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倪水靜別開臉,語氣淡淡的。
「女兒,你當真忍心看爹地走投無路?」
倪水靜睨他一眼,「這還不都得怪你自己,在商場上打滾這麼久居然還會讓人給拐了,丟臉!」
倪天競扁扁嘴,可憐兮兮地道:
「我哪想得到最親信的屬下會背叛我呢?」
「人心隔肚皮的道理都不懂,活該!」倪水靜毫不心軟地數落著。
「女兒……」
想他一個叱吒商場數十年的大人物,不畏天、不懼地、不憂神也不思鬼,獨獨就怕他這顆掌上明珠。
當年,他親愛的老婆為了生下他們愛的結晶,結果連命也給拼掉了。
愛妻意外地撒手人寰後,他鬱鬱寡歡了好長的一段時間,直到女兒開口喊了他第一聲「爸爸」,他整個人才又像重新活了過來。
自此,他把這個女兒當成是愛妻生命的延續般好生呵護著,捧在手裡怕掉了,含在嘴裡怕溶了;總之,是傾他所能給予最好的。
但——
嗚嗚,天曉得為什麼他的寶貝女兒愈長大性格卻愈詭異?
明明是個天生的美人胚子,卻偏愛打扮得不男不女,甚至把一頭漂漂亮亮的長髮剪得比他還短!
如果親愛的老婆還在世,也許寶貝女兒就不會讓他給養成這副叛逆的模樣了。
問題究竟是出在什麼地方呢?孩子不都是這麼養的嗎?為何結果卻事與願違?
嗚,老婆啊,假如你還在,這會兒就幫我勸勸女兒的,對嗎?
倪天競雙手合十,含情脈脈的望著上天,虔誠地默默祈禱。
「甭跟媽咪告狀,沒用的。」倪水靜蹺起二郎腿,語氣依舊冷淡。
每當父親擺出這種姿態,她就明白父親又在跟母親做無言的交流,早已司空見慣了。
「女兒,如果這回連你都不幫爹地,那爹地不如去找你媽咪算了。」倪天競賭氣的鼓起腮幫子。
倪水靜不禁莞爾失笑,總覺得父親有時比她還像個孩子。
「我又沒說不幫你,只是不接受你的提議。」
「除了我的提議之外,你哪還會有什麼更好的辦法呢?」
「總而言之,我寧願去當舞小姐,也絕對不嫁!」倪水靜堅決地表示。
「那怎麼成?與其讓那麼多人糟蹋不如讓一個……」倪天競掌掌嘴,忙不迭地改口:「我是說連家的公子長得斯文又彬彬有禮,要人才有人才,要錢財有錢財,條件這麼優秀,多少名媛淑女搶著要排名?這回人家主動上門來提親是你的福氣,又順便可以幫爹地一把,何樂而不為呢?」
「得了,我發過誓終生不嫁的。」
倪天競愣了愣,聲音不知不覺地提高了說道:「那怎麼成?你何時發的誓?快收回來!你怎麼可以終生不嫁呢?如果沒看到你找了個好歸宿,我該如何跟你媽咪交代……」
倪水靜打斷他的話。「一個人也沒什麼不好。」
「誰說的?」
「你不也一直是一個人?」
「胡說!我有你媽咪跟你陪著!」
「那我有你陪著嘛,不都一樣?」
「當然不一樣!」倪天競喟歎。「女兒,爹地老了,沒辦法陪你一輩子的。」
「你跟媽咪的一輩子雖然不一樣長,但你們還是如此相愛,所以我覺得無形的感情交流比起有形的生活寄托來得重要多了。」
「那是你這丫頭還不識孤單寂寞的愁滋味!」倪天競有感而發地道。
「別說了,總之我會想辦法幫你渡過這個難關的。」倪水靜站起身。
「不准你去當什麼舞小姐!」倪天競擋在女兒跟前。
「怕我丟你的臉?」
「我是捨不得你被糟蹋!」
「你覺得你女兒會被糟蹋嗎?」倪水靜眨眨慧黠的眸子。
倪天競想了想,頗感贊同的說:「你不糟蹋人家就阿彌陀佛了。」
「所以嘍。」
「不管你怎麼說,我還是不准你出賣自己!」倪天競對女兒板起臉孔,不過總是維持不了一分鐘。「求求你考慮一下爹地的提議吧!」
「對我而言,為了任何理由去嫁人才叫出賣自己,因此不管你怎麼說,除了嫁人之外,什麼事都好商量。」倪水靜堅決地道。
「女兒……」
「放心吧!」倪水靜親了下父親的臉頰,像只蝴蝶般輕盈的飛上樓。
「女兒……」
雖然嘴巴說得很好聽,但倪水靜對於一時間要籌措到那麼一筆龐大的金錢,事實上壓根兒就毫無頭緒。
即便如此,要她為了錢而嫁人,打死她都不可能!
