卸下它腳上的紙環,紀遠懷才要打開來看,便見勉勉和葉維兩人統統湊了過來。「別擠,很熱耶!」
「借哥哥看一下啦!」葉維邊說邊伸手去搶,紀遠懷做出一副嫌惡的樣子。「跟你說過多少次,別在那裡哥哥哥哥說個不停!誰是你弟弟?!」
「唉,你好無情唷!」葉維瞪他一眼,然後表情忽地變得有些悲傷。「我是看到你的臉,再加上你那個囂張跋扈、不可一世的模樣,就不禁想起我的弟弟,你們兩個真的很像說!叫哥哥我怎能不疼進心坎裡呢!」
「誰囂張跋扈、不可一世啊?」這可真是紀遠懷聽過最優秀的讚美了,明明在歪曲事實還說得擲地有聲。
「那還用說嗎?當然就是你啊!」單勉勉是有風就起浪,專敲邊鼓的個性,遇到這兩個人一抬起槓來,生性惡劣如她,自然不忘參上一腳。「你不用太火大啦!在我們那個世界,這兩句話是稱讚人的意思。」
「唷?」紀遠懷瞇起眼睛,他怎麼都覺得不對勁。
葉維卻表現出一副「知我者唯勉勉也」的表情,攬住單勉勉的肩膀便道:「對!就是這樣。」
「放手啦!拉拉扯扯的,你不害臊我還怕熱死呢!」單勉勉一手打脫葉維,有的時候她不免懷疑葉維這傢伙是不是沒骨頭似的,動不動就要找個人來靠,不然搭搭肩膀、拉拉小手,甚至像無尾熊一樣死攀住人不放,說什麼紀遠懷半點沒大俠的風骨、半點沒香人家子弟的氣質,她看葉維才真的半點坐沒坐相,半點站沒站相,半點沒大男人頂天立地的氣魄呢!
「我大病初癒,身子還非常的層弱,你就不能好心一點嗎?」
「嚅……」紀遠懷忽然感到有點反胃。
單勉勉也很附和的翻了翻白眼。「好了,別吵。遠懷,你還不趕快看一看紙條裡到底寫什麼?」
紀遠懷聞言,這才想起那張小紙條,忙展開來讀,只見上頭明顯是紀望舒的筆跡,有點潦草,大概是慌亂危急之際寫下的。
只見他看完後眉頭深鎖不語,像在思一考什麼極重要的事情般。
「發生什麼事了,」勉勉好半晌才開口問道。
「我二哥打算在紫狼坡等我們。」
「紫狼坡?那是什麼地方?」
「離這裡不遠,大概兩天的路程,若快馬加鞭只需一天半。」
「他們不是要兵分兩路好掩人耳目嗎?為什麼這下又來跟我們會合了?」勉勉問道。
「我也不曉得,不過二哥說,這件事暗中有人搞鬼,這是挾怨報復,行朝廷捉拿之名,行殺人滅口之實。」
「聽起來好像很嚴重,你口中的那個人,其實就是格格的夫家吧?」。
紀遠懷歎了口氣,像是默認了般。
「我不懂。」勉勉道。「就算他小心眼,覺得丟了媳婦沒面子,而遷怒要置我們於死地,這都可以瞭解,但聽你的講法,這件格格失蹤記,顯然已經不是我們交出人頭就可以解決的?」
「沒錯,所以我才在想,二哥急著跟我們會會,大概也是為了這件事。」
一旁的葉維原本都默不作聲,此際忽然開口道:「如果我猜得沒錯,你老爹和和大人是不是有什麼瓜葛?」
紀遠懷聞言,嘴角一撇。「那還用說。家父豈會與那種卑鄙小人打交道。」
「那就對了,我看他可能有心將格格不見的事,演變成一宗政治事件,到時候,就不只是私下解決這麼簡單了,可能會連你家族的人都一塊陪進去!」葉維才剛說完,紀遠懷便搖頭駁斥了回去。
「那怎麼可能,那老賊又不知道是我們帶了格格出宮的!」
他話聲甫落,勉勉也跟著搖頭了。「不對不對,這話有點問題,聖上下旨讓梅媛入宮時,是誰送她去的?然後再來格格失蹤那晚,紀望舒人也在格格的住處,這想賴也賴不掉!就算後來的事我們能撇得一乾二淨,之前的事卻怎麼也抹煞不去,試想,和砷只要調查一下宮裡的人,十個裡頭總有一個會說真話吧?!」
