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簡單的問題還算是個問題嗎?
「我當然要選擇忘記!」孟可痛得倒抽幾口冷氣,她涕淚縱橫地抬起眼睛望著櫻塚壑。「可是我怕辜負你。有人說這是你送給我的大禮,有這個『護靈印』我才有能力保護你,可是就好像吉弟依賴那把劍一樣,我也不該依賴這個該死的什麼封印!」
「忘掉那些什麼禮物的鬼扯吧,我不需要你保護。」
「你需要,而且我堅持。」孟可淚眼汪汪地望著他,明明知道自己的模樣很滑稽,但她的小臉還是十分嚴肅而認真。
「繼續這種對話,我們可以講一萬年,但不會有結果。」櫻塚壑歎氣。
她停了一下,突然懊惱地又抱住頭喃喃自語:「我是不是太衝動?我根本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老是想保護你,更不知道自己的腦袋裡到底為什麼老是會有那些亂七八糟的影像……也許……也許我真的應該好好把這一切全都搞懂才對……」
「不,那沒有必要。那些都已經跟你沒有關係了,我們應該把握的是現在不是嗎?只有此時此刻才是有意義的。」
「我本來也是這樣想的,可是……那些該死的影像不肯放手,他們一直在呼喚我,要我……」
她努力思索著,想弄清楚這一切的關係,卻又欲哭無淚地發現自己連一點頭緒都沒有、孟可搗著額頭掙扎起身,櫻塚壑伸手想扶她,但她卻只是搖搖頭。「我不知道那些過去老是死拉著我不放想幹什麼,但那不重要了,我受夠了,我要自己來……」
湖,依然沒有消失,湖畔的男人也依然雙眼炯炯有神地、無限深情地望著她。
孟可搖搖晃晃地,一步一步堅持著走到他面前。那是威武王,也是任吉弟。
兩人四目交接的同時,無數電光石火的瞬間穿越了他們。那些逝去的回憶一幕一幕從記憶深處被喚醒——
不住顫抖的腿讓她走起路來搖搖晃晃,她眼前像是萬花筒一樣不斷閃過這種影像,她努力想把眼前的人看清楚,卻發現自己很難專心,而這讓她惱怒極了。
她每跨出一步,怒氣就更上升一些;她每靠近一步,吉弟臉上那渴慕的深情便更重一些——
「夠了!」終於,在離他只有一步之遙的位置上,孟可忍受下了地抱住頭大喊。
「珍珠……」
「不,我不是珍珠。」她用力搖搖頭。「或許過去是,但現在已經不是了。」
「你是——」
「我們可以站在這裡把這兩句話重複對講一萬年,但那對事情的結果沒有幫助。」她幾乎是同情地把剛剛櫻塚壑所說過的話原封下動轉給他。「任大哥……吉弟,我是孟可,不是珍珠的替身,你沒欠我什麼,真要說有欠什麼,應該是珍珠欠你吧……她欠你一個正常的童年、正常的人生。」
一個正常的童年?正常的人生?她是這樣想的嗎?自己在她心裡只是—個無法放棄過去、不小心被絞進輪迴中的可憐蟲?
「那就還給我!」他突然握住她的肩膀嘶聲說道。「把珍珠還給我!把我的童年、我的人生還給我!」
「吉弟……」
「老天……」任吉弟蹙起眉,俊瞳閃過一絲厭惡,那是對自己的厭惡,對自己走火入魔以來的厭惡全都在瞬間爆發。
老天!他到底是怎麼了?怎麼會讓自己變成這副可笑的模樣?他真的只是個不幸被拖進過去時光洪流中的可憐蟲?
