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節當日,由頭戴金冠、身穿蟒袍的格薩王登上祭壇,率領文武百官焚香祭地,一則感謝天神庇佑過去的一年五穀豐收,再者祈求來年風調雨順國泰民安。莊嚴肅穆的祝典之後,從所矚目的賽馬競技正式登場,所有參賽者都是從各地推派前來的個中好手。
賽馬音質顧名思義,既飆速度亦搏技術,參賽者必須在奔騰的馬背上做出各種高難度動作,包括在馬背上挺立、仰臥、翻滾……等等,端看誰的速度最快難度最高,誰就是比賽的奪魁者。奪魁者不但可獲得一匹血統純正的名駒,還可以以謀得騎兵司衛的官職,因此被視為光宗耀祖的大好機會,參賽者莫不摩拳擦掌,志在必得。
「讓開!後退!再往退後……」開道的待衛不斷大聲叫喊,把群眾隔開,清出一條通道,供格薩王、王后雙雙登上看台,並肩坐了下來。
「嗚……嗚……」低沉的號角響徹雲霄,參賽者騎著馬依序進場就預備位置站定。
七嘴八舌的群眾頓時鴉雀無聲,屏息注視著裁奪官將手中高舉的紅旗向下一揮,所有的馬匹奮力向前奔馳,圍觀群眾的情緒高亢得像掀開鍋的燒沸滾水般整個沸騰起來。
參賽者紛紛在馬背上施展個人的拿手絕活,藝高人膽大的參賽者時而仰藏馬腹下,時而在馬背上做前後翻滾,精湛的騎術博得圍觀群眾大聲叫好。不過,也有不少參賽者可能太過緊張,竟摔落馬背跌個四腳朝天,立刻招來一陣訕笑,趕緊牽著馬,灰頭土臉離場。
經過一連串緊湊賽程的汰揀,天色漸漸暗下,下弦月已悄悄爬上淡藍色的天空,終於,勝負分曉,奪魁者是來自桑布札倫,一個名叫辛洛的年輕人。
辛洛必恭必敬站在看台前,接受格薩王親頒一匹全身毛色黑得發亮的大宛寶馬,現場圍觀民眾報以如雷掌聲;接著,紅萼王后也蓮步輕移步下看台,準備將一紙騎兵司衛的任命狀頒給辛洛,孰料辛洛竟抽冷子衝上前,一把扣住紅萼的手腕往後扭,緊接著,一柄鋒利的匕首橫架在她脖子剩,在場群眾全被這一幕震懾住。
「嚇!」紅萼的笑容僵在臉上,心,快速往下墜。
「大膽狂徒!竟敢對王后不敬,還不快點放開王后,孤可以饒你不死!」隨著憤怒的斥責聲,格薩王敏捷的身影已竄至紅萼面前,辛洛毫不遲疑地劃破紅萼雪白的脖子,淌出一顆顆刺眼的血珠,所幸辛洛意在恫嚇,傷口並不深。辛洛大聲喊著:
「格薩王!你若不想見王后被割斷喉嚨,就下令待衛退開,讓出一條路來!快!」
「眾待衛往後開!」受制於紅萼在辛洛手上,格薩王不得不妥協。這時候,從群眾中竄出十多條人影,他們是辛洛的同夥,個個亮出預藏的刀刃,面向群眾圍成一道人牆,將紅萼包圍往,一步一步往後撤退。他們先把紅萼推到前來接應的馬背上,其餘歹徒緊跟著一個個翻身上馬,辛洛揚言:
「格薩王!安思巴親王說,只要你在三天內宣佈將王位讓給安思巴親王,王后將毫髮無傷回到你身邊,否則你就準備為王后收屍!」
「你替孤傳話給安思巴,他若敢動王后一根寒毛,孤誓將他千刀萬剮,挫骨揚灰。」格薩王一個字一個字從牙縫冷冷吐出。
「好!我會一字不漏把話帶到。記住!三天後,王后是生是死就掌握在你手裡。哈……」辛洛一群人揚長而去,馬蹄揚起滾滾黃沙,圍觀群眾一回過神,莫不議論紛紛。
「微臣防禦疏漏、護駕不力,微臣罪該萬死!」禁衛軍統領上前請罪。
