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那件禮服,龐絹的肚子立刻好像挨了一拳,膽汁全從喉頭湧了出來。
她記得三年前的那個早上,她脫下禮服後就吩咐唐媽燒了它,為什麼現在卻出現在他的床上?
易霈拿起禮服比劃著,神色陰沉地說:「一模一樣,不是嗎?這件衣服就像是誘惑亞當的蘋果一樣,是你引誘我的工具。我到台灣所賺的第一筆錢,全花在這件衣眼上,今天晚上,你將會是『紅牡丹』的紅牌小姐。」
龐絹臉色發白,喃喃地說:「紅牡丹?」
「想不到吧,我在台灣也開了一家『紅牡丹』酒店,生意也是好得不得了。」
他手裡拿著禮服逼近她,使她慢慢地往後退。
三年前在酒店裡遭受羞辱的感覺至湧上了心頭,她曾發過誓,再也不當男人的玩偶。
「不——我再也不去酒店。」
「你撒謊!過去的兩年,你每個月都到『紅牡丹』。」
「那不一樣,我是去收錢的,我沒有陪酒。」
「陪酒不好嗎?」他一轉身,便擋住了她的去路。「當你肚子餓時,就沒有多少選擇了。」
他話中的意思,令她瞠目結舌,難道……
「你……沒有在台灣……」
易霈寒著臉說:「有,我有。剛到台灣,人生地不熟的,能夠最快賺到錢的方式,就是運用身體的本錢。」
他揚起手上的禮服,示威般的說:「這套禮服就是這樣賺來的,我當了兩個月的牛郎。」
他眼裡的冷酷無情逼得她立刻閉上了眼睛,她無法想像高傲的他會放下身段去逢迎客人,對他來說,那一定相當的痛苦難受。
她當初一定是將他推入了萬丈深淵,才會逼他以最丟人的方式重新站起來。
天啊!他一定恨她入骨。
她接過他手上的禮服,嗓音沙啞地說:「今天晚上是第四堂課?」
「是的,主題是『羞辱』。」他冷然的眼眸緊盯著她。
「過了今晚,你會放我走嗎?」她淡淡地問著。
「就看你今晚的表現如何。」
「等著瞧好了,我不會比你失望的。」龐絹慘然地笑著,嘴角有著認命的苦澀。
道上的人最講究的就是有債必還,她欠他的,她沒有道理不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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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夠了!把她叫出來。」易霈對著老城大聲地嘶吼,他的眼睛如噴火般瞪視著螢幕——龐絹巧笑倩分地半倒在一個男人身上,他的髒手不斷地在她大腿上遊走。
從她進了房間後,他就如坐針氈地盯著螢幕,短短的兩個小時,卻像是過了一年。
她的確是沒讓他失望。她招呼客人的技巧一流,劃起酒拳來比男人還要爽快,至少,罰酒時乾脆得很.杯子總是一口就見底。
比起三年前的那個晚上,今天,她沒有處女般的羞澀與靦腆、沒有不甘心與不情願,為了將欠他的債還乾淨,她這次是豁出去了——無視於在她腿上撫摸爬升的魔掌,也不躲避濕濕的親吻。
易霈一直在等待她發出求饒的訊號,她只要撇一下嘴,皺個眉頭,或者是稍微大聲的怒斥,他絕對會毫不遲疑地馬上衝進去拖她出來。
可是,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她似乎樂在其中。
倒是他,不時地站起身,焦慮不安的踱步,每次他都必須強迫自己,忍住憤怒,不讓自己的拳頭砸了監視螢幕。
他不想輸了這場耐力戰,但是,他再也無法忍受別的男人享受她的甜美,當他看見客人與老城爭執著不放她時,他怒不可抑地奪門而出。客人一看到他,便怨聲連連。
「易老大,你們家的老城要把今天最紅的小姐帶走,你說有沒有道理?」
「張老闆,杜鵑她還有事,我請另外一位小姐過來陪你。」易霈的視線飄向他伸進龐絹大腿內側的手,強忍住心中的不悅,表情僵硬地說。
「我可不要別的女人,我就是要杜鵑,她是我見過最迷人的女人。」張老闆一低頭,就給了龐絹一個紮實的響吻。
易霈的臉色頓時比灰土還要難看。
「杜鵑她不是一般的女人,」易霈走了過去,一把就將龐絹拉起來,抱在懷裡。「她是我的女人,我今天累了,她要先回家替我暖床。」
龐絹的雙眸因酒醉而顯得迷濛,聽到他的話之後,她不停地吃吃笑著。
易霈一把拖著龐絹,將她推進他的車裡,他坐進駕駛座,往海邊的方向開去。
喝醉的龐絹,不太懂得安靜,一路上吱吱喳喳個不停。
「台灣的男人要比日本的溫柔體貼多了,他們都不會大聲小聲,還不停地餵我喝酒。」她將臉湊到方向盤前,仰著頭大聲對地說:「嘿,老大,你聽到我說的話沒有?」
易霈一手將她推回去,寒著臉說:「聽到了,女酒鬼。」
龐絹不以為意地笑著,笑到上氣不接下氣。
「我今天真的很賣命的在做,你知道嗎?我覺得全身幾乎都被摸遍了,可是,我都沒有生氣耶!」
她用手指著嘴,笑著說:「我今天至少吻了上百個人,每一個人都有得到一個吻。」
易霈抿著嘴,按捺住心中的怒火,他猛踩著油門,順著彎曲的路來了個大轉彎。
龐絹的身體撞到門板後,又彈了回來,但她嘴裡還是不停地說話。
易霈緊握方向盤的關節因用力而泛白,他將車子開進通往沙灘的小徑,他已經決定要找個地方停車,然後直接掐死龐絹,讓她不再敘述酒店的情形。
只是,龐絹仍然自顧自地叨絮著。
龐絹安靜地看了他半晌,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
「你要把我和哥哥都丟進海裡?沒關係,這樣我就可以和哥哥在台灣海峽見面了。」
易霈挫敗地閉上眼睛,身子直往後靠,他只想聽聽海浪的聲音來平息他整晚的怒火。
他究竟是怎麼了?一看到她在別的男人懷裡,就像發狂一樣?難道,這是嫉護嗎?
