頌雷恩王子若與安妮娜公主結婚,將促成挪威與摩洛哥斷交多年的邦交恢復;
世紀婚禮將於三月十四日舉行,屆時將會有超過一百國的國家元首與世上僅存的幾國皇室成員參加…….
婚禮將在……白晴旎不禁握緊手中的報紙,她無法再看下去。
她的心揪著、疼著,卻始終無法抒解,就像一團糾結在一起的毛線,沒有人能解開。
從挪威回來後,她便將自己的行程排得滿滿的,不讓自己有空閒時間去胡思亂想。
但她卻仍忍不住地去翻動報紙,尋找有關頌雷恩的消息。
每閱讀一篇有關他的文章,就是她心痛的時候。
因為每篇重點都放在他和安妮娜公主的婚禮上,一些婚前籌備、在哪裡舉行、有哪些人參加,只要是和這場世紀婚禮有關的消息,沒有一家報社會放過。
而她,就由這些報導得知他的最新消息。
有時,殘忍一點的報導會大大的將他和安妮娜公主親密相擁的照片刊登出來,而那就是她再度傷心的來源。
她明明清楚他不愛她,但她仍然陷得很深。
在將所有皇室成員的照片沖洗出來後,她悄悄地留下了一張他的照片。
將照片夾放在她記事本的底層,她便會感受到他的存在。
她不敢讓任何人知道她對頌雷恩有感情,只因別人會以為她想攀龍附鳳、她想麻雀變鳳凰。
但她什麼都不想,她只想要他而已。
老天卻連這點小小奢求都不幫她完成。
「琴?」攝影助理在她身旁喊了喊。
白晴旎恍然回神,「啊?」
「模特兒準備好了,請你來看看她這樣行不行。」
「喔,好。」
白晴旎深呼吸讓思緒抽離思念,回到現實生活中。
***
躲在酒吧裡喝酒已成了她每日的必備功課。
而這是她從挪威回來後的習慣。
她將自己的酒量養得非常好,已經不輕易醉了,有時甚至連隔日宿醉都沒有。
但美琳和傑卻看不過去。
「你別喝了。」美琳扳下白晴旎的手,阻止她再將酒往肚裡灌。
「美琳,上酒吧不喝酒很奇怪耶。」她醉釀釀地朝美琳倩笑。
「但不是像你這種喝法好嗎?」
白晴旎打了一聲重重的酒嗝。「不然是哪種喝法?」
「酒小酌就好了,不需要每日浸泡在酒裡。」
白晴旎皺起眉頭。「不要連這點快樂都把我剝奪了!」
「我們不是在剝奪你的快樂,只是你再這麼喝下去,你會酒精中毒的。」傑攙扶著她,將她架離吧檯。
她看著兩人,突然間淚水撲簌簌地滑下。
「為什麼做人要這麼痛苦啊?啊!」
她想賴坐在地上,雙腳不肯使力站好,傑只好硬攙住她,將她帶上車。
她皺緊小臉,窩在車椅中,淚水浸濕椅墊。
「我只是忍不住……忍不住……」
傑和美琳雙雙坐上車,傑發動引擎,美琳卻回過頭看了白晴旎一眼,隨即搖頭。
「我看她受的傷真的很深。」
將車開上車道,傑一邊注意路況,一邊回答:「如果是你,你也會陷進去的。」
「但是我不清楚琴竟然這麼愛他。」
如果不是無意間看見琴在收集關於頌雷恩的報導,也不會知道她在喜歡他。
「當你愛的人另娶他人時,那傷痛需要很長的時間才能撫平。」
美琳沉默。
「美琳?」傑不解她的沉默,偏過頭看了她一眼。「怎麼不說話?」
「傑……」
「嗯?」
