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的頭髮,眼角深刻的皺紋,這分明就是一個歷經滄桑的老人,可他的聲音卻分明是自己也熟悉的。
「悟言,你過來。」梅靈砂輕輕道,等了一會卻看到他遲遲沒有動作,於是又道,「怎麼這就不認識為師了?」
閉了閉眼,紀悟言重新走到榻邊坐下,輕聲道,「師父,你這又是何苦呢?」
「沒有了內力,樣子變老也在我意料之中。」遙遙瞧著鏡中的自己,梅靈砂卻不在意,仍笑道,「幸好師兄看不到我這般樣子,否則我是怎麼也不肯傳功給你的。」
「可是值得嗎?只是為了一個幻象,真值得如此?」紀悟言確確沒有想到,梅靈砂竟會只為自己像鳳若兮就做到如此。
梅靈砂笑容不變,此時看來卻是慈祥,「其實,也不全是為了師兄。我大限將至,你若要接掌拾月宮,這是最快的辦法。至於值不值得……若是你呢?若是你自己,你覺得值不值得?」
移開目光,紀悟言纖長的睫毛顫動,「若是我……定然不會有師父這樣的機會。世上若沒有了慕容滌塵,又哪裡還有紀悟言?」
輕歎一聲,是釋然也是歎息,梅靈砂輕輕靠倒在榻上道,「我還要去料理些教中善後的事,你……就做自己想做的事去吧。不過明早之前要回來。」
紀悟言卻愣了一會,大約過了幾秒種才驀地的轉頭去看梅靈砂,又見他朝自己揮揮手,這下臉上再也掩不住驚喜。
梅靈砂只聽得一句「謝謝師父」,這一聲人卻已經是在一里以外了。
相愛是這麼美好啊。
梅靈砂笑起來,帶著一絲羨慕,和一絲心酸。
****
說過不敢見他,說過怕再見到他。
可是,可是現在是真的可以去見他了!可以去見他了!!
可以仔細看清他的眼睛,不必一次次在紙上描摹;可以聽見他的心跳,不必一次次在夢中驚醒;可以感覺到他的體溫,不必一次次在冷風中抱緊自己……這怎麼不叫人高興,這怎麼不叫人欣喜若狂,這怎麼不叫人焦躁不安?
漸漸的,慕容山莊已經近在眼前。
漸漸的,眼前出現了偏院的簷角。
漸漸的,房中的燈火刺痛了眼睛。
踏出一步,推門的手卻驟然停住。
紀悟言停了下來,停在了慕容滌塵門外。
斑駁的樹色影影綽綽,恍惚的月光縈縈繞繞。
透過門縫,看著端坐在榻上的人,紀悟言唇邊薄薄笑意,眼中卻是沉沉哀傷。
自己還是忘了。
忘了自己許下過什麼樣的心願——不是要與他同掌天下?不是要助他四海昇平?不是只要他好無論自己怎樣?
怎麼此刻卻又忘了?
如果進去了,他們會如何?
傾心相愛,永不分離?
不,不,不該是這樣。
自己還要回拾月宮去,那裡還有許多事情等著自己。
而滌塵……還有更多的事情等著他。
如果真有所謂「孽」、「贖」,如果真有武林將崩,那滌塵就是身兼大任之人,自己怎麼能誤他?
怎能誤他?!
於是紀悟言停了下來。
在離心愛之人咫尺的距離間。
而此時的慕容滌塵,正在全神運功,消融新得的內力。
他又怎麼知道,自己一心想一心愛的那個人,就在自己的門外。
只要他現在推開門,就可以看見他,可以碰觸到他,可以永不分離。
兩個人,一扇門,相距又何止是千里?
月上中天,時間悄悄的流走。
紀悟言藉著越來越弱的燈火,看著門裡的慕容滌塵。
他瘦了,瘦了好多,連下巴都尖了起來;不過氣色還好,只是眉間掩不住的抑鬱……是因為累了麼?他可有好好休息?是不是每天都像這樣不知節制的練功?為什麼偏院只有他一個人?可有人照顧他起居?
