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正是彤揚的老闆曲宏展舉辦的晚宴,政商名流聚集。
曲媛景站在無人的角落,淨白的臉上只有淡淡的妝,身上的小禮服樸素得無法奪走眾人的目光,在這盛大的酒會上,她成了毫不引人注目的醜小鴨。
「小媛,你怎麼待在這裡,不跟我們一起玩嗎?」周妤珊走到她身邊,朝不遠處的愛人段盛眨了眨眼後,便在這裡和她聊聊。
曲媛景搖搖頭,不知道該怎麼跟好朋友說出心中的苦惱。
不過,既然是好朋友,周妤珊豈有察覺不出的道理。
「你是擔心待會兒和紀允風的……」
「噓——」曲媛景拉拉她的衣袖,望了下四周,確定沒人聽見後,才苦著臉道:「你小聲一點好嗎?」
「你真是……」周妤珊將她拉到更偏僻的角落去,「我真不懂你有什麼好煩惱的,紀允風不論身家背景、出眾的外貌和優秀的才能,都足以和你匹配,況且他那麼疼你,你怎麼會一臉好像沾到大便那樣?」
紀允風是「雲雅珠寶設計公司」亞洲區的負責人,也是當紅的珠寶設計師,他才能出眾,外貌英俊,舉止優雅,一向是業界的寵兒,多少女人想投懷送抱啊?偏偏他心有所屬,獨獨鍾情於青梅竹馬的曲媛景,可是這位大小姐竟然還嫌棄人家。
「他是很好。」曲媛景歎了口氣,輕擰眉心,「不過對我而言,他是個哥哥,哪有妹妹會愛上哥哥的?」
紀允風在她心目中,是從小陪她長大的家人,是愛護她的哥哥,再也沒有別的了。
「曲伯伯很喜歡他。」周妤珊知道這正是曲宏展一心要把女兒嫁給紀允風的原因。
「我知道。」這就是曲媛景最苦惱的地方。
一向疼愛她的父親,把她的人生規劃得好好的,該上什麼學校、該讀什麼科系、該學什麼樂器……甚至是該嫁給什麼人,全都做好了安排。
從小到大,她從沒違背過父親的意思,只是這一次,她內心無比掙扎。因為她對紀允風的感情,並不是男女間的愛,她知道紀允風會疼她一輩子,但她就是不想嫁給他。
她很早就想跟父親說明,但每每聽見父親開心的跟親戚、朋友們談論這樁婚事,她又不想潑他冷水,以至於拖到今天,眼看待會兒就要被父親拉上台,和紀允風一塊向眾人宣佈婚事了,她還是只能在這裡苦惱。
「你真的會急死人。」周妤珊忍不住擔憂的瞪她一眼,「不喜歡人家.早就該說了,等一下曲伯伯會當眾宣佈你們的婚事,難道你想那時候才說,然後讓那兩個疼愛你的男人難堪?」
曲媛景直搖頭,「我當然不想這樣。」這是下下策,她不會這麼做的。「所以我現在只能苦惱啊。」
「我看你還是趁現在快點跟曲伯伯說開來,別到了所有人都知道你們的婚事後才出言悔婚,這樣不僅是曲家難做人,紀家在面子上也會掛不住的。」這種時候應該快刀斬亂麻。
「小珊,事情沒那麼簡單,就算我現在去向爸爸說明,他待會兒還是會把我押上台去的,因為這是他為我規劃好的人生,他認為這樣對我最好,所以不會讓我有任何意見的。」
「那就去找紀允風。」
曲媛景還是搖頭,「我要怎麼開口?」她該怎麼說自己不愛他,不想嫁給他?這對一向驕傲的紀允風而言是一種屈辱吧?
「那你打算怎麼辦?」周妤珊隨口道:「我看你乾脆找個男人,然後跟他們說你心有所屬,紀允風那麼疼愛你,不會為難你的。」
「只剩一個小時,要去哪裡找個能配合我的男人?」這雖然是個辦法,可是也說得太簡單了。
周妤珊聳聳肩,「我是隨便說說的。」所以她隨便聽聽就好。
「唉!」曲媛景還是得苦惱。「怎麼辦?還是我現在快點開溜,讓他們找不到我?」
「這辦法更爛。」今晚四周都是彤揚的人,只怕她大小姐一溜出大門,馬上就會被逮回來。
曲媛景的臉垮了下來,望著一向鬼點子特別多的好友。「怎麼辦?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了嗎?」
「既然找到不能配合你演出的男人,那你就在現場隨便找個男人,將他迷昏,丟進你房裡,再找紀允風過來,讓他『捉姦在床』好了。」
曲媛景一聽,眼睛突然亮了起來。「可以嗎?」
這不失是個辦法,只要能讓紀允風放棄娶她,那麼就算父親再怎麼想將她塞給他都是徒勞。
為了捍衛婚姻自由,她決定使壞一次,過去她一直做父親眼中的乖女兒,什麼都無法自主,如今她也該為自己而活了吧?