「發生這種事,身為禁衛軍統領的你確實難辭其咎,不過,眼前最要緊的是該如何把王后從安思巴手裡救回來。至於你該當何罪,日後再議,你快去宣黑斯廷進宮見孤。」
「微臣遵旨。」
「去年,安思巴擄走沖賽城城主的妻兒,迫使城主對安思巴黨羽目無王法大肆搜刮百姓財物的行徑視若無睹。今日安思巴又故伎重施,派人參賽一舉摘冠後,伺機挾持王后要脅王讓位予他,企圖以最小的代價謀取最大的利益。安思巴呀安思巴,你也不想想,此番面對的乃是格薩王,非沖賽城城主,這回你以小搏大的如意盤注定要落空。」在新的沖賽城城主到任後,即動身返回王城的黑斯廷語帶嘲諷。
「孤從你說話的語氣,不難嗅出你已然看出安思巴重複使用相同手法,表面上似乎佔了上風,實乃自曝其短?」從紅萼被擄走後就苦著一張俊臉的格薩王,總算露出一絲笑容,他欣慰地拍了下黑斯廷的臂膀,稱讚道:
「你能洞見癓結,不愧是孤最信任、最器重、最不可或缺的左右手。」
「承蒙王謬讚。」
「雖然孤從沖賽城事件中洞悉了安思巴身邊已無足夠與孤對抗的人馬,可安思巴手裡如今握有紅萼,比他擁有千軍萬馬更教孤寢食難安。」
「依微臣之見,安思巴既已放話三日限期,就意味著王后暫時不會有危險,請王寬心。」
「沒錯,王后暫時不會有危險,我們必須搶在三日期限之前救出王后。」
「王,您是否已有對策?」
「嗯。」格薩王點頭:
「孤命你大量點出懸賞告示,凡正確提供安思巴下落者,賞金五千兩。」
「這……如此一來,王后遭擄的消息恐怕很快就會傳到戍守邊防的獨孤飛鷹耳裡,屆時他一定會前來理論,怪罪王沒能保護好王后。」
「孤再三琢磨過,單憑官兵的力量要在最短期限之內找到安思巴的落腳處恐非易事,唯有透過重金懸賞,鼓勵百姓提高警覺,注意週遭有無可疑的出入分子,進而向官方提供線索,雙管齊下,或許可以在三日期限之內直搗安思巴巢穴救出王后。」格薩王神情有些無奈地撇唇苦笑。
「至於獨孤飛鷹……只要能盡速救回王后,就算得和他再痛快打上一架,孤也只好奉陪到底。」
「常言道: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王,你祭出重金懸賞,此事不僅鼓勵百姓加入協尋行列,說不定在誘人的賞金之下,安思巴的手下也會心動,不惜來個窩裡反,出賣安思巴。」
「孤不確定安思巴的手下是否會也賣他,不過孤倒是很確定懸賞告示一旦貼出,勢必湧進大量線索,面對這種狀況,切記務必要將百姓所提報的線索一一查清楚,萬萬不可輕易或漏失。」
「微臣謹記在心。」
「很好。」格薩王步上金階坐上龍椅:
「黑斯廷上前接令。」
「吾王萬歲!」黑斯廷撩起袍跪下。
「執孤之騰龍金令,你可任意調動各司、府、衙、郡的官員及兵力,即刻展開救援王后的行動,不得有誤。」格薩王掏出一枚金質、鏘刻五爪騰龍令牌。
「微臣遵命。」黑斯廷雙手接下騰龍金令。
「你退下吧。」
「是。」
「黑斯廷!」格薩王忽然想起了什麼,喊住黑斯廷。
「微臣在。」黑斯廷轉身一揖。
「一有王后的消息,不管任何時辰,你都可以直接進宮見孤。」
「是。」黑斯廷大步離開。
「……」格薩王環視空落落的寢宮,伸手抹了把臉,當手掌滑至口鼻處,露出一雙沉痛、疲態的眼,他在心中不住地吶喊著:
紅萼!你在哪裡?想必吃了不少苦頭吧?