「你會另娶他人嗎?」
傑大笑,空出手揉揉美琳的頭,「傻丫頭,你又在胡思亂想什麼了?」
「你從來不曾說過你愛我,我總覺得是我自己硬賴著你愛我,有時我都會覺得很不安,好像你隨時都會從我身邊離開。」
「我不說愛你,那是因為我以為我們的愛是不需要言語去描述的,我以為你懂。」
「我們年齡上的差距也總讓我以為你對我的愛只是單純的父親對女兒,你不能怪我擔心。」
「我只是沒想到你的心會這麼不安。」傑握住方向盤的手打了個轉,將車子彎進巷子裡。
「我的愛怎會讓你有這種錯覺?」他露出不解的笑容。,年齡上的差距對我們兩個來說不是早解決、早放開的事情嗎?怎麼這會兒你又對它感到不安了?」
「在看到琴和頌雷恩王子的事,我就覺得就算是愛情也不可能突破所有阻礙。」
芙琳看著窗外一點一滴落下的小雨滴。「你知道,頌雷恩可能是在乎他和琴之間地位上的差距。當我們最後一天向亞斯國王告別時,頌雷恩正好當著琴在場,對亞斯國王說明他決定娶安妮娜為妻,那時我就發覺琴不對勁了。」
「你怎麼回來時沒說?」
「我不知道會這麼嚴重。後來我細想,將琴和頌雷恩之間的事情做了一番整理發現,在琴跟在頌雷恩身邊拍照時,他們肯定有發生過事情,只是兩人三緘其口,誰也不肯說。」
「何以見得?」
「那時兩人雖然在有人的場合裡會收斂對彼此的愛慕,但細微的小動作仍然頻繁。像有一次,我就在無意間看見頌雷恩和琴的手藏在桌子底下互相交握。」
「這麼說來,他們倆之間肯定有發生過什麼事情,也有可能兩人那時正打得火熱……但是,頌雷恩又為何會宣佈要娶安妮娜?」
「這我就不清楚了。」
「或許該找個時間向琴問清楚。」
「還是別問的好。」
「為什麼?」
「琴現在正失戀中,如果問她不正好又撕開她的傷口,強迫她去回憶和頌雷恩之間的事嗎?」
「那……」
「現在,她就已經用酒精來麻痺自己,真不知再往下想,她還會再做出什麼出人意表的事惰來。」
如果頌雷恩表面上看來是花花公子型的,那琴倒還不會陷得那麼慘;現在慘的是,頌雷恩長得英俊非凡,更是位氣質風度絕佳的男人。
撇開他的身份不說,光是他的外表和氣質就是夠令女人為之瘋狂、為之愛戀了。
幸好她早已有了傑,否則這會兒喝悶酒解愁的恐怕不只琴一人。
「我看你得找個時間好好開解琴,否則她再這樣下去,遲早會醉死在酒精裡。」
「我會的。」
***
昨晚美琳和傑說的話她不是沒聽見,相反的,在半醉半醒間,她清楚地聽見了他們的談話。
她沒有出聲,讓他們以為她喝醉了,是想逃避他們的追問,她不想去想那些回憶。
那是極度痛苦的回憶……她刻意讓自己藉著酒精來遺忘一切,卻不清楚自己也會有被酒奴役的一天。
如今,為了忘了他,她天天上酒吧買醉。
有時她會醉得不省人事,讓酒保通知美琳他們來將她領回;有時她的意識很清楚,她會自行回家,然後又泡進另一缸酒精裡。
如今,她拍照不再是最頂尖的。
光拿個相機,也能令她的手不停顫抖,拿也拿不穩。
她恨不得砍了這雙手,從此不再拿相機!
