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牽著她的手鬆開了,戒慎恐懼地低頭望著自己的獨生女——一個算命先生這麼說,可以認為那是江湖術亡的片面之詞,不足為信;可是兩個算命先生、三個廟裡的和尚……
「那……那該怎麼辦?有沒有辦法化解?」母親張口結舌地問著這個她已經問過無數次的問題。
「唉……沒法子。我可不是什麼跑江湖騙錢的郎中,是真真沒法子。為了您好,這孩子還是快快送走吧。」
她望著自己女兒的眼神是那麼那麼的恐懼,好像那不是她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好像那不是她一直捧在手心裡細細呵護的寶貝,而是某種可怕可憎的魔怪。
火紅兒很生氣,她氣急敗壞地大聲告訴母親那些人都是騙子,他們根本是騙她的;因為每次當母親回過頭,她便可以看到算命先生臉上的笑容,她可以清楚看到籠罩在算命先生背後的那一大片黑暗——
算命先生微微動著口唇無聲地笑著對她說:歡迎來歸……歡迎來歸……歡迎來歸……我們等你很久很久了……
他們是故意的、故意的!
他們故意要拆散她的家庭,為著某些她還不能理解的理由,為著某種令她深惡痛絕的理由。
可是母親並沒有聽她說,母親牽她手的次數越來越少,每每望著她的表情是那麼的恐慌。他們的距離越來越遙遠了,家裡的人跟她越來越疏離……莫名其妙的打破一隻碗、摔破一方盤於、某人咳嗽了兩聲、某人跌破了腦袋,都成了她的錯。
是她的錯!是她的錯!
因為她是魔星轉世!因為她就是恐怖的代名詞,有她存在的一天,他們注定了要不得安寧。
於是,她曾經擁有過的那麼一點點愛情就這麼消失了,一點一滴的、眼睜睜地從她手中慢慢流走;她的手越來越冰冷,而她的身影越來越孤單,她只不過八歲……村子裡其他的孩子對她扔石頭,因為某個孩子的父親跌落山谷而死,而那全是因為村子裡有這麼個魔星。
他們恨她,而她也恨他們……恨意每天每天都在增加,每天每天她都更恨一點,儘管……以她的年齡,她甚至不知道什麼叫「恨」。
所以她早已習慣了其他人對她的漠視;他們對她最好的方式就是「漠視」,那總比打她、罵她要來得好。雖然很多時候她寧願情況是相反的,雖然很多時候她真的寧願阿娘能再抱她一下……就算……就算未了她真的給她一巴掌也沒關係……
所以……她早就習慣了被漠視、被憎恨,她的世界一直以來都是如此,所以就算到了這陌生的地方,其他人對她的漠視也是理所當然的——那就離她遠一點吧,不要來招惹她,不要讓她更恨一點。
「師妹……」
「走開!不要過來!我是壞的!我是沒人要的禍害!」
「你才不是。」木長青嘟著唇搖搖頭走到她面前。「我跟師父都喜歡你;你不是禍害,你不是還幫我打敗了周武?我知道你不會存心弄瞎他——」
「那是因為你們笨!只有笨蛋才會喜歡我!誰說我不是存心的?」火紅兒微微瞇起眼睛瞪他。「我就是存心的!他老是笑嘻嘻的瞧著我,今天我沒弄瞎他,改天一樣會弄瞎他!好讓他不能再偷瞧我!」
「你不能隨隨便便弄瞎別人的眼睛!」他張口結舌,被師妹所說的話給嚇壞了。「他愛瞧你是因為……是因為你長得好看,好看的娃娃自然大家都愛看了……」
木長青搖頭,一雙圓眼睛認真得下得了,說到後來,臉不由自主地紅了。自己又何嘗下是好喜歡好喜歡看著師妹?難道師妹也會弄瞎他的眼睛?如果師妹真的要弄瞎他的眼睛,他該怎麼辦呢?他要反抗嗎?莫說他打不過師妹,就算打得過又怎麼樣?他捨得嗎?
