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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恆之吻 第八章 作者:緒慈
    第二個願望呢……

    說出您的第二個願望來……

    「第二個願望,我要毀滅我國家的賽西利亞人得到最殘酷嚴厲的懲罰。」

    席拉在已死國王的房裡,緊握住亞歷的手,亞歷動也不動地仍然坐在父親的椅子上,目光深沉。

    「這和我之前說的不同。你應該給他一杯毒酒,用他的生命祭奠我的族人。」席拉停在亞歷面前,美麗的臉龐上停留著不滿,也停留著疑惑。「你不愛我了嗎?」

    「我愛你。」亞歷開口說了這樣的言語,然而臉上卻沒有絲毫表情出現。亞歷如今只是一具木偶,牽扯木偶的線,落在惡魔手裡。

    「那就殺了安卓。」席拉撫摸著亞歷的臉龐。「為什麼不殺他?」

    「我愛著安卓。」縱使被控制著,但心裡最深最深的依戀仍無法被遠古的魔力所改變,亞歷說出了從來堅定的事實,一直深藏在心底的秘密。

    「不!」憤怒的席拉失控地尖叫著。「你只能愛著我,我為你付出了我的靈魂,你不該愛著別人。」她為了亞歷捨棄一切,亞歷為什麼還想著那個人。

    「古旦達!」席拉喊著:「你給我的藥沒有用,亞歷心裡為什麼還有那個人,為什麼?」

    惡魔輕輕笑著,聲音迴盪在房間之中。你希望亞歷這輩子只能屬於你,並沒有說要他只能愛著你。屬於與愛不同,一點都不同。

    「現在我要求你履行第二項契約內容。」席拉對自己的失誤懊惱不已著。

    另一個裝成著淡紅色液體的透明玻璃瓶漾著光芒,出現在席拉手中。

    惡魔說著:第二瓶,你恨誰便讓誰喝下,一切由這裡開始,而後你會看到你想要的結束。

    席拉將淡紅色的玻璃瓶放進了亞歷的手心當中,依附在亞歷耳邊,悄聲說著:「亞歷,你必須殺了他,殺了他安卓有著仇恨,將來一定會奪走你的王位,傷害你與你的孩子。他在這座城堡當中擁有與你相同的聲望,總有一天你與他會兵戎相見。趁著現在安卓還沒有足夠的力量。亞歷,殺了他,為你、為我、更為了你即將出世的孩子,殺了他!

    席拉的聲音裡有著惡魔的蠱惑,失去所有的她為了能夠得到亞歷,為了可以得到一個安穩休息無人打擾的居所,她必須剷除眼前所有阻礙。

    亞歷收起了瓶子。

    席拉沒發覺,亞歷的手正在顫抖。

    他心碎的怒吼連城外的居民都聽得見,侍衛將他鎖進了自己房裡,他槌打著門板的聲響激烈迴盪在城堡當中,但卻無人回應。

    「亞歷!」他紅了雙眼,拚命喊著:「亞歷!」

    由白天至晚上,十幾個晨昏的交替,他拍打著門的手傷了,指甲裂了,滲出了鮮血來,但亞歷卻不曾出現,他哭得聲嘶力竭,淚水沒有停止掉落廠眼前景物全部模糊了,頭疼得他無法忍受,胸口揪緊,心幾乎要隨之碎裂了。

    惡魔隱身於屋內,嘴色的眼睛看著棋盤裡緩緩移動自己下著的棋,喃喃自語著:「打過來,打過去,不論誰輸誰勝,贏的人都是我。」惡魔抬頭,看著窗外說著:「過來吧,亞歷,別再掙扎了。即便你的意志力如何堅強,也無法與我抗衡。如果想這場戰爭劃下句點,就順從了席拉的願望吧!讓毀滅她國家的塞立西亞人,得到最殘酷的懲罰。」

