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築 >> 古代,大陸 >> 帝王將相,主僕戀,情有獨鍾,波折重重 >> 有情有義好奴婢作者:安琪 | 收藏本站
有情有義好奴婢 第2章(1) 作者:安琪
    「什麼?告老還鄉?」

    已經十二歲,脫離孩童稚氣、身形逐漸拉長的段子訓,詫異地瞪大眼,看著跪在自己跟前的老婦。

    「在宮裡待得好好的,為什麼突然要走?」段子訓震驚不已。

    他打小就是秦嬤嬤一手帶大的,除了親生的父母與手足外,與他最親近的人,就是她了;她突然說要走,他一時難以接受。

    「落葉歸根呀,小主子。嬤嬤也捨不得離開,但嬤嬤年紀大了,長年病痛,行動又不便,已經無法好好伺候小主子,而且……怕也活不了多久了,所以奴婢想回鄉終老。奴婢已好多年沒回去了,心裡實在思念得緊,請小主子成全……」

    秦嬤嬤抹著淚,哽咽哀求,人老了就會思念故鄉,她也不例外。

    望著老淚縱橫的秦嬤嬤,段子訓哀傷且不捨。

    幼時,那個總追著他餵食,在他調皮搗蛋差點弄傷自己前抱住他,還有在他作惡夢的夜裡,拍哄他入睡的秦嬤嬤,曾幾何時,已這般頭髮花白,年邁體虛了?

    她確實老了!段子訓無法否認。

    秦嬤嬤對他而言,雖名為主僕,但實則像他的親人;親愛的嬤嬤如此懇求,段子訓絕不可能不允。

    但──

    他瞇起的眸,迅速轉向陪同秦嬤嬤一起跪下的秦晴,她面容朝下,謙卑地望著地面,讓他瞧不清她臉上的表情是期待還是不捨。

    他心裡無端浮現恐懼,該不會,連她也要──

    「秦晴呢?她也要和妳一同回鄉嗎?」段子訓語氣緊繃地問。

    「如果小主子允准的話……」秦嬤嬤敏感地察覺到對方臉色倏變,用詞也變得格外小心。

    「不許!」段子訓怒吼,面容驚慌又憤慨。「一次只許走一個,我不許妳們兩人都走!」

    秦嬤嬤要走,他可以成全;但如果連秦晴也要走,那他不能允諾!

    絕不!

    「這……」秦嬤嬤神色倉皇不安。

    「我不管!我說了,妳們只能走一個,要不妳留下,要不就是秦晴留下!」

    段子訓雖然這麼說,但心裡狡獪地知道,權衡情況後,留下的必會是秦晴。

    不管她想不想回鄉,他都不打算放人;他要她留下來,留在自己身旁。

    他承認自己是個任性自私的人,對於拆散她與秦嬤嬤,心裡並沒有太大的愧疚感。

    因為當初,他明明將她趕出房間,不要她照顧,是她自己堅持留下來,讓他習慣了她的存在、進而變得依賴……

    這不全是她自己造成的嗎?所以這一切,都是她自己招來的後果,怨不得他!

    當初她擅自介入他的生活時,也沒徵詢過他的意願;現在突然就說要走,能妄想得到他的同意嗎?

    她別以為自己可以像這樣要來就來、想走就走,還任意把他的生活攪得天翻地覆,天底下豈有如此便宜之事!

    秦晴訝然抬頭望向段子訓,眼中透出濃濃的失落。

    她本已打算陪同姑婆返鄉,侍奉姑婆終老、略盡孝道,也好回報姑婆這幾年的養育之恩。

    當然,要離開段子訓,她其實也有些不捨,畢竟相處了四、五年;即使平常段子訓對她沒多和顏悅色,但終歸是習慣了。

    只是姑婆對她恩重如山,相比之下,也更加需要她,所以她才選擇跟隨姑婆返鄉,但沒想到,二皇子竟要將她們拆散……

    秦晴眼中的失望,瞧在段子訓眼裡,萬分不是滋味;他心裡揪得難受,所以噴著氣,惡意諷刺對方。「怎樣?妳以為本殿下這兒是市集,任妳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本殿下就是要扣住妳,不許妳離開!在本殿下高興開心之前,妳別想離開宮中一步!」