火紅兒看穿了他的心思,她美眸流轉著,一雙滴溜溜烏黑的眸子帶著甜甜笑意靠近他,仰著美艷絕倫的小臉柔聲問道:「師兄,你怕不怕我弄瞎你的眼睛?」
「我……我……」
木長青呆了,結結巴巴說不出話來。他的心思全擰在一起,成了團襁糊;要說怕,又說不出來,要說不怕,又直覺自己不該對師妹撒謊,就只能這麼張口結舌地瞪著一雙圓滾滾的眼睛停格。
「呆子,真是沒用的笨蛋,笨蛋笨蛋!」火紅兒哼了一聲轉過身去。
「師妹……」
「你成天就只會師妹師妹的亂叫!不准再叫了!你再叫,我真的馬上戳瞎你的雙眼!弄斷你的舌頭!」她揮舞著小拳頭恫嚇,凶狠惡毒的表情跟那張嬌艷動人的小臉相映成趣。
木長青嚇了一跳,連忙搗住自己的嘴。他眼睛睜得大大地、悶著聲音問:「為、為什麼?」
「因為我討厭笨蛋!」火紅兒怒了。木長青成天鬼魂似的跟著她,讓她不得安寧。他又呆又笨,什麼都不會。他最懂的就是「全心全意」,練武只會全心全意練一種拳法,全心全意只愛吃白米飯,對她更是全心全意愛惜呵護。他竟然笨到完全不知道世上還有其它的選擇,就算他知道,他也不會改變心意,因為他只知道「全心全意」!這不是笨蛋是什麼?!哪有人什麼都不計較、哪有人笨到這種程度!
木長青有點受到打擊了。師妹天天說他笨,他總下放在心上;自己是真的笨,可是被師妹討厭就糟糕了,他不知道要如何讓師妹不討厭自己。
「你走啊!幹嘛老是纏著我?!」火紅兒氣急敗壞地咆哮。
「師父……師父吩咐我保護你。」木長青有些委屈,低低地回答。
「師父叫你去死你去下去?!」
「師父不會叫我去死的。」
「你——」這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了。火紅兒又氣又惱,但是對付這種笨蛋,跟他來硬的實在一點用也沒有,他的腦袋根本是用石頭打造成的,誰都硬不過他。於是她深吸幾口氣,平靜一下,再度開口時,聲音裡已經沒了怒氣。「師兄,我肚子餓了,你去找點東西給我吃。」
「啊?去哪找?」
他這麼呆頭呆腦的一問,讓她壓抑的怒氣再度爆發了。火紅兒跳起來,在他眼前揮舞著拳頭怒吼道:「我管你去哪裡找!去偷去搶隨便你!反正我要吃東西,你馬上去給我找來!」
木長青被她這爆發的怒氣給嚇白了臉,連忙點點頭。「好好好!我就去了,你不要這麼生氣。」
「快走開!」
木長青立刻轉身踉艙地落荒而逃。
「笨!真是笨死了!」火紅兒氣得不斷跺腳。這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會有人笨成這樣?!怎麼偏偏讓她遇到這種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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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姐、師兄,就是她!」
「喂!你!就是你差點弄瞎我師弟是也不是?」紮著蝴蝶髮辮的女孩老氣橫秋地在她面前雙手插著腰問道。
「喂!我師姐跟你講話你為什麼不回答?」年紀跟她相差無幾的小男孩用力推她,態度倨傲地鄙視著問:「你叫啥名字?你是不是新來的火紅兒?我師父說你是禍害,要除掉你,是不是你?」
「是她是她!前兒個師父讓我跟木頭師兄比武,就是她突然跑過來,害、害我被師父罵了一頓!」
周武結結巴巴地說著,還故意漏掉自己被這小女娃打敗的部分。只是,這女娃真的很漂亮!儘管對她心懷不滿,他卻還是忍不住多看了她兩眼。
火紅兒蹲踞在大太陽底下的小園子裡;每天只有這個時候她會感覺到溫暖,不需要任何人擁抱就能享受到的溫暖,而且最棒的是那個陰魂不散的木長青終於被她支開了,她好不容易才能得到片刻的寧靜,而他們竟然打斷了她。
他們三個人突然來到她身邊,個個都比她高大壯碩,為首的那女孩年紀也許比木長青還要大,瞧她一臉的驕傲、一臉的正義。
她冷冽地抬起眼瞪視著他們,櫻桃小嘴微微張開,吐出兩個字:「滾開。」
那三個孩子嚇壞了,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在這座學苑裡竟然有孩子敢用這種口氣對他們說話!誰不知道他們是莫三先生的愛徒,誰不知道他們是這座學苑裡最有希望、最有前途的學徒!而這麼一個鄉下來的、被他們師傅說成是「禍害」的下流東西竟敢叫他們滾開?!