「對。」葉維點點頭附和道。「勉勉這樣分析很對,他既然發現這整樁事與你們紀家有關,就難保他不會來個打落水狗,看來你二哥可能已有發覺,才急著跟我們碰面想共商大計。」
「看不出來你們還挺有腦筋的嘛!」紀遠懷斜眼看了看他們,有點驚訝地說。
「那當然——」葉維被人一稱讚,馬上就得意志形起來。「堂堂企劃部金童嘛!」
「嘔……」單勉勉本來手捧著杯子喝水,聽到葉維後面那句話差點沒噴出來。「你最近怎麼變得那麼噁心?」
「什麼噁心?我是樂觀、開朗。」葉維頗不滿勉勉的說辭,便挨近了她。
「你有意見?」
孰料勉勉一副意興闌珊的模樣,站起身子就往外走。「你們慢慢談好了,有什麼結果再告訴我。」她實在沒興趣再聽下去,只想找個地方靜一靜。
「她怎麼了?」葉維指著她的背影,有點愕然的問。
紀遠懷聳聳肩膀。「可能是看不慣有人裝瘋賣傻吧!」他又不是單勉勉肚中回蟲,怎知她心裡想什麼?
葉維凝望勉勉的身影,嘻皮笑臉的神情不知何時已稍斂,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自己都未曾覺察的擔憂。
「那麼擔心不會跟出去看看?」身旁忽然傳來一句,轉頭一看,紀遠懷已站到他身旁,一副瞭然於心的表情。
「誰會笨到去找罵挨?」暗罵兩聲紀遠懷年紀小不懂事,葉維指指外頭說道:「誤入陷阱還情有可原,自投羅網就是愚不可及。」
「是嗎?隨你了。」紀老師講座到此為止,他懶得再說下去了,索性跺回桌邊,拿出自己的劍慢慢擦拭著,他要想的事還多得很,對別人的心情也管不了那麼多。
就見葉維仍然望著屋外,心裡是怎樣的想法也未可知。
***
單勉勉自己一個人散步到附近的一個小山丘,山丘上頭有棵巍峨大樹聳立於頂,她想也不想的就往那裡走去,然後躺下來休息。
來這裡有多久了?她不只一次的捫心自問。
半個月?一個月?她失去了計算的能力,只能看著時間流逝,然後在日復一日的期待裡落空。
從來不知道自己對現代化的文明有那麼深的依戀。她無法甘之如始的生活在古代之中,儘管這陌生的體驗其實是很有趣的,很全新的,但她就是無法接受這種朝不保夕的生活,受不了刀光劍影的砍砍殺殺,習慣不了沒自來水沒自來電沒自來瓦斯的屋子,甚至是沒有柔軟彈簧床的房間。
「唉!」大歎一口氣,勉勉隨手拔了一根青草叼在嘴上,咬嚼咬嚼著那股澀味,然後閉上眼睛假寐。
不多時,她忽地察覺到面前暗了一下,雖然沒睜開眼睛,但她感覺到陽光並未直接照射在她眼皮上,好像有人遮住般,緩緩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張再熟悉不過的笑臉。
不知怎地,方纔那股不安全感忽地消逝不少,即便如此,表面上卻仍不動心緒,她緩緩坐起身,開口道:「你和紀遠懷談完了?」
「嗯。」葉維見她已經坐起身子,便一個翻身仰躺,倒在草坡上。
「所以?」單勉勉等他繼續說下去,不料他竟只聳了聳肩。
「沒有什麼具體的結論,一切只等到了紫狼坡再說。」
「你說我們會不會永遠卡在這裡回不去了?」她淡淡地問。
「我沒辦法回答你。」葉維又不是神。
「你敷衍我一下也好,至少我會覺得還有希望,等待起來就比較快樂。」勉勉道。「夏生的肚子一定越來越大了,我很想回去看看她。」
「夏生?」
「我的好朋友。」忘記葉維並不曉得藍夏生的事,單勉勉提了幾句,末了又道:「她曉得我不見了,該不會嚇壞了吧?」人一有距離就變得容易多愁善感,在勉勉的想像之中,夏生說不定為了她的消失而淚流滿面呢!