    秦嬤嬤聽了,急忙道:「小主子!奴婢、奴婢還是繼續留下來好了,奴婢雖已年老,但應該還能再撐個幾年……」

    她不知秦晴是否得罪了二皇子,才讓他如此刁難,可她一心想保護這女孩兒,便決定讓她先離宮。

    「不!姑婆,我留下來。」秦晴急忙說道。

    「姑婆,您年事高了,禁不起勞累的,就讓晴兒留下來照顧二殿下吧。反正宮裡吃得好,住得也好,沒事還能天天逛御花園;咱們那窮鄉僻壤,哪有這種好日子過呀?晴兒留下來,也算享福啦!」

    秦晴忍住想哭的衝動,擠出大大的笑容,故作輕快地答。

    「可是……」秦嬤嬤聽了,頓時熱淚盈眶,她知道秦晴是強顏歡笑。

    這孩子明明也想回家鄉,但卻為了她,不得不留下。

    「姑婆,您別擔心沒人照應,回鄉之後,我會寫信,拜託嫁到鄰村的堂姊多關照您,您別擔心。」秦晴安慰她。

    「晴兒!」秦嬤嬤忍不住哭了。

    她不是擔憂自己無人照顧,而是捨不得,與這個善良聽話的乖孩子分離呀!

    「姑婆!」秦晴的情緒也接近崩潰,她幾乎要抱住姑婆,放聲大哭,但她忍住了。

    她不能讓姑婆為她擔心、她得裝出開心的表情才行。

    她仰起頭、咬緊唇,努力逼回眼中的淚。

    段子訓見她們難分難捨,有一瞬間心軟了,幾乎想答應讓她們一同返鄉。

    不過……視線落到秦晴身上,想到連秦晴也要離開,他就怎麼也無法忍受。

    他可以忍受失去秦嬤嬤,卻無法忍受失去秦晴。

    於是他硬起心腸、別開眼,不去看那幅彷彿即將天人永隔的哀戚景象。

    秦嬤嬤哭夠了,便放開秦晴,轉頭央求段子訓:「小主子,秦晴年紀還小,怕不能伺候得您順心滿意,如果她犯了什麼錯,惹您生氣了,請您還看在嬤嬤的薄面上,別太責怪她,好嗎?嬤嬤求您了!」