最小的男孩握緊了拳頭,狠狠地給了她一拳,在她倒下的同時用力撲上去踢她。「你說什麼引打死你這禍害!誰叫你對師姐沒禮貌!」
男孩凶狠猙獰的臉就在她眼前,那齜牙咧嘴的模樣看起來多像一匹野獸……
火紅兒什麼話也沒說,她老早就習慣了被壓在地上打:她可以反抗,但是,那有什麼好處呢?她早已明白越是反抗,他們越高興,越會以不斷打倒她為樂。所以她不反抗,可是她卻把每一拳、每一腳都牢牢地記在心裡——
總有一天……總有那麼一天要你們死無葬身之地。總會有那麼一天。
但……現在戳瞎他們三個的眼睛也是個不錯的主意。
火紅兒冷冷地望著他們,在心裡盤算著自己的勝算有多少。眼下,她可以輕易弄瞎他們三個,可是付出的代價是連這裡也不能再待下去——她才不是稀罕這鬼地方,而是想到師父跟師兄的臉——不對不對!她之所以還不能離開這個地方是因為她還沒有學會保護自己,跟那個笨師父、呆師兄一點關係也沒有。現在就算打走了眼前這三個笨蛋,後面還會有更多的笨蛋,她得變得更強才行。
「你不敢還手嗎?你也知道自己是災星禍害?那你為什麼還要留在這裡?為什麼不離開這裡?為什麼不去死?!」
男孩不斷地叫囂著。他期望聽到小女孩嚶嚶哭泣的聲音,可是卻什麼都沒等到。於是他越打越用力,言語越來越惡毒,他的師兄師姐沒有制止他,那必然是因為他做的是對的。
「你們幹什麼引快放開我師妹!」突然,遠遠地傳來驚愕的大叫聲,那是木長青,他遠遠看到火紅兒挨打,連忙端著午飯衝過來。「你們幹什麼打我師妹?!」
「不能打嗎?我師傅說她是禍害,而且她剛剛對我們大師姐很沒禮貌。沒有禮貌就該打,你師傅沒教過你嗎?」
小男孩得意洋洋地不斷踢著火紅兒的頭,他壯碩的腿一下又一下地踢著,而火紅兒整個人瑟縮在地上,完全沒有反應。
木長青急了!他手上端苦的一大碗白飯就這麼往地上隨便一放,連忙推開小男孩。「不准你再打她了!」
「長青,你別管。我師傅說了,火紅兒是災星禍害留不得。你也看到了,那天她差點弄瞎了周武呢,要是再沒有人教訓她,可不知道她還會惹出什麼事來。你是好人,我們不想傷害你,你走開吧。」為首的大女孩柔聲說道。
「亂講亂講!我師妹才不是什麼禍害!她是我的師妹!」木長青挺身護衛著師妹,同時握緊兩個小拳頭緊張地擺出防禦的姿態。「不要再動手了喔,不然……不然我……」他脹紅了瞼,緊張得結巴起來,「不然我會還手的!」
「你會還手?」大女孩有點詫異似的笑了笑。「木長青,你不是打架的料子,我師傅說過你是好孩子,不過不是練武的料,你不是我們的對手,快退開吧。」
木長青抿住唇,他也知道自己不是他們的對手,平時徒弟們互相過招練習他就從來沒有贏過,不要說贏眼前這個女孩了,連他們最小的師弟他都不是對手。
「不要理他了,我們快走吧,太陽曬得疼死了。」周武開口了,他裝出滿臉的不耐煩,眼神卻從未從地上的火紅兒身上移開過。
她為什麼下哭呢?只要她哭了,他就可以搭救她,不再被師弟欺負。可她為什麼總是不哭?那種倔強、盤算的眼神讓人看著心裡著實著慌。
「咱們回去吃飯吧,我餓壞了。」周武抿著嘴說道,偷偷地再看火紅兒一眼,心跳不住加快,小臉蛋紅了起來。
「不行。這樣她哪學得到教訓。」女孩倨傲地瞪著趴在地上、小自己好幾歲的女孩,眼裡競沒有半點憐憫,相反的充滿了厭惡。木長青越是護衛這來路不明的傢伙,她越是生氣。