紀悟言心中千言萬語,卻只得生生抑住,只靜靜看他,靜靜望他。
燭光漸漸微弱,隨風不住搖動,終於熄滅在殘煙中。
屋內的慕容滌塵緩緩躺倒,拉過一旁的被子胡亂掩在身上,閉上眼,呼吸慢慢均勻。
紀悟言看他如此,只覺得心活生生被人拉扯,實在不是一個「疼」字可以說清。
又等了一會,方確定他的睡著了,這才輕手輕腳的進了房門,又淺坐在床邊仔細的端詳他。
知道他的功力。紀悟言不敢用力呼吸更不敢去碰觸,怕驚醒了睡夢中的人,所以只得瞧著看著,目光深深劃過他的眉眼,鼻樑,臉頰,最後停在嘴唇。
那天他在親自己,自己卻誤會了。
紀悟言無聲的笑起來——那天不知道為什麼,他臉好紅呢。
現在想起來,他是害羞了吧。
不,也許是吃醋了。
因為那次自己三天沒回偏院,後來又被他看到麗雪灼如此這般。依他的性子,恐怕是氣壞了吧。
真小氣呢。
明明沒有被麗雪灼碰到什麼,他卻還是生了那麼大的氣,那麼用力的咬,害自己真的很痛啊。
可每次自己回憶起來,卻是那麼的甜蜜。
他緋紅的臉,因為生氣而明亮的眼睛,溫暖柔軟的嘴唇……哪裡有大家說的冰冷?
只有自己能看到的他,那麼美,那麼美,好想把他藏起來——那個只有自己知道的他。
原來有些事,即使是在夢中,也是忘不了的。
現在自己還常常夢見那年和他第一次遇見的時候——他從樹上跳下來,那麼美,卻緊緊繃著臉兒,讓自己傻呆呆的看了好久。
看著這個在夢中也緊緊蹙眉的人,紀悟言眼中儘是溫柔疼惜。
是冷了麼?
為什麼嘴唇泛著淡淡的白色?
滌塵……
紀悟言緩緩的低頭,輕輕的印上自己的唇。
卻在輕觸的瞬間止住了動作。
唇與唇並沒有接觸,隔著已經不是距離的距離。
重新支起身子的時候,紀悟言微翹的唇角,苦澀中卻已經夾雜了幸福。
望向窗外漸漸透明的天色,紀悟言旋身去了隔壁——那原本是他自己的房間。翻出那個和原來一樣小小單薄的藍布包袱,小心的打開,拿出裡面僅有的兩樣東西——一個質地粗糙的玉鳳凰,還有一張已經泛黃的紙片。
先把那個玉鳳凰放在貼近心口的位置,紀悟言又拿起那泛黃的紙。
紙很尋常,薄薄的宣紙,沒什麼特別的地方。雖然舊,卻很完好,平平的壓了四折,保存得很好。紙邊卻磨得有些模糊,似乎是被反覆看過無數邊。
紀悟言緩緩的打開那紙片,動作十分輕柔。
那紙上其實並沒有什麼,只得三個字——紀悟言。
字體很漂亮,也已經有了些筆力;不過字型卻還有些稚嫩,似乎是小孩子的字跡。
用手在那字上順著筆畫仔細的摩挲,紀悟言輕輕笑了。
夠了夠了。
有這就夠了。
天大地大,紀悟言此生有這三個字就夠了。
小心的把紙片和玉鳳凰一起在胸口放好,紀悟言旋身離去,再不回頭。
和十年前來時一樣孑然一身。
只帶走了一張發黃的紙條,以及,半個吻。
****
重新回到拾月宮中,天色已經明亮。
紀悟言走進正殿中,其他人還沒看到,就見麗雪灼已經氣沖沖的殺了過來。
「你去見他了?!」麗雪灼尖著嗓子在紀悟言耳邊叫,直接就撲過來。
紀悟言稍稍朝旁邊讓了讓,讓他撲了個空。
沒有得逞,麗雪灼卻也不再靠過來,只咬著牙齒在原地狠狠的跺了跺腳,又舉起雙手輕擊了幾下。不大會,大約十來個人已經魚貫的走入。
這下可好,紀悟言只覺得眼前,紅的,綠的,黃的,藍的,紫的,黑的……一時真有些看花了眼。再定睛一看,原來是十來個穿著各色衣裳的少年。妖艷,秀麗,冷艷,高貴……真是應有盡有,爭奇鬥艷。