這幾年來他無限嫉護,日日夜夜被可能失去孟可的恐慌感所控制,被那把該死的古劍所控制,他幾乎、已經、不再是、他自己了。
「走!」他粗暴地推開孟可。「我跟你之間的一切都結束了!」
孟可愣住了,她怔怔地望著吉弟那張飽受痛苦折磨的臉,心裡突然湧起了萬般不捨——
打從有記憶以來就一直陪在她身邊的吉弟,無論歡笑悲傷,都一直守護著她的吉弟——
「走啊!去他身邊,忘掉這一切!」他吼道。
「我……辦下到……對不起,我不該那樣說的,我太可惡了!」望著他,孟可突然心疼無比地哭了起來,她上前抱住了吉弟,那麼親暱那麼熱切。「你不要難過,看你難過我也好難過!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要怎麼做才能讓你開心。可是請你不要生我的氣,我沒辦法……就這樣離開你。」
擁著孟可顫抖不止的纖細肩膀,他的心不住抽痛。這是多麼幸福的瞬間,孟可終於不再怕他,但這只是短暫的吧?他的眼光轉向不遠處的櫻塚壑,年輕男子只是面無表情地注視著他們。
俊眸低垂,這一切該是結束的時候,為了孟可將來的幸福,他必須有所決斷……
「嘿。」輕輕推開孟可的身子,他的手輕輕一揚,一張色彩鮮艷美麗的撲克牌出現在掌中,那是張紅心皇后,皇后臉上笑意燦燦。「愛哭鬼。」
孟可不明所以地望著那張牌,不知道為什麼到這種時候了他卻還有心情變魔術。
「你看,這是你。」
他將牌放在她眼前,手一揚,紅心皇后變了個模樣,是一個小小的、圓嘟嘟的公主,那手繪卡片上的女孩跟她多麼神似,那是她在吉弟書房裡所見過的照片上的自己吧!然後又是一揚,公主長大了些,是個少女公主,最後才是真正的皇后。她們有著相同的笑臉,都是笑得陽光般燦爛。
「一直都是這麼愛笑的你,不管什麼時候看到你,你總是在笑,好像天底下沒有什麼可以難倒你的事情似的。我喜歡看你笑,只要看到你的笑容,我的生命就有了陽光,所以不要哭了,我的小皇后。」
「一切,都過去了,結束了。你說得對,你不欠我什麼,你……還是我的好妹妹。」他的表情好溫柔,就像小時候哄她開心時的表情。
可是為什麼她會覺得離情依依?好妹妹?吉弟從來不曾這樣稱呼過她,他們從來從來就不是兄妹。某種變化正在漸漸醞釀成形,而她開始慌張。
「吉弟?」
黑色合影在他們身後形成巨大的黑色漩渦,一股詭異的惡臭從漩渦中飄散出來,還有陣陣嘻笑、哭泣、哀號所組合而成的聲音,明明感覺很恐怖,卻又有種奇特的魔力教人想靠近些看得更仔細——
孟可的額頭燒痛得更加厲害了,但她還是緊緊握住任吉弟的手臂,淚眼迷濛中,她看到吉弟那雙深情又遺憾的雙瞳,看到他輕輕撥開自己的手。
「不要去!」
吉弟沒有回頭,這是他最後的選擇,他不能活在沒有孟可的世界裡,而他的世界卻又早已沒有了孟可,這,也許是他最好的歸宿。
「我的小皇后,是我們該分開的時候了。」
「不不不!」孟可用力拉住他,又痛又累又是滿心悲傷,她哭得淚眼模糊,還是死命想拉住吉弟的手。「不要去!吉弟不要去!」
看她那悲傷的模樣,任吉弟有半晌遲疑,但心一橫,他還是將她的手用力扯開,轉身往那黑色漩渦中踏去。
「消失!」孟可突然緊緊握住雙手對著那黑色漩渦厲聲咆哮:「我命令你!現在立刻消失!」
突然,一陣刺眼的強光遮蔽了他們的眼睛,光線自孟可額際直射而出,只見她整個人像是被猛然發出的光線往後彈飛;櫻塚壑動作極為迅速,正好上前接住孟可虛軟的身子。
光線過後,黑合漩渦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而孟可額上的紅腫也在同時神奇痊癒。
「吉弟……」孟可依然哭著朝他伸出手。
他愣愣地望著那原來有著黑色漩渦的地方,怔怔地望著躺在櫻塚壑懷裡、卻叫著自己名字的少女。任吉弟閉上了眼睛,在握住她雙手的同時,淚水也迷濛了他的雙眼——這樣……已經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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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帥哥,你長得真好看。」
