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便你吧,想找誰談戀愛就找誰去。
樊以蓁偷偷的偏過頭,看著閉目養神的瞿亞任,想起他那晚說的話。
他是認真的,自從那次之後,方正陽對她的奉承追求,他全視若無睹,兩人疏離得像是一般同事。
這應該是很好的轉變,但奇怪的是,她卻覺得她被拋下、置之不理,更被某人的心隔離了。
他老愛板著臉,她也不好拿熱臉貼人家的冷屁股,兩人的關係降到前所未有的冰點,讓她第一次覺得自己的笑容很空洞,舉止虛偽得不像是真的。
原來,被人欺負的感覺好過於被忽略,她不要這樣冷冷的對待,逗逗她也好、氣氣她也罷,就算他想蹂躪她的小臉、擰紅她的鼻尖,她都無所謂,只要他不要再這樣冷漠對待她。
所有的話藏在心中,她懦弱的不敢說出口,不明白自己心裡那片空空的感覺是什麼,只能努力去忽略。
「樊以蓁……」
突然,瞿亞任開口喊她,雖然連名帶性,雖然語氣很冷,但她還是很沒種的堆起滿臉笑,傾身到他的身邊。
「什麼事?」她努力裝出好寶寶的可愛表情,想逗著他笑,無奈,他連眼睛都沒張開,像是連看她一眼都嫌煩。
「等會兒我媽會來接機,應該是故意來探探虛實,你自己要小心點,不要露出破綻。」瞿亞任能察覺她熱熱的氣息,正輕柔地拂過他的手臂,他忍住張開眼睛的衝動。
她太不知好歹,連方正陽這種男人都能騙得了她,他決定撒手不管,將自己的怒氣與緊張,歸咎於他難得的鄰居之愛,除此之外再沒其他。
「噢……」樊以蓁低低應聲,原來,他還不打算理她……
她沉著水眸,似有揮不去的霧罩著她的心口,她甚至沒察覺到,她應該為了瞿伯母的出現而緊張,她的心思,全被瞿亞任揪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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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出關,樊以蓁看著走在她身前的瞿亞任,她悶悶的情緒還是無法散去。
她很難形容那種感受,像是被什麼梗住了喉嚨,不上不下卡得不舒服,更像是心裡被挖了洞,空泛又尋不著邊際。
「瞿亞任……」樊以蓁看著他的背影,用著近乎無聲的細語,輕喊他的名字。
不是為了喚住他,而是在心裡對自己投降,她認輸了、不要玩了,只要他別再這樣不理她,她會聽話的。
管他什麼方正陽,管他還有什麼不滿的,說出來,她一定乖乖做到,只要……他不要再這樣把她一個人丟下。
像是聽到她心裡的祈求,原本一路走在前面的瞿亞任,突然頓住腳步,回頭凝視她,並且對她伸出手。
瞿亞任凝著一臉小媳婦樣的樊以蓁,在心裡歎口氣。她一定要表現出一副被欺負得很慘的模樣嗎?這幾天,他可是什麼事也沒做。
「快來……」他忍不住催促怔在原地的她,緊抿的唇終於出現淡淡笑痕。
樊以蓁的心漏跳好幾下,她很快的綻出笑容,小腳步的來到他身前,將小手交到他的掌心裡面。
熟悉的溫暖傳來,某種熱氣進佔她的眸、氤氳了她的雙眼。
還好他不生氣了,他並沒有真的丟下她、不理她,他還停下來等她,對著她伸出了手……
「我媽來了。」瞿亞任低沉的嗓音,在人群擁擠的機場裡,就這樣慢慢飄進她的耳朵裡。
狂喜的心像失足墜崖般,倏地全落進谷底。
她看著近在咫尺的高大男人,像是聽見什麼不可置信的事。
「傻了?我不是跟你說過我媽會來接機嗎?別一副笨笨的樣子,要演戲啊,千萬別露餡了。」瞿亞任看似親暱地掐掐她的瞼頰,語氣裡滿是提醒,不知情的人,會以為這兩人正在打情罵俏。
一句接一句,他再清楚不過的提示,悉數飄進樊以蓁的耳朵裡,她原本僵住的笑容也慢慢揚起應有的弧度,遵循著他的「指示」,表現出親暱神情。
只是,小手的溫度不再暖和,心裡的那個洞,似乎又更大了……
他提到演戲?!