「說不定她很高興。」葉維卻一副不以為然的神情。
「你怎麼知道?」單勉勉道。「你又不認識她。」
「我是不認識她,不過我有根據的。」
「唷?」勉勉疑惑的應了一聲,就見葉維一臉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就胎教的觀點來看,你不見了會比較好,至少你朋友肚子裡的小孩不會感染到你的……呃……」
「葉維!」單勉勉掄起拳頭就槌了下去,但其實力道也不是很重,就見葉維誇張的喊疼。
「你看你看——這就是鐵證!你除了打人教壞小朋友還有什麼本領?」
勉勉氣不打一處來。「你還真敢說!你除了生的一張烏鴉嘴外,還有什麼可取之處?」
「別的我是不敢說,但要把你比下去倒還綽綽有餘。」
「唷!是嗎?」勉勉的臉黑了一半。「既然是堂堂企劃部金童,又是把我比下去的高手,那怎麼年近三十還是孤家寡人、形單影隻、乏人問津啊!」
這下可抓到葉維痛腳了,雖然有點忍不往臉上泛青,但還是以不變應萬變地辯著。「寧缺勿濫你懂吧!與其來者不拒逐花捕蝶浪費時間,我幹麼不把精力用到工作上?」
「沒人要就是沒人要,講那麼多廢話幹麼。」勉勉唔爛的吐了一下舌頭,翻了翻白眼。
「……」葉維聽她一副輕蔑的語氣,臉色突然沉重起來。
「幹麼不說話,心虛了?」勉勉久久沒聽到回音,便回頭,只看到躺在草地上的葉維神情古怪。
突然覺得週遭的氣氛有點詭異,葉維一瞬不瞬的,直勾勾地看著她,無來由的,勉勉不自覺身上有股突竄而出的熱意。
「我要走了。」無法習慣這種不吵架的景況,她覺得心裡毛毛的,還是趁早避開為妙。
孰料葉維忽然一個坐起身來,抓住勉勉便將她按回草地上。單勉勉嚇了好大一跳,萬萬沒想到他會這麼做,驚叫了一聲。
「你干……干……幹麼?」他有點不對勁。
「別一直結結巴巴的,聽起來很像罵髒話。」葉維唇邊冒出一抹促狹,他雙手緊按著勉勉肩膀,就是要叫她動彈不得。
「你……」他整個人橫越在上方,背光的緣故使得陰影遮去了他大半部的表情,勉勉瞇了瞇眼睛,覺得被他手碰觸的肩,似乎與身體裡那股竄流的熱意互相結合了般,隱隱約約傳遞著一種騷動。
「開發部的劉小姐。」葉維忽然開口道。
「啊?」啥啊?。
「K傳播公司的許秘書。」葉維仍舊瞧著單勉勉,繼續往下說道。「業務部的江小姐,X銀行的郭經理,推廣部的游課長……」
勉勉越聽越一頭霧水,他講的都是一些工作時有往來的女性同事或客戶,這什麼跟什麼啊?
「葉維,你發什麼神經?」她低聲地問,然後用手去觸地的額頭,他該不會是腦子因患了思鄉病而燒壞了吧,到時只剩她一個人那多恐怖啊!
葉維笑笑,將勉勉的手抓住,然後說道:「我就只記得這些人了。」
「這些人怎樣?」勉勉仍抓不著重點。
「這些人請我吃飯,送我文情並茂的情書,或者是大膽動人的告白,約我看浪漫的愛情喜劇……」葉維頓了一頓。「我全都拒絕了。」
「啊?!」單勉勉沒想到葉維是要炫耀自己的萬人迷事跡。「你拒絕又怎樣?」
「我拒絕……」葉繼深吸一口氣,然後緩緩說道:「那是因為,比起燭光晚餐、單戀告白來,我更喜歡把精力用在工作上。」
「喔?那樣你會高興?」他在拐什麼彎啊?!
