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牌……牌位?義少爺,小少爺還沒死耶……」
西門義瞪身邊的小廝一眼,斥道:「你跟了我多少年,連我這點心思都抓不住嗎?」
「小的明白了!只是,牌位要怎麼寫?寫……『縱橫天下數十年的商業奇才西門義』,義少爺,你覺得這形容很不賴吧?」
「……我若是西門永,現下你這狗奴才已經被打死在當場了!我閒著沒事幹要你寫我牌位做什麼?瞪大你的狗眼,瞧瞧角落裡的那一團是什麼?」
跟在西門義身邊十年的小廝順著主子的視線,瞧見守福院的角落裡——
「哇,什麼東西發霉了?」他嚇了一大跳。什麼時候恩少爺的園子裡出現一個……妖孽?
所謂妖者,就是跳脫一般老百姓所能理解的常識範圍外,而又有生命跡象的物體。
「真的好像在呼吸耶……少爺,咱們快去請道士啊!」
西門義暗地翻翻白眼,斥道:「下去下去!要你這奴才等於是浪費米糧……對了,你要真敢給我去請道士,讓人恥笑西門家,下半輩子你就不用在府裡幹事了。」語畢,漫步走向守福院的角落。
那角落,有個人很不雅地面壁蹲著。
會認出來那是個「人」,還是從那一頭很眼熟的頭髮認出來的。
「混蛋!混蛋!你簡直是我看過混蛋中的混蛋……」
「我還當這裡是哪朵烏雲掉下來不肯走了呢!」西門義站在他身後冷冷道:「瞧你這什麼樣子,簡直讓人見笑了!」
「我現在很想揍人,你要不要試看看我的拳頭?」與角落同化的西門永連頭也不回的。
「哈,一個只懂得用拳頭的人,我怎能奢望他講理呢?」
「講理只會讓一個蠢蛋變混蛋!滾開!」
西門義本要如他所願,反正他從小到大就跟這小子天生不對盤,正要轉身離開的同時,忽然想到他可以不在意,身為西門大家長的西門笑卻萬萬不會不在意。
思及此,西門義瞇起了那雙後天練就的陰沉眼,慢吞吞地蹲下,手裡的扇子隨著他的心緒有一扇沒一扇的。
「姓廣,京城人氏,目前住在某家客棧,客棧前有永福居的茶博士輪流守著……總算瞧我一眼了,你可別誤會,我壓根不想理會你的事,是咱們被迫同姓,閒言閒語自然會流傳到我這兒來。」
「你是不是真想嘗嘗我的拳頭?」
如果附近有巨石,他一定要狠狠痛砸西門永的腦袋。
「你知不知道為什麼你的腦袋會比你的拳頭還要大?西門永,那是要讓你去用的!這麼大顆的腦袋不去用,你去用一個小小的拳頭,你一輩子的成就會有多大?你還記不記得我十二歲那一年,你一拳打暈我,事後我用什麼方法報仇的?」
「忘了。」
西門義的臉部在抽搐,咬牙切齒:「你十三歲那一年,用你的左拳打到我必須躺在床上三個月,你還記不記得我是如何回害於你?」
「西門義,你是娘兒們嗎?誰會記得這種小事?」
西門義暗暗深吸口氣,努力暫停腦中大量如何揍死這小子的幻影。
「你跟那姓廣的,有什麼深仇大恨,我是不清楚。不過,他不是好名聲之人,你也別費力跟他鬥……喲喲,終於有能夠引你注意的話了嗎?我可不是暗示你鬥不過他,要比拳頭,你一拳就可以打死他,但動手打死人是要吃上官司的,你沒必要賠上自己的命。他啊,在京師鬧了點事,來這兒避避難,別費事跟他鬥,遲早他還會再犯的……」
「他鬧了什麼事?」
「嗯……不是十分清楚,不過他性子太少爺氣,若沒有痛改惡習的決心,只怕京師廣姓遲早會煙消雲散。」所以說,一個人的性子自幼大致抵定,就像西門永一樣,自幼暴行,長大了一樣脫離不了衝動易怒的個性;要他說,他會說這傢伙早晚讓西門家丟臉。
「遲或早嗎?」西門永慢慢握住當經打遍天下無敵的鐵拳,心中已有了計較。忽然間,他起身要往外走。
「你要去哪兒?」
「找大哥。」
「找他?他昨晚處理失火的商行,才剛沾枕,你去找他是想累壞他嗎?有事找我一樣。」
「哼,你行嗎?」
「至少比你行。論商,我跟在大哥身邊多年,別說學了十成十,連大哥都不及我陰險狡詐;論要在男女情愛上動手腳,我可是一肚子壞水,誰能比得我陰?」
西門永聞言,瞪著他。
「男女情愛……你有經驗?」
「我孤家寡人的哪來的經驗?」
「那你哪來的一肚子壞水?」想要他?
