威沒有同伴的含蓄。
一針見血的問題,還有不屬於狄亞威的嚴厲神情。被問及的女子既不恐懼,也不退縮,只是不露痕跡地保持笑容。
「你們覺得呢?」
沒有明確的答案,過去的兩位搭檔知道追問也不會有結果,放棄強求。
「不管是出於何種原因,我們都會把你所托的這件事完成的,另外我和亞威還有一句話對你說——就算我們以後不再見面,就算這次的任務你不幫我們,只要曲正宇真的做了不該做的事,我們決不會袖手旁觀。」
項尚礞一副凜然的認真模樣讓軍火發出不在乎的冷哼,前者立刻將視線移向他,「謝謝你,畢竟是你讓我看到了愛一個人所需要的決心與行動力。好好珍惜遺忘,我……在感情方面也許真的是個懦弱的失敗者。」
料不到情敵會說這樣的話,軍火微一怔,隨後馬上反應過來,「不用謝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自己與遺忘,和你無關。」頓了一頓,他又補充一句,「子彈……謝謝……」
還是得感謝的,要不是情敵的出現讓他嫉妒,或許遺忘將永遠只把他的感情當做是同伴的依賴。
露出少見的笑臉,項尚礞看了惟一喜歡過的女子最後一眼,僅道聲「珍重」,便轉身上車。
「蒲筠或遺忘,我們都不會忘記的,你剛才沒有回答的問題,我也會自己找到答案。保重。」狄亞威擁抱以前的女搭檔一下,也不再陷入多餘的傷感留戀,踏上歸去的火車。
沒有自己想像中的傷感,遺忘依偎於小自己九歲的戀人,一同走出月台。塵沙迎面撲來,沒有太久的分離,卻略微懷念起風都的荒涼。
「那兩個大叔真是不開竅,笨笨地問那種問題。」
「怎麼,你知道答案?」
「嗯,憑風都的力量,要揭露曲正宇的犯罪行為根本不在話下。真要為你報仇,早在幾年前我們就可以讓曲正宇死得很難看。」
「那麼為什麼我現在要他們回東域後與曲正宇作對?」她想知道軍火究竟有多瞭解自己。
「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錢幣是這麼說的吧。我們為了他們差點命喪火焰山莊,若不讓他們回報點,風都酒吧怎擔得起惡魔之名?而且由你的角度想來,對大肥婆、錢幣他們也不太公平,兩邊都是朋友。」
猜得一點也沒錯,遺忘愉悅地瞇起眼眺望街上雜亂的人群與車輛。
「只有一點,你沒說中。」
「哪一點?」
「你受傷了,是因為救項尚礞,也是因為我,任何人都必須為你的流血付出些代價。」
她側首,迎上他不變的深情眼神,淡淡微笑。
他為她撥開被風吹亂的髮絲,滿意地展露出從未有過的幸福笑容。
什麼事都要付出些代價的,連愛情也是。吝嗇於付出,是不可能讓對方相信自己的心意,不說出口,也同樣無法讓對方明白所要表述的情感。代價?的確呢,天下沒有白食的午餐,再也沒有誰能比風都人更明白這淺卻深的道理。
不過,遺忘與軍火相信項尚礞與狄亞威已經開始理解。而很快地,他們又會讓「絕命」組織理解,那個曾經控制四國整個暗黑帝國的貴族集團。
——*-※-*——
變幻著藍紫色的絢麗雲彩,靜頓在天空中,等待夜之神的降臨。酒吧內早巳燈火通明,惟一與往常不同的是再也聽不到跛腳鋼琴奏出令人讚歎的音樂聲。晚上六點起準時營業,酒吧的門為風都人打開,似乎不曾發生或者即將要發生任何事情。
錢幣站在櫃檯內低頭專心地算著他的賬,世上沒有比數錢更快樂的事;酒精規律地播著手裡的調酒器,微上揚的唇銜著煙,悠閒得很;廚房間傳出食物下鍋時,油發出的「塞竄」聲,門沒有關上能聞到飄出的誘人香味,還可以隱約窺見大肥忙碌的臃腫身影;沒有客人,所以遺忘與大肥婆無所事事地坐在高腳凳上,頗感無趣地飲著酒。