「是,因為工作讓我充實,而事業上的對手與夥伴更讓我覺得每天都很有意思。」
「喔……那很好啊!」勉勉先是心不在焉的聽他敘述著,等到話進到她耳朵裡,聽著聽著竟覺得有點不對勁。「啊?」
「你就只會啊個不停嗎?」葉維笑道。
「你剛剛的話我沒聽清楚。」勉勉仍舊不太能確定葉維話裡的意思。「你是說……」
「還要我再講明白點兒嗎?」葉維挑了挑眉。
「我說,跟搭檔在一起讓我覺得工作是件很有趣的事。」
搭檔……勉勉想著想著,忽然一震!「不……不會吧?!」她有沒有聽錯?
「你有重聽嗎?」葉維覺得好笑,調侃了一句。
「按照這樣推測……你的搭檔……是……是……」勉勉有點結結巴巴的越講越小聲。「是我耶!」
「對。」葉維還唯恐她懷疑的用力點了下頭。
「啊……」勉勉小小聲的叫了一句。「那……那又代表什麼?」她發現自己竟然大聲不起來了!在這麼教人尷尬而不知所措的處境裡,她竟然沒辦法像以前一樣可以找一堆歪理反駁回去,腦袋裡只隱隱約約有一種認知——葉維好像把她看得比其他的女孩子更重要;而這種體認竟然讓她不自覺的心跳加速起來。
另外一種心情則是無以名狀的疑慮和困惑,捫心自問,葉維何許人也?她馬上可以寫出一堆答案——痞子、自以為是、超樂天派、單細胞生物、以鬥嘴為人生最高樂趣和宗旨等點點點點點,由此可見他果真一無是處……但是——若真的一無是處就不會剃光頭進宮找她,若真的一無是處就不會為她擋劍,若真的一無是處,她就不會喜歡上他……
啊?!她喜歡葉維?!
勉勉突然顫了一下,當這個認知逐漸在她腦海裡漫盪開來時,她唯一的反應竟是呆若木雞。
好教人震撼的想法,她,單勉勉,自負絕頂聰明,竟然會喜歡葉維,一個老是和她吵翻天的男人?!
臉紅了。
「你在想什麼?」葉維的聲音由她頂上飄來,她再度定睛瞧了瞧,葉維的嘴在她意識之外蠕動著不知在說啥,一直到葉維叫她,她才回神。
「你剛剛都在發呆嗎?」葉維道。
「發呆……」無意識的重複他的話,只因勉勉還沉浸在那種震驚裡。
「天啊!我真被你打敗了!」葉維歎了口氣。
「告訴我你剛剛在想什麼?」
「想什麼……」勉勉跟著他話尾又說了一次,然後臉上的燒的更加明顯。「什麼什麼,我才沒想什麼!」她慌亂得想把剛剛的想法都抹掉,不想讓葉維看出絲毫端倪,不然多丟臉啊!
「撒謊。」葉維立刻下了斷語,然後不待她反駁,又馬上說下去。「反正你若開口,一定又是想扯開話題,所以不要說。」
「什麼撒謊……」勉勉還想往下說,忽然意識到葉維低下頭來,毫無預警的,就像上次一樣——是個甜甜的吻!