    他聽不見惡魔的聲音,無法注意桌面上移動的棋子,只能不停地拍打著門板。

    直至夜晚降臨,亞歷的說話聲傳來。

    「開門!」亞歷走了進來,除了頭頂少了王冠之外,幾乎已是國王的姿態,身後跟著隨從無數。

    侍臣端來了一杯茶,白色陶瓷裡有著茶香瀰漫,令滿室的玫瑰味道顯得過於突兀濃郁。

    「我們來下一盤棋!」亞歷說著,招手命侍衛將他拖至棋桌前,按他坐下,不容許他有絲毫反抗。

    侍臣端著茶托站在他們身旁,空氣裡有種詭異的氣氛瀰漫。

    惡魔的身影漂浮在燈火明亮的寢室,紫色的眼注視著棋桌,說著:「我知道你想保護他,寧願自己死,也不願他失去性命。這樣吧,誰輸了,誰就喝下那杯茶。」惡魔輕輕地笑著。「但我不會讓你輸的,我要席拉的靈魂,也要安卓的靈魂。我要在安卓將死之前,與他簽下契約。因為我還須要好多好多的美麗靈魂,才能裝飾我美麗的玻璃瓶。」

    它的聲音裡有著最古老的魔力,沒有凡人能夠抗拒,從來沒有過。它的胸口留有亞歷穿刺過的痕跡,享受著兄弟間存亡掙扎的痛苦快感,微笑著。

    它的手遠離了棋桌上透明而美麗的水晶棋,人類所謂的愛情,是它最愛的一種誘餌,有了誘餌,它便可以勾引人類落人它的陷阱,讓人類在美好的誓言之前,瀕臨瘋狂地死去。

    他的手握著冰冷的水晶棋,鮮血由指甲裂開處溢著,染紅了棋盤。他覺得疲憊,覺得自己再也沒有氣力舉起棋,但卻聽見亞歷說:「輸了棋,就是輸了性命。」

    「為了保護席拉,你要取我的性命?」他仍是無法置信,他仍想相信亞歷是愛著他的。當亞歷距離他這麼近,他想起亞歷在他床前說過的溫柔話語,眼前的一切彷彿只是場夢,只等待他睜開眼,而後盡數消失。

    「下棋吧,你只有一次機會。」亞歷的手些微顫抖著,然而臉上卻看不出任何痕跡。每一步的棋,皆落在最完美的位置,亞歷有心想抽回,卻無法自主。惡魔的愛情靈藥在亞歷的體內。那讓亞歷違背自己的心,作出傷害弟弟的行為。

    「你在茶裡放了毒藥?」他猜測著。

    「是。」

    「那陣香味,是我最喜歡的錫蘭茶。而且,我從來沒有贏過你。」他走了第一步。「但是你要我死,我不會反抗二這是他對愛情的愚忠,愛情讓他變得可悲。

    亞歷的手一直抖著,想掙脫惡魔詛咒地努力控制著。

    直至最後一步,亞歷終於擺脫了惡魔的控制,將棋放在錯誤的位置之上,故意輸了這盤棋。

    惡魔叫了一聲。

    他看著棋擺上錯誤的一點,他贏了亞歷。

    亞歷無表情凝聚的臉龐上,眼眸裡閃過了一絲溫柔。「這麼一來就好了。」

    「為什麼?」他猛然抬起頭來,看著亞歷。

    惡魔歎了口氣,笑著說:「誰輸了,誰就喝下那杯茶。誰輸了,就是輸掉了性命!偉大的哥哥亞歷,你就為你心愛的弟弟付出的弟弟性命吧!」

    亞歷站起身來,將盤子上的白瓷杯舉起,一飲而落。

    「亞歷!」他想阻止他的哥哥。「不要!」

    亞歷背對著他走出門外。「你該知道為什麼,因為這個答案從來沒變。我說過我會愛著你,愛情是——直持續的,直到永遠。即便是神,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

    門,被關上了。亞歷與侍衛們消失在門後。

    他望著亞歷悲傷的背影,拚命槌打著門板。

    「亞歷!」他哭喊著。

    亞歷回到寢室時,席拉撫摸著自己隆起明顯的小腹悠悠地哼著歌,侍臣將空杯送到了她的面前,她高興地綻放笑容。「我就知道你不會讓我失望,你殺了他。」從此之後她可以不必擔憂了。

