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但願人長久……
「對不起,小姐。那位先生想跟你換個位置。想請問一下你可不可以?」空姐對我旁邊的女孩說,聲音不大,卻還是驚動了我。
「誰?」女孩眨眨眼睛,探頭往後看了看,馬上高興地問,「他想跟我坐啊?」
女孩突然變的很興奮,我不看也能猜的出那個跟她搭訕的人樣子肯定不錯。
空姐笑著解釋,「不是,他是想跟你換個位置。」
女孩失望,「為什麼?」
空姐依然面帶笑容,「要不小姐過去問問他?」
女孩聽了,立即就行動了。
安靜下來,於是我又靠著窗邊小息。
不一會兒,我感到身邊有人坐了下來。或著是那個女孩,又或者是那個男孩。但我都無心理會。
過了好一陣,空姐來派飲料。
我未睜眼,但也能聽到她溫柔的聲音,「裡面的先生,要喝什麼?」
我揮手拒絕。
然後她又問我旁邊的人,「這位先生呢?」
旁邊的人沉默了一下,開口,「這些我都不要,給我開瓶NIKO。」
熟悉的嗓音讓我如夢初醒,我瞪大眼睛詫異地看著旁邊這個人,腦袋立即短路。
他……他怎麼會在這裡?
我目光直射,但旁邊的人好像感受不到那樣,繼續與空姐談話,彷彿不知道他旁邊坐著的就是我。
「好的。先生你等一下,我待會叫同事給你拿過來。」說著,空姐推著車繼續往前走。
而旁邊的人好像終於發現我看著他那樣,回頭對著我笑。
「醒了,不多睡一會?」
我看著他自然的笑顏,思緒一片凌亂。我顫抖著聲音問,「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雅浩笑,探頭裝模作樣地四周看了看,「我為什麼不能在這裡?你包了機嗎?這麼多人?」
「可是……可是……」我亂的口齒也不伶俐,「你……你去東京幹嗎?」
「啊?」旁邊的人更是一副驚訝的樣子,「我為什麼不能去東京?那邊有人在通緝我嗎?」
他還在跟我打哈哈,我忍受不了,「你是故意跟著我的?」
雅浩輕笑,「何以見得?」
我瞠目,他怎麼一下子又變回以前的惡劣了?
雅浩看了這副我的樣子,忍不住失笑。但片刻,他就正色起來,看我的目光明顯有著怨恨,「之信,我昨晚跟了你一個晚上你知不知道?」
「啊?」我呆了一下。
「我真沒想到你會走的那麼灑脫,我以為你怎麼樣也會回頭看我兩眼,可是你就是那麼昂步挺胸地往前走,連停都不停一下。」
我歉疚,低頭避開他熾熱的目光。
回頭就有用麼?
我不是不想回頭,只是怕回頭後更不捨得。昨晚走在大街上,我猶如一具被挖空了靈魂的乾屍,別說有人跟著我,有人要在後面殺了我我也反應不過來。
「我一直跟著你,直到你回家。我在家門外站了一個晚上,我在想,你怎麼會狠心成這個樣子。等我四年,卻還可為之樂,放棄我。」
我低頭,痛苦萬分,「我知道我讓你們難過。但有些時候,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選擇。」
雅浩嗤笑,「所以你索性兩個都不要,讓自己心理平衡點?之信,也就只有你可以蠢到這種地步。」
我看著他,語氣滄桑無奈,「雅浩,我對著之樂,我會想起我為之樂放棄你。我對著你,我想起為你放棄之樂。我根本無法快樂,為何還要為難自己?我走,是唯一可以對的起你們的事。或者我們各自的生活,會比現在愉快很多。」
雅浩不屑地輕哼一聲,「是嗎?時間可以沖淡一切。那你覺不覺得,我們的愛情,在之樂面前顯得過分脆弱?」