生命與軍火下樓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副情景。已經近晚上七點了,但還是不見一個客人推開那兩扇破舊卻牢固的門。
「好冷清。」對於—向熱鬧非凡的酒吧出現一反常態的安靜,最年輕的酒吧主人非常不習慣。
從打開的窗戶望出去,離酒吧兩百米開外黑壓壓地站滿風都的罪惡居民,人群竊竊私語,並沒有顯示出令人不耐的喧鬧。
「他們也不用站在外面不進來吧?這樣不覺得奇怪嗎?」生命走到窗邊笑道,但話語並不流暢,因為自己比那些等著看戲的人更緊張。
「過會兒『絕命』組織的決策層齊聚於此,難得的盛況。換成我是他們,也會想見識傳說中黑暗帝國最具權威的十三人是何等人模狗樣。」大肥婆玩弄著手裡的酒杯,諷刺地斜睨「絕命」組織最高層十三人中的叛徒。
「你美麗的唇就不能說出一些使人覺得舒服或者高興的詞嗎?總是毫不饒人,或許有一天你會因為傷害了重要的人而後悔。」
「放心,即使我有一天會後悔,也絕不可能是因為你。」絲毫不把對方的勸告放在心上,在風都如女王般存在的美人反唇相譏。
知道自己在辯論方面百分之百贏不過大肥婆,生命聰明地禁聲,以免不必要地激怒以脾氣不好出名的女人。
「說來也奇怪,外面那些人是怎麼得到今天『十三命』會來的消息?」酒精不記得酒吧裡有人對外宣傳過。
「是組織放出的消息,不許有酒吧六人與『十三命』以外的人在場。」
「噢,難怪今晚上我們一樁生意都沒有。」聽到生命的解釋,財務總管陰陽失調的聲音令眾人打了個寒顫。
「今晚算是包場,請把酒吧的損失直接算在『十三命』的賬上。」不能在還沒開始談判就得罪酒吧的人,一直被不斷敲詐勒索的人連忙伸出自己的脖子挨宰,以圖一時安寧。
「那些人手裡好像都拿著望遠鏡,真是誇張。」從窗台探出身子的軍火回首笑道,遺忘走到他身邊,看向窗外。
就在這時,不遠處的人群出現不小的騷動,隨後四散地躲於某個便於觀察酒吧情形的角落。耳邊傳來不下於雷鳴的「轟轟」聲,那是十輛以上的高級汽車同時行駛在附近荒漠上才有的聲音。
「他們來了嗎?」廚房內的大肥快步走出來。
「應該是吧,除了『絕命』組織誰還會有那麼大氣派。六輛只有四國元首們才能乘座的豪華轎車,六輛配備最先進武器的越野車,風都建立到今,第一次有這樣闊氣的客人。」大肥婆聽到聲響,也走到窗邊打量來者的氣勢,「啊,好像還有兩架直升機,哼,我還以為都被我們在火焰妖莊時擊毀了,『絕命』組織果然是財大氣粗。」
「好悶啊,有點音樂就好了。」軍火咕噥著走到鋼琴旁,打開琴蓋,頗有樣地在琴弦上坐下。擅長製作炸彈與打擊電腦鍵盤的左手自然地放在黑白相間的琴鍵上,那修長合適的手指彷彿就是「鋼琴師」本人的。
屋外傳來車子同時剎車的齊整聲音,聽上去如行駛途中一般聲勢非凡。如得到起始的信號,流暢優美的琴音取代了方纔的所有噪音。
遺忘與大肥婆對望一眼,迅速地從窗邊移到門旁,為貴客打開大門,但迎面最先撲來的卻是迷濛的灰塵。遺忘的嘴角掛著平日令風都人懼怕的微笑,大肥婆的風情萬種也同樣讓瞭解她們的人感到懼怕。
錢幣合上賬本,走出吧檯。左手手背貼在後腰的位置,略欠身,他站在一進門最先看到的大廳中央,表現出一位貴族城堡中老總管特有的紳士風度。
酒精捻熄了唇上的煙,收斂起懶散的模樣,挺直背脊。
大肥知趣地再次退回廚房,客人們並沒有點菜,所以一開始不需要他的出場。
生命挑了十三個位置中最中間的椅子坐下,背對大門的他雙手握緊酒杯,而杯子裡的冰塊與玻璃相撞發出輕微的抖動聲。
樂曲過了抒情的十小節,接下來曲調一轉,是鋼琴師以前常彈奏的爵士,懶散的節奏,異常令人懷念。