「你……我是隨便說的,你別亂來啊。」周妤珊嚇了一跳。要是讓曲伯伯知道了,她也會跟著被剝皮的。
「小珊,幫我好嗎?難道你想看見我的幸福就這麼被扼殺嗎?」雖然這是最冒險也是最極端的一步,但除了如此,她真的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紀允風是個好男人,他會給你幸福的。」見好友如此堅持,周妤珊趕緊這麼道。天,她真該封住自己這張胡說八道的嘴。
聞言,曲媛景的神色暗了暗,「算了,如果你也不幫我,那我只好在台上拒絕這樁婚事,到時候頂多是以死謝罪。」
她這麼做,隔天鐵定上新聞頭條,但也沒有辦法了。
周妤珊注視著她。「你真的想放棄紀允風嗎?你可得想清楚。」看來好友心意已決,可是,有些事做了就不能後悔了。
「嗯!」曲媛景堅定的點點頭,「他是我的哥哥,絕不會是情人。」
「好吧。」既然這樣,旁人再怎麼勸也沒用,就讓這個乖乖牌千金小姐好好壞一次吧。「這是我從醫院替阿盛拿的安眠藥,先借你用吧。」周妤珊從手提包裡拿出一包藥。
她是護士,這些安眠藥是因為她的親密愛人段盛最近有失眠的情況,她才替他拿一些回來,不過劑量是最輕的,不會造成過敏或副作用,頂多是好好睡一覺而已。
「這樣會不會太瘋狂了?」曲媛景接過安眠藥,心裡湧起些許不安。
周妤珊連忙點頭,「會。」說著,她打算將安眠藥收回來。
「不管了,我總得為自己的未來做些瘋狂的事。」曲媛景將安眠藥緊緊地握在掌心裡。
「媛景……」周妤珊覺得自己往後一定會後悔替她出這個該死的主意。
兩人一直沒有發現,就在轉角的牆邊,有個男人正拿著酒杯,望著美麗的月色,將她倆的計劃完全聽進耳裡。
他並不是偷聽,應該說,他比這兩個女人更早站在這裡,只是她們沒有發現罷了。起先,他也只是把這她們的聲音當成擾人清靜的噪音,直到聽見紀允風的名字,才勾起了他的興致。
紀允風?
那個驕傲自大的男人應該怎麼也想不到,他的未婚妻竟然在這裡計劃如何將他甩開,這簡直是大快人心,他真想看看紀允風知道此事後臉上會出現什麼表情。
他忍不住唇角上揚,綻開笑意,思索著這個有趣的消息。
「就知道你在這裡。」童成煥望著佇立於牆邊的男人,搖著頭道。
為了找人,他可是走遍了每個偏僻的角落。
「怎麼了?」安耀舉杯飲盡杯中的酒。
「你躲在這裡,怎麼和雲雅爭彤揚的最佳櫃位?」童成煥走過去,望了眼安耀臉上的表情。「是不想遇到允風?」
聞言,安耀唇上揚起淡然的笑意,「他不也是刻意躲著我嗎?」
童成煥點點頭,「也對。」
葵聖斯和雲雅這兩間並駕齊驅的珠寶公司,其亞洲區負責人總是王不見王,如不是私下和他們有交情的人,絕對不會知道這兩個人還曾是同窗。
安耀和紀允風這兩個人,不管是在學時或出社會之後都是風雲人物,作風一樣冷靜,眼光相同獨到,手腕高明,成績斐然,外形上也都極為出色,因此眾人總是喜歡將他們相提並論。
因為他們的成績和表現不相上下,也使得他們這群認識兩人的朋友們都有種既生瑜何生亮的感慨。
也因為是同燈同分,才造成他們王不見王的情況,畢竟誰喜歡一站在一塊便被評頭論足的比較呢?
童成煥歎口氣。「還是我們跟曲老闆打個招呼後就離開?允風是曲老闆的準女婿,黃金櫃位穩是雲雅拿走,你不是不愛浪費時間嗎?露個臉就走好了。」
身為兩人的同學,以及葵聖斯的機要秘書長,這些「老朋友」之間的關係,他可是很清楚的。
「曲老闆的女兒名叫媛景是嗎?」安耀沒有回應他的問題,反而這麼問。
「對,她叫曲媛景,你竟然曉得?」真是太令人訝異了,原來安耀也有八卦的一面?
