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你們是誰,來到我們神女村要做什麼!」村長萬萬沒想到這麼多年下來自己一手遮天的,終有報應臨頭的時刻。
「做什麼?」高騎在馬背上的英凜男子冷笑道:「老頭,我不管你是誰,趁現在還能逃命就快滾,等我這把火放下去,你們還能活多久,就全看我滕某的高興了。」
「你說什麼?放火?這兒可是有王法的地方,你竟敢——」
「王法?」男子尖銳地瞪著他。「哈,真是可笑,你們把人家的兄弟當成祭品謀殺,難道那就是王法所容許的事嗎?當你們對我們滕家人動手的同時,早該想到會有這一天!」
「兄弟?」村長臉色一白,這下可麻煩了,他難道是……想不到被他們投入河水中的滕於嵐身後有如此龐大的靠山。看他的穿著打扮,還以為是有錢人家的少爺外出經商,但現在看這些人個個都不好惹,自己該不會犯下一個不可饒恕的錯誤吧?
「你想裝傻也沒用,我這邊有人證兩名,他們可以證實你如何謀殺了我的三弟!
小珞子、譚大娘,過來吧!」
悲憤的小珞子上前指著村長說:「你沒有想到會有今天吧!混帳王八蛋,把我家的三少爺還給我們!」
「我的女兒受你們要協,為了保全我這條老命,不得不助紂為虐,最後逼得和滕公子一起投河自盡,這筆帳我老娘豁出這條命不要,也要和你算清楚。你這只為虎作倀、借刀殺人的老狐狸!」譚大娘更是憤慨萬千地說。
「你們別信口雌黃,我們何時有殺害過誰?你女兒是自願投河的,至於什麼滕公子,他早已離開我們村子!我問你,小兄弟你是看見我們把你主子給丟下河了?
還是在我們村子附近找著了他的屍首?無憑無據,可不能隨便亂說!」還在試圖力挽狂瀾的村長,後退了兩步說。
「證據?我滕於帆才不管這些屁話,你是清白是無辜,都給我到黃泉去找閻王爺說分明,我懶得理你!來人,給我上,一間屋子都不要漏掉,就從這個傢伙的家開始給我放火燒了,我要踏平這個村子,就當成是給我兄弟的奠儀!」
「不,你不能這麼做,我要通知官府把你捉起來!」
「官府?哈!他們能捉得到我,我滕於帆的頭就算讓他們砍了也無所謂,可是那也得他們有膽量來追才成。」
倨傲地冷笑著,滕於帆眼神泛著一絲狂怒,當他聽到小珞子述說的經過,他就決定要毀滅這個村子,毀滅這群能夠因為「迷信」而殺人的愚夫愚婦們。他的兄弟竟因這點雞毛蒜皮的小理由被害,叫他怎麼能相信!
「給我動手!」
「是!」眾人齊聲領命,數十位騎士紛紛散開,每人手中一隻火把,將村長的屋子團團包圍起來。
「不要!住手!住手,不要燒我的家!」村長這下可慌了手腳,他一邊伸開雙臂想要攔阻他們的行動,一邊罵道:「你們這些無法無天的土匪強盜,我可是堂堂村長,你們不可以這麼對待我,住手!」
「□嗦!」他們一腳踹開了他,把手中的火把一扔,越過屋頂落在院中,很快地,屋裡冒出了黑煙。
「啊!我的家,我的屋子,快點,誰來幫我救火,快點!」
可是誰都沒有理會村長,大家自顧都不暇了,誰還有空搶救別人的屋子。就連最常與他並肩為惡的王家兄弟們,也只是冷漠地躲在人群中偷看,根本不想對他伸出援手。
「你們這些人還有沒有良心?我辛辛苦苦保護村子一輩子,這就是你們給我的報答?」眾叛親離的村長絕望地看著自家被火舌吞噬。
譚大娘說:「你在逼我女兒走上絕路時,怎麼就不拿出自己的良心?會有今日全是你自找的!」
「哼——我殺了你,都是你這多嘴的婆娘!」
氣瘋了的村長紅著雙眼撲過去,但他連譚大娘的衣襟都還沒有碰到就被人捉住。
原來是王家的老三與老四。「太好了,王家的,快點,把這女人給殺了,我們當初根本不該好心放走他們,現在還來得及,殺了這幫土匪強盜!」