****
第一次,紀悟言哭笑不得。
苦笑連連。
「雪灼,你這是做什麼?」
「你挑啊,他們都是心甘情願來服侍你的。」麗雪灼鼓著腮幫子。
紀悟言搖搖頭坐下,揮手想叫那些少年下去,卻發覺他們眼中全是不捨,竟像麗雪灼說的全是自願。
看了看紀悟言的表情,麗雪灼咬牙又道,「你若覺得他們年輕,懂不了情趣,我那裡還有年長些的,從十二歲到四十二歲,你想要怎樣的都行!」
可紀悟言卻不似他的激動,只淡淡道,「雪灼,你知我是怎樣的人,又何必花這些心思?」
指甲掐進肉裡,麗雪灼轉頭叫那些少年下去,卻在等他們全出去的那一刻拉開了自己上身的衣物。
紀悟言緩緩站起身,看著那片裸露出來的胸口。
他記得麗雪灼曾誘惑過自己——用少年光潔的雙腿,卻沒想到他的胸口和後背上竟是這樣一片——猙獰的傷痕。
鞭傷、烙傷,還似乎有用什麼東西戳進去的痕跡……已經癒合的傷口,如今看來還是份外可怕,很難想像當時他是怎麼受過來的。
「雪灼你……」紀悟言要開口,卻不知道要說些什麼。他已經猜到,這一定是當年麗天良虐待他時留下的。
一滴、兩滴……
麗雪灼的淚落下來,「悟言,你喜歡慕容滌塵,你心疼慕容滌塵,是不是因為他受了許多的苦?可你看看,你看看,有比慕容滌塵更苦的人,有比他更需要你關心愛護的人。那為什麼不把你的愛也給給我呢,我只要一點就夠了,我不貪心,只要一點點就好。」
說著麗雪灼走進靜靜立著的人,張開了雙臂想要抱住他。
紀悟言扶住麗雪灼的肩膀,稍微把他推開一些,沒有接受這個乞求的擁抱。
「雪灼,你還不明白嗎?
「紀悟言沒有能力去救全天下的人。紀悟言的心太小,此生已經給了他就再沒有別人。」
「天下?黎民?」
「不。」
「只有一個慕容滌塵。」
「只有他一個。」
紀悟言說這番話的時候,並沒有看著麗雪灼。他只是望著高高遠遠的天空,臉上的笑容溫柔卻疏離。
說完又看看少年,幫他拉好散亂的衣物,紀悟言便退回了內室,準備去自己的房間休息,只留麗雪灼愣愣的呆在原地。
後來麗雪灼並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他只在聽到一聲微不可及的歎息時才有些清醒過來。抬頭看去,自己的師父梅靈砂已經不知道在什麼時候站在了面前。
「師父……」麗雪灼剛要出聲,卻看見梅靈砂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梅靈砂輕輕道,「我都看見了。」
一句話叫麗雪灼渾身僵硬。
「師父……」麗雪灼又叫了一聲卻不知道怎麼開口,過了一會,卻突然冒出來一句叫梅靈砂吐血的話,「師父你傳位給悟言,是不是因為曾和他歡好過了?」
梅靈砂表情僵硬了一會,好不容易恢復過來,實在是忍不住的哈哈大笑起來,把麗雪灼笑了個莫名其妙。
過了半天,好容易止住笑聲,梅靈砂才道,「雪灼你為什麼會這麼想呢?」
麗雪灼觀察了一下自己師父的神色,隱隱知道自己想得不對,便撇嘴道,「誰叫師父你對他那麼好啊,任誰看了也會奇怪吧。不僅馬上傳宮主之位給他,而且還……廢了自己的一身功力……」
說到後面,麗雪灼帶著些許淚光的視線,停在梅靈砂銀白的長髮和佈滿皺紋的臉上。
注意到他的目光,梅靈砂下意識的摸摸自己的臉,彎起來的眼中滿是和藹慈祥,「怎麼?看我光對他好,嫉妒了?」