「辛洛見過王爺。」
「幹得好!辛洛!」安思巴笑得合不攏嘴地從鋪著虎皮的座椅起身相迎。
「謝王爺。」辛洛別過臉朝門外喊著:「把籐籃抬進來!」
「是!」兩名男子抬著一個圓缸狀的籐籃,吃力地跨越門檻進入花廳。
「這籐籃是?辛洛,你該不會是把金尊玉貴的大唐公主、當今的王后,塞在這個籐籃裡吧?」
「正是。」
「好你個辛洛!」安思巴笑嘻嘻握拳捶了下辛洛有胸膛,掉頭吩咐:
「噯……你們輕輕地慢慢地把籐籃放下,千萬別震暈本王的嬌客……行了行了!你們兩個放好籐籃就出去。」
「是。」兩名男子應聲走開。
「辛洛,這回你可是立了大功。」
「小的自應為王爺效命,還望王爺切莫忘記你答應過小的,他日您若登基為王,將賜小的騎兵司統領一職,同時要把赤珠賜予小的為妻。」第一眼見到赤珠,就無法自拔愛上赤珠的辛洛衝著安思巴承諾事成之後要將赤珠嫁他為妻,才決定參加百花節的賽馬競技;為了脫穎而出,這段日子以來,辛洛每天勤練、苦練騎術,從不喊苦,最後果真如願摘冠,並且順利抓回王后。
「你放心,本王向來一言九鼎。」
「多謝王爺。」聽到安思巴這麼說,辛洛才敢確定官位,佳人將是他的囊中物。
「快快快!快打開籐籃,本王迫不及待想瞧瞧把格薩小子迷得神魂顛倒的紅萼王后究竟長得有多美。」
「是。」辛洛拆開籐籃上頭的繩結掀開籃蓋,將蜷坐在籃內的紅萼舉高抱出來,解開綁著她手腳的繩索,再抽出塞在她嘴裡的破布。
「咳……」紅萼清了清喉嚨,舉目打量廳堂內簡單的擺設,猜想這裡應該只是暫時的落腳處。她的目光最後落在眼前這名高大的男子身上。從剛才他和辛洛的對話,她知道他就是安思巴……挺拔的儀表隱約有著格薩王的神韻,可惜長期與盜匪流寇為伍,與生俱來的王族貴氣已被暴戾之氣侵蝕得蕩然無存。
就在她打量安思巴的同時,安思巴也正眼神粗野放肆地盯著她……
粉丹丹的肌膚吹彈得破,兩道彎若柳葉的蛾眉下,撲閃著一對如夢似幻的亮瞳子,挺直微翹的鼻樑底嵌著一張櫻桃小口,尤其額頭上那顆紅艷艷的硃砂痣,將她妝點得美若天仙。安思巴涏著笑臉直搓著手,很想撲過去一親芳澤,猛想起辛洛還杵在一旁,立即揮手打發道:
「辛洛,你一路辛苦,下去歇著吧。」
「是。」辛洛是明白人,知道好色的安思巴嫌他礙事,於是很識趣地退出門外,差點和耳聞紅萼已送到、匆匆趕來的赤珠撞個正著。辛洛毫不掩飾地睜大逸著濃情蜜意的眼癡癡望著赤珠,赤珠劈指啐了過去:
「看什麼看!小心我叫王爺挖出你的眼珠子。哼!」赤珠一甩袖,踏進廳堂。
「赤珠!你怎會出現在這裡?!」紅萼在吃一驚,當她在籐籃裡聽到赤珠這個名字,還以為是同名,沒楊到真的是赤珠。
「我是安思巴王爺的女人,理所當然跟他在一起,有啥好大驚小怪?」
「胡說!你是格薩王的妃子,怎可不知羞恥地說出這種話!」
「嘖……你瞧你,才說不到兩句話,就端起王后的架子訓起我來了。不過,見到你被擄的狼狽模樣,我心情大好,決定不跟你計較。反正三天後,愛你愛到無可救藥的多情格薩王一定會雙手奉上江山換回你。一旦安思巴王爺繼位成為安思巴王,我呢,則已承蒙安思巴王親口封我為後,這樣的轉折,正好印證了風水輪流轉,到那個時候,你看我怎麼修理你!」
