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讀詩經,不知應對,你該好好跟著哥哥姐姐們向太傅先生學學才是,怎麼自個兒跑了出來了?」眼角餘光瞧著龍天運如僵了的呆相,唉,想來真是扼腕,他亦有一大堆皇子皇女,但卻無一個能比得上這小男娃慧黠可愛,才不過進宮幾天,他便擄掠了宮內大大小小的一干人,包括他。
粉嫩的薄唇微掀了起來,作嗔的神情可愛得讓人義無反顧地匍匐於他小腳丫下,只求得他無憂一笑,而此刻小小臉孔上不怕生的眼珠子正直勾勾地瞧著龍天運。
龍天賜咳了一聲,軟聲指著龍天運道:
「來,小娃兒,這是朕的親哥哥,快向王爺問好。」背對著龍天運的臉猛地向小男孩眨眼。
難以形容小娃兒天真的眸底迅速閃過的是怎樣一束黠光,可愛的小臉驀地泛開一朵笑容,張開手傾過身竟要龍天運抱。
「叔叔——」
龍天運心一震,難以置信自己竟對這陌生的小娃娃產生近似於血緣關係的親暱回護的感覺,他不是一個感情豐富的人,卻沒來由無法抗拒小娃娃的一顰一眉,就見他竟呆呆地攤開雙手,想接過小孩,可龍天賜卻不依,笑瞇瞇地壞心將小孩交於一旁宮婢,吩咐其交至太傅那裡。
小男孩垮下了臉,不依地抗議。
「你不乖,小心朕向你娘娘告密。」
奇異地,小男孩立刻收起耍賴的表情,乖乖地由宮奴帶下去。
氣氛一下變得詭異,龍天賜一轉身,不意外地瞧見龍天運一臉的沉思。
「我已決定收他為義子。」發現他的疑惑,他開口。他念著皇位是兄長禪讓,從不對他自稱「朕」,「九月十七生的娃兒,現在已經四歲,卻仍無名兒。」他別有深意。
龍天運張開口,想問什麼,但龍天賜卻一副不願再談的酷樣。他心下疑惑更甚,垂下眼眸分神地瞧至殿中緯縵的瓔珞。忽然間,他全身一震,似曾相識的感覺使他「霍」地站起身來,但跟著又滑下,不敢相信自己。
「呃!」龍天賜裝作沒瞧見地清清喉嚨,終於不得不提醒他:
「皇兄,座中這麼多的美人,可有中意的?」
他視若無睹地掃過座上各式脈脈含情的女子,冷漠的神情令龍天賜忍不住朝天翻了個白眼,重點地指著珠簾下撫彈著瑤琴的女子道:
「這一位乃常將軍的愛女,五年前選入宮後,一直癡心等著你的寵幸。」
幽怨的琴聲終於挑起了他的一絲注意,卻令他更出神地憶起另一名女子,胸口有閉抑悶與莫名的激盪壓得他透不過氣來,他毫不眷戀地起身向龍天賜告退。
「唉——」龍天賜留不住他,只能苦笑地搖頭,琴聲也在此時嗄然而至,傳來女子止不住的幽怨啜泣。
「常小姐,還是死心吧,五年前麗華妝台的第一眼,你便留不住他的眼光。五年後塞滿他心緒的,依然不是你。」
他歎息,猛地轉身面對著殿口盈盈站立著的懷抱小男孩而淚水滂沱的蒼白女子——
失魂落魄地從宮裡來到王府,便管不住自己地猛舉著甕杯將酒往口裡灌,眼前不斷地重疊兩張臉,一張是她,一張是偏殿上見到的小男娃!