    筆直站著的亞歷眼神空洞地看著席拉。

    席拉伸出手,微笑著撫摸亞歷的臉龐。

    原本站得直挺的亞歷此時突然嘔出一口鮮血。噴得席拉美麗的白色衣衫血跡斑斑,而後亞歷跪了下來,臉色有著駭人的慘白。

    席拉尖叫著。

    「不……不……這是怎麼回事?」亞歷倒地前,席拉接住了亞歷。「不……」她撫摸著亞歷蒼白的臉龐,因驚嚇而手足無措,她哭泣著。「不……亞歷……難道你喝下了那瓶子裡的藥水?亞歷,你回答我啊?」

    侍臣驚訝地鬆開手,銀盤鏘啷落地,侍衛們看見將登基的國王口吐鮮血,全都慌亂了。

    「發生了什麼事?」接到消息匆忙趕來的大臣著急詢問著。

    席拉在大臣們的面前落淚,說道:「是安卓,是安卓謀害了我的亞歷!」

    「到二殿下的寢宮,將他抓住!」大臣裡忠心於亞歷的那些人憤怒地發號施令。二定是二殿下想奪取王位,所以下毒害了大殿下。馬上叫醫生來。」

    亞歷睜著的眼,慢慢地合上了。

    「亞歷!不,亞歷,別離開我。」席拉不停哭泣著。

    「太遲了!」有人搖頭。「已經太遲了。」

    亞歷的體溫漸漸下降,脈搏停止了。席拉無法相信這個事實,她一直搖晃著亞歷,猛烈搖晃著。「不,別扔下我,醒過來啊亞歷廠

    當大臣探過亞歷鼻息後痛苦地搖頭,席拉淚水奔落,大喊著。「古旦達,你欺騙了我。」

    惡魔在窗外笑著,聲音很微弱,幾乎被風所掩蓋。它聽見了席拉的悲鳴,回答著:「我並沒有騙你,塞立西亞人的確得到了最殘酷嚴厲的懲罰。他們將一個一個慢慢死去,而你的亞歷,只是碰巧當了第一個。」

    惡魔漂浮在半空之中,如鳥類般黑色的手指指著屋裡的人。「該你了,我的小王子。」

    不斷敲槌著木門的他注意到了上戰場時配戴的那把劍,劍懸掛在床頭,一個十分明顯但他卻從來沒發現的位置。他抽起了劍,城堡內突然響起了鐘聲。

    「大殿下死了,大殿下被二殿下害死了。大殿下死了。」誰的聲音在走到外傳來,穿透了他的耳膜。

    他的頭在那一刻劇烈疼痛了起來,他搗著頭,聽著走到外面來來往往的人悲痛的哀鳴聲。

    惡魔舞動手指,暗灰色的光芒在閃動著,說著:「殺吧,不要猶豫,揮落你的劍,為我收集上千上百的頭顱,讓他們受到最殘酷嚴厲的懲罰。」

    他舉起了劍,砍斷門把。猛烈的頭痛讓他暈眩作嘔,他努力踏穩著步伐,眼淚失去阻攔,不停滑落臉龐。

    長廊盡頭衝來了幾名兵士,揮舞著刀,往他落來。然而,他第一個念頭便是了卻他們的性命,困這些人阻擋著他,阻擋他去見亞歷。

    原本清澈澄淨的碧綠眼眸渾濁了,他頭痛欲裂的腦海裡只浮現亞歷的死訊。

    大殿下死了……大殿下死了……

    「亞歷……你在哪裡……」他哭喊著,鮮血染紅了劍與衣裳,一個一個持著武器往他身上砍來的守衛們倒在他的腳旁,他親手殺了曾經尊敬他愛戴他的人民。

    「亞歷……」

    「亞歷……」

    惡魔在他身後推波助瀾著。

    他來到亞歷的寢宮時,美麗的席拉正緊緊地抱著亞歷。寢宮內聚集了剩下的士兵與大臣,所有人都在亞歷已死的創痛下,聽進席拉的話,舉起劍來面對他。

    當他看見亞歷氣絕身亡的身影,他的眼中便空無一物,只剩那個他最最深愛的人。

    他伸出血紅的手,大喊著:「還給我,把亞歷還給我!」

    那是他所愛的人,那個人也曾說將以性命保護他。

    沒有人可以從他身邊奪走亞歷,沒有人。

    「還給我!」他放聲大喊著。

    「殺了他,殺了他!是他害死了亞歷,看,他現在又想來傷害我與亞歷的孩子了,你們要守護著我肚子裡的孩子,別讓孩子受到傷害!」席拉緊抱著亞歷不願鬆開,亞歷是她的,這一輩子都是她的。