「哼,所有的奸計我在腦中逐一演練,從沒失敗過。」
「……」他一向知道西門義不笨,甚至有點小聰明,也很清楚如果今天老大哥不是西門笑,而是西門義的話,西門家的家財會暴增,只是走出府邸很容易被人從背後砍而已。
突然間,他有點同情西門義在腦中視作演練對象的姑娘,真的。
「你若怕我耍陰,沒關係,咱們可以『以物易物』……好吧,看你坦率的眼神,我就知道你根本不明白。你看見我的頭髮沒?」
「你又不是光頭,我自然看得見。」
「我啊,這一輩子最難堪的回憶,就是有一年我聽信某人的建議,每天睡覺前將頭枕在爛泥巴上頭,以為如此就能讓我的髮色變佳,結果——」他拉過一撮長髮到西門永面前。「你覺得如何?」
西門永漫不經心瞧著那帶著雜毛的黑髮,很直言:「不就是頭髮嗎?」
「是,是頭髮。我三年前的頭髮還沒這麼糟。」
「那人真夠膽,竟然敢騙你。」
西門義瞪著他,咬牙道:「他的確夠膽!這還不是我最難堪的回憶,當我躺在爛泥上時,大哥走進來……」
「哇喔,大哥八成以為你中邪了。」
「對!你猜中了!那是我一生中最可恥的回憶了。」當時笑大哥的眼神,他永遠也不會忘。「好了,『以物易物』就是說,你告訴我你保養頭髮的真正方法,而我就告訴你你想知道的任何事,我甚至可以教你追老婆。兄弟夠情深了吧?」
「……」
「如何?很划算吧?」
「是不是有一句叫急病亂投醫?」
「你遇見的是再世華佗,西門永,不要把我當外頭的膿包大夫看!」
「我能知道你腦中那個被演練的黃毛丫頭是誰嗎?」
「他不是黃毛丫頭。你先告訴我,你是如何保養你的頭髮的?」
「……我用蜂蜜。」
「蜂蜜?」
「每天晚上,用蜂蜜塗上頭髮……」
屋內——
「……阿碧。」床上的少年輕喚。
「奴婢在。」
「你聽他倆像不像是兄弟?」
「二少跟三爺本來就是兄弟。」
「也是。我幾乎沒見過他倆同時出現過。手足情深是兄弟,打打鬧鬧也是兄弟,都一樣的。」
「是的。」只是兄弟之情可能過一陣子就要變血海深仇了。
「那……你猜到義三哥到底喜歡誰了嗎?」
「猜不到。」
「唉,我真擔心他把商場那一套用在他喜歡的人身上,萬一人家姑娘受不得他的陰險狡詐,這……」
暗暗為義三哥煩惱一陣,又聽見西門義在外頭叫著:
「真是用蜂蜜?你沒騙我?」
「我騙你做啥?」
少年笑歎一聲,抬眼看向忠心的阿碧。
「你覺得,該不該提醒義三哥,二哥的頭髮是天生的?」
阿碧面不改色,答道:「還是不要好了。」
※※※
永福居的廚房隔壁有間小屋,是專門給在永福居裡工作的少年們輪流用飯。
平常她習慣過午時一刻後用飯,那時小屋裡的人不多,不過西門永一定會在這個時候進來一塊用飯。
今天——
她走進屋裡,偷偷覷了一眼,心頭有些沮喪。
「好像很久沒看見老闆了呢。」
她暗驚,盛碗白飯的同時,聽見茶博士的問話,直到另一個少年回答,才知他們並非在問她。
「上次義少爺來過,說老闆現下有事在忙,沒空過來,要咱們多努力點。若是生意太差,義少爺就要親自來坐陣。」
「我寧可挨老闆拳頭,也不要他來坐陣啊——」
接下來的話,她並沒有細聽。他不來……是因為那一日她的拒絕嗎?還是,他真的有事纏身?