王三理都不理他,一雙賊眼諂媚地看著馬背上的滕於帆說:「高貴的爺兒,我們都是些愚笨的人,誤信了村長的妖言冒犯了您,對於您兄弟的事,我們都感到萬分抱歉,你儘管把村子燒了,要是不夠的話,就連村長的小命也都是您的,看您要剮要烹,我們兄弟都會幫您代勞,像這種骯髒的人渣,根本不需要動用到您的手下。
您說是吧?」
「你、你們!」愕然的村長無法相信自己竟被出賣了。
王四給了他一拳再踹上一腳說:「高貴的爺,這樣你滿不滿意?我可以把他打到不成人形,只要你高興就好。你瞧,這傢伙有眼無珠,活該被打死的,您聽這叫聲多像只賤狗呀!」
村長起初還會發出憤怒的吼叫,到最後整個人都縮在地上,只能承受王家兄弟左右夾攻的拳頭與腳喘。滕於帆沉默地看著他們修理村長,直到村長最後連點聲音都沒有後,他才喊停說:「你們兩個,想要什麼,說吧!」
「咦?」王三以為自己的行為獲得讚許,高興得眉開眼笑說。「我們哪敢奢望什麼,高貴的爺。我們什麼都不敢要!」
冷笑著看他們那貪婪的嘴臉。「不必客氣,直說。」
「那……我們兄弟能否跟隨在高貴的爺身邊,當個奴才?我們曉得,自己不配,但就算能幫爺提鞋也是無上的光榮啊!」早一眼看穿滕於帆家世不凡的王三,心想只要能脫離這窮困的村子,跟著滕於帆到外面的花花世界,誰還需要這破村子的屋子或丁家產,外面的榮華富貴和這個爛村子怎麼能比!
「想做我的手下?」滕於帆挑高眉頭,俊美的唇角勾起邪笑,他勾勾指頭。
「你過來,在地上學狗叫並爬過我的馬胯下繞個十圈。」
王三滿面奉承地笑連一刻都沒有消失過,立刻就四肢著地學狗爬。「汪汪汪汪!
汪汪汪汪!」途中,他的其他三兄弟也跟進,一下子全村的人都看著平時作威作福、仗著拳頭比人大就在村裡恣意橫行的惡霸,個個都成了小狗在地上爬。
爬完了以後,滿身大汗的王三從地上起身說:「高貴的爺,我們可以稱你一聲主人了嗎?」
「嗯,爬得有模有樣。真是太精彩了。」滕於帆拍拍手說:「可惜,我的手下都是人,沒有狗,所以你們還是繼續作你們的笨狗吧!」
王三表情滑稽地指著他抖了半天,才好不容易爆出一句:「他熊奶奶的,你在玩我們兄弟!」
「有人甘願做狗爬,我當然樂得看笑話。我們滕家從不要這種見風轉舵的無力廢物,自以為那點彫蟲小技就能騙過我的眼睛,可笑之至。下一個,就拿你們四兄弟開刀吧?看你們剛才那副凶悍德行,平常也幹了不少壞事吧?就當我偶爾做點善事,替天行道吧!」
「不行!你們不許碰我家!」王六動作最快地往自家的方向跑去。
「哈哈哈,多虧你自己指引方向,就是那一間屋子吧?給我燒了!」
「不——」
王家四兄弟開始和滕於帆的人馬打鬥起來,但勝負在瞬間就分明了,四兄弟三兩下就被人擺平,根本不是滕於帆那些訓練有素的手下的對手,屋子也慘遭祝融吞滅的命運。
「接著,就是其他人的屋子了。」滕於帆冷冷地揚手說:「去吧,為於嵐報仇!」
「慢著——」
從河堤邊,一名白衣少女騎在一匹黑豹的背上,肅穆而平靜地說:「請不要毀了神女村。這位公子,我可以把你的兄弟還給你,但請你放過其他的百姓吧!」
「你是誰?」滕於帆詫異這深山陋村也能生出如此水靈水秀的嬌仙。
「譚裴奴,神女村的祭典神女,也是前來傳達河神意旨的人。」她淡淡地掃視過村民說:「特地從河底回到人世,拯救村民們不要再犯下過去的錯誤了。」
「神女?」滕於帆起疑地看著她,他承認她是生得頗有靈氣,但神女這玩意兒,不就是假傳神意騙人的把戲。
「裴奴,你沒死?還會說話了!」譚大娘腳步踉蹌,喜出望外地奔上前。
可是裴奴卻伸出一手制止說:「不要過來,任何人都不可以接近我,現在我就要讓河神降臨,讓他親口告訴眾人,你們犯下的錯誤。」
「我兒,你為什麼要……」不解女兒意圖的譚大娘,手足無措、焦急地看著她。
這不像她的兒,她的兒何嘗有過如此堅定的神情,何曾說過這麼清楚的話語表達過自己的想法,不曾——可是她的模樣就算化成灰,她這為人娘親的,又怎會不認得,到底,這是怎麼一回事?
