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詠悠蓮 第四章 進宮 作者:冬令
    及笄之後的隔天一大早,在她的房中祖母看著母親一邊為她著手宮裝,一邊告誡著她進宮的禮儀。

    按照習俗,在少女及笄之後應該向家中長輩行成人禮,而放眼整個席氏一族誰能比當朝的沁妃還尊貴的?

    其實這並不是她第一次進宮,但這次的意義不同,今天開始她便成人了,童言無忌這四個字再不適合用在她的身上,而她如今更是一個待嫁的女子,一言一行都要經過他人的眼睛,她出門示人,身後代表的是整個席氏一族,展示的是整個族群的尊嚴,絕不可有差錯。

    母親還在那邊交代著,一直沉默的祖母突然開口說道:「進宮後記得先去皇后那裡請安。」

    母親恍然驚醒,點頭連連稱是,自責自己的漏失。

    她看向祖母道:「祖母,母親請放心,碧兒自然不會給府上丟臉的。」

    祖母聞言欣慰地笑了,「是啊,我們碧兒從小就懂事。」

    一切收拾妥當,母親拉著她的手往外頭走,今天是由母親帶著她進宮,而從今往後,她便是一個人了,今天只是一個適應的過度。

    她喜歡綠色,皇后為了迎合她的喜好將宮裝的顏色中加入了綠,此刻她身上的一套服裝便是昨日六王爺郝朔送來的禮物,雖然只是一套出自皇家的織錦衣物,但其中的用心卻是不得了的。

    坐在車裡,她低頭細細地打量著身上的衣物,上頭的繡工紋飾,細節整體都是認真思量過的,她不禁想著皇后如此討好她是為了什麼?她不會單純地認為皇后是真的喜歡她,想來她的姓氏又為她贏得了不少好處。

    給皇后請安的時候,皇后看著她欣賞地笑著,眼中的滿意是顯而易見的,她說:「碧兒果然是個小美人兒,穿上這套衣服就更有神采了。瞧瞧這張臉蛋,這個身型,天生就該是穿這衣服的人啊。」說著,朝母親看去。

    母親臉上是為人母的驕傲,眼裡更是對皇后這話的認同。

    她趁機抬頭看了眼身前的皇后,她的眼底很深,讓她想起了她那個唯一的兒子,母子兩個的眼神是不同的。她在想,面前的這個女人心裡面將她又和誰拼湊在了一起呢?一定不是太子吧?

    「你在本宮這兒也坐了好一會了,快去沁妃那裡請安吧。」終於,皇后開口了。

    她和母親行禮退出皇后殿,抬頭看了眼天色,母親小聲地說道:「又晚了,到沁妃那兒都快用膳了。」

    她隨口道:「這是必要的。」

    母親驚訝地回頭看她一眼。那一眼裡包含了太多的東西,多到她不想去探查的更深,她當然清楚母親詫異著什麼,在這皇宮裡頭生存的規矩她從小便跟著祖母學習了,這樣的她如何能不耳濡目染?

    母親其實早該想到的,就如同祖母給她取名的那一刻就想到了她與這皇宮的緣分。這便是活在覓城裡頭的人——天天算計著,日日計較著,就怕哪一天從雲端跌落到了塵埃之中。

    沁妃與皇后的住處離得較近,只要經過幾個宮門就到了,拐過一個宮門的時候,迎面而來一頂轎子,她與母親立在一旁等著它經過。擦身而過的時候,轎簾在顛簸中掀開一角,她看到了一雙白皙得過分,指節分明的雙手。那時,她的腦中閃過一個頎長的身影,並且越發清晰,然後變成六王爺郝朔的面容。

    她們剛想著繼續往前走,轎子卻突然停了下來,玉簪只聽見身後一道清朗的聲線傳來——

    「是席夫人與二小姐嗎?」

    母親轉頭,回道:「給王爺請安。」

    玉簪也跟著曲下身子給他行禮,郝朔立刻上前攙扶,「席夫人與二小姐快快請起,日後不必如此拘禮了。」

    「禮不可廢,這是祖上傳下來的規矩。」母親說道。

    郝朔聞言,笑而不語,偏轉頭看向一旁的玉簪,道:「剛才在轎子裡,簾子突然翻起,正好看到外頭有人,沒想到真是兩位。二小姐是去給沁妃問安嗎?」

    玉簪快速地看了他一眼,又垂下了眼簾,輕輕一點頭。心中卻兀地一跳,他剛才也是透過微微掀起的簾子看到了她與母親,而她亦是在那是看到了他,世間怎會有如此的巧事?