「但願不是麻煩才好。」她自言自語。最近一直在作夢,夢見的不再是怪魔吃人,而是二十二歲的她一直在目送某個人的背影。
忽然間,她聽見茶博士叫著「阿碧姑娘」,她從米飯間抬頭,瞧見阿碧走進屋內。
自她適應這裡的生活後,阿碧偶爾會過來瞧瞧她……難道是西門永叫她來的?
她掀了掀唇,想要問,卻不敢問。
「寧小姐,你果然在這兒呢。」
她心一跳,小聲問:「你是來找我的?」
「是啊。我家少爺……」
「哪一個?」
「自然是恩少爺。」見她明顯可見的失意,阿碧表情未變,對著她跟屋內的茶博士說道:「恩少爺說,你們老闆既然不在,過幾天就是八月十五,你們晚上若不想待在茶肆裡,可以一塊來府裡看戲。」
「看戲?阿碧姑娘,你是說,那種在台上唱戲的戲班嗎?」茶博士齊聲驚奇道。
「是啊。一個人看跟幾十個人一塊看沒有什麼差別。你們無處可去,就來府裡看戲吧。我聽大少爺提,這戲班是京師來的,很有名氣,好不容易才在八月十五請來的……寧小姐,你看過戲嗎?」
寧願用力搖搖頭。「我沒看過。」
「那你一定要來瞧瞧。」
「……西門永去嗎?」
阿碧拉住她的手,笑道:「你別怕。二少最近根本沒回府,不會與你撞上的。」
不會去嗎?內心的悵然所失已經嚴重到連自己都很清楚原因了。只是、只是她一直當縮頭烏龜,不敢正視。
正視了又如何?內心小小的聲音在抗議。他完美無瑕,而她呢?即使他執意跨過彼此的不相稱,但她一想到隨之而來的親密,她就怕得不能自已。
她……終究有些東西再也追不回了。
「那就這麼說定了。」阿碧笑道:「十五那天,我會先來陪你,再一塊過去。」
「啊?可是……」
「只要看過一次,很容易入迷的呢。像府裡其它少爺就是戲迷,你大可放心,今年十五待在府裡的少爺只有了兩個,不會有人來驚擾你的,尤其是二少。」
※※※
不會吧?
茶博士呢?
西門家的少爺呢?
阿碧呢?
西門家的奴僕呢……她瞪著西門家一名家丁輕飄飄地送來茶點,隨即在她的眼裡一閃而逝。
她用力眨了眨眼,確定自己方才看的是人,不是鬼。
至少,奴僕出現一名。
但,但很不對勁啊!
戲台上地戲子很入神的在唱戲,看戲台上的戲迷……只有她一個啊!
她不敢東張西望,因為她老覺得那戲子邊唱邊盯著她看,好像她一不專心,就會立刻拂袖走人。
也是。大老遠地從京師來,就唱這麼一場,戲迷只有一個人,而且還是一個從沒看過戲的人,這戲班子大概很嘔吧。
她鎮定下來,集中精神看著戲台,沒一會兒便入迷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有人在她身邊坐下,然後很隨意問道:「什麼戲啊?」
「嗯……是竇娥冤。」她吸吸鼻子。
「啊?是竇娥緣吧?」他記得明明是個「緣」,什麼時候變成「冤」了?往戲台上一看,愣了下。「那……那是什麼啊?」
「六月飛雪嘛。」
「哦……六月會下雪嗎?我怎麼都不知道?」
即使哭得淅瀝嘩啦,也忍不住被隔壁這人的話給逗笑了。她的視線很捨不得地暫離戲台,往旁邊看去。
「六月不會下雪,是老天爺見竇娥有冤屈……」她呆了呆,瞪著身邊這個本來不該出現的人。
「啊啊,你哭得這麼慘啊?」他皺眉,然後咧嘴笑:「我差點要自作多情,以為你為我掉淚呢。」他胡亂摸了摸身上,找不出帕子來,只好用袖尾幫她擦去一臉的水。
她呆呆地、沒有任何抗拒任他碰觸。即使隔著一層袖,仍然可以感受到他的溫度跟憐惜。他不是氣到反身離去,再也不回頭了嗎?