***
回到小屋,紀遠懷還是繼續擦拭著兵器,勉勉臉上仍殘留著紅暈,葉維則是一臉神色自若。
「跑到哪兒去了?這麼久才回來,我肚子很餓耶!」紀遠懷見兩人入內,馬上大聲嚷嚷。
「肚子很餓不會自己解決啊?」
「我不等你們回來哪能出去?二哥交代的,要你們毫髮無傷,萬一你們有什麼三長兩短,我豈不被他罵到臭頭。」紀遠懷一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的模樣。
「呸呸呸!什麼三長兩短,我跟勉勉是萬壽元疆、壽與天齊的,你少在那裡掃把了!」葉維道。
「大言不慚。」單勉勉白了葉維一眼。
葉維聞言回頭,唇邊扯開一抹別有深意的微笑。「你真是愛說話,我又想叫你閉嘴了。」
勉勉一聽,臉上更添幾許紅潮,只好又瞪了葉維一眼,紀遠懷看在眼底,不由得嘖嘖稱奇。
「咦?她今天怎麼突然變得那麼聽話,你用什麼方法讓她閉上尊口的?說來聽聽,讓我也學一學。」
紀遠懷是不明究理,但這話聽在勉勉耳朵裡不免有些不倫不類,她還沒來得及回答,便突然被葉維一把拉進懷中。葉維將下巴抵在她頭頂,一副故作神秘的表情道:「那可不行,這種方法是除了我之外,誰都不能使用。」
「唷?什麼方法連大羅金仙下凡都使不出來?」紀遠懷更加好奇了。
「這是秘——密!」
「故弄玄虛!」紀遠懷見葉維不肯說,有點惱怒。
「不是我故弄玄虛,是我說了你也做不來,那又何苦告訴你呢?!」葉維嘿嘿笑道。
單勉勉越聽越覺得葉維這人真是不可取,居然拿著自己開玩笑,當下也不多想,原本垂放的雙手便舉了起來向後一撞,讓他吃了一記拐子。
「哎唷!」葉維一聲誇張的痛叫。「你你……」他摸著被撞到的痛處哇哇大叫。「怎麼這麼狠啊?將來怎麼做人老婆!」
「誰要做你老婆?!」勉勉話一衝出口,馬上就悔恨交加,因為葉維聞言,臉上儘是喜上眉梢的調侃與促狹。
「唷——」他一臉捉到賊的表情,笑得好可惡。「我什麼都沒說唷!」
「你!」勉勉氣結。「豬八戒!」
「我是豬八戒,偏偏就有人愛豬八戒呢!」
「誰會愛你!無聊!」單勉勉吼道,掩飾著心情。
「喂喂喂!你們在吵哪一國的啊!我怎麼都聽不懂?」一旁的紀遠懷顯然已被搞得一頭霧水。
「別吵了!待會兒屋頂都要被你們掀了。」
「誰要跟他吵,我才懶得跟他吵!」單勉勉回頭,杏眼圓睜,怒氣騰騰的吼道。
「不吵不吵,那你的嗓門也收斂一點兒,這麼大聲還說不吵,簡直是此地無銀三百兩。」紀遠懷有點受不了地說,跟這兩個活寶多相處一天,很可想見的,他想得到安寧的慾望只能用四個字來形容,那就是「永無天日」。
勉勉正要反駁回去的時候,葉維突然又不怕死的上前將她一拉摟進自己懷中,然後對紀遠懷道:「你怎麼可以說她吵?她是怕我耳背聽不到才講得比較大聲,再說我們這不叫吵,叫溝通。」
「溝通?」有人溝通會講到手腳並用,口沫橫飛,一副你死我活的凶狠模樣嗎?
「那可不可以麻煩你們,以後不要溝通得這麼驚天動地、鬼哭神號的好不好?這間小屋被你們拆掉就沒地方住了。」
「鬼哭神號?」勉勉愕然的重複了一次。「我哪有!」
「沒有嗎?」光和她幾天相處下來,真讓紀遠懷對姑娘家的既定印象打壞得有夠徹底。姑娘家不就該像他家小妹梅媛一樣,溫柔可愛,天真又善解人意;或者像只聞其名,目前尚無緣得見的和歆格格一樣,高貴婉約,幽麗典雅。對於勉勉那種不尋常的個性……嗯……吞了吞口水,紀遠懷有點慶幸的想,幸好還有葉維這少根筋的傢伙敢於接收,他幾乎要稱讚他一句「脫線近乎勇」了,而且更讓他覺得好裡家在的是,幸而梅媛,可愛的梅媛,天真的梅媛只和勉勉相處了短短幾天,不然他們家的小妹萬一被她「帶壞」,那可能就真的有夠慘兮兮了,看一向幽居於皇宮內苑的和歆格格會做出逃婚這種事便可知。