「天命」第一個走進來。鷹勾鼻的男人看起來總是帶有一種陰險非善類的氣息。瘦尖的下巴與偏瘦的高挑身材,還有那打量別人絲毫不鬆懈的銳利眼神,使得第一次看到他的人們缺乏接近的勇氣。他沒有坐在生命身旁,而是自左向右挑了第一個位置坐下,沒有說話,如鳥爪般缺少肉感的手默默地接過酒精為他遞上的飲品。
跟著「天命」身後的是「東命」、「西命」、「南命」、「北命」,他們主要協助「天命」管理東西南北四大國內各黑幫大小組織的事務。
「東命」一米九的身高在所有人中顯得鶴立雞群,而其實從五官來看他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平凡無奇的臉說不上英俊,也不至於難看。惟一讓人不舒服的就是那與他身高成正比的高傲。
「給我一杯『黑美人』。」命令的口氣,在他眼裡,酒精只是吧檯裡平凡的調酒師。
「麻煩也給我倒一杯一樣的,謝謝。」
黑框的眼鏡無法遮掩其黑眸中流露出的知性;偏於蒼白的膚色使人產生其必定長期待在圖書館裡翻閱資料的錯覺;穿著城市街頭常見的綿質短袖襯衫,藍紫細格子的條紋已顯得有些退色,下身是同樣洗舊了的牛仔褲,腳蹬一雙已分不清顏色的舊球鞋。走在街上,他只是一個看來三十略過的青年窮學者,而事實上他卻已年過四十,是控制西之國內所有黑道組織的西命。
比西命更平凡無奇的是南命,平凡到除了類似於「普通」之類的字眼就無法將他的外貌或者舉止描述出來。只能說他是個男人,年紀約四十歲,看上去精神不錯。另外還可以知道一點的是,他不喝酒卻抽煙。
北命是第一個同生命打招呼的人。從其輕快的步伐與言語中可以看出他不同於前面幾人的活躍性格,四十五歲的他單從年齡來講應該是十三人中最穩重的,可惜有張娃娃臉的他從來也沒表現出該有的沉穩。
「喲,才一個月不見,你還真不賴。」與生命對擊一掌,將老友左手邊的位置空出後,他緊挨著北命右肩坐下。同時不忘沖遞酒給他的酒精笑笑,以示謝意。
等東西南北「四命」坐好後,掌管「絕命」組織所有後勤工作的地命噙著一抹冷笑坐於先前北命留出的空位。
他從上衣口袋中掏出自己的煙,放進就算是笑也緊緊抿著的雙唇。似乎沒帶打火機,他粗暴地一把揪住右手邊同伴的衣領,將嘴中的煙對上另一人燃著的煙,用力一吸,將煙點燃。目的達到後,他像非常厭惡似的將生命推開。略嫌神經質的纖細身材與細質柔美的五官,地命是美人,具有不分性別的獨特魅力。
「如果你真的是為了權力而不擇手段的人,第一個殺你的就是我。」
「這麼說,你相信我並不是那樣的人嘍?」生命朝「十三命」中與自己最親近的地命低語。
「我是個看結果的人。」地命想也不想地迅速道。
生命還想說些什麼,卻被在其右手邊坐下的救命打斷。
「因為你的關係,火焰妖莊受到了有史以來最大的損傷,我的急救醫院內這兩天都忙不過來,到現在我都不太敢相信,策劃一切的是你,竟然還與東之國政府的特警們聯手……」
說不下去的人也不管杯子裡的是酒便拿起一口飲盡,有兩滿淡紅的液體落在如雪的白大褂上,像是在為某個受傷者包紮後染到的鮮血。他是醫生,醫術勝過殺人術,在殺人同時也救人,所以醫生專用的白大褂已成了他外出家居的惟一服裝。
明明已經有超過半數的人坐在了事先準備好的十三張座位上,但氣氛卻壓抑得可怕。直到那個優雅如貴族,善於以迷人笑容周旋於四國上流社會的英俊男子進來,一切僵持的氣氛才有了明顯的好轉。
微厚的性感雙唇先禮節性地吻了吻門口迎接他們所有人的兩位風都女子,完全如對待社會貴婦與名門千金一般。
「好久不見,兩位真是越來越迷人。說實話,我真的是嫉妒生命啊,三不五時就到這裡來與你們見面聊天。」