媚鬼笑吟吟地靠近長谷川,那雙青蔥般的纖纖玉手輕撫他的臉頰。長谷川完全傻了,只能怔怔地望著媚鬼那嬌艷欲滴的臉蛋,不要說反抗了,他根本連半根手指頭也動不了。
媚鬼笑著,身子也跟著低下來,腰一彎,便露出白嫩細緻的胸脯,那吹彈得破的肌膚、緊實抖動的風景——長谷川紅了臉,鼻血毫無羞恥地流了出來,真不愧是在A片教育下成長的大和男子。
「可不可以讓我親一口?」媚鬼捧著他的臉,雙眼純真地凝視著他,她的唇是天底下最美的誘惑,此時此刻不要說只是要求親一口,就算要求他把命給她,她應該也會欣然同意吧。
果然,長谷川傻傻地笑了,點點頭,迎上自己的唇。那是死亡之吻啊!但看著媚鬼那雙妖魅的眸,他卻一點反抗的能力都沒有。
「別動……假裝……假裝你死了……」火紅女喘息不已的聲音在檸檬耳邊低語,她冰冷的手輕輕地掐住她的頸項,檸檬嚇得幾乎要哭出來,但不知為什麼,她知道火紅女對她並無惡意,也許是火紅女那搖搖欲墜的身子其實已經站不住,如果不是自己撐住她,她應該早已倒地不起了吧。
「快,否則長谷川就要一命嗚呼了……」
檸檬聞言,眼光不由得飄向另外一邊的長谷川——說真的,她實在氣得想讓他乾脆一命嗚呼算了!這超級大色魔!看看他那張花癡般的癡傻嘴臉,真是教人不由得火冒三丈啊。
可惜她終究還是狠不下心,於是檸檬「唉唷」一聲將身子虛軟下來。
媚鬼的動作停了一下,原本即將緊密相貼的唇在那瞬間分開了,長谷川臉上滿是遺憾又滿是感激。
「嘿,快解決了他,過來幫我……」紅鬼跌坐在地上,她的唇角沾著幾滴鮮血,而她仍意猶末盡地舔了舔唇。「快點,這傢伙要是死了的話就可惜了。」她指指木長青動也不動的軀體。
「原來你還有力氣啊。」媚鬼的手放開了長谷川,微微瞇起眼睛盯著檸檬。「怎麼沒殺了她?」
「哼,有大餐幹嘛吃這種沒味道的東西?更何況她也被我吸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那口氣你要的話就拿去吧。」
長谷川瞪大了雙眼,他不住瑟瑟發抖,卻說不出話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哭,只是空洞的眼裡就這麼落下兩行熱淚。
媚鬼回頭看了一眼長谷川,那眼淚教她不住皺眉。「嘖,我最討厭食物哭哭啼啼了,真煩……」
「快來幫我,木長青就快死透了,如果連我也死了,你回去怎麼交代?」
媚鬼冷哼一聲,款擺著腰肢緩步走來。「不要太有自信了。我原也以為你死了,雖然有點可惜,不過死便死了有什麼要緊?你早晚還是魔界的人,我說過了,無論轉世幾次,那種味道都是洗不掉——」突然,她的話聲嘎然而止,那雙妖魅動人的雙眼因為驚愕而暴睜。「你……」
古劍筆直刺進了媚鬼的心窩!火紅女握住古劍的雙手正灼灼地冒著火焰,一股黥鼻燒焦的味道飄散出來。
「我?我是魔鬼不是嗎?我們是自相殘殺也無所謂的種族不是嗎?」望著媚鬼緩緩倒下的軀體,她滿意地笑了。
火紅女終於鬆開了雙手,古劍隨著媚鬼倒下的身軀跌落在地,媚鬼不斷掙扎著想要起身,但她的手只要稍微碰到古劍,便發出淒厲哀號。
「呵呵,沒有用的,這把魔劍已經有了主人,它不會再讓任何人碰它了,你不是也因為知道這點,所以才敢放心接近我嗎?」
火紅女的身子無力地緩緩往地面躺去,她已經好累好累好累了,但是可以聽著媚鬼的哀號聲死去依然是件很令人愉悅的事情。
天空在她的眼前旋轉,只要她一斷氣,結界就會消失,孟可他們也會重新回到人界,這樣她也算報答了孟可的恩情吧——咦!孟可對她到底有什麼恩情?為什麼她三番兩次想害她,到頭來卻又總是做出與心意相反的事情呢?
一隻手很慢很慢地握住她的冰冷柔荑,火紅女掙扎著想要轉頭,卻辦不到;她只能極輕極輕地喟歎一聲,淚水滑落臉頰。
「師兄……對不起……」
千言萬語都在這三個字裡了。他們經歷了那麼多那麼多,而她到頭來競只能口拙的說出這三個字。
那是木長青的手,他被點住穴道無法動彈,但所發生的一切他卻非常清楚。他想擁抱她,想告訴她一切都沒有關係,他一點也不在乎了。真的,他真的什麼都不在乎了。什麼善與惡、什麼正與邪——師父臨終之前將他們的手緊緊握在一起,他根本不該放開的。
「嗚……」檸檬哭了起來,她無法站起身子,只能在地上爬著爬到他們身邊,她努力將火紅女的身子往木長青身邊移動,她想讓他們兩人躺在一起,可是火紅女的身體好重,她流了好多好多的血!