就在他一邊毛骨悚然的想著種種小妹變壞的可能時,單勉勉早已按捺不住,她衝上前去,氣勢凌人的問這:「我哪有鬼哭神號?!我是據理力爭,會鬼哭神嚎的只有葉維吧!」
「喂喂喂!怎麼會是我?」葉維頗覺不公平,正想為自己辯解時,勉勉卻又截斷他的話。
「沒有嗎?是誰老是抓著遠懷在那裡講些噁心巴拉的話?是誰動不動就把『哥哥』掛在嘴上?也不惱羞,你搶著做人家的哥哥,也不先自己秤秤斤兩。」
「誰說當他哥哥就要武功蓋世?」葉維道。「愛可以包容一切啊!」反正吐死人不償命,他今天就卯起來演戲好了。
「唔——」紀遠懷和勉勉聞言,差點沒把心肝脾肺腎全數嘔了出來,這話真的有夠噁心。
「他是腦袋有問題。」紀遠懷乾嘔兩聲之後下了個總結論,反正對他們兩個的觀感都相去不遠,索性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可不可以拜託你們,到了紫狼坡以後別再這麼恐怖,和歆格格受不了也就算了,萬一把敵人引來,吃虧的可是大家。」
葉維聞言,馬上笑嘻嘻的湊了過去,一手搭在紀遠懷肩上,一邊用著一種很溫情到幾近嗯心的語調說:「我就知道,你嘴巴壞歸壞,心地還是頂不錯的,為我跟勉勉設想得這麼周到,我跟勉勉理該感謝你對不對?」
「你又想幹什麼?!」紀遠懷沒來由的冒起一陣雞皮疙瘩。
「什麼幹什麼,哥哥只是有那麼『一小點兒』的不高興你那副死板板的面孔,難得長得那麼帥,臉卻皺得跟包子沒兩樣,這樣實在有愧生你的父母和關心你的哥哥我對不對?」葉維一面唱作俱加的比手劃腳,語未還對勉勉丟了一句:「你說,你是不是也有這種感覺?」
單勉勉起先看他又對著紀遠懷動手動腳的,不知怎地,原本的火氣便消了一些,如今聽他形容得好笑,忍不住骨子裡的一抹促狹,竟也板著臉跟著起哄來了!」
「嗯!是有那麼『一丁點兒』的不爽。」她說。「我最討厭假正經的人了,尤其是明明比我小,還一副凜然大義的模樣,真是叫我看了都覺得噁心。」
「沒錯沒錯。」葉維附和的笑道。
紀遠懷突然有一種渾身上下緊張得人好像都要爆開一樣,饒是他武功蓋世,似乎一遇上這兩個人就沒轍。「你……你們想要幹麼?」
「嘿嘿嘿!我們不會對你怎樣的。」葉維聞言,竟露出電視裡經常看到的壞人表情和台詞。
「我們只是想舒展一下你的心靈,讓你能年輕一點!」
「你們可別亂來啊……」紀遠懷的抗議聲顯然非常微弱。「想想是誰幫你們逃亡,保護你們的安危?是誰幫你們張羅吃穿,不讓你們挨餓受凍?還有,我萬一要是有個不測,誰保護你們到紫狼坡?」
「哎啃,你講得好嚴重唷!」勉勉皺了皺鼻子。
「對啊!」葉維也跟著附和道。「我們怎麼會讓你有什麼不測?頂多就是讓你哭笑不得而矣。」
「哭笑不得?」聽起來好像沒什麼,不過只要一看見葉維和單勉勉兩人臉上那種不懷好意的表情,紀遠懷就絕對相信他們有辦法把那個「沒什麼」變成「很有什麼」!
「還跟他廢話什麼啦,上!」單勉勉終於忍不住,伸出她十根扭來扭去的纖纖玉指便往紀遠懷身上搔去,葉維哈哈大笑一聲,也伸出沒受傷的那隻手來加入戰局,而後知後覺的紀遠懷此時此刻才發覺到原來他們所說的哭笑不得,竟是這種最恐怖的手段!」
「啊!哈哈哈……住手!住手……哈哈哈哈……嗚……住手……停下來啦……嗚嗚嗚……」
屋外,流雲似水轉,芳草碧連天,此時此刻本來應有鳥兒清脆的伴唱嗚叫,不知怎地,卻只聽得一聲聲好像很痛苦,又好像很快樂的喘息,不停的由屋內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