「你介意多個人看戲嗎?」他笑著問。
「不……當然不。」她低聲喊道,好想伸手撫住自己的心口,阻止心臟的狂跳。
假裝很專注地看戲,卻發現她連戲子在唱什麼都聽不清楚,眼珠子不動聲色地往左飄,瞄到他自行倒茶啜飲,然後就坐在那兒看著戲。
她想起,他被氣走的那一夜,她輾轉難眠,想著自己該不該回山上去;想著回去之後,此生大概再也不會見到他;想著想著……在夢裡,二十二歲的她,回去了,然後轉眼白髮,內心空虛至死……
這夢,把她活活嚇醒。
天色微白,她不敢再入眠,只得走到後花園裡,看著孤伶伶的茶具跟石桌,終於忍不住放聲大哭。
以前,巴不得世上的人都不要來理會她,讓她獨自到老到死;後來,有人闖進來了,反而無法承受不再相見的寂寞。
她坦承她喜歡他,將他視作心靈上最親密的人,甚至,這一輩子她敢斷言不會再有一個男人闖進她的心裡……可是,她真的很害怕啊……
「你啊,可以一直留下來,不必在意我的。」
她回過神,過了一會兒才發現他是在跟她說話。微微側頭瞧他,他並沒有向她看來,反而很專心地看戲。
「永福居缺不了你,你若走了,永福居的帳誰來管?」
「啊……嗯……」
「你也不必怕我再騷擾你,」他微微一笑:「以後,我在南京的日子也不會太多。」
「為……為什麼?」心口又酸又澀的。
他揚起眉,終於將目光落在她有些發白的小臉上。
「阿碧沒告訴你嗎?」
「沒有,她什麼也沒有說。」
「那她是怕你擔心吧。」像吊足她胃口似的,他開朗地笑道:「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事,我得到消息,說今年又有道人要送長生不老藥給那皇帝老頭子,我……」
「你要去搶藥?」她失聲道。
「噓噓噓,小聲點,你要官差來抓我嗎?」他刻意壓低聲音。
「你真要去?」
他抓了抓頰,皺眉,又輕笑:「反正我也沒什麼負累,該欠的我一定要還的。」
「你是蠢蛋嗎?即使你真欠西門家,也不必拿命去換啊!」她叫道。
他聞言,深深注視她一眼,然後笑道:
「我的確是個蠢蛋。我也只能用這種蠢蛋的方式去做。是不是拿命去還債,只有我自己心裡最清楚。」
不知為何,在她的眼裡,他的笑格外地自暴自棄啊。
是……是因為她嗎?
他打了個呵欠,很隨便地睨了戲台一眼,便合目閉上。
她張口欲言,卻不知道要說什麼才好。眼角不停瞄著他的側面,只覺他的頰面有點異紅。
他的頭輕輕點著,像是很快就入睡了,可見他應是很累了。
當他倒向她的右肩時,她嚇了一大跳,後來見他睡得很熟,她連動都不敢動,他的黑髮有好幾撮落在她的腮畔,搔得她好癢。偷偷地摸索到底是哪兒在癢,最後停在左胸前……她是心癢嗎?