長谷川來到他們身邊,無言地將木長青的身子翻過來,再把火紅女的上半身放在他胸前。
「如果……如果剛剛你不是哭了,我現在就一棒敲死你!」檸檬火大地朝他大吼。其實她心裡難過極了,看到火紅女與木長青,她柔軟的心幾乎要碎了!可是她表達不出那樣的悲傷,所以只能用咆哮來代替。
最是嘴碎的長谷川此時卻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望著躺在枯葉中的兩人,他黯然得只能垂頭。
哪裡來的風那麼淒涼?哪裡來的冰那麼酷寒?又是哪裡來的悲傷那麼令人心痛?
某種奇異的香味從他們上方傳來,長谷川與檸檬不由得抬頭,只見半空中緩緩降下兩條人影,一名身穿白袍的少年,一名身穿綠袍的少女,他們還來不及看清這兩人的面目,時間已經悄然停佇。
地球,時光,停止了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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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斷氣,還有得救。」探視著火紅女與木長青的脈息,牡丹王那絕美容顏終於透出一絲鬆了口氣的微笑。「檀香,你身上不是有千年續命靈芝?只要——」
「不救。」
牡丹王螓首微側,臉上有著不解的表情。「咦!」
「不救,我就是不救。」檀香一臉倔強地斷然拒絕,她雙手抱胸,態度頑強。
「為什麼?」牡丹王完全迷惑了,他微側著首迷惘地問:「你一直以來不是都很喜歡蒼木?當初蒼木受罰,反應最大的也是你,你多次說過蒼木很照顧你,你要回報他的恩情,可是為什麼現在卻……」
「我不救他就是回報他的恩情。」
「眼睜睜看著他流血而死是回報他的恩情?」牡丹王搖搖頭,對這種邏輯感到不可思議。
「沒錯。只要我不救他,他就會……會死。」
「然後?」
檀香的小嘴一扁,眼圈兒竟然紅了。「只要他死了,就可以回歸草木界了。」
牡丹王怔怔地望著檀香那泫然欲泣的表情,直到此時此刻才終於恍然大悟。檀香在菩薩面前為蒼木抱不平、檀香對駑鈍的轉世蒼木的不聞不問、檀香一心一意想取火紅女性命——這一切的一切,竟然是為了愛?
「檀香……你真的……有那麼喜歡蒼木嗎?」
檀香想了一會兒,淚珠兒滾落那張秀麗的臉龐,她張開口,卻說不出話來。
多少年了,她從一株蒙受蒼木灌溉的小樹苗長成了大樹,又從大樹修練成精魄,然後轉身成人形;這千百年來她的眼裡、心裡從來都沒有過其他人,只有蒼木。
死心眼的檀香從來不知道什麼叫移情別戀,更不知道什麼叫窮極無聊,她滿心滿眼都只想著跟蒼木在一起就好,無論物換星栘多少次,只要他們能夠一直一直頂天立地的站著,偶然的一次眼光交會,蒼木回首對她溫柔一笑,她便滿心歡喜。
她不懂蒼木為什麼會喜歡上一個魔界來的小妖魔,更不懂蒼木為什麼要放棄草木界平靜幸福的生活。她不能原諒紅鬼對蒼木的勾引,更無法原諒蒼木終於轉生為人。
「有那麼愛嗎?真的有那麼愛?」
「真的真的真的!我不要他再變成人了!我不要他再為紅鬼受苦!我已經等了千百年了,一直等一直等一直等……」
檀香氣憤地哭了起來,她握緊拳頭咆哮:「我為什麼要救他,好讓他跟紅鬼在一起?!我討厭這樣!我想要蒼木回到草木界,我就是想要他回到草木界!我們是樹木,樹木就是樹木!為何要干涉什麼人間魔界?!我討厭這樣!你根本就不懂!我真的真的好討厭這樣!」
望著檀香嚶嚶哭泣的臉,牡丹王無言了,他那比任何鮮花都還要嬌艷動人的臉龐微微黯然,不由得輕輕歎了口氣。
情愛……真是毒藥啊。蒼木如此,檀香也是如此:他們都躲不過這一關,多少年的修練就此付之一炬也在所不惜。
「你歎什麼氣?!都是你!我最討厭你!如果不是你當年在樹底下睡著讓紅鬼逃進草木界,這一切都不會發生!」檀香掄起拳頭,憤怒地朝他哭喊。「現在你還有臉叫我救他們!我為什麼要救他們引我還要等多久?!」