    一把利劍突如其來由他的背後刺人,猛烈而不留情地穿透了他的胸膛。

    他低頭看見自己滴落在石地上的血,而後又一把劍劃過他的咽喉,血噴灑而出,帶走他最後僅存的氣力。

    臉龐上滑落的淚,滴在慘紅的鮮血之上。詭異鮮艷的顏色,就像亞歷為已愛所栽植的玫瑰花海。

    他無法再往前一步,靠近亞歷。

    「亞……」他抬起頭來,想呼喚愛人的名,但裂出血來的喉嚨卻出不了聲,他伸出的手沒有放下,想緊緊擁抱住愛人,不再鬆開。但他絕望的眼眸裡倒映的,是亞歷失去性命的身影。

    他不願合上眼,不願見到愛人躺在別人懷中。直至滴落的鮮血帶走溫度,帶走所有可以支撐他的力量。

    手上的劍,匡啷落地,清脆的聲響,在寧靜的夜裡顯得格外明亮。

    窗外的風,徐徐起了,意識消失前,他是乎又看見那片亞歷親手摘下,佈置在他房中的玫瑰花海。

    「你愛我嗎?」那時他問著亞歷。

    「我愛你。」亞歷毫不猶豫。

    「你說,愛情可以持續多久?」

    「很久,很久。」

    他聽見了自己的笑聲。

    唇角牽起了一抹淡淡的微笑。

    有沒有一種愛,可以天長地久。

    百年之後塞立西亞天就要亮了,他獨自一個走出了城堡,將死神留在後頭。

    傑並沒有追出來,他也不希望傑追出來。也許—切都該終結了,百年來遙不可及的希冀,已到了清醒時刻。

    他還記得誰的劍抹過他的咽喉,利刀劃開肌膚,鮮血狂湧而出的感覺。倒地後,身體不能動了,席拉緊緊抱著亞歷不放,他離亞歷好遠。

    他的靈魂不肯離去,即便是屍體被埋葬了,他仍留在自己的墳墓上,聽著席拉崩潰的喊叫聲。他的瘋狂並沒有因肉體的死亡而熄滅,每個夜裡,他都醒著,但誰困住了他的雙腳,他離不開刻有十字架的墳,失去亞歷的他開始詛咒上帝。

    他詛咒上帝。

    城門口的天使歎息了。突然,他由墓地上被拉回即將腐壞的肉體內,從此黑暗將他緊緊包圍,他再也掙脫不出,詛咒上帝的懲罰,便是他再也無法看見太陽,成了只能生活在幽暗裡的怪物。

    他變得醜陋而扭曲,綠色的眼睛成了紅色。他由泥土裡慢慢地爬起來,回到自己的城堡內,開始他的復仇。

    席拉藏起了亞歷的的屍首,城裡的人拚命保護著她。擋在她身前的人被他盡數撕裂,血流得滿地,就由如他毀滅依摩時的殘酷與毫不猶豫。他殺光了城堡的人。

    「亞歷在哪裡?」他問著。但就算城堡裡的屍塊開始腐敗,席拉也不肯說。

    他並沒有愛上席拉,那些只有他與她的日子裡,無盡的寂寞是兩人身旁僅有的東西。他想要在席拉身上找到亞歷所僅有殘留的,席拉有著亞歷的孩子,於是他留在她身旁。他以為,那樣是他得以嗅聞到亞歷最後一絲氣息的方法。

    直至,席拉生產那晚,他在席拉的床底找到亞歷的屍體,席拉在他面前說出她的第三個願望,而後自盡在他面前。

    亞歷身上全是蛆蟲爬過的痕跡,城堡裡再也沒有他所熟悉的一切。當最憎恨他的席拉也拋下所有離他而去,他放聲痛哭了起來,全部的人都走了,他的世界只剩他孤單一個仍存留著。

    走過枯萎的玫瑰花園,將亞歷葬在生前最愛的玫瑰裡。

    第三個願望,我愛著亞歷,無論他到哪裡,我都要尾隨而去。

    你就自己孤獨一人,好好享受你的永生吧!