鼻間飄來淡淡的味道,混合了他頭髮跟他身上清爽的氣味,不難聞,甚至,她已經有點習慣了。
忽然間,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肩太薄抵不住他的頭,他一側,整個身子傾下,她連伸手托住都來不及,他的頭就枕到她的大腿上。
她一僵,整個人像石雕一樣,連吸口氣都不敢了。
「阿永……」她的話含在嘴裡,期待他能聽見她無聲的呼喊。
他睡得真的很熟哪。
連被驚醒的跡象都沒有,簡直拿她的腿當枕頭來睡。她慢慢吐氣,小心地不驚動他。
就當被石頭壓住好了,她心想,努力把他想像成人形雕像。
她抬起眼,很想賣面子給台上的竇娥,但隔不了幾眨眼,她又忍不住往他瞟去。掌心悄悄地碰觸他的頭髮,她心跳如鼓的,竟然產生一種「就算是他睡到天荒地老,她也奉陪」的衝動。
又酸又甜又想哭又想笑……這就是她曾經來不及感受到的喜歡嗎?
「老天爺沒給我六月飛雪,卻送我一個西門永……」她喃喃著,唇瓣不由自主地浮起笑。
掌下的髮絲又柔又軟,不禁執起一把,湊到唇邊的同時,瞧見他白皙俊面一坨坨的異紅,異紅之中有好幾點……疹子?
「我受不了……」他像囈語。
「阿永?」
「我受不了啦!」他突然張開眸,跳起來對著遠處樓宇的轉角咆哮:「到底是哪個王八蛋在茶壺裡放酒的?」
她傻眼,瞧見他一直在抓著手臂、抓著臉,好像很癢似的。
「酒?是哪個人送酒過去的?你們不知二少會起酒疹嗎?」西門義老早就躲在後頭密切監控一切,就怕此計失敗,惹來西門笑的關注。
她不只傻眼,簡直是張口結舌地呆住了。
「好像是小畢吧……我瞧見方纔他有靠近過那送酒的奴僕……」小茶博士很委屈地躲在角落。說好是來看戲的,誰知道得躲到這麼遠看,害他拚命瞇眼看生平頭一齣戲。
「小畢?」西門永恨極那臭小子,渾身發癢讓他脾氣更爆,就差沒有從頭頂冒煙了。「那渾小子把竇娥冤念著竇娥緣,讓我以為這是一出歡喜結緣大喜劇!」
「……」她悄悄瞄了眼戲台,忽然覺得演竇蛾的戲子演得很僵硬,又不得不繼續演下去,在明知無人看戲的情況下。
「又是小畢?」西門義滿臉驚訝:「到底誰是小畢?」竟能處處破壞他的計畫。
「小畢就在你身後,在爬牆的那個。」小茶博士齊聲指向他身後。
「咦,這小孩怎麼這麼眼熟……你!」
「嘿嘿嘿……西門哥哥,你好啊!」
「聶元巧!」
「哇,西門哥哥,你竟然記得我叫什麼啊!」
「廢話,聶家十二個兄弟,每個人名我都背得極熟!你待在西門府做什麼……你就是小畢!來人啊,給我抓住他!我要押他過聶府,讓聶家人看看他們養出了什麼小孩,竟當竊賊!」
「誰當竊賊?我可是光明正大地被僱用的……哇,你抓著我的腿幹嘛?放手放手!」半吊在牆上的小孩拚命踢腳。
「僱用?你家家財夠用你吃喝一輩子了,你來當茶博士,分明是有心來壞西門府的!」
「誰教那個愛男扮女裝的老闆傷了我四哥……混蛋混蛋!沒人會在大街上駕快車的,會撞死人的,你知不知道?我四哥的病好不容易好點,才出門,又遭他的快馬撞到,我不出這口氣難消我心頭之恨!」
「你這小混蛋!我不都拉下臉皮親自送禮過去道歉了,你這小鬼頭還在計較什麼?」
「哼,明兒個我也送禮過來,盼西門哥哥別計較!」
「你這小子,今天我非把你抓下來不可……」
「有種你來啊,來啊——」
小畢與西門義各持一方叫罵不斷、小動作不斷,一個扔樹上果實,一個撿起地上石頭丟——
寧願看看他們,再回頭看看已經空無一人的戲台,接著,她的視線移到身邊癢到渾身受不了的西門永。
最後,她抬頭看著天上的圓月,不由得輕喃:「今晚……真是好特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