※※※
村人在得知神女回來的消息後,攜老扶幼的在祭典舉行的河岸中心聚集。他們一見到本該已經香消玉殞的神女竟然還活生生地出現他們面前,迷信的村人馬上就有人主動跪拜著,還有許多人在口中喃喃念著驅邪咒。
神女等待眾人安靜下來後,閉上雙眼說:「恭臨祈河之主降臨——」
滕於帆冷眼旁觀這一切,他不在乎這名少女要怎麼裝神弄鬼,他只在乎自己兄弟的安危,她說會保證讓於嵐毫髮無傷地回來,這是真的嗎?
就在於帆半信半疑間,少女以另一種高亢而不自然的音調開口了。
「余為祈河之主,居祈河內保佑河境五畜平安、人丁興旺,然而這數年來,余對汝等非常生氣……余奉上天真命鎮守河域,汝等卻聽信術士巫覡詐財之術,無故擾民殺生,害得余遭上天責難,蒙上主事不力臭名。余決定懲罰汝等的愚昧無知,若有人再頑劣抗信,一心從惡,必會受到最大的懲罰。」
「切記、切記,即刻終止荒謬的活人獻祭之行,今日讓汝等見識余之神威,若再犯錯,余將以河水滅村洗淨罪惡。」
少女說完話後,整個人就像斷線的娃娃,突然趴倒在地。
「裴奴!」譚大娘憂心地探出手去,但才碰到女兒的肩膀,就聽到一聲轟然巨響從山地端傳來,嚇得村人四處躲藏。
「天罰!天罰就要降臨了!」
「我們惹怒河神了!我們讓他老人家生氣了!」
「看呀,河水在上漲了!」
「水就要淹上岸了,我們的村子會被沖走!」
說也奇怪,明明天空沒有半滴雨水,但河水卻一下子增長了好幾寸,眼看就要突破河岸線的時候,少女再度甦醒。
「兒呀?你沒事吧,這到底是……」
裴奴以手指著河岸邊,對著眾人說:「不必擔心,河神祇是彰顯他的能力,他現在還不會動手淹沒咱們村子。如果你們繼續殺害陌生人,拿他祭河神,也許就會真的發生水漫滅村的事了。」
彷彿要印證她的所言不假,河水漲到岸邊,又不再增長反退下去。眾人困惑得彼此注視著。從他們的臉上可以看到麻痺的罪惡感在甦醒,但那也是衍生害怕神罰的恐懼。
就在一片沉默中,於帆不耐地開口道:「喂,我管你們什麼天罰不天罰的?我三弟人到底在哪裡?」
裴奴微微一笑。「請勿擔心,我現在正要說……請往河心看!」
「蛇……好巨大的白蛇……」村民議論著河中心浮游的巨影。
「是的,如果要挽救被大家的迷信所害的無辜者性命,大家就要齊心協力地把那條蛇給殺了。大家可有勇氣,證明你們有心為自己的罪惡懺悔?救回一條生命?」
裴奴目光緩緩梭尋著圍聚在場邊的眾人。
只見每個人都神情猶豫,沒有人自告奮勇。
「哼,求人不如求己,我自己下去!」挽著袖子,於帆欲動身下水。
「不,滕二少爺。我相信村人並不都是冷漠無情的人,請給他們一次機會。」
裴奴再一次提高聲調說:「莫非大家的懺悔只是虛假的,需要救助他人的時候,就只懂得退縮?但要拿他人的性命來保全自己的安危時,就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你們願意做一個卑鄙的人活下去嗎?」
「我願意下去。」終於,有一名瘦小的男童抖著肩膀說:「我……我相信河神會保佑我,我下去!」
也許是他的勇氣觸發了其他的年輕人,不一會大夥兒群情激憤地說:「我也下去,我們這麼多人,不信殺不死一條蛇。我們不能一錯再錯下去了!」
很快的,村子就分成了兩派——自恃年輕有力與誠心悔過者,當然也還是有人推諉退縮,但最令眾人側目的,就是村長那派人馬幾乎沒有一個想要出面。他們耍威風的時候氣焰囂張,但在這節骨眼上卻個個成了縮頭烏龜,而這些也都被眾人看在眼中。
下水的年輕人們拿著簡陋的武器,快要接近河中的巨蟒時,蟒蛇卻突然一個翻身,無力地漂浮著……「死的?這條蛇早就死了!」
大家一起托著蛇身游到岸邊,莫名其妙,明明剛剛還會動,怎麼一下子就死了。
解答很快就出現了,跟著他們上岸的除了巨蟒外,還有渾身濕透的滕於嵐,他破水而出、身手矯捷地在眾人身後現身。