「檀香……你動了凡心了。」牡丹王澀澀一笑。
「是又怎麼樣引誰像你!糊塗蟲一隻!一睡就是千百年,也不知道人家有多擔憂,不知道自己闖下什麼大禍!還滿心以為自己清高無瑕!最壞的就是你了!」
「是嗎?原來我在你眼裡這麼不堪……」
檀香愣了一愣,想開口說什麼,卻又倔強地閉上嘴。她轉過身去,不看躺在地上的兩個人,雙手緊緊握拳,免得做出令自己後侮的事。
「也罷,那就不要救吧。反正他們兩個這輩子還沒糾纏完,下輩子還是會繼續糾纏,總得到他們情債都還清了為止。」
「……」
牡丹王輕輕歎口氣,憐惜地望著地上奄奄一息的木長青。「只可惜了……」
「只可惜了什麼?」檀香一聽他話裡似乎有話,連忙轉身追問。
牡丹王聳聳肩。「只可惜了我的一滴牡丹血。幾年前我見他老是駑鈍不開竅,於是便助他一臂之力。如果不是那滴牡丹血,他也未必能真正轉化為人,想來那滴血的效用不錯,就算讓他用上幾輩子應該也不成問題吧。我原以為他們的情孽應該可以在這輩子了結的,早知道不成,我就再等等——」
「你!」檀香氣得渾身顫抖。「為什麼處處跟我作對?!」
牡丹王可愛地微側著臉,展露出一朵絕美微笑。「你想……會不會是因為我也很喜歡你?」
檀香檀口半張,杏眼圓睜,傻住了。
「你與蒼木相處千百年,你我又何嘗不是?這些年來你幾時低下頭看看我這株可憐的小牡丹?」
「咦!咦!」檀香慌了手腳,連眼眸也眨巴起來了。「你你你!」
「咱們相處這麼些年,你心裡總記掛著蒼木,唉……」他可憐兮兮地歎口氣。「我當然知道自己不能跟蒼木相比,樹木是比我這種花花草草可靠得多……」
「噯,這、這是從何說起!」檀香竟然微微紅了臉,她慌慌張張地背過身去,想了想又轉回來,張嘴想問什麼卻又吞了回去,就這樣吞吞吐吐半晌之後才終於抖了抖雙肩。「好吧,要救活他們?」
唉啊啊蒼木啊蒼木,看來你欠我的可不止一滴牡丹血了,我可是為你做出了最大犧牲啊。
跟檀香相處了千百年,雖然他並不討厭她,但也說不上喜歡……好吧,也許「談不上喜歡」的說法是無情了點,畢竟檀香這直來直往的性子還是挺可愛的……就算繼續這樣下去,好像也沒什麼下好吧?但這跟動了凡心是不一樣的吧?嗯,應該是吧。
牡丹王微微地笑了。
「我救就是了……」
檀香低低地說著,凝望著躺在地上毫無生氣的兩人。她像是在切斷什麼東西似的猶豫了很久很久,良久之後才終於幽幽地歎口氣,那雙美眸沾上了濕氣,而她掀了掀眉睫,上前替兩人治傷。
陣陣奇異香氣在森林間縈繞,天地靜止了,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躺在地上的兩人終於長長地吁了口氣,還魂了。
絕美的牡丹王此時忍不住微笑著打個呵欠。「我們該走了,我好困哪。」
「困?你不是才醒來沒多久嗎?怎麼可能又困了?你是牡丹啊,不是瞌睡草!」檀香有些氣憤地橫他一眼。
「唉唉,人家天生就是容易困嘛。」他挽住檀香的手往森林深處漫步而去。「這樣吧,你讓我再睡一會兒,只要一會兒就好。」
「不成!這次輪到我看守古木了,你睡著了我豈不是好無聊?」
「不會啊,你可以看著我睡嘛,難道我睡著了不好看麼?」
「啊?不、也不是……」
「這就對了,既然我睡著了好看,你也愛看,那豈不是兩全其美嗎?」
聲音漸行漸遠,終於消失在森林深處,再也聽不見了。
而她幽幽轉醒,一睜開眼,便看見了蔚藍的天空,身旁的男人猿臂輕舒,將她攬入懷中。
「天亮了。」他輕聲說道。「是個很好的天氣。」
是啊,迷霧已經散去,她覺得自己剛從一場深沉的夢境中甦醒過來,連視線都變得清晰了。
轉頭凝望著木長青那雙溫柔深情的眼,想起自己斬斷的過去、想到自己險些失去的,她忍不住微微抿起唇,美眸低垂著呢喃:「是啊……終於,是個很好的天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