「說實話,看到你我寧願看到生命,至少他不會打著把我騙上床的歪主意。」大肥婆退後一步,與有「女性殺手」之稱的危險男人保持安全距離。
「而且也不會滿嘴都是甜得讓人發膩的謊話。」遺忘也跟著挖苦一句。
鋼琴聲止,軍火以最快的速度走到遺忘身邊。
「每次你都有這麼多的廢話,不嫌無聊嗎?這裡的兩位美女都是名花有主的人。」
「啊,原來如此,那麼是我失禮了。」貴命極有紳士風度地朝對他敵意最大的風都年輕人一笑後走向錢幣,伸出右手。
兩人只是出於禮節地握了一下手,在不苛言笑的老財務總管面前,貴命的語言能力會暫時喪失。而讓他振作起來的除了美女之外,就是吧檯裡的酒精,不下與情人見面後的熱情擁抱,也不用他開口,風都的調酒師就為他準備好了惟一一杯風流。
「等事情辦完了,我再和你痛痛快快地喝一場。」
「怎麼,你想破被我灌醉三十次的紀錄嗎?」酒精漠然的臉在對待這個不速之客時漾起笑意。
「不一定哦,說不定我能成為把你灌醉的第一人,生命,你說我說的對嗎?」
「不,能把酒精灌醉的第一人應該是我才對。」放鬆下緊繃的心情,生命下垂的眼角展開濃郁的笑紋,卻又很快隨著粗啞的吼聲隱去。
「放開我!我要殺了那個心懷不軌的叛徒!他竟然勾結外人,該死地殺傷了自己那麼多弟兄!」
矮個子的肌肉男試圖掙扎出同伴的鐵臂,跨過半張左臉的疤痕因憤怒變得特別猙獰。幸好被以冷靜著稱的無命死死按住,硬拖著他到靠右最末尾的位置上,逼其坐下。
「再鬧事,我會先殺了你。」掌管組織暗殺小組的無命以槍指著脾氣爆烈的惡命要挾道。嗜血的微紅雙目裡射出的光芒寒冷如冰,使得他清秀的五官罩上一層濃重的殺意。
一向不服人的惡命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因為知道無命說到做到。
「看來能制止住惡命壞脾氣的除了主子之外,也只有你了。」補命在無命的右邊坐下,苦笑。
現在十三個座位只有一個是空的,人命同風都的老總管站在一起。
「這次想必給你們添了很大的麻煩。」
「這話說客氣了,我們也給火焰妖莊添了麻煩,禮尚往來。」錢幣同負責「絕命」組織各大小行動的人命都是說話的高手。
人終於到齊了,兩扇門再度關上。風都酒吧的六惡魔與「絕命」組織的「十三命」,這似乎已是四國黑暗世界裡最強的對持。
「既然大家都來了,那麼有什麼話就在今天講個清楚。生命,你先把劫到這裡的棺材與屍體讓我們確認是否完好,再拿出那顆子彈,然後你就有說話的權利。否則,我們會把你當做叛徒處置。」天命開口。
對「十三命」而言最重要的是屍體與棺木沒有損傷,要不然憑葉南渡的個性,絕對會弄個魚死網破。
「放心,屍體與棺材沒有一絲損傷。」酒精按下吧檯裡的按鈕,就有一長方形物體從二樓平穩下降,到一定高度後就靜止不動。
隔著透明的水晶棺蓋,「十三命」不約而同地倒抽一口冷氣。棺材裡明明躺著的是個死人,但他們都恐懼那個特別美麗的死屍會突然睜開緊合的眼瞼。
妖精是不會死的……他們的主子,葉南渡總是這麼自言自語。
而嵌在沈溪凝額頭的子彈已無蹤影,留下的只是子彈取出後的血洞。應該是很醜陋的血洞,但由於那屍體的美麗,反而成為一種妖異的誘惑力。
「子彈呢?」
「在這裡。」軍火打開一個精緻的木盒,在杏黃色的錦緞上躺著一顆看似普通的子彈。
「現在我們還剩下一件事要問清楚,就是你們這次行動的具體計劃究竟是什麼?到現在我們都沒想出你們用了什麼方法把四年沒離開棺木的主子騙走,然後如何用偷天換日之計劫走棺木,並且又是如何打開棺木取出子彈的。」
「因為我們是風都酒吧的惡魔啊。」大肥婆嬌笑,「因為我們這裡有精通易容術與機關學的高手。」
「易容術?」古老傳說中一種無法令人相信有其存在的奇術,「十三命」包括無從得知具體計劃的生命在內,異口同聲地詢問。