    「好,我答應妳。」段子訓清清喉嚨,允諾對方。「哪怕……她把熱茶潑在我頭上,我也會看在妳的面子,不與她計較。」

    「謝小主子。」秦嬤嬤破涕為笑,總算安心了。

    *

    半個月後,獲得大筆賞賜的秦嬤嬤,在段子訓派的人護送下,啟程返回故鄉。

    段子訓帶著秦晴,親自送秦嬤嬤到宮門外。

    「小主子,您多保重!還有晴兒,妳也是。」秦嬤嬤依依不捨地上了馬車,揮手與他們道別。

    不久後,馬車出發了。

    望著載著姑婆的馬車愈行愈遠,秦晴難以自已地,落下不捨的眼淚。

    姑婆走了,往後,只剩她一人在宮中了……

    「秦嬤嬤已經走了,我們進去吧!」馬車走遠後,段子訓轉過頭,彷彿沒看見秦晴滿臉的淚,面無表情地逕自喝斥。

    其實,他不是沒看見,而是不想看。

    他不需要她的淚來催化他的罪惡感,提醒自己,他是個多麼冷血無情的人。

    秦晴順從地點頭,卻一時悲從中來,眼淚落得更凶。

    「妳哭什麼?要妳留在宮裡伺候我,有那麼痛苦嗎?還是宮裡是地獄,會讓妳吃苦受罪?」段子訓像被燙著一般,陡然停住腳步,惱怒地瞪著對方。

    「沒有……」秦晴哽咽回答。

    「不許哭!」段子訓高聲喝令。

    「是……」秦晴癟起小嘴,不敢哭出聲音,但又壓抑不住奔流的淚。

    她瘦小的肩膀一抖一抖地,忍得好痛苦。

    「我說不許哭了,妳沒聽見嗎?」段子訓被她的眼淚惹得心焦,偏又無法讓她不哭,於是只能凶巴巴地命令她。

    「我……聽見了。」秦晴咬著唇,以疼痛制止自己繼續流淚。

    「那就走了!」段子訓不想再看那讓自己心裡難受的淚,於是扭頭就走,卻沒瞧見一道血絲,沿著她的唇角緩緩流下。

    段子訓走了一會兒,沒瞧見秦晴跟上來,便惱怒地轉頭一看,卻赫然大驚。

    「妳慢吞吞地磨蹭什──妳的嘴怎麼流血了?!」段子訓臉色難看,氣急敗壞地跑過來,抬起她小巧的下巴細瞧。

    那緩緩流下的紅色血痕,在白淨的臉上格外顯眼,他一顆心像給擰住了那般難受,只能發脾氣來宣洩。「妳是怎麼回事?怎麼笨到連自己的嘴受傷了都不知道?妳說,這是不是妳自己咬的!」

    「我……」秦晴鬆開緊咬的唇,更多的鮮血淌流而下。

    段子訓見了,臉色更加難看,急忙掏出懷中的帕子,擦拭她嘴角的血痕,還轉頭朝內侍護衛大喊:「來人!快去請御醫過來──」

    「不、不用了!我只是咬破了嘴,沒事的……」

    「閉嘴!誰准妳有意見?」嘴都受傷了還說話,難道不曉得多照應自己點嗎?

    「我只是……」秦晴愈是想解釋,眼淚落得愈凶。

    她明明不想哭的,卻突然控制不住情緒。

    她再怎麼堅強,也不過是個剛與摯愛親人分離的十二歲孩子。

    「不許哭!」段子訓瞧見她的淚,心口詭異地揪疼,於是喝斥她,想命她停住眼淚,卻反而害她情緒失控,放聲大哭。

    「妳……」見她大哭,段子訓頓時慌了,難得露出手足無措的神情。

    「妳不要哭!」他又喝斥,但本該是強硬的命令,這會兒卻變得虛弱無力。

    他窘迫地瞪著仍哭個不停的她,遲疑了好一下,才伸出手,緩緩握住她的手。

    「好,我不凶妳了,妳別哭了。」段子訓不知所措好半晌,最後只能紅著臉,窘迫地低聲安撫對方。

    段子訓身旁的隨從侍衛,全因這一幕,而驚奇地睜大了眼。

    這個傲慢、任性的二皇子……在安慰人?

    雖然只是不停地命令:不許哭!不准哭!

    但……那的確是在安撫那女孩的淚,沒錯吧?

    這……有可能嗎?

    這太令人驚訝了!

    內侍護衛們第一次發現,原來秦晴對他而言,是特別的。

    只是沒想到,得到特殊待遇的秦晴,反而哭得更加厲害。

    被迫與唯一的親人分離,身旁只剩這個陰晴不定的壞脾氣主子……

    要她怎麼相信,老愛折騰人的主子,會突然變成好主子?

    「妳──」段子訓要昏了。

    她怎麼哭個不停呀!