「師姐?」
「再打一頓。我跟周武都下出手,就讓我們的小師弟再教訓她一頓,好讓她以後知道要尊重我們。」
「什麼?!不……不可以!」
男孩哪容得他說不可以,他衝上來沒頭沒腦的一陣亂打,拳腳齊出又凶又快。木長青根本沒有還手的餘地,只好反身抱住火紅兒小小的身子,用自己寬廣的背保護她,不管他怎麼打、怎麼踢,他總是咬住牙不吭氣——
「木長青!你快讓開!不然要打死你了!」女孩氣急敗壞地嚷。
「不要!」
「木長青,你快聽話走開吧,不然我大師姐要哭啦,我大師姐一直都好喜歡你——哈哈哈哈!」
「你亂講什麼!我……我才不是……唉啊!」女孩又羞又怒,不斷跺腳,小粉臉染得一片酡紅。
煩死了……就算他們的拳頭落在她身上也沒有這麼煩!真正讓她感到厭煩、感到下安、感到厭惡的是木長青的身體、是他的溫暖,是他忍痛時所發出的那種低低的聲音——
「滾開……」
他們愣了一下,儘管場面如此混亂,但他們卻還是聽到了,那從地底深處所發出的聲音,那冷得即使再多的艷陽也無法使之溫暖的聲音。
火紅兒一直面對著地面的臉突然抬了起來,冷列地望著他們,那雙圓滾滾的大眼睛裡有著兩泓深潭,冷不見底。
他們停了一下:那是他們從來沒見過的眼神,競不由自主地被那眼神所震懾,一股深深寒意打從腳底往上直竄!那種眼神……超恐怖!
明明頭頂上有著艷陽,但他們卻覺得好冷,冷得牙齒不由得打顫、冷得覺得只要張開口就可以吐氣成煙。
大女孩也愣住了,她覺得自己的頭皮發麻,紅暈從她瞼上退去,繼而小臉一片慘白。
她很想直視那雙眼睛、很想挑戰那種眼神,但是她做不到,她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喃喃自語似地說:「這次……看在木長青的面子上先放過你,不過你最好快點離開這裡,不然下次我們二正會真的打死你。」
三個孩子的背影幾乎可以用「落荒而逃」來形容。火紅兒冷冷地看著那三條背影,緊緊咬住牙,不讓自己深刻的恨意吐出口。她一頭一臉都是血,渾身都是傷,但她卻感覺不到痛,只感覺到那難以遏抑的殺意——
「啊……飯都灑了……」木長青歎息著看著在地上糊成一團的白飯。
他自己愛吃白飯,所以滿心以為別人也跟他一樣最喜歡白飯,那雪白雪白的米飯被躇蹋成這個樣子讓他惋惜得不得了。
「誰要你多事!」火紅兒怒下可遏地對著他尖叫咆哮。
「你沒事吧?痛不痛?」木長青拍拍自己身上的塵上,他不知道自己看起來怎麼樣,身上雖然很痛,但師妹的樣子更是糟糕透頂,那張那麼好看的臉卻沾滿了血跡跟塵上。他心疼地上前想替她拭去臉上的髒污。
「我不要你管我的事,就算我被打死了也不要你管!」
「喔……可是你是我師妹,師傅叫我好好照顧你。」
「我討厭你!我不要你照顧!」火紅兒使勁推開他,氣得握緊了拳頭,在他面前揮舞。
真奇怪,她對別人都沒這麼凶,他們把她打得跟豬頭一樣,她也只是叫他們滾,而他這麼用力保護她,她卻氣得想打他。
木長青滿腦子裡都是問號,眼睛裡寫的也是問號,可偏偏問不出口,又不覺得生氣,他只好又重複地問了一次:「我們去廚房好不好?」
火紅兒真的氣炸了,她呼地又撲到他身上去,沒頭沒腦地扁了他一頓。
打得手酸才跳起來恨恨地瞪著鼻青臉腫的木長青吼道:「以後不許你再管我的事!不然見你一次扁你一次!」