「啊啊!祭口復活了!奇跡,這真是奇跡!」
「快點跪下來謝神,這都是神的仁慈呀!」
一人這麼做,就會有第二個人照做,所謂的盲從也就是這麼回事兒。
於嵐望著跪在地上叩頭的群眾們,眼神穿過眾人和裴奴遙遙相對……他們成功了。迷信人命可以為自己買平安的眾人,至少已經移轉了迷信的方向,這世上沒有以人命保自己安危的道理,更不該藉神之名為惡。
對這些信仰虔誠的老百姓來說,只要扭轉他們對神的觀感,他們就會停止這些愚行,這招以毒攻毒,目的就在利用人敬神的心理,讓他們親眼目睹神跡後,瞭解自己過去的所作所為是錯誤,並對神諭深信不疑後,就可以保證未來絕不會再有河神迎夫的惡行了。
一旦迷信朝正確的方向前進,它就會成為單純的信仰,鼓勵人向上行善,而非作惡行惡。
於嵐相信這種方式比毀滅一個村子,更具有正面的效果。
※※※
「滕公子,都是我們的不好,我們不該把你當成祭口投入河中。請你原諒我們,我們也知道過去錯了,我們將為那些往生者立神位祭祀,以後絕對不會再犯同樣的錯了。想想過去的愚昧,這世上沒有神會要生贊獻祭,都是因為我們的自私才會上當。真是對不起你了!」
村民們把舊的村長與他那派惡黨逐出村外,重新挑選一名村民代表後,誠心誠意地攜著禮物上譚家的門,向他們謝罪。
「從今以後,我們祭典的方式將會改變,不再靠神女了,所以我們打算改名為『神水村』,希望藉著河神的保佑與村民自身的力量,防治水患。為了表達對過去的犧牲者贖罪,我們村民每年也會祭拜他們的。」
於嵐收下他們的歉意與謝罪,一旁的於帆惡狠狠地道:「祭拜?那不過是讓你們自己爽而已,那些死去的人還不是永遠都無法復活了。今日要不是我兄弟還活著,我絕對會搗平你們這鳥地方。」
村民代表尷尬地笑著,匆匆告辭離去。
「二哥,你也燒了村裡兩棟屋子了,還無法洩憤嗎?」
一臉氣氛難平的於帆依舊火爆地說:「你就是這樣,太好說話了!你說,萬一那時沒有人下水去救你,你又打算怎麼辦?竟為了喚醒他們的良心躲藏在水中,用那條死蛇故弄玄虛的。真不知道你在想什麼!」
從水中「復活」後,村人爭相和這名奇跡式復活的男子握手,鬧了好一陣子,他們終於能回到譚家的小屋中喘口氣。當然,於帆也立刻逼問了整樁事情的來龍去脈,他從親眼看到於嵐復生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在懷疑這些神跡絕非偶然。果然被他料中,這又是於嵐的巧計。
「不會有這種事的,一切都在我的計算中。」
「計算?人心豈是你能計算的?」
「當然可以。那名率先站出來的男童,實際上早已被我們收買。我預料到沒有人會身先士卒,所以才會替他們打開第一步,一旦有人說要下水,也就不怕沒有接二連三站出來的人了。」
「我不懂你那麼大費周章做什麼!換做是我,才沒那麼容易放過陷害我的人,想整我,得有十條命!」
「他們也受到教訓了。」於嵐聳聳肩說:「暴力或許會讓他們一時安分。但那永遠比不上無形的神的警告來得有效,所謂『抬頭三尺有神明』,不正是用來警惕世人,不可為非作歹的嗎?」
「咋!」於帆有些恐懼地瞪著自己三弟,於嵐回他一笑。「我說你呀,還真是天生神棍的料子,連這種招數都想得出來了,還有什麼是你不能做的?這次是假傳天意,下回是否要搬出閻羅王了?」
「如果閻王有效的話。」於嵐毫不在意地點頭,接著嘲諷地說:「竟說自己弟弟是神棍,二哥別忘了咱們可是有著同樣血緣的親兄弟。」
於帆抖了兩下,不屑地說:「親兄弟?說到這個我就要歎息,怎麼我們家的男人都這麼不長進?大哥就別提了,連你也一樣招惹上禍水,差點把小命丟了。我不是早警告你,女人這種東西,偶爾玩玩就好,千萬別讓她們纏上你,否則就是你一輩子的禍水!」
說完,他還兇惡地瞪了裴奴一眼。