    「不許哭!」詞窮的他不知該怎麼安慰對方,只好再度命令她不准哭。

    秦晴難得任性,不理他,繼續掉淚。

    「喂!我教妳別哭,妳沒聽見嗎?妳、妳還哭──我說不許哭了……」

    搞到最後,連段子訓自己也想哭了。

    *

    興許秦晴這一生的任性,全在那一次用光了,從那之後,無論遇到再不合理、再使人憤慨的事,她都能冷靜以對。

    時光荏苒,自秦嬤嬤離宮後,已過了三年。

    一轉眼,他們都已十五歲了。

    十五歲的段子訓,束髮後完全退去幼年的稚氣,儼然是個俊朗的少年。

    而初滿十五歲的秦晴方及笄,正是吾家有女初長成。

    她盤起了烏黑的長髮,露出白皙的頸項與秀麗的臉龐,體態也逐漸豐盈,有了女兒家的模樣。

    不但生理上成熟了,心理上也成長不少,兩人之中的段子訓,更是明顯。

    年紀漸長,他也斂了性子,較少暴怒發脾氣,即使生氣了,也不太大吼大嚷,頂多只是拿冷眼瞪人。

    不過,那不代表他就變成一個好相與的可愛主子,他仍同以前一樣,性格孤僻古怪又難伺候,看得順眼的人就罷,要是他瞧不順眼的,就別妄想多留片刻。

    就算那人不怕被凍傷,他還嫌對方礙眼呢。

    能出現在他面前的,就那幾張熟面孔;而秦晴,便是其中最被倚重的一人。

    年歲漸長,他的另一個改變便是──不再欺負秦晴。

    不再找秦晴麻煩,也不再惡意欺壓,甚至不再大聲吼她罵她。

    不但如此,他還凡事都倚賴秦晴,信任她為他打理。

    「二殿下,您該起身了。」秦晴端著熱水進入段子訓房裡。

    他仍在寤眠中,只輕哼了聲,仍繼續閉著眼。

    秦晴寵溺地一笑,多年的經驗,讓她知道等他完全清醒還需要一點時間,便利用這段時間,為他搭配今日要穿的衣物,還先以炭火溫過,免得乍穿上身,絲綢的冰涼感在這樣的深秋時節,會帶給他不適。

    她不是制式地服務,而是用自己的心,滿懷著暖暖的情意,為他打理一切。

    多年相處下來,對他的感覺,早已變了質。

    一開始,是為了讓姑婆安心而盡心;後來,是為了自己奴婢的職責而盡心;而今,她不為別的,只為了自己的心在而服侍他。

    像對待摯愛的丈夫那般,真心誠意地用心;瞧見他滿意的表情,就是她最大的獎賞。

    她將滿滿的愛戀藏在心底深處,不敢說出來,甚至不敢讓人發現,就怕人罵她不知分寸、妄想攀龍附鳳。

    她是連仰慕他的資格都沒有的,這點,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她笑得苦澀,但怎收得回自己的心?

    她愛他,早已愛得無法自拔了……

    沒一會兒,段子訓清醒了。

    還沒下床,秦晴已將盥洗用品送到床邊,讓他就近使用。

    梳洗完畢,段子訓起身下床套上靴子,秦晴立刻為他著衣。

    從單衣、中衣、精繡的深紫色的外裳……她像慈母般,溫柔地一件件套上,再細心地整理妥當後,最後扎上鑲著羊脂玉珮帶頭的腰帶。

    段子訓垂眸,看著比自己矮了大半截,正低頭認真替他調整衣角和腰帶位置的秦晴,眼神柔和且縱容。

    這小丫頭平常溫溫順順,什麼都好,就是有個古怪,見不得他的衣著有半點不妥切;如果她覺得今日替他著衣不甚理想,便會一再調整,直到她滿意為止。

    段子訓不是個有耐性的人,若是旁人這樣,早讓他給揮開了,但因為是秦晴,所以他總會耐著性子,等她調整到滿意為止。

    「行了吧?」他不帶凶意地催促,晨起的嗓音有點沙啞。

    段子訓不由自主深吸一口氣,吸進她在他胸前移動時,傳來的淡淡髮香。

    「我再調整一下。」秦晴柔聲道。

    「您是二皇子,總不能衣衫不整,出去教人看笑話呀。」那樣,便是她這個貼身婢女大大失職。

    「誰敢笑我?」段子訓冷哼。

    他打賭,就算自己赤身裸體走出去,也沒有人敢笑話他。

    「明著不敢笑,暗地裡可就難說了,您總也不想成為他人的笑柄。好了!」秦晴直起身,臉上漾出柔柔的笑意,教人看了就舒坦。

    段子訓見了,也不由得鬆開微擰的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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