    所謂的永生,是神對他的懲罰,神不知何時遮起了他的雙耳雙眼,無盡的黑暗裡,他不斷尋找,卻怎麼也找不到亞歷的靈魂。

    他抱著亞歷的孩子走出了城堡。天使不知何時已經不在了,他被寂寞侵蝕:永無天明的一日。

    但他仍然尋找,尋找亞歷,那是支持他不再淪陷於黑暗的唯一力量。直至最後,他連自己也欺騙,篤信一個神所編造出來的謊言,相信亞歷將會吼來。

    那時,神說,天使將看顧著你,倘若你能誠心悔過,它將會把你的愛,帶回你身邊。

    但城門上只剩一雙翅膀,天使不見了。亞歷,他也完完全全失去了。

    他的身影模糊在霧裡,猶如每十年一次的來了又去,消失無影。其實死心應該不是那麼難,接下來無窮盡的日子裡他會讓自己學著,如何忘記亞歷——忘記傑。

    死神背著鐮刀皺著眉,偷偷到傑所在的地方,瞧了眼。

    傑掩面跪倒在地,古旦達迷人的臉上仍像百年前般笑容美麗。

    死神打了個寒顫。古旦達就是喜歡看別人生不如死的神情,人家越受折磨,古旦達就笑得越開心。死神從沒見過那麼變態的人,古旦達將快樂,建築在傑與安卓的痛苦之上。

    「變態、變態!」死神口中唸唸有詞,趕緊離去。

    房裡,奇拉維一邊惡狠狠地瞪著古旦達,一邊想拉傑起身。「哥哥,站起來,別跪啊!」

    奇拉維根本不知道傑方才看見了什麼。

    傑掙脫了奇拉維的手。「現在別碰我,請你暫時離我遠些。」

    奇拉維一臉受傷的表情,哭喪著臉。「哥哥你幹嘛啦?」

    古旦達笑著:「他成了吸血鬼重回城堡時,你在他身旁,但他的雙眼被神所遮蔽,雙:耳被神所搗住,根本看不見你的靈魂,聽不見你的聲音。記起了那些,你現在痛苦嗎?」

    傑痛苦的淚水盈滿了眼眶。「我是愛著他的。那些日子我夜夜守著他,沒有離開過。」

    傑記起來了,完全記起來了。那一年城堡的殺戮之後,直至許久許久,弟弟才露出笑容。

    當天使前來引領那時被叫做亞歷的自己,傑才決定離去重新為人。天使說:我將看顧著你們,所以放心去吧!你們將再度相遇,在下一個美好的世界裡。

    為了能與最愛的人相遇,再次承諾永遠不變的誓言,名叫亞歷的自己接受了天使的引導,來到這個世上。

    「但如今他離開了,我想你再也找不到他了。」古旦達笑著。有著天空般蔚藍頭髮與紫色眼珠的惡魔,輕輕地笑著。「我所要的報酬,如此而已。」古旦達的玻璃瓶中,如今收集了許許多多美麗的靈魂,已經不再需要額外添加裝飾。這是惡魔如此輕易放棄的原因。

    隔了幾日,黃昏下班時間,公路上發生了十分嚴重的連環車禍。某個駕駛在開車時睡著了,車子撞上了前面車輛,二三十台小客車、房車、重型機車、遊覽車撞成一團,死的死傷的傷,當地電視台直升機衛星連線加上現場轉撥,來的記者幾乎比救護車還多。

    死神吹著哨子,嗶嗶嗶地指揮著:「畀的走這邊,女的走這邊,腳斷了沒辦法走的留在原地不要動,頭掉了看不見路的旁邊沒事的扶一下。嗶嘩嘩嗶嘩!那個年輕人不要以為我看不見你,偷偷摸摸的幹什麼?還跑,你還跑!」