「安思巴親口封你為後?這……這就奇怪了,因為在你進來之前,本宮在籐籃裡明明聽到安思巴再次承諾事成之後要將你下嫁辛洛為妻。」
「什麼?!安思巴!你要把我嫁給辛洛?!」赤珠倒抽口氣……原來如此!怪不得辛洛會用那種曖昧的眼神注視她。
「沒錯。」安思巴輕睨了眼赤珠,坦承:
「本王看得出來辛洛這渾小子喜歡你,所以就拿你當誘餌,好讓辛洛乖乖為本王賣命把王后抓來……」
「你玷污我的清白還利用我,讓辛洛為你賣命?安思巴!你、你欺人太甚!我跟你拼了!」聽不下去的赤珠豁出去的撲向安思巴。
「自討苦吃!」安思巴一把揪住赤珠往牆壁猛撞,痛得赤珠身子靠著牆壁滑落攤軟倒地。安思巴餘怒未消,對著赤珠一陣拳打腳踢。
「住手!安思巴!本宮叫你住手!聽見沒有?!」紅萼擔心再打下去恐會鬧出人命,開口大聲制止。
「你叫本王住手?行!本王就依你,賣你這個面子。」安思巴調戲地拿手指頭勾起紅萼的下巴,湊上他的嘴。
啪!紅萼怒極狠摑他一記耳光,安思巴、赤珠全愣住。
尤其赤珠更是忘了渾身疼痛,在心裡直呼:紅萼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竟敢牚摑安思巴!
安思巴的黑眼睛閃著很殘很惡的光,赤珠很清楚每當安思巴露出這種神情之後,即會暴跳如雷,接下來安思巴不把紅萼打得鼻青臉腫才怪!沒想到結果卻出乎赤珠意料之外,安思巴竟是嘻皮笑臉表示:
「打是情罵是愛,你這一巴掌打得好。等本王爺正式成為安思巴王,你仍是寶迦國的王后。」深諳小不忍則亂大謀的安思巴,懾於她乃大唐公主,有大唐皇帝當靠山,就算挨了一記耳光,也只能摸鼻子自我調侃找台階下。只是,經赤珠這麼一鬧,既定行程已延宕,安思巴外喊著:
「來人!」
「王爺有何吩咐?」兩名抬籐籃的男子再度現身。
「先將王后的手腳捆綁起來,再把破布塞回她的嘴巴,放進籐籃裡。」
「是。」
「不、不要!救命啊!你們……」任憑紅萼喊破喉嚨,也難逃再一次被塞進籐籃的命運。
「小心抬著籐籃,往既定的目的地出發。」
「是。」兩名男子合力抬起籐監往廳外走。
「你琮不起來!少在那裡給本王裝死。」安思巴走過去踢赤珠一腳,大搖大擺走了出去。
「……」赤珠目送搖搖晃晃的籐籃消失在眼前,不由得忖著:被裝在裡頭的紅萼一定被晃得極為難受吧?這……她這是怎麼了?她不是日日夜夜巴望著紅萼落難的這一天到來嗎?如今宿願得償,她怎會突然關心起紅萼的感受來著?赤珠扶著牆勉強站起來,每走一步就牽動全身骨頭劇痛。
直到此刻,赤珠才倏然醒悟,她不僅一手毀了自己毀了紅萼毀了格薩王,同時也毀了寶迦國,悔不當初的淚水潰堤,她遮住臉孔,哀哀啜泣……
「老人家,您有什麼重要線索要通報,請坐下來說。」聽到部屬進來稟報有一名老叟神色匆匆跑到騎兵司衙,表明手上握有重要線索要面稟黑統領,黑斯廷忙放下才咬一口的烤餅出來接見。