「才沒有!」麗雪灼急道,「我自然知道悟言才擔得上宮主之位……」
梅靈砂看著自己的這個徒弟——說他老沉吧,可很多事孩子心性又重了些;說他頑皮吧,偏偏他身世悲慘行事狠辣;有時候精靈古怪,有時候又楚楚可憐。恐怕除了自己,也只有一個紀悟言可以制得住他。
這麼古怪的性子,也可能是自己沒教好的吧:當初他來的時候收了他做徒弟,可畢竟宮中事務太多,他和自己的大弟子文靜傾年齡相差太多,兩人自然淡漠;而且就這樣在宮中長大,拾月宮對情事看得極為自然,他也從小耳濡目染,看多了難免生出心思,又恰好遇上紀悟言這樣的妙人——種種相加,似乎這心動反倒不是偶然,而是有根可尋了。
只是……希望他不要步上自己的後塵才好。
梅靈砂思量再三,還是決定開口道,「雪灼,你對悟言……是真心的嗎?」
聞言,麗雪灼的臉微微的紅了,卻很堅定的點了點頭。
梅靈砂微微一笑,又問,「那麼,你愛他有多少呢?」
「幾分?這還有分幾分的嗎?」麗雪灼不解。
梅靈砂搖搖頭。
他知道自己的這個徒弟平常都做些什麼事——有時候也常常誘惑一些人,不過結果常常是戲弄他們一下罷了,可自己卻不知道他原來還不懂什麼是愛。
原是怕他成為第二個梅靈砂,看來自己是多慮了。
這樣想來就氣定神閒多了。
「雪灼,我想如今你已經明白悟言和慕容滌塵的兩人的情誼,那麼你該好好想想,若要你做到師父這樣你可願意?你可能承受?」梅靈砂淡淡道。
「我當然……能……」本來毫不遲疑的回答到後面卻有些猶豫起來。
麗雪灼也在問自己,若自己真的是師父……真是師父……是否能做到如此呢?
幾十年的相思,幾十年的痛苦,幾十年的愛情……卻,注定都化作一杯黃土,隨風而逝。
無法回答,依自己的性子,怕是萬萬不能的。
梅靈砂見他遲疑,知道自己的話起了作用,又道,「雪灼,再好好想想,若退一步說,你是慕容滌塵,你可能為了悟言做到他那般?」——拾月宮消息向來靈通,自然也知道慕容家那邊的消息。
麗雪灼則又是一陣遲疑。
「雪灼……」梅靈砂拍拍他的頭,「你對悟言究竟是什麼樣的感覺呢?只是和大家一樣都覺得他好,所以喜歡他;還是更深更說不出的感覺呢?如果是前者,那麼師父勸你放手吧。紀悟言不是你一生等的那個人,別為他蒙住了自己的眼睛。」
「放了他也是放了你自己。」
麗雪灼聽得一時說不出話來,倒彷彿是癡了。
梅靈砂知道他在仔細想,也就不去逼他,只低聲叫了宮中小徒過來,吩咐準備大典。
很快的,江湖上的消息傳遍,拾月宮易主。
舊主隱退,新主臨朝。
****
而與此同時,一個不亞於此的消息,正悄悄的醞釀著。
慕容山莊的夜色,一如往常一般燈火輝煌。
可此時的慕容當家主人慕容興德,卻伏在床上劇烈的咳嗽著。冷夕霏服侍在旁,小心的侍侯著湯藥,衛流霜與慕容清塵也是滿臉急切,不時望望門口,又看看慕容興德,似乎在等著什麼。
又嚥了幾口燕窩下去,慕容興德擺擺手,示意不必餵了,冷夕霏這才退到慕容清塵身邊。
「清兒,你再去看看吧,怎麼還沒回來,都已經……是第十三天了。」慕容興德喘著氣對自己的大兒子道。
慕容清塵連忙應了一聲,就要出門,卻聽得腳步聲來。接著一人便打起簾子走了進來,正是慕容滌塵。
一見他進來,衛流霜和冷夕霏忙扶慕容興德坐起身來,只聽慕容興德急道,「事情如何?他們都同意了嗎?」