    死神抽出背後的鐮刀,往想溜掉的靈魂扔去,把那魂釘死在公路的白色護欄旁。「等會兒收拾你!」

    「其他的快一點!嘩嗶嘩!」死神繼續指揮現場。

    一直忙到太陽西沉,混亂的情況才好了一些,記;者群在死神身後來來去去,鎂光燈不停閃著,弄得死神有些頭昏眼花。

    「好暈!」死神吁了口氣,甩了甩頭,動動脖子。

    突然,有兩個身影走到死神背後,一陣聲音問道:「安卓在哪裡?」

    死神感覺脊髓發涼,轉過身去,發現竟是傑與奇拉維。死神張口結舌:「什麼?安卓?問我嗎?」

    「知道就說,不知道嘴巴就給我閉起來。」奇拉維瞪了死神一眼,威脅著。

    「我?我當然不知道安卓在哪?我哪那麼神通廣大!」死神乾笑著。

    傑一把抓住死神的衣領,將死神提了起來,在半空中搖晃。「你可以不說,但我將會把你的頭擰掉。」

    死神嚇得抖抖抖,抖掉了黑色斗篷上的帽子,露出水汪汪的大眼和清秀的容貌。

    奇拉維在旁邊吹了吹口哨。「把他丟進監獄好了,瞧他細皮白肉長的又是一副美味可口的樣子,肯定被輪到爆。」

    「輪……輪什麼?」死神大叫。

    「輪好啦!」在一旁玩指甲的奇拉維哼了聲。

    「安卓在哪裡?」傑再問。

    「我真的不知道。」被嚇傻的死神也忘了凡人根本看不到自己,更何況是被染指。死神連忙搖頭,眼睛水濛濛的,我見猶憐貌。

    「奇拉維,監獄往哪走?」傑問著。

    「等等、等等!」死神發出淒慘的叫聲。「我不知道安卓在哪裡,但是有個方法可以釣他出來廠死神危急中突然想到。

    「什麼辦法?」傑問。

    「媽的!』』奇拉維咒罵了聲。奇拉維根本不想哥哥找到那傢伙。

    「美少年!」死神放開喉嚨尖叫著:「用美少年釣他!」

    傑皺了眉頭。「那也得是個生人,安卓才會沒戒心。」傑轉頭看了奇拉維。

    「別看我,我的臉他絕對認得。」

    「我有辦法,我有辦法。」死神發出像殺豬一樣的聲音。

    旁邊記者跑過來跑過去,鎂光燈一直閃著。夜裡的天空被照得閃閃發亮,從天上看下來,就像星星落到了地上般,閃爍不停。

    死神帶著傑與奇拉維走進市區當中的一間Pub,眼睛四處搜尋了之後,跑到最後頭一桌男女面前,嘰哩呱啦地問了一堆話。

    「安卓?」電子舞曲聲放送嘈雜的Pub內,陷在沙發內銀色眼睛的女子搖了搖頭,問了她身旁的同伴。「喂,你們有誰看見過安卓嗎?」

    「我好像兩三年前有見到他在布拉格。」

    「我十幾年前在倫敦見過他。」

    「我呢我呢,是在阿姆斯特丹,大概有二十年了。

    幾個臉上濃妝艷抹,背上黏著天使翅膀的美麗男女笑成了一團。

    「拜託認真點!」死神肩膀垮了下來,看看不遠處正盯著自己的傑與奇拉維,趕緊又挺起了腰繼續問:「沒一個有確定一點的答案嗎?」

    「奇怪了,我們幹嘛一定得回答你的問題,你這個冥界的傢伙跑到我們的地盤來,要不是看在古旦達大人已經將你訂下的份上,我們早把你給吃了!」

    「去去去!」死神打了個寒顫。「別在我面前提那惡魔的名字。

    「咦?一直站在門邊的帥哥跟小可愛是?」假扮成天使的惡魔們發現了傑與奇拉維。

    「就是他們要找安卓。」死神說。

    「嗨,帥哥!嗨、小可愛!」惡魔們打了個招呼。

    傑點了個頭,奇拉維則對他們扮了個鬼臉。

    「是吸血鬼耶。」聞到了奇拉維與傑身上的氣息,惡魔間噪動著。「咱們魔界的吸血鬼不是快絕種了,怎麼會有兩隻保育類動物在這裡?安卓咬的嗎?」

    惡魔自顧自地講著話,完全不將死神看在眼裡。

    「你們這些傢伙……」死神心想套不出話來了,心灰意冶地打算離去,這時卻被叫住。

    「喂,等等!