「我想你們也應該發覺現在留在火焰山莊裡的那個屍體是假貨,但你們只認為她是我們花時間找到的一具酷似沈溪凝的屍體吧?其實那具屍體本來的面目已經腐爛,你們見到的那張臉是經過了我的易容。但因為時間的限制,一時之間我是不可能製作出兩張像沈溪凝這樣精緻臉蛋的面具,所以有些微顯而易見的漏洞。」大肥婆略有憾恨地蹙了蹙黛眉,那種表情又再次令「十三命」一震。
感覺上有絲沈溪凝生前的風姿……等等……兩張面具……
「是你扮成沈溪凝的樣子將主子與尤昂騙至後山的!」憶起那夜葉南渡說見到死而復生的沈溪凝的情景,惡命情不自禁地說出答案。
「真是不可思議……」救命歎一聲,「可是你們怎麼把棺材運走的呢?那天夜裡我沒並沒有看到你們的直升機上運有棺木。」
「那是因為我們在棺木上罩了一層特別材料製成的防護罩,使你們在黑夜中無法發現,以防你們會為了棺木窮追不捨。」似乎解釋的事全部交由大肥婆,由媚態十足的她講來,一切都變得輕而易舉。
「可是又怎麼取出子彈的呢?」「西命」緊接著問。
「棺木的機關我的確可以輕易打開,但是最終取出子彈的不是我,是翼。」軍火解釋,「害怕屍體在棺木打開後出現腐爛的情形,我們一直都沒敢開棺。正在我們拿不出主意的時候,是翼想辦法取出於彈的。至於他是怎麼做到的,我們不方便說,相信把子彈射進去的尤昂可以回答。」
翼?
「絕命」組織的十三人都無法克制地動搖了。
「他還在嗎?我們能不能見到他?」
「他什麼時候來的?為什麼我一點也沒有發現?」比同伴們更激動的是生命,只要想到自己在喝酒的時候與傳說中最神秘的人物錯身而過,就不能不遺憾。
「要讓你們失望了,只有一種人才能見到翼——死人。」酒精笑瞇瞇地讓眾人打消主意。
「你們不是都見過翼嗎?難道你們都是死人?」西命不死心地反問。
「你又怎麼知道我們沒死過一次呢?」這是淡然微笑著的遺忘的回答,不知何時,她已被軍火擁在懷裡。
「十三命」一愣。
的確,黑道上沒有人知道風都酒吧這六個人的來歷,也沒有任何間諜或情報販賣組織獲得過這六個人的任何過往資料。
「既然事情都已經清楚,那麼麻煩請讓我們『十三命』解決自己內部的事宜。」人命有意看了看生命,「大約一個小時後請你們再到這裡來,因為組織的事不方便再讓外人知道太多。」
誰都明白人命的言下之意,「絕命」組織與風都酒吧的事情已經解決,接下來是他們「十三命」自己的事,外人無權干涉。至於其他「十二命」會對在幕後策劃一切的生命作何決斷,都不是風都能插手的。
「那麼……一切終於可以圓滿結束了,請各位客人結賬吧。」錢幣細縫的小眼射出喜悅的光芒,這是他盼望了數天的幸福時刻。
瞪著賬單上猶如天價一般的金錢數字,掌控黑道的十三人以各自不同的動作與態度表現出對酒吧黑吃黑作風的強烈憎恨。而令人扼腕的是,他們所處的地方是風都,在風都,沒有「絕命」組織表示個人不平意見的權利。
不甘的咒罵聲、粗魯的拳腳聲和火爆的槍聲……但最後按照慣例都會歸為一張牽著老財務總管絹秀字跡的賬單。
然而在舊建築裡為賬單爭論的人們都不曾想到,他們自認為非常秘密的會面已被別人知道。
映著皎潔的月影,坐在屋簷上的少女緊挨著站在身邊的魔神。
「翼,插手那六個人的事不像你一貫的做法呢。」
「那顆子彈上有澤的封印,一旦取出來的話,火焰妖就會復活。」
「火焰妖復活?這對我們有好處嗎?」
「當然,這是我們向魔王和命運挑戰走出的第一步。」
有著紫色眼瞳與長髮的魔神扯出一抹冷酷的笑容,張開寬大的黑袍,他將少女裹在懷裡。在清冷的月光中融化成一團紫色的光芒消失於風都滿是星辰的夜空。