「二哥你幹什麼,她又沒有招惹到你什麼。要不是有裴奴的大力相助,我也不能如此順利地完成這次的計劃。」
裴奴搖著頭說:「不,我什麼都沒有做,只是按照滕公子的吩咐進行而已。所有的功勞都是滕公子一個人的。」
「胡說。」於嵐輕睨著她說:「沒有你逼真的演技,又怎麼會讓他們深信不疑,尤其是河神降臨那一段,你演得好極了。」
「可是……」裴奴羞怯地望著他,要不是他認定自己一定能辦到,她也許不會有勇氣進行下去。
「夠了!」一旁的於帆看不下去了,跳起來叫道:「你們旁若無人的眉來眼去,到底還知羞不知羞?你們不覺得無聊,我都快悶死了。於嵐,我已經回稟爹爹與大哥你平安無事的消息,你是要跟我回家去呢?還是要繼續去找什麼鬼寶藏的。告訴你,我可不會陪你去找!」
「當初是爹爹命我離家尋寶的,沒有爹爹手諭,我豈敢擅自回家。」
「那老頭的一句話你要當真多久?笨蛋。」於帆「咚」地敲他一額頭說:「犯點錯算什麼?我一年到頭都在犯錯,從來也沒把老頭子的話當成個屁。不過就是該放借據的鑰匙錯托給大嫂,那笨女人又一把火把借據給燒了而已。依我看,真正該被放逐的是那女人才對。憑什麼她只被罰禁足,你卻不敢回家,有這種道理嗎?」
「二哥,你別左一句那女人,右一句笨女人,稱人家一聲嫂子又不會少塊肉。」
於嵐不禁歎氣。
「你少管!總而言之,我說你可以回家,你就可以回家了。聽好,明天我們就打道回府,這種鬼地方,我一刻也不想待。」
「那麼二哥就一個人先回去吧!」
滕於帆狐疑的眼神在弟弟和那名雙頰染著紅雲的女子間徘徊。「你這麼急著要趕我走,於嵐,該不會和這『禍水』有關吧?」
語氣溫和的,於嵐微微一笑說:「這與二哥無關。」
「狗屎!」他就曉得,自己那不妙的直覺又猜中了。死腦筋的大哥,和外表看似溫柔老實的三弟,還有自己,都繼承了滕家最典型的脾氣——那就是當他們下定決心要做一件事時,不把它貫徹始終,他們絕不鬆手。
他就說嘛,於嵐看這名女子的眼光不僅僅是多情溫柔,還有著過去從未見過的一份「情愫」,他媽的像透了大哥看著那笨嫂子的眼光。家中有一個禍水就夠了,再來一個自己怎麼受得了?不行、不行,於嵐還年輕,用不著這麼就想不開把禍水帶回家,他滕於帆想盡辦法也得分開這兩個人。
不過,於嵐和大哥不同,這小子精明得很,一旦被他看穿自己有何詭計,一定會失敗的。何況他可不想秋後算帳,萬一被於嵐報復,那真是不知道會死在哪裡,所以現在還是假裝順從於嵐的意思,伺機而動吧!
「好吧,我知道了,我自己先走。但你也不要再笨得繼續去找老爹爹指定的什麼寶藏,上次那老頭惡整我,害我千里迢迢運貨到南海,才知道自己運的貨全是些廢泥巴。我看這回的寶藏,也沒有什麼好期待的!」
於嵐假裝吃驚地說:「廢泥巴?我還以為是肥料呢!」
「你這小子,原來你知道!」
「哈哈,那是老爹為了給你一點反省,要我給他一個點子,所以我就給了。不過,執行的人都和我無關就是了。二哥,會去期待老爹的寶藏的人,恐怕只有你了吧?」
「可惡,滕於嵐,你別跑,我非揍得你屁股開花!」
兄弟倆也不顧這是別人家中,一前一後地追逐打鬧起來。不知情的人,還以為這對兄弟的情感有多差呢!
裴奴悄悄離開屋子內,走到自家的雞捨前。
「好久不見了,大夥兒。」
雞兒們咕咕叫著。遺憾的是裴奴已經無法理解他們的言語了。自從恢復了說話能力後,似乎也一併失去了和這些牲畜們交談的能力。但這並沒有關係,即使言語不通,她待在這些老朋友身邊還是最輕鬆,心中的苦惱也能無拘無束地解放。
「他要走了,這次是真的要走了,老黃。你說,我該怎麼辦呢?捨不得,可是……我不能離開家裡,不能放下娘一個人。」裴奴歎著氣說。「也許,我和他並沒有緣分吧。」
不願這麼想,但分別的腳步已步步接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