    一顆冰塊打中了死神。「又幹嘛?」死神不滿地咆嘯著。

    「看在古旦達大人的份上,這次就免為其難幫幫你。」然後惡魔們紛紛拿起行動電話撥打。

    「哈羅,你最近有沒有見過安卓?什麼?沒有,好,再見。」像這樣的對話聲此起彼落著。

    死神看呆了。「搞什麼,魔界這麼先進也用起人類的產品來了啊!」

    「不然你以為我們平常怎麼約出來聊天喝酒跳舞唱歌?」惡魔們給了死神個少見多怪的神情。

    「等等,哪裡?你再說一次!」惡魔合上摩托羅拉手機翻蓋,對死神說:「有人見到他前陣子在一個小鎮上出現過。」惡魔丟給了死神個地址。「自己去找吧!」

    死神斗篷帽沿遮蓋不住的那半張臉上,安心的笑容露了出來。「太好了,這下終於有點眉目了。」死神接著往門口走,對傑說:「接下來,就差美少年了。遺忘森林裡有個巫師,他的魔力可以改變自然法則。」走著走著,死神突然停了下來望著傑。「那個巫師的魔力,能夠輕易變化所有生物模樣,不過試過的都說會很痛苦。你想試嗎?」

    傑沒有多做考慮,就點下了頭。

    「美少年也有著落了。」死神笑了笑,放下了心。

    「什麼啊!」奇拉維皺眉。「你從剛開始打的主意,就是要我哥哥去做餌?「因為他是最瞭解安卓的人。」死神說著。「要釣安卓上勾也比較快。」

    「我不贊成!」奇拉維噘著嘴。「那個巫師也不知道什麼來頭,如果把我哥哥變壞了怎麼辦。而且,會痛苦的事幹嘛你不去做,要我哥哥去做。小心我現在就把你丟進監獄裡頭,讓人輪到括約肌再也緊不起來。」

    「奇拉維,你還是回涼吧!接下來是我與安卓之間的事情,與你無關了。」傑如此說著。

    「可是我會擔心你啊!」奇拉維嚷著。」我只想把安卓找回來,其他的什麼也不想管。」傑如此回答。自從知道了自己與奇拉維前世糾葛之後,對現在這個弟弟,傑有些介懷。雖然如今的奇拉維只是個單純的少年,但傑仍是無法輕易便忘記,自己所愛的人因奇拉維而斷氣。

    當年的亞歷死後,親眼看著所愛的人的胸膛被利刀貫穿,喉嚨被劍所抹過,鮮紅的血泊是如何觸目驚心,愛人的淚是如何叫自己心碎。

    「天就快亮了,你們不走,我可先走了。」死神瞧他們兄弟倆正拌著嘴,便將紙條丟給了傑,打算先開溜。

    「等等!」傑在口袋裡掏出了些零錢,找了個公共電話,撥出幾個號碼。

    「你幹嘛?」奇拉維有些疑惑。

    「媽媽嗎?我是傑米!我現在有事情得去處理,但是奇拉維讓我分不開身,能麻煩您一下嗎?」傑直接打電話回到家中。「是的,是正事!思,十分要緊。好的,麻煩您了!」

    奇拉維大吃一驚。「升,你他媽的竟然打電話給那個肥婆娘。」

    奇拉維轉身就想溜,但傑一把抓住了弟弟。傑對死神說:「天就快亮了,我們先回城堡去,等明天我母親搭早班機過來帶走奇拉維,我再與你去遺忘森林。」

    「你怎麼這樣啦!我也要跟你去啦!」奇拉維掙扎著,聲音哽咽。

    「不行。」傑的語氣雖然柔軟,但卻是十分堅定地拒絕了弟弟的要求。這生,自己也會用如此堅定的態度,去守候那個前世被自己深深所傷的人。

    「可是……你母親只是個人類,人類壓制得住吸血鬼嗎?」死神抱持著懷疑的態度。

    「這你放心,奇拉維是她生的,她自會有辦法治他。」傑說。

    「母親永遠是偉大而厲害的。」死神讚歎了聲。

    「去你媽的!」奇拉維咒罵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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