雅浩的話讓我實在難以保持冷靜,我激動起來,眼裡全是淚光,「那你又知不知道,我們的愛情,對我和之樂之間的親情造成了多大的衝擊?我等你多久,就和他冷戰多久。你們固執地一個向左走,一個向右走,我站在中間不知如何去追。我蹲下獨自哭泣難過的時候也就只有我一個人知道!」
我的話讓雅浩大受打擊,他一時無語,歉疚難過地別過頭。
良久,他開口幽幽地問,「之信,如果你沒有與我相逢,你是不是會繼續在樹下等?」
我點頭,完全不假思索。
「為什麼?」
為什麼?還能為什麼。
我直視他,彷彿要把我的靈魂展示給他看,「我在等我的心臟。」
雅浩不語,等著我說下去。
「之樂曾經跟我說過,就算你在我心中有重量,也只是我的2%,他才是我的98%。但有些時候,2%和98%並不只是數字上的區別。你縱然是我的2%,但偏偏就是處於最關鍵的地方。例如人的心臟,例如電腦的CPU。我一直在等,希望把我關鍵的地方等回來,其實我知道我最後還是要放棄。一個人沒有心臟不能生存,但只有心臟更是算不上一個人。既然如此,我何不全部放棄,讓我的身體和心臟完整地埋葬在黃土之中,最起碼我的靈魂,是完整的。」
雅浩聽了,不知該笑還是該哭。
「之信,四年前我明明知道我們之間的誤會已經解開,但我還是放棄回來,你知道為什麼嗎?」
「不想讓我為難?」答案過於明顯。
雅浩覺得自己的問題有點多餘,苦笑。「昨天也是這個原因。其實我還是捨不得你。我也知道你依然愛我。但我看著你猶如幽靈那樣行走在夜色當中的時候,我覺得你好像已經沒有了活下去的慾望,一副行屍走肉的樣子。果然……2%不要之後,連98%也想著拋開了。你還真捨得。」
我苦笑,「當初就是因為我什麼都不捨得所以大家痛苦了四年,現在就算多不捨得也要捨得。就像你,你心痛我,但還不是一樣一走了之讓我等足四年。」
雅浩正色糾正。「怎麼一樣?最起碼四年之後的今日我懂得要向之樂宣戰要人。」
啊?什麼?
我彷彿是一個啞巴被人掐了一把,瞪大眼睛看著他一時不能言語。
雅浩不理我的愕然,神色激憤,彷彿在抱怨自己當初輕易言敗。「真讓人不甘心!為什麼一定要是我放棄,我和之樂都清楚知道你對我們兩人感情的區別。憑什麼他可以抓的那麼緊,而真正愛和被愛的人卻要放棄。我們究竟要為他犧牲到什麼程度。真是可笑,難道他就不能退出嗎?讓大家都痛苦四年了,他到底還想怎樣!」
雅浩似乎越說越生氣,手中的杯被他握的剌剌作響,「當初遺產不是我的我都懂得去爭,我就是想不明白為什麼你明明愛我而我卻要放棄!最讓我生氣的是你竟然寧願三人一起痛苦也不願意我們兩人快樂!虧你還敢說你愛我!」
說完,雅浩憤恨地瞪著我。
我心裡寒了一下,說話都結結巴巴的,「那你…你怎麼跟之樂……」
「哼!」雅浩從鼻子裡發出一聲哼聲,「工人都知道我是誰,我無驅無阻地進了大屋,我當時想著,我就要看我站在那小子面前,他還能說出什麼歪理來拆散我們,可是我才一踹門,我就看見他蹲在房腳裡哭的天昏地暗。」
說到這,雅浩的語氣了儘是歎息,「說真的,我還真想不到他會哭的成那個樣子,手裡抓著一封信哭的無法無天。他看著我,眼淚連連,可憐兮兮,跟我說他把你逼走了。」
我一怔,別過頭心不覺有點痛。
「我當時想,命運在我們之間轉來轉去,我們都做了很多我們不願意做的事情。大家都覺得內疚,想辦法去彌補,我當初走了也是這個原因,或者之樂留在大屋也是一樣。他其實也難過,但沒有人可以傾訴,唯一覺得安慰的,就是你還在他身邊,但你這樣一走,他就崩潰了。」說著,雅浩苦笑,「你看不到他那樣子,十足一隻被人扔了的小貓那樣彷徨無助。」