結果她的工作一日比一日減少,到現在,她已經接不了什麼case了。
今夜,她仍舊進入這間最熟悉的酒吧,坐在以往的老位子上,點了杯不加冰的威士忌。
仰頭快速將杯中的威士忌飲盡,然後將杯子擱在桌面。「再來一杯。」
酒保熟稔地又為她添上酒,她又再度飲盡,又點了一杯。
她孤單地倚在吧檯旁,拿著玻璃杯的手微微顫抖,她懊惱地放下酒杯以另一隻手猛槌著發抖的右手,直到它發痛。
「為什麼要發抖!」
酒保看了一眼,很同情地搖搖頭,繼續做自己的事。
「為什麼不快點忘了他,為什麼要受他影響那麼深!」
她端起酒杯憤恨地仰頭喝盡。「再來!」
酒保收下杯子,裝了林白開水給她。「別再喝了,你這個月天天泡在這裡喝悶酒,我不喜歡我的客人因此而進入戒酒中心。」
白晴旎紅著眼眶說:「你懂什麼……如果沒有酒,我怎麼忘得掉一切……「有些事情不是藉著酒精就能解脫,相反的,那只會讓人更加痛苦。」
「當你所愛的人即將和別人結婚,難道你不會傷痛嗎?」
對著玻璃杯,她看著上頭自己的倒影。
上頭的她是如此憔悴,沒有血色的臉蛋凹陷進去,眼眶因為酒精而顯得有些晦暗、沒有生氣。
這是她嗎?白晴旎情不自禁地摸著自己的五官。
「我會祝福。」酒保如是說著,眼晴自然地看著白晴旎身後的黑影。「先生?」
「我愛他……他永遠都不會知道了……」昨夜宿碎末醒,今夜又大喝特喝,白晴旎很快的就已經迷迷糊糊。
在恍憾間,她只覺得自己被人摟抱起來,搖搖晃晃的被帶出酒吧,上了車子。
她趴在溫軟的胸膛上,忍不住聞著味道,手指戳戳、捏捏。
「也好……這樣或許能忘了你……」她自言自語。
「想忘記談何容易。」
她渾身一愣,隨即呵笑出聲,「不可能的,一定是我在作夢。」
她主動地環住那人的腰際,將臉埋進他的胸膛中。
「是不是作夢,你可以抬頭看看。」
她皺眉抬起頭,眼睛瞬間瞪大,直勾勾地盯著他。「不可能……見了……不可能……」
眼前的,不正是化妝舞會上那戴著面具的魅影嗎?
「為什麼你要出現?為什麼不走得遠遠的,讓我忘了那裡的一切!」她哭喊。
「你忘得了嗎?」
「我會努力……我已經很努力了……我每天都很努力、很努力的想忘了那裡的一切,現在我已經記不太起來了。」
他刺破她的自欺欺人。
「如果真是這樣,你又何必夜夜泡在酒館裡買醉?既然你已經忘了,又何必醉成這樣、哭成這樣?」他掬起她頰上的淚珠問。
「不要……不要再提醒我:求求你……求求你不要逼我去承認自己無法忘懷的一切。」
「那麼你就停止買醉,停止這般虐待自己,好好的活下去,好好的工作。」
「我想……我想好好的工作……但……」她舉起雙手讓他看。「可是你看,你看我的這雙手還能拿相機嗎?我還能拍照嗎?」
看著她那雙微微發顫的雙手,他反握住,眼波中流露出對她的疼惜和歉疚。
他不想看著她這樣,原先以為能夠讓她遠離痛苦的決定,卻反而讓她更加痛苦、折磨自己。
選擇安妮娜是因為她的身份,更可以免去琴的痛苦,讓她不必忍受皇室議堂裡那些冷血悍將們的惡意刁難。
他不想讓她像母親般,為了和父親在一起而終日與議員周旋,他發覺自己愛上了她,就更不能讓她受到痛苦的折磨。
但如今,看看她…….
他究竟又帶給了她什麼?又將她推入何種深淵?
那時安妮娜來訪對他來說原本是個好方式,利用安妮娜強迫自己無視她的存在,對她不理不睬,想讓她忘了他,不要陷得那麼深。
但恐怕她早就深陷而無法自拔了。
將她揉進心坎裡,他痛苦的喃道:「我知道,一切都是我的錯。」
她的嚎哭被他的胸膛完全吸納,她緊緊抱著他。
如果頌雷恩也有他的一半溫柔,那麼如今她就不會傷得那麼深。
「雷恩……」
她小聲的呼喚,卻傳進他耳裡,他的身子微微一怔。
再也無去控制自己不吻她,他捧著她淚眼婆娑的小臉,印上多情的一吻。
兩人呼吸急遽,卻只想著要索求對方的一切。
在恍惚間,她將魅影和頌雷恩的身影互相重疊,她微微一愣,卻無視於腦中的警告,只是一逕沉醉在他的吻中……***
白晴旎以顫抖的手緩緩掀下那鋁制的面具,當五官一一呈現,她只覺得所有血液從身體裡被抽走。
她臉色極度難看地怒瞪眼前的男人。
頌雷恩=魅影;魅影=頌雷恩!?