    玉簪低著頭,只聽見頭頂處傳來爽朗的輕笑聲,卻未能瞧見郝朔看著她的眼中閃過一絲不明朗的情緒。

    午膳是在沁妃的宮苑中用的,沁妃很喜歡她,總是說她和年少時的她長得很像。她又說,在她入宮之前,曾有一個江湖術士為她卜上一卦,卦上說她是天生的富貴命,必享貴妃之尊榮。再然後,她便進宮了,果然坐到了後宮僅次於皇后的位子。那之後她派娘家的人在宮外尋找那位術士想讓他為她再算上一卦,可終是沒能找到。

    她說:「一個女人的一生,初時為爹娘而活,後來為了丈夫,再然後便是兒子,其實到最後回顧一生,自己什麼也沒得到。」

    沁妃說這話的時候很坦然,玉簪看著她雍容華貴卻帶著宮中女子獨有的風霜,明白這是一個女人走過一生的肺腑之言。沁妃嫁入宮中多年,卻未有一子一女,如今只是頂著個貴妃的頭銜。

    沁妃看著她,眼神複雜,她撫摸著她稚嫩的臉,說:「真不知道是好還是壞。」她是在為這個年輕的少女將步上她的老路而心痛,可是若是為了席氏一族,那麼這個少女是最好的入宮人選。

    午膳過後,她和母親行禮告退,沁妃也沒有多留,知道她接下來要去寺廟裡祈福,這樣的行程她年少時也走過,只是如今看著更是感歎青春不再。

    快要出宮門的時候,聽到身後人聲漸近,玉簪聽到談話中有個「姚大人」的稱呼,心頭一緊,呼吸也停滯了一下,正猶豫著是否要轉過身的時候,只聽身後傳來一道聲音——

    「席夫人,席二小姐。」

    那個聲音是姚可。

    她回過身,前面是他沉靜有禮的面容,沒有了當初在席府時的慌亂與忐忑,如今的他已有了足夠的擔當和地位。

    玉簪不禁想起了他為她作的那首詩,想起了裡頭的六個字——夢中傾、心頭縈。她想,她還是喜歡他有些慌亂的時候的,那樣的他才真實,才像個平凡的人。她的身邊有太多的能人謀士,一張臉上總是看不出任何情緒波動,很多時候她都分不清這些表情相同的臉是誰跟誰。她有些慌了,她似乎看到了不久後的一天,她也將無法把這個男人的臉與其他人辨別開來。

    那時,她該怎麼辦

    玉簪看著他的眼神陌生得令他心痛,姚可想到了逃,若再給他一次機會,他恐怕寧可在糧戶司裡安分地當著一個五品的官員,而不願再次在那片盛開著蓮花的荷塘邊與她相見。

    他天天與席玉閭同朝,而那個男人更是同以往一般與他相處熱烈,他怨懟著他,不明白這個男人心中想著些什麼,是他讓他們相識的,可是也是他在他的夢中狠狠地敲上了一錘。

    此刻,她就站在他的面前,夢中的無限真情此刻卻毫無用武之地,在這高高的城牆中,在這權力的集中地,讓他如何說得出口,出口的一切都成了虛偽,而他又何嘗不是這樣的一個人呢?

    他想到了當初見到她第一眼時對自己的告誡——這樣的女子啊,終究不是他所高攀得起的,終究不是啊

    可是他又想到了當初的期盼,這樣的期盼不該有,可是還是盼上了,是席玉閭讓他有了這不該有的想法。

    玉簪靜靜地立在他前頭,看著他眼底的紛擾糾結——愛慕、不捨、悔恨、埋怨,以及最深刻的仰望,那是對權利的仰望。

    那一刻,她想她是瞭解了,早該瞭解的,在這座皇城之中還有什麼人是不爭不搶,真正心平氣和的呢?他不是,她亦不是,那麼那個病弱的男人呢?他是不是真如外表所表現的那般無所無求?

    她的視線越過他投向高高的城牆,黃色琉璃瓦在陽光下閃耀出奪人的光澤來,染了紅漆的厚重鐵門在歲月的清洗下有了些脫落的痕跡,那是一個帝國的成長,可在其中卻隱藏了多少的心酸?

    她垂下了眼,想起了祖母,想起了沁妃,想起了這座皇宮,想起了自己身上所背負的無奈,想到了他的黯然。然後身體緩緩下行,終於,向著面前的男人行了禮。不是宮廷見禮,只是普通人家的見面禮儀。

    玉簪

    玉簪

    她在他面前矮下了身子,姚可怔怔地立在原地無法動彈,心裡似乎有個聲音在說著:結束了,結束了。

    原來,這便是結束了,結束在他的懦弱上

    她依言,自及笄之後便經常以探望沁妃之名進宮,她的時間常常分配在沁妃的宮苑和皇后的宮殿中,時間總是過得很快,她想自己是越來越適應宮中的生活了。

    晚膳是在宮中用的,回到席府的時候天已近黑,剛進院子就聽見匆匆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不用猜就知道一定是吉祥,想來整座席府會這麼風風火火的也就只有她了。