黑暗中,龐絹從旁邊爬了過來,兩腳分開,一屁股坐在他的腿上。她低著頭,臉頰靠在他的胸膛,雙手像小孩子般地攀住他的脖子,聲音帶著哽咽。
「對不起……請你原諒我……三年前,我真的是因為有不得已的苦衷,才會害你……對不起……」
酒力讓她的倔強軟化了,當她知道他曾經吃過多少苦頭之後,就原諒了他的復仇行動,開口乞求他的諒解。
易霈閉上眼睛,感受著身上的柔軟軀體,他苦澀地認知到自己只是以復仇為借口罷了!
三年來的每一天,他想的不是要如何讓她痛不欲生,而是他想再見到她。只是,復仇的動機能讓他的思念有更正當的理由,直到今晚,憤怒與嫉妒才讓他看清楚自己。
「原諒我好嗎?我今天晚上工作得很認真,有好多次我都噁心得想吐,可是,我都忍住了,我有很努力的在償還欠你的債。」她的淚水沾濕了他的襯衫。
他伸手撫摸著她如草皮般的短髮。「你很賣力,我都看到了。」
「那麼,我欠你的償還清了嗎?」
易霈深深吸了一口氣,堅定地說:「你不欠我什麼了。」
龐絹仰起小瞼,看見他肯定的表情後才釋懷,然後,她突然打開車門,從他的身上爬了出去,邊走邊脫衣服。
易懦趕忙追過去,緊張的喊:「龐絹,你在幹什麼?」
「我在脫衣眼。」她一甩手,將禮服丟個老遠,又脫下底褲。
「我知道你在脫衣眼,事實上,你已經沒有穿衣眼了,你究竟想幹什麼?」他邊走邊撿她的衣物。
「我要洗乾淨我的身體,洗掉那些男人的味道。」
說完,她就潛入海裡,用手搓揉著身體,還在海裡踢水嬉戲,仿如美人魚一般,與海水融為一體。
易霈在岸邊傻傻地看著。等她一離開水面,他就將西裝外套披上她冰涼的裸肩。
他們兩人在星空下互望,水珠從她濕淋淋的髮梢滴落下來,她的臉純淨得像個小孩,眼底透露出女人原始的渴望。
她希望能像個普通的女人,單純地和他做愛,不再有陷害、不再有偽裝、不再有恨。
易霈讀出了她的心願,緩緩低下頭,吻住她豐潤的唇瓣。
「你帶著海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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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弱的曙光從窗簾透進來,他支起手肘,側瞼俯視著她。
「記得這是什麼嗎?」他從床頭櫃拿出一束黃絲帶扎綁的頭髮。「這是你的頭髮,你送發的臨別贈禮。」
她伸手想接過頭髮,但他卻揚起手,不讓她得逞。
「三年來,這束頭髮陪伴著我度過很多難捱的日子,看到它,我就想起你的頭髮曾經披散在我的臉上。」
「我才沒有抗拒男人,是你的技巧拙劣。」她臉帶羞澀,嘟著嘴說。
「哈!我技巧拙劣?」他將髮束丟在一旁,坐起了身子。
他真的無法相信,經過昨晚的纏綿,她還會指控他的技巧拙劣?