那……廚房到底還去下去呢?那一大碗白飯都不能吃了,真是好可惜耶。
木長青躺在地上,瞪著腫得老高的半顆眼睛,望著湛藍的天空嘟囔著:「我肚子好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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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天過,她每天哭得累了便睡著了,表面堅強的她終究還是個只有八歲、未曾離開過家的小女孩。
她總是渴睡的,只因為夢裡有母親微笑的擁抱,有父親大手輕拍她的臉,家中的小屋一片和樂融融……她睜著明亮的雙眼悲傷地望著這一切,很明白這只是夢,她心中連短暫的幸福也沒有,反而有點恨自己為何連這種無聊無稽的幻想也捨不得放開。
突然,一雙胖胖的小腿出現在她眼前,那雙腿在她周圍胡亂跳著。
火紅兒帶著一股憤怒睜開了眼睛,然後看到木長青正在她周圍跳著某種詭異的舞步。他看起來像是在撲蝴蝶,雙手不斷亂七八糟地揮舞著,雙腿則是毫無章法地到處亂踩——他好像正在努力驅逐什麼東西……
「你在作啥?!」火紅兒沒好氣地問。
專心的木長青嚇了一跳,連忙停下腳步。「我在趕東西。」
「趕什麼東西?這裡的蚊子趕也沒有用!」雖然有一點點感動,但是憤怒還是勝過感動。怎麼會有人這麼笨!笨到在她睡覺的時候幫她趕蚊子!
「不是蚊子。」木長青搖搖頭。「是一坨黑黑的東西,看起來很醜、很可怕,好像要把師妹吃掉。」他側著頭很認真地想著,「樣子……很像一條狗,可是又會飄來飄去。」
火紅兒瞪著他。「你不怕?」
木長青又搖搖頭。「不能讓他吃掉師妹啊——啊!你看,又來了!」
他又撲到火紅兒身旁,雙手做出驅趕蒼蠅的動作,同時口中不斷低聲叱喝:「噓,噓,走開,快走開。」完全忘了師妹其實已經醒了,他不用再怕吵醒她。
「你每天都這麼趕它?」火紅兒微瞇起眼,不大相信;但也難怪木長青這陣子總是精神不濟,夜夜這麼個趕法誰都受下了吧?
「它有時來有時下來,它不來的時候我就可以在旁邊打個盹——去去,走開走開。」
「你才應該走開!」火紅兒跳起來將木長青推開。
木長青一個腳步下穩,跌在地上,他表情十分迷惘,不知道自己又做錯了什麼。
「那是我的朋友,不許你趕他!」
「可是那個……·那是壞的……」
「我也是壞的!」
木長青連忙搖頭。「不不不,師妹不是壞的,師妹是好的。」
「我是壞的壞的!你走開!離我遠一點!不要靠近我!」火紅兒惱怒地用腳踢他,偏偏木長青生來就是一副硬骨頭,不管她怎麼踢,他總是堅持不肯動。
「你為什麼這麼笨這麼笨這麼笨!」火紅兒氣得大叫。印象中她好像很少這麼生氣,也沒人能讓她這麼生氣,她對人有的都是恨,那跟生氣是完全不同的兩回事。
木長青瑟縮了下,不過他仍是沒走開,甚至連站起來都沒有。反正都是要被推倒的,何必站起來。
「你再不走我又要打你了!」火紅兒高高舉起拳頭恐嚇。
木長青想了想,很認真的想了足足一分鐘,然後搖搖頭。「我可以作你的朋友,你不要跟壞東西在一起。」
「啊!」火紅兒氣得張開口對著他足足尖叫了一分鐘,然後撲上去抓花他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