「唉!」倪水靜邊擦拭吧檯邊歎息。
當初會應好友晶晶的央求來她店裡當Bartender,純粹是玩票性質的,一方面又可以順便打發時間,反正老爸擅於用錢滾錢,也不需要她幫什麼忙。
可是老爸現下發生了部屬卷款潛逃這樣的大事情,公司所需要的周轉金動輒都是上千萬元,她這份一個月區區幾萬塊的微薄薪水恐怕連拿去塞牙縫都不夠!
怎麼辦才好呢?
「靜,B6要一杯法國75、一杯香蕉雪花和一杯風流寡婦。」服務生小純遞上酒單。
「知道了。」倪水靜回應道,雙手開始俐落地動了起來。
「靜,C2要一杯快吻和一杯陰天。」服務生小敏從另一個方向遞上酒單。
「知道了。」倪水靜再次回應。
「靜,C8要一杯環遊世界和一杯藍色瑪格麗特。」服務生小葉緊接著遞上另一張酒單。
「知道了。」倪水靜三度回應,俐落的動作沒有一絲慌亂。
打從她進駐這家PUB的吧檯後,夜夜出現在此的客人絡繹不絕,所以她早就習慣如此忙碌。
其中,絕大多數的客人皆是慕名而來。
這樣的現象令她深深的感動,為了調酒所付出的一切努力都是值得的。
除了腦袋瓜裡存有五百多種的調酒配方之外,她還能表演花式調酒,三十層的香檳塔和世界水果盤等等,高超的技術在當今的調酒界中尚無人能出其右。
花不到十分鐘的時間,她就解決了三張酒單。
交出作品後,她吁了口氣,習慣性的拿抹布將吧檯擦乾淨。
「小姐,可以幫我調一杯『意外』嗎?」低沉的嗓音在吧檯外響起。
倪水靜抬起頭,臉上的微笑卻在瞬間凍結,「抱歉,沒有這種調酒。」
「那麼『重逢』好了。」
「也沒有。」她語氣冷漠的說道。
「不然來杯『HelloHoney』也可以。」
「沒有!」她咬牙切齒。
「嘖。」武少琅好生失望。「我聽說這間『BlueMoon』裡有位首屈一指的Bartender,最大的本事在於只要客人說得出名字,她就能調出客人想要的酒哩!」
「你來這裡幹嘛?」倪水靜拉長著臉。
「進PUB裡不都是來喝酒聊天的嗎?難道你們開門卻不做生意?」武少琅挑高濃眉。
「廢話!你明知道我在問什麼!台北這麼大,我才不相信會有這麼該死的巧合!」
這個變態跟蹤狂不會是一直在監視著她吧?惡!好可怕!老爸已經夠不幸的了,沒想到連她也這麼倒霉,果然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你多慮了,這的確只是巧合。」武少琅笑吟吟的,整個人看起來是那麼的誠懇無惡意。
倪水靜瞪著他片刻後,沒好氣地道:「最好是這樣。」
「現在,我可以點酒了嗎?靜小姐?」武少琅客氣地詢問。
警戒倏地跳回倪水靜臉上。「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武少琅無辜的眨眨眼睛。
「那些妹妹不都是這麼喊你的?」
倪水靜雙手撐在吧檯上靠近他,表情嚴肅地警告:「她們可以這麼喊我,不代表你也可以!」
「不然我該怎麼喊你呢?」
「你……」倪水靜磨牙霍霍。「你不過是來喝杯酒,用不著知道我的名字。」
「你覺得我長得醜嗎?」武少琅突然摸摸自己的臉,疑惑問道。
「你長得如何幹我屁事?」倪水靜才懶得抬眼看個仔細。
「真粗魯。」武少琅咕噥了聲。「如果你不覺得我長得醜,為何每次見到我都好像很不高興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