「是、是,多謝。」憨直的老叟打從出娘胎活到這把年紀,頭一回進衙門見官,看得出來有些緊張,只敢拘謹地挨著椅子邊沿坐下,兩手交疊在膝蓋上,不時微微顫抖。
「老人家,你叫什麼名字?家住哪裡?平日以何為生?」黑斯廷循例問著。
「老朽叫阿旺,今年七十二歲,家住鬼筆峰山腳下的羊同村,家中三代都以上山採藥為生。」阿旺見黑斯廷說話客氣不打官腔,緊張的心情這才稍稍平復下來。
「嗯。」黑斯廷邊聽邊點頭,往下問道:
「那麼,今日有什麼不同於往常的事嗎?」
「有。今日晌午,老朽從鬼筆峰採完草藥下山時,在蘆花湖畔的一條岔路上與一群人擦肩而過。」
「什麼樣的一群人?」黑斯先廷眼神倏沉,追問著。
「那群人目露凶光絕非善類,其中有兩個人合力抬著一隻籐籃,看起來沉甸甸的。」阿旺說到這裡,頓住話,看著黑斯廷。
「老人家,請您繼續說下去。」
「那群人看到老朽時,似乎很意外,有一個還上前搶走老朽背上的竹簍子,把簍子裡的藥草翻得稀巴爛。唉。」
「後來呢?」
「後來看起來應該是那群人的頭兒喝斥老朽快滾,嚇得老朽連辛苦採了兩天的藥草全不要了,急忙連滾帶爬離開。不過,老朽越想越納悶,這鬼筆峰人跡罕至,怎會一下子出現這麼多人?在好奇心的驅使之下,老朽就躲在大樹後面偷偷數了數,那群人一共有六十二個。」
「您可知道他們往哪裡去?」
「大人,您聽過柴家古宅吧?」阿旺未作答,還岔開話題。
「聽過。柴家古宅不就是那間出了名的鬼屋?」黑斯廷回答著。位在王城近郊的柴家古宅佔地數甲,也不知什麼原因,原本人丁旺盛的柴家,子孫一個個相繼意外死亡;從此柴家被巫師下詛咒鬧厲鬼的傳聞甚囂塵上,加上好事者刻意加油添醋,繪聲繪影,搞得人心惶惶,紛紛搬離。人去樓空的柴家古宅經年失修,宅院斑駁頹毀,荒煙漫草,陰森得就連大白天也沒人敢靠近。
「沒錯。」阿旺摸下巴花白的山羊鬍子,言歸正傳:
「大人,一般人光聽到柴家古宅這四個字都覺得毛骨悚然,避之唯恐不及,那群人卻偏偏朝著柴家古宅走去,令老朽怎麼想也想不透。回家後,我把這件透著古怪事說給兒孫們聽,兒孫們聽了之後,也覺得事有蹊蹺,懷疑那群人可能就是挾持王后的歹徒,於是叫老朽一定要來衙門通報。」老叟滔滔不絕地說著,與先前畏縮膽怯的模樣判兩人。
「你說曾與那個頭兒打過照面?」黑斯廷暗忖著:以一座遭世人遺棄的古宅作為掩護,的確高明。
「是啊!那頭兒長得相貌堂堂,身邊還有一名美艷女子伴隨。」
「你看到的頭兒是不是他?」黑斯廷從卷帙底抽出安思巴的畫像,供阿旺指認。
「對!這濃眉闊嘴兒……沒錯!就是他。」
「老人家,非常感謝您提供這麼珍貴的線索,事關重大,還請您回去後不可對外張揚,以免打草驚蛇。」黑斯廷起身拱手稱謝,進一步說道:「待確認無誤,我會將五千兩賞金派人送於府上。」
「老朽貪財!先跟大人說聲謝了。」阿旺再三哈腰致謝,眉開眼笑離開。