「是!最拙劣的一個。」她圓瞪著大眼,虛張聲勢地回答。
「是嗎?告訴我,其他男人是怎樣取樂你的?」
「他們會……會親吻我的頭髮。」
「你這頭短得只有髮根的頭髮?他們的嘴唇一定都是傷痕纍纍。」他摸著那頭只有三公分長度的頭髮。
「你不懂,他們技巧卓越。」
「好吧!除了親吻頭髮,還有呢?」
「他們會詢問我準備好了沒?不像你從來都不問我。」她瞪著他,抱怨他的不體貼。
「我習慣用『這個』來問你好了沒,」他對她伸出了手指。「不過,既然這是『技巧卓越』的版本,我會非常虛心的學習。就讓我們從頭再來一次、好嗎?」
龐絹正經地坐著,像老師一樣嚴肅地板著臉。
「我先親吻你的頭髮……」他低頭輕吻著她的頭髮,「然後,我必須要有禮貌的問你:親愛的小姐,請問你準備好了嗎?我是不是可以進去了?!」他調侃地捉弄她。
龐絹神色凝然地回答:「不行!」
「這是你的標準答案嗚?難怪你還像三年前一樣的生澀。」他想起昨晚進入她的感覺,和上次一樣的緊繃。
「我沒有生澀……我……我閱人無數。」她急忙地辯駁,不想讓他取笑她。
「你撒謊。」他盯著她酡紅的臉頰和閃爍不定的眼神,斬釘截鐵地說。
「我沒有撒謊。」
「你知道嗎?」他露出一個慵懶的笑容,「你全身上下唯一說謊的就是你的嘴巴、你的眼睛、乳尖、肌膚、還有你的身體都喜歡說真話。」
她猛地拉下他的頭,吻住他善辯的唇,也將自己快要脫口而出的「我愛你」送進他的嘴裡。
她愛他,或許是因為三年前那晚的一見鍾情,也或許是因為他是她的第一個男人,無論如何,她都非常肯定自己想一輩子留在他的身邊。
易霈情慾氾濫之前,抽離了嘴唇,但他沒忘記先前的問題。
「只有我一個人?」
龐絹嫣然一笑。「只有你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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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近中午的時候,龐絹神采奕奕地下樓,她的臉上有著戀愛中女人的嬌媚,雙眸滿是柔情,微揚的嘴角帶著幸福的甜蜜。原本還以為她這輩子就要以男人的身份,孤獨的過一生,哪知道在易霈的懷中。她注定永遠是個女人。
來這裡還不到三天,她已經回了女性化的龐絹。剛才,她在浴室裡待了將近半個小時,又花了半個小時妝扮自己。
可以讓頭髮長快一點。
她在樓梯底遇見了老城,他一看見龐絹紅通通的臉,認命的翻了個白眼,撇著嘴說:「我就知道。」
「什麼?」龐絹不解地問他。
「在你還沒來之前,我警過他,復仇的結尾遲早在床上落幕。」
龐絹臉更紅了,紅得像個熟透的蘋果。
「我們……昨晚……不在計劃中的。」她垂下雙眼,嬌羞地看著地板。
老城臉上一副「全在我意料中」的模樣。「我當然知道羅!除了剛開始將你綁到船上是照著劇本做之外,其他的早就完全走樣了。「
「你們本來安排什麼樣的角色給我?」她好奇的詢問他。
「哦!原來的計劃可精彩了!你必須要經歷所有老大曾經吃過的苦,包括挑磚頭、被人追殺、走投無路啦!等我們把所有的情節都玩完了,才會放你回日本。」
「可是你看,他現在居然這麼輕易就放過你,害我們還派人大老遠地把你綁架過來,真是得不償失。」老城繪影繪聲地一一說給她聽。
「易霈說:『過去的,就算了!』他已經原諒我了。」她的小臉洋溢著開懷的笑容,如同天真無邪的孩童般。老城歎了一口氣,無奈地搖頭。
「他還能說什麼呢?畢竟,他只是個男人罷了。」他指著前面的方向,「去找他吧!他在書房裡。」
龐絹輕手輕腳地走到書房,推開木門。看見易霈若有所思地望著窗外,她悄俏地走到他的身後,沖手蒙住他的雙眼,壓低聲音問.「給你一次機會,猜猜我是誰?」
「大小姐。」
「我才不是飛龍堂的大小姐,我是唯一的小姐。」
「一樣,都是飛龍堂的人。」他轉過身,沉穩地注視她。
龐絹只想趕快回到他的懷裡,沒有察覺到他的意興闌珊,她張開雙手,擁抱著他。
「你今天早上怎麼留我一個人在床上?害我起來時找不到你。」她的頭靠在他的胸前,聞著他身上的古龍水味。
「我必須來接一個電活。」他的雙手放在褲袋內,沒有回抱她,聲音沒有情緒的起伏,回到他一貫的沉穩語調。
她仰起頭問:「是誰的電話?」
「竹春堂主打來的。」
龐絹驚訝地張著嘴,她原本以為龐朔會親自出馬,沒想到他倒先知會了竹春堂堂主。
不過,這正是兩派交好的階段,自然會互通消息。
「他怎麼說?」
易霈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將她攀在脖子上的手扯下來,他的眼眸如大海一般沉靜深邃.使她無法判讀他的想法。
「堂主已經知道你在這裡,他說竹春堂與飛龍堂彼此開始友好,不希望因為我而壞了這個關係。他給我兩個選擇來結束這件事。」
龐絹的心撲通撲通地跳著,因為,易霈陰鬱的神情實在令她害怕。
「他給你什麼樣的選擇?」
「一條路是放了你。」他轉身凝望著窗外,低沉地說:「另一條路是——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