風都是他創造的墮落之都,是他反叛掌控天地者的失樂園。然後總有一天,他要把握自己的命運,為所不能失去的最珍貴的人。
「翼,我不要和你分離,永遠哦。」
只為這一句話,作為死神的魔神就決定改變自己同少女的命運。至於風都……只是給有勇氣與命運作抗爭的人的一份禮物罷了。
風都,是一處惡之花的盛放之地,已成為庇護人性罪惡的伊甸園。在這裡沒有神的「十誡」,它是人背棄神的人間地獄,受魔的統治。這就是魔神的翼給予風都的定義,而風都酒吧的六人,其實就是脫離了原本命運軌跡的人。就算注定了要悲傷的死去又怎麼樣,最終他們逃離出命運的控制,在這片命運之外的土地上找到自己的情感歸屬。
——*-※-*——
大肥婆杏目圓睜,不相信地瞪著提著簡單行李的兩人走下樓。昨天「十三命」一離開,軍火就宣佈了與遺忘結婚的消息。當時真是嚇她一跳,誰知更恐怖的是他們說要旅行結婚。誰知道一覺醒來他們竟然已經把行李都準備好了。
「這個樣子有損美人的風姿啊,大肥婆。」被軍火摟著肩的遺忘微笑地提醒向來非常注重外表的同伴。
「哼,竟然要丟下我們去過兩人世界,太過分了,都不問問我們幾個人的意見。」大肥婆雙手叉腰,不滿之下已經忘了要維持自己一貫美麗憂雅的形象。
「有什麼意見我們一定會聽,可是做起來又是另外一回事,所以你快說吧。生命送了架直升機給我,說是結婚賀禮,我和遺忘當然要充分利用啊。」
「臭小子,見色忘友。我又沒說不許你們去旅行結婚,只是……」大肥婆皺皺秀眉,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詞來形容自己的心情與行為。
「只是老婆大人你不甘心而已,他們倆的保密工作做得太好了,直到現在才告訴我們。要是讓他們這麼方便就去度蜜月,我們風都酒吧其他四個人的臉往哪兒擱。」手裡拿著鍋鏟的大肥賊笑地從廚房裡出來,他報仇的時候到了。
「有道理。」酒精瞇起醉眼,幸災樂禍。
錢幣咳嗽一下,似乎也想發言,卻被軍火搶先了。
「錢叔,你不說我也知道你的意思,無非是要我把這次賣軍火的錢上交一部分給酒吧。我懂啦,只要你站在我和遺忘這邊,我回來後連直升機都上交。」
「祝你們蜜月愉快。」錢幣讚許地點下頭,一句話表明立場。
打倒一個阻礙者,要去度蜜月的新婚夫婦對視一眼,然後望向下一個目標——酒精。
「遺忘,我們蜜月最後一站是去酒城吧?要不要買點禮物回來呢?」
「看情況嘍。」遺忘笑盈盈,一副別有深意的表情。
「一路順風,記得帶禮物回來就好。」酒精非常領情地送上祝福。
都是叛徒,大肥婆只差沒暈過去,但被她憤怒瞪著的就只有倒霉的大肥一人。
「我們不是故意要隱瞞什麼,只是比較晚說。不用為這種小事生氣,容易生皺紋的,我們一定會帶份大禮回來送你們夫妻。」
「算了,原本只是想嚇嚇你們的,誰知你越變越狡猾,簡直就是第二個大肥。」無計可施的大肥婆只好妥協,上前擁住新娘,在其臉頰上印下祝福的吻,「祝你們白頭偕老,就當是多養一個兒子吧。」
「小鬼,算你福氣,沒娶個像我老婆這樣的美女。」大肥悄悄附在軍火耳旁低語。
他們自然是有福氣的,要不然早就死了,要不然就不會遇到可以一起生活一輩子的另一半。瀟灑地與風都作暫別,遺忘和軍火站在天空與荒漠之間。
天地無垠之浩瀚,時間無限之長久,在兩者間的交叉點上他們遇到了彼此。攜手站在罪惡之都的土地上,他們有自己的失樂園。
「……我一定會陪著你,以後我們要一起生活……」
很早以前的童稚話語在時空的轉換後,醞釀為最聖潔的誓言,永遠不變,不受命運的限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