「嗯。」慕容滌塵低低答應了一句,眉宇間有些疲憊。
慕容清塵把他按在一旁的椅子坐下,又伸手為他倒了杯茶,便問慕容滌塵道,「事情還順利嗎?他們可有為難你?」
慕容滌塵環視幾人——自己的視線中再也沒有了那雙永遠溫柔望他的眼睛,可為什麼,自己總在下意識裡搜索呢?總覺得一回頭就能看見他朝自己笑,輕輕喚他,「二少爺,你啊……」
「塵兒……」衛流霜提醒道。
慕容滌塵這才淡然道,「還好。」
「還好?」慕容興德皺起眉頭,就不信六大門派七大世家,就如此簡單了的接受了這個年紀還不到二十的新任武林盟主。
「與他們說為父病重的事了嗎……咳咳……」慕容興德不信的追問,卻又引了一陣咳嗽。
其實從慕容滌塵從空鑒處回來後,原武林盟主,也是他父親的慕容興德就已經臥病在床,而且病情日漸嚴重。近日偏又傳來拾月宮易主的消息,不知道武林又會掀起什麼風波。不能打草驚蛇,不能置武林安危於不顧,慕容興德幾番計量之下,終於決定由慕容滌塵接任白道盟主之位。
可也不能大張旗鼓的召開武林大會,雖然自己對這個孩子信心十足,也不怕其他門派說些什麼,可畢竟他們的同意是必須的,所以只有讓他逐一去這些地方取得他們的認同。
這麼做雖然委屈了他,可是慕容興德又想到當初大兒子和冷夕霏是如何東窗事發,便認定慕容滌塵要的也不過是為了這個,既然是稱了他的心,那麼累些也無妨,於是便叫當時才回來休息了不到兩三天的他一個人上路,為了免得人多眼雜。
所幸的是慕容滌塵終於回來了,而且事情還算順利。
「你與他們說了關係利害嗎?」慕容興德又問。
慕容滌塵點點頭,這時卻開了口,「我與他們已經說好,就在八月初十攻取拾月宮。」
他這一說,慕容清塵差點站不穩,冷夕霏瞪大了眼睛,慕容興德一陣狂咳,衛流霜急忙餵他吃了口茶,又幫著撫心口順氣,這才讓他順過起來。
慕容興德滿面通紅,手指著慕容滌塵抖了好半天,「你……你……我可沒要你去打什麼拾月宮,你到是要……做什麼?」
慕容滌塵也不說話,只是眉頭深縮,眼中憂深暗郁,說不出的蕭索寂寞。
慕容興德怎麼猜不出他是為了什麼,只更加生氣,狠不得撲上去好好教訓慕容滌塵幾下才好。可卻又動了,只得眼睜睜的看著他走了出去。
不用說,肯定是去了偏院。
如果以前是大家都不願意去偏院,那麼現在就是大家都不能去偏院。
慕容二少爺不許任何人去那裡。
打掃、起居,全他自己做來,完全不假他人之手——不知道是要守著什麼還是要留下什麼。
慕容興德和衛流霜看在眼裡卻無法說些什麼,本來也想過要替他向武林世家的閨秀提親,可兩個人見面後,慕容滌塵只盯著那女子看了一會,那女孩就嚇得哭了起來,把原想做親家的雙方都弄得十分尷尬。
那次被騙來的慕容滌塵,也只冷冷看了看難堪的眾人便直接走了,讓他們哪裡還敢有下次,只能由著他。
不過,這是一回事,要真的為了紀悟言去拾月宮又是另一回事。
慕容興德怎麼也不想看到這一幕。
眼見慕容滌塵出了門,自己高聲叫他名字卻不聽他應,慕容興德便知他已下了決心,於是一邊掙扎著起身,一邊叫大兒子去把他追回來。可誰知慕容清塵不但沒去攔自己的二弟,卻在父親面前跪了下來。
「父親,就讓二弟去吧。」慕容清塵語帶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