    她氣定神閒,靜待著小婢女的到來,心底猜著又是什麼事情讓吉祥這麼急迫地來告知。

    「小姐,小姐,您可回來了。」吉祥從迴廊上跑來,停了腳步仍是不停地喘著氣。

    「慢慢說。」

    「小姐,你怎麼還這麼悠閒呢?少爺都和老爺、老太爺吵起來了呢。」吉祥說得著急。

    「吵起來了?」她慢慢重複,話語中不信的成分居多,大哥一向聰慧,雖然有時候頑劣不羈,但祖父與父親從來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過去了,這次會有什麼事讓他們竟然會起爭執呢。

    「是真的,小姐,大少爺和老爺還有老太爺正在書房裡頭呢,都關了大半天了也不見出來,晚膳也沒用,裡頭還不時傳出老爺拍桌子的聲音,好不嚇人呢。」

    她低頭揚唇一笑,父親地位崇高,一生從不曾遇到駁斥的行為,府中的下人自然也就不曾見到過父親生氣,這次恐怕是真的被大哥惹惱了。她倒是好奇得很,是什麼事竟然能讓席氏一族的兩代掌舵人這麼難解決?

    「老太爺沒有說什麼嗎?」她問,相對於父親,她更想知道祖父的反應。

    吉祥搖搖頭,如實說道:「整個書房只聽見老爺的聲音了。」

    她輕聲地笑著,這兩代人中,父親是不能和祖父相比的,父親的能力不差,只是相較於祖父的沉著冷靜、深思遠謀仍是差了點。而對於祖父,他老人家更是傾向於孫子的,大哥雖然有時候顯得隨意心性,遊戲人間的態度,但他那雙眼眸中的算計卻是從未消失過,許多決策都是在外人眼中的玩鬧裡產生的。

    大哥的才華沒有人可以去否定。

    「太夫人呢?」她又問。

    「太夫人和往常一樣在佛堂唸經呢。夫人去了寺裡上香,恐怕今晚是不會回來了。」這回吉祥發了個機靈,不等她問便一溜煙地都報出了府中人的行蹤。

    她想了想,抬步往前走去。

    吉祥跟在後頭,走了一段,猛然發覺方向不對,開口問道:「小姐不去書房看看嗎?」

    她搖頭,「今天累了,先回房歇息。」

    吉祥撇撇嘴,悶悶地答道:「是。」

    荷塘的蓮花張張花瓣爭先綻放,嫩綠的荷葉也如蒲扇般大大地散開,各色蝴蝶肆意飛舞,荷塘上粉嫩萬分,景色怡人。

    她坐在涼亭中品著涼茶,遠遠地看見玉閭前來的身影,一旁跟著另一個白淨秀氣的男子。

    遠遠地,她有些恍然,竟彷彿回到了半年前的那日,姚可也是跟在玉閭的身旁一步步朝著她而來的,那日,玉閭也如今天笑得這般燦爛。

    玉閭走近了,逕自拿起桌上的茶杯一口飲盡,然後對著旁邊微笑的男子說道:「我妹妹的花茶功夫全覓城都找不出第二個。」

    男子微笑著轉向她,和煦的笑容配上溫柔的雙目,有一瞬間,竟讓她看癡了。

    「二小姐好才情。」清朗的聲線,謙和的舉止,他總能演繹出暖陽的味道來。

    「大哥說話總是如此,讓六王爺笑話了。」她有些羞澀。

    「哪有哪有,我妹妹可是整個覓城屈指可數的美人才女,郝朔,你說是不?」玉閭趕在對方之前開口,先發制人地問上一句。

    郝朔笑著點頭,「玉閭所言極是。」

    她在一旁靜靜看著他們二人的言語交談,熟稔程度足見不是一般。

    「六王爺喜歡花茶嗎?」

    郝朔轉頭看她,笑道:「談不上感覺,倒是吃過一回用宮中的早謝梅所製成的糕點,入口不錯。」

    「呵呵。」玉閭在一旁輕笑,「郝朔,我這個妹妹不僅善於茶道,就連花卉的製作也有些功夫,你們倒是也能談到一塊兒去。」

    郝朔聞言有些詫異,「哦,這麼說,下次宮中的早謝梅開了,定要請二小姐洗手下廚一回了,不知我是否有這個榮幸?」

    他的眼神太過灼灼,玉簪的臉上浮現暈紅,明明是個溫潤的男子,往常的那雙眼也如泉水般淨澈,今日怎麼就感覺不同了呢?

    「不必等早謝梅開了,府中就有現成的糕點,六王爺若是不嫌棄,可願品嚐一口嗎?」

    「自然願意。」

    她抬頭對上他的眼眸,兩眼相對。他朝她微微一笑,和煦面容,謙和的姿態,如此一個男人,不似玉閭般狂肆,沒有姚可的處處尺度把關,倒是讓人舒心得很。

    心,也便不由自主地亂了節奏。

    郝朔走後,玉閭對她意有所指地說道:「妹妹的夫婿,必定是人中龍鳳。」

    她伸長了眼眸,視線觸及那道遠去的身影,心頭微微歎息——人中龍鳳,能被玉閭如此稱謂的人將來又是如何的爭權奪利啊?

    她以為像他這麼潔淨的一個人可以不是的,原來,她又看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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