「傳令下去,衙裡有誰熟悉柴家古宅,立刻前來見我。」這兩天,民眾一呈報線索,黑斯廷馬上派人前去查證,把騎兵司衙上下累得人仰馬翻,可惜仍一無所獲,安思巴宛如夜裡的露珠被白晝的晨曦蒸發般,消失得無影無蹤。當黑斯廷正感焦急、沮喪時,阿旺的出現使得黑斯廷適時掌握安思巴的行蹤,令黑斯廷精神為之一震。
「是。」
「屬下名喚拉桑,家住羊同村,小時候時常和玩伴三五成群在柴家古宅一帶玩鬼屋探險的遊戲,對柴家古宅附近以及古宅內的院落瞭若指掌。」拉桑據實稟告。
「好極了!你隨我進宮晉謁。」
「屬下遵命。」
「那位老人家已經指認安思巴?」格薩王靠著椅背,專注聆聽黑斯廷的奏陳。
「是的,王。」
「若按照老叟的說詞,那只沉甸甸的籐籃裡頭極有可能裝著王后?這個該死的安思巴,竟敢如此折磨王后!」格薩王既心痛又氣憤。
「王,請息怒。」
「這麼說,柴家古宅鬧鬼的傳聞應屬有心人故意製造、散播,為的就是要讓大家心生恐懼,不敢隨便靠近古宅?怪不得安思巴每次敗逃都能安然躲過追緝,原來他就藏在柴家古宅。」格薩王別過臉問一旁的拉桑:
「地形圖繪好否?」
「屬下繪製完成了。」拉桑作夢也沒想到可以站這麼近與格薩王說話。
「這一帶,除了柴家古宅之外,還有沒有其它民宅?」格薩王走過去看著攤在桌案上的地形圖,上頭將柴家古宅的裡外標示得十分詳盡,一目瞭然。
「沒有。」拉桑指著地圖,詳加說明:
「柴家古宅孤懸在山崖上,宅子後面是蘆花湖的滂湃湖水,要進出古宅唯有門前這條羊腸小徑。」
「也就是說,若包圍柴家古宅,安思巴幾無退路可言?」格薩王嘴角起笑意,忖著:聰明反被聰明誤!完全符合安思巴魯莽的行事作風。安思巴以為古宅是絕佳的掩護,卻未考慮到古宅唯有一個進出口的優點亦是致命的缺點,只要阻截古宅的門前小徑,要抓安思巴有如甕中螯。格薩王沉吟道:
「想必安思巴會在小徑沿途沒下層層暗哨戒備。拉桑,依你之見,哪些地點最適宜布哨?」
「王,據屬下判斷,有三個地點最適宜。」
「哦?你快把位置標出來。」
「要設置暗哨得有可容藏身的掩蔽物,所以屬下認為最宜布哨的地點,第一個是岔路,因為在岔中前面有一叢茂密的竹林,可供哨兵藏匿;第二個是小徑中途路旁有一顆巨大岩石後方;第三個是古宅大門前,有兩棵參天老槐樹,樹上是絕佳的制高點。」拉桑一面解說一面拿蘸上硃砂,圈出這三個地點。
「拉桑,難得你年紀輕輕,卻能觀察入微,值得嘉許。」格薩五不吝誇讚。
「多謝王的誇獎。」拉桑喜得眉飛色舞。
「孤決定今晚發動夜襲。黑斯廷!」
「微臣在。」
「孤命你速往虎嘯營挑出包括弓箭手、搏擊手在內的五十名士兵參與今晚的夜襲。同時傳旨下去,此次行動絕對機密,嚴禁所有參與者走漏風聲,違者論斬。」
「微臣遵旨。」
「挑出人選後,你和拉桑再進宮與孤進行沙盤推演。今晚,孤一定要將安思巴繩之於法。」
「是。」黑斯廷領旨,帶著拉桑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