她憤怒得想殺了他,卻仍舊狠不下心。
即使逃到了這裡,她仍舊被他耍得團團轉。
昨夜她仍舊無法逃離他的索愛,和他纏綿一整夜。
結果,他竟然就是頌雷恩!
他真當她是床伴,一再地向她索求一切卻吝於付出!
她張口嚎哭,卻半點聲音也哭不出來,淚水早已流乾,再也滴不出任何一滴鹹濕的淚珠……她握緊拳頭,指甲早已傷了掌心,深深刺進肉裡。
掌上的痛楚卻遠不如被欺騙時的心痛。
迅速撿回自己的衣服穿上,她看著沉睡中的他,憤怒地開口:「我究竟算什麼?算是你排遣無聊時的遊戲嗎?我只能是一個新鮮嗎?」
語畢,她不再回頭地轉身離開。
當門悄悄關土時,床上的人睜開了眼。
眼中的痛苦恐怕只有他自己才曉得。
他看著窗外剛亮的天空,紅了眼眶喃喃叫喚:「琴……」
***
婚禮如火如荼地展開,有線電視幾乎都在轉播這場世紀大婚禮,而無線電視則以插播方式,略微報導了下。
白晴旎將電視封住,不看電視、不接電話、不看報紙,拒絕外界的一切。
她將自己關在房子裡,躲在陰暗的角落抱胸坐在地上,垂視地板。
「琴:」美琳在門外叫喊。
她摀住耳朵。
「琴,你開門!你再不開門我讓傑衝進去了!:」
白晴旎將眼晴閉上,將臉埋進雙膝間。
「一、二、三!」房門被傑撞開,啪地一聲強烈拍打在牆上,隨即又彈了下。
「琴……」美琳難過得抱緊白晴旎。
才觸及美琳溫暖的懷抱,白晴旎就崩潰了,埋在她懷中大哭。
「哭吧:有多少不快樂的事全部都釋放吧,別再想了……什麼都別再想了……」
「嗚……」她抱緊美琳。「我只是個遊戲……只是個新鮮……一個遊戲……嗚……」
「琴……」
「不要……我不要再想他、不再愛他……不再將一切全部獻上……」
「琴,你要堅強點,他不值得。」
「不值得……他不值得……」
美琳扳正白晴旎的臉,柔柔對她說:「我們從頭再來,忘了一切重新再來。」
「美琳……」
如果這世界還有什麼是最美的,那就是永不變質的友情。
「讓我和傑來幫助你,幫你戒掉酒。」
「戒掉愛他、戒掉思念他。」
還有戒掉一切!
美琳笑笑道:「對,戒掉關於他的一切,我們重新再來。」
***
白晴旎在美琳和傑的幫助下,她戒掉了酗酒,將生活調回正常的步調、正常的軌道。
雖然那陣子戒酒的日子非常難熬,但她仍舊活過來了。
如今,她的工作量慢慢回轉,她不再想他。
好似他的身影不曾在她腦海中激起漣漪過,平靜得出奇。
她的生活正常,閒暇之餘便和美琳上街購物,或是參加各種活動。
她的工作壓力越來越重,但卻越做越開心。
美琳和傑看了也覺得很高興,他們認識的琴已恢復了,已是以往那個開朗的琴,而不再是之前那個成天酗酒、將工作拋諸腦後的酒鬼。
她活得更加自我、更加快樂。
而對於頌雷恩的一切,她早已用十八把鎖將他鎖在最陰暗的櫃子裡,這輩子不想冉打開。
她要忘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