我也苦笑,「無論我怎麼做都是錯的。只能說是我失敗。」
「是嗎?」雅浩看著我,似笑非笑,「也不見得。你知道嗎?是之樂主動開口要我來找你的。」
我猛然地抬頭,一臉不可置信。
雅浩認真地點頭,「真的。他幫我定機票,他叫司機送我到機場,他親自送我上機。他跟我說對不起,希望我可以代替他好好照顧你。」
雅浩說完,把一封信遞給還在驚愕中不能自拔的我。「之樂叫我交給你的。」
我低頭看著,緩緩地伸出顫抖著的手接過它,展開後,看到了之樂駿秀的字跡。
哥:
對不起。謝謝你。
哥從小就教之樂,說男子漢大丈夫,要言出必行。
之樂曾經對哥說過,之樂為哥做的一切,肯定比每一個人都多。
之樂言出必行。
哥,祝你和雅浩幸福。
之樂
我的眼淚瞬間崩潰,捂著嘴巴也抑制不住那嗚咽的聲音。
雅浩溫柔地為我抹去不斷落下的眼淚,輕輕把我攏入懷裡,「之信,之樂要我們旅行結束後就快點回去。他在辦手續,要去英國讀書。」
我身體不免一僵,但隨即又釋然地笑了。「我明白。這對我們來說,或者已經是最好的結局。」
雅浩點頭,微笑著欺身向前對著我的唇吻了下來。
久違四年的幸福向我襲來,我立即熱切地與他唇舌交纏。
突然,一陣刺痛。
我猛地離開,捂著被咬痛的唇驚愕地看著他。看他突然變的血腥的俊臉。
我豎起全身寒毛防備著,「雅……雅浩……你……你幹嗎?」
雅浩迷著眼看著我,樣子像一隻凶狠高貴的獅子。
他故意把話說得陰深恐怖,「之信,正經事說完了,接下來是算帳的時候了。」
我坐在靠窗口的位置,逃也逃不了到哪裡。我盡量後退,只能裝傻地問,「算什麼帳啊?有什麼帳要算啊?」
「哼哼!」雅浩奸笑,「四年前在旅館那次、昨天格子廊你嫖妓的那幕、還有右手比不上左手重要、把我的惡劣性子記得滴水不漏……魯之信,不好意思,其實我還是沒有變的,我昨天當場就想把你拖進後巷了。不過現在也不急,到了日本你給我等著瞧吧!你這個月也別想給我站起來!」
這一嚇簡直非同小可,我還想著四年後的今日我可以翻身為人了呢!
我把手抵在胸地阻止他靠近,腦袋立即迅速尋找自救的辦法,「你……你……我都還沒找你算帳呢?你當初一走了之,害我睡了一個多月的醫院性命垂危你這怎麼算?」
雅浩聽了,臉上立即一陣心痛。在我想著終於鬆了口氣度過難關的時候,他又一臉陰險狡黠地抬頭,看的我毛管抖動。
「那為了補償你,在未來你站不起來的那一月裡我決定片刻不離地照顧你,你放心吧!」說著,他已經如豺狼野獸地緩緩靠過來了。
我頓時哭笑不得,這種補償還真是讓我目瞪口呆。
形象和性命比起上來根本不算什麼。我站起來正要不顧形象地在地機艙上怪叫求救,但才張大嘴巴,就被堵住了。
堵住我嘴巴的東西時而霸道時而溫柔,時而粗橫時而體貼。
於是我就這樣沒出息地沉淪下去了。
我的幸福,
就是希望一直這樣沒出息地沉淪下去。
雅浩,
可知道我們十指交纏的那一夜;我們誓言到老的那一夜;我們擁抱親吻的那一夜;
會造就我對你多久的情。
是一夜情,
抑或一世情?
耳邊王菲的歌曲經已調換。
此事古難全過後,她在唱,
你快樂,所以我快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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