「不小心聽見的。」他聽見她正計劃怎麼甩了紀允風。
「啊?」童成煥實在好奇,他是「不小心」從哪兒聽來的啊?
「紀允風很愛她嗎?「安耀轉身走出角落,遠遠望向晚宴會場,目光梭巡了下。
童成煥跟在他身後,「聽說他把她當寶一樣捧著。」幾乎所有人都知道紀允風很在乎曲媛景。
「那曲媛景呢?她愛紀允風嗎?」
「這個嘛,我並不認識曲小姐,所以不得而知,不過。既然他們已有結婚的打算,感情應該不錯才是。」
「不,她不愛。」安耀直截了當地道。「她只把紀允風當哥哥,並不想嫁給他。」答案是肯定的。
「啊?你怎麼知道?」童成煥傻眼。他跟曲媛景很熟嗎?
「不小心聽見的。」安耀直接往晚宴會場走去。
「什麼?」又是不小心聽見的?他到底在哪裡不小心聽見這麼多事啊?
曲媛景手裡緊握著摻有安眠藥的酒,她緊張地吞了吞口水,環顧四周,想找個適當的男人下手。
反正只是把床借給某個男人躺一下罷了,她有周妤珊幫她作證,證明這只是她捍衛婚姻自由的瘋狂舉動,她並沒有做出破壞名譽的事。
不過,這要等紀允風放棄娶她的念頭後,才能解釋清楚。
安耀緩緩地走近曲媛景,才發覺她近看時和剛才在暗處看見的她有些不一樣,她肌膚白皙,透著健康的粉紅色,纖細的身段玲瓏有致,胸形沒有因為骨感而扁平,烏黑亮麗的秀髮柔順地披在肩上,清秀而不艷麗的臉龐並不算特別出色,卻透著鄰家女孩的甜美氣息。
原來能讓紀允風迷戀的女孩是這一型的啊。
曲媛景才轉過頭,就發現這個望著她上下打量的男人。
「你看什麼啊?」那銳利的眼神像看透了她一樣,讓她覺得很不舒服。
「我只是好奇,你這樣四處梭巡,是在找什麼人?」安耀慢條斯理的回應道。
她沒在找人……呃,也算在找人啦。「我找人,和你有什麼關係嗎?」就算有關係,他也不能這麼沒禮貌地盯著她看啊,「有些出席晚宴的人和我熟識,我能幫你。」說著,安耀揚起一抹和煦的笑。
「我是找……」看著他的笑容,她不禁傻了三秒鐘。這男人笑起來真好看「嗯?」見她支吾,他緩慢地欺近她身邊,「找誰?」
曲媛景回過神,趕緊道:「沒有。」她在找一個倒霉的男人,如今好像找到了。
安耀輕笑,然後瞟了她手中的酒杯一眼,「你是想找人陪你喝酒嗎?」
她順著他的視線往酒杯一望,手有點顫抖,「我……對。」也罷,就順著他的話走吧,於是她大膽的開口相邀,「你想陪我喝嗎?」
「有何不可?」他大方地應允,眼中帶著笑意。
哇!這麼容易就上鉤,她有這麼好的行情啊?
「那走吧。」接下來,她得將他引誘到無人的地方去。
「走?」看來這個女人已經認為他是個好色的笨蛋了。
「對啊,你不是答應陪我喝酒嗎?我不喜歡在人多的地方喝,我們找個無人角落好好的聊聊。」曲媛景揚起一抹笑,等著獵物上鉤。
「好。」安耀順她的意,決定看她想怎麼玩。
「跟我來。」說完,她領著他往外走,在經過侍者身邊時又拿了杯酒,最後來到無人的走廊上才停下腳步。「就這裡吧。」
安耀望了下四周,「還真的是一個人也沒有。」
「你以為『無人角落』只是形容詞嗎?」當然要這樣處心積慮,才不會讓人發現她所做的「壞事」。
聳了聳肩,他走向花圃,在低矮的圍欄上坐了下來,「你就不怕我會對你做什麼?」
這女人膽子很大,不過沒有什麼大腦。
也是,沒大腦的女人才適合紀允風。
「你想陪我喝酒啊,不是嗎?」說完,曲媛景將手中的酒遞給他。
這杯酒是她加進了安眠藥的,她一口氣放了三顆,應該只要喝一口就能讓他睡死了吧?