殿中那一眼的驚瞥震憾仍在,而後來——是自己眼花了吧?竟以為那輕掩珠簾後那一晃而過的人影是她,其實怎麼可能?那應該只是他心底的魔。
只是不明白為何自己一忍已是五年,此刻卻管不住思緒地令所有念頭紛至沓來,迫得他幾欲發狂!就像現在,醉意酩酊中竟聽到那熟悉悠揚的琴聲。
呵,就是夢,也讓他多保有一刻吧,他有絲朦朧地想聳拉著頭不敢太著意去聽,怕這美夢一如過去般易碎,他稍微想套牢住,頃刻風消雲散。
琴韻幽遠,彈得便是那首令他熟悉的「鴛鴦蝴蝶夢」,迴盪於這清冷的府第,既恍惚又遙遠,但卻又真實如咋天歎息……真實?頭腦猛地一醒,清晰的聲音傳入腦跡,真實撞擊他的靈魂。
手中握著的甕杯失手落於地下,他難以置信地奔出屋外。
庭院幽深,王府間種植的高大喬木與苑捨在黑夜中影影綽綽,分不清彼此。迴盪的琴曲如癡如訴,撞擊著空氣從某外傳來,他腳步狂亂地奔至了北,卻感覺聲音從角傳來;奔至了南面,聲音隱隱地似又在左。
他頹然悲苦地閉上眼眸,琴聲依舊,難道這還是不停作弄於他的心魔?他撞撞跌跌地奔至原點,淚眼朦朧中竟有個小小身影在等候他。
他吃了一驚,隨著便覺眼前應是空夢,但奇怪的是這個夢中影子竟出乎他意料地移動起來,握住他的一隻大手,拖著他向前。
小手極是溫嫩,握住他便如天經地儀,他任著他(或者感覺?)牽著向前,詭異地可感受自己如雷的心跳。
他如傀儡地跨出門檻,沿著迂曲的長廊走出,小手的主人極是不依不撓,竟似比他還熟悉府裡環境,他不知是真實還是幻景地朝四週一望,漸漸感到心驚。
長長的走廊終於走完,拐彎便越過一道拱手,月兒剛好在此時探出頭來,卸去魔法般撩開神秘面紗,只見前方小男娃一身的粉藍衣飾,一張臉笑嘻嘻地,滿盛期待地望著他。
這哪裡有半點夢的影子?手中傳來的明明是溫熱的體溫,他渾身一震,剛想問這小男娃怎會出現在這府中,深夜胡跑胡來?但猶在耳邊的琴音卻很快轉移了他全部注意,他猛地一抬頭,前方亭台上一燈如豆,一個白衣女子背對他坐著,悠悠的琴韻便從這裡傳開。夜涼風寒,燈影閃爍,映得一切便如鬼魅。
這是多少次出現於他夢裡的情景!他顫抖地脫開小男娃的手,狂奔著向前,但只奔了幾步,便遲疑地頓下,一步步向前。
琴音已經顫抖不成調,他可感覺那女子肩背的顫動一如他,他的心提至了喉口,在距她七八步遠的地方終於不敢再向前。
琴聲突然停止,他臉色大變,啞聲叫道:
「別……別停!」
她順從地又彈起未完的曲調,他如癡如醉,這遙遠的琴韻,令他既歡愉又苦痛。
一曲既終,兩人如呆了般定在那裡,龍天運汗濕衣背,全身虛弱地只能靠椅角支撐,四周淒冷,他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女子終於忍不住要將頭緩抬過來。
「不要!」他的聲音驚急恐慌地幾近於哀求。「別轉過來,就這樣別變。」
前方傳來細碎的啜泣,他全身繃緊,良久無言,然後在顫抖又凝固的一瞬間,四周的燈影突起變化,她以快得不及令他拒絕的速度轉過身來:
「天運……你難道真的不願相信,我來找你了?」
轟!整個世間在一瞬翻天覆地,他雙眼瞠張,燈光照映中女子和淚而笑,她容色蒼白,瞳眼如舊,卻不是五年來他刻骨銘心的任絳汐是誰?
其實所有人應該會懷疑,一具明明早以冷卻的屍體怎會不冀而飛,而五年後的今天,她怎麼又會莫名其妙地詭異地出現於他眼前?
原來這一切便由當日的那味「天王蝕心草」說起,天王蝕心草劇毒異常,但它極不為人知的另一項症狀是服用了此株毒草之後的人會全身僵卻,心臟停窒如死人,但其實並未真正死去,只有等九日過後,中毒的人才真正算死。
也合該巧然,因為她體內本來便有邊苗奇絲蠱的毒質,這天王蝕心草一進她體內,竟誤打誤撞地暫時抑住毒蠱發作,而天王蝕心草本身的毒也因毒蠱而延緩了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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