安耀伸手優雅地接過酒杯,朝她一笑,搖了搖杯中的酒。「謝謝。」
見他接過酒杯,她緊張地吞了口口水。「我先乾為敬。」然後將手中的酒一仰而盡。「換你了。」
哇,這酒好烈、好辣,好難喝喔!她不由得皺起了臉。
看見她的動作,安耀幾乎失笑。
「你都是這樣喝酒的?」想必她是從沒碰過灑吧?
「你不用管我怎樣喝酒,反正我很有誠意的乾杯了,接下來換你。」她直指他手中的酒杯。
安耀點頭,將酒杯置於鼻端聞了聞,「這酒的氣味……」
「酒的氣味怎麼樣?」她緊張地往他靠去。
難道被他發現什麼了?哎呀。她真想直接將酒灌進他嘴裡,省得麻煩。
「很香。」望了她緊張的神色一眼,他心裡頭直發笑。
曲媛景暗中吁了口氣,「既然香,那就快點喝吧,別婆婆媽媽的。」
「不過,氣味確實怪怪的。」他抬頭,看著她不自然的神色道。
「怎麼可能?」鎮定!她心底直對自己喊話。
拜託,快喝啊!
「你不信?」安耀將酒杯朝她湊去,「你聞聞看。」
看著她慌張的神情,他就覺得很樂,有種很奇妙的感覺。
曲媛景聞了聞。說真的,她並沒有聞到什麼怪異的氣味啊。
「哪有什麼怪味?」
「是這樣嗎?那可能是我的嗅覺有問題。」他站起身,注視著這杯酒。
他到底喝不喝啊?「算了,你自己慢慢研究,我失陪了。」她還是找別人下手算了,時間不多,她沒空和他耗在這裡。
「噯,等等。」安耀發現她真的很沒有耐性。「我說過要陪你喝,就一定會喝。」說完,他舉起酒杯,將一口酒灌進嘴裡。
見狀,曲媛景一雙大眼忽地一亮,連忙靠近他,期待他馬上昏睡過去。
卻沒想到,安耀突然將酒杯往草地上一扔。然後大手固定住她的頭顱,頭一俯,將唇往她的唇上貼去,在她驚訝地張開嘴之際,將口中的酒全數灌進她的嘴裡,她還來不及反應,酒已經咕嚕地吞進她的喉嚨裡了。
這動作一氣呵成,當他的唇準備離開時,還乘機在她的唇畔留下輕吻。
「就說這酒的氣味有點怪,你覺得呢?」他邪魅的笑容揚起,銳利的跟眸中帶著笑意.那神情像極了已捕獲目標的獵豹。
迅速回過神後,曲媛景並沒有忘記這杯酒裡被她加了什麼,她趕緊想把吞進去的酒吐出來,但已經來不及了。
「嘔……」
「怎麼了?有那麼難喝嗎?」安耀的笑容顯得更加放肆。
完了,她頭有點昏,「你……」
她到底遇上了什麼惡徒啊?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對了。」他緩緩地挨近她身邊,「我想起這種怪味道是什麼了。」然後望著她已快閉上的眼,「好像是安眠藥。」
「你到底是……」曲媛景覺得眼前的景物開始搖晃,眼皮沉重得讓她用盡吃奶的力氣也撐不開。
「嗯?喔,我忘記介紹自己了。」安耀伸手扶住她的肩,免得她摔倒,撞破了腦袋,「我叫安耀,很高興認識你,曲小姐。」
安耀?那是誰?還有,她有告訴過他,她叫什麼名字嗎?「你……」終於,她不受控制的眼皮已然合上,身子一倒,昏睡在他懷裡。
「笨女人。」把狼當成羊。安耀將她打橫抱起。然後轉頭對躲在角落的人道:「出來。」
有道身影從旁邊竄了出來。
「你想做什麼?把她放下。」周妤珊警戒地望著眼前高大俊挺的男人。
她怕曲媛景出事,所以方才一直偷偷跟著他倆,沒想到真的發生意外。她自知打不過這個男人,原本她是想趕快去向別人求救的,沒想到被這男人發現她的行蹤。
「走,帶我去她房裡。」他得將這個笨女人安置好。
「你到底……」
「你們不是想設計紀允風,逼他放棄和曲家的婚事嗎?」安耀揚聲問,「我毛遂自薦,請問還合格嗎?」
「你……」周妤珊的臉色瞬間變得怪異,又不敢太過大意,畢竟曲媛景還在他手上。「你怎麼知道?」
回答她的,是一抹頗具深意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