是啊,他們正在演戲,她怎麼會忘了呢?
但就算是忘了,她的心為何像被人打了一棍那樣的疼痛?
是因為察覺到,他的關心全是假裝?
還是因為意識到,她的欣喜有些過了頭?
無法想像,她的心情竟然因為他的一個小動作,瞬間飛到雲端,又倏地落下地獄,摔得好重、跌得好疼……
「以蓁,快過來讓伯母看看,怎麼瘦了這麼多,我早就叫亞任帶你回來,他老說忙……」瞿伯母很熱切地擁著樊以蓁,高興的說長道短,欣慰兒子終於動凡心,有了交往的對象,抱孫有望,她笑得合下攏嘴。
「今天在家裡吃飯,我準備很多菜..,.…」瞿伯母拍了拍她的肩膀。
「不用了,今天有個商會要參加,我打算帶以蓁去跟大家見見面。」瞿亞任直接推拒母親的提議。
他自己也很清楚,兩人冷戰幾天,默契不足,依樊以蓁目前的情況絕對不適合「上戰場」,只能找個理由將她帶開。
「你才剛回來,為什麼還要參加商會?你和以蓁都應該好好在家休息。」瞿母面露不悅。
「還不是因為大家聽到我交女朋友的消息,就起哄一定要見見以蓁,所以她是今晚的主角,不能不出席。」瞿亞任簡單幾句,就將她帶離可能的險境。
兒子話都說得這麼白了,瞿母當然也只能順從,而兩人的對話,就像雲一般在樊以蓁的耳邊飄過。
女朋友?她算是他的女朋友嗎?
既然是演戲,那她是不是作作假就好了?
只是,她為什麼不能像之前一樣無動於衷,為什麼會被這個「虛偽」的名號,壓得有些喘下過氣來……
樊以蓁僵直的臉上扯出一抹笑痕,她半句話也說不出口,心底某個地方正在隱隱發疼,而疼痛泛出的漣漪,愈來愈大、愈來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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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以為紛亂的心思,在一個下午過後會得到平靜,怎知所有情緒,在瞿亞任派人送來一件禮服之後,更糾結得像一團被扯亂的毛線球。
原來他是說真的,她今天必須出席一場商會。
樊以蓁隨手撕開包裝精美的禮盒,觸目所及是一件高領、削肩的黑色禮服,剪裁大方且優雅,符合她保守的性格。坐在梳妝台前,樊以蓁不知道屆時該用什麼樣的表情來面對他。
敏感地察覺自己的情緒,這似乎有些不對勁,但她又說不出究竟哪裡不舒服,一切的轉變,奸像是從幾個關鍵字開始……
要演戲啊,別露餡了。
他說話時的冷漠語氣、虛偽的親密表情,令她的心沉甸甸且不舒坦。
「演戲」兩字,像驚雷一樣打進她的心口,她意識到自己的確該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她拿起蜜粉,輕輕刷過蒼白的頰,撲上所有能讓她看起來有精神的化妝品,畢竟,要演就得演得像樣一些。
過沒多久,瞿亞任便開車來接她了,在母親笑瞇瞇的歡送下,她坐上他的車,聽著車裡迴盪的悠揚音樂聲,兩人不發一語。
車子平穩地往目的地開去,直至駛進有座美麗拱門的宅所,觸目所及是廣大的庭園、綠色的植物以及炫麗的燈光等等……
車子停了下來,樊以蓁握住把手,隔著車窗看出去,覺得像是看著—場夢,寬闊的庭園裡,許多人來回走著,角落擺放一排自助式的美食,現場有演奏著音樂的樂團,還有穿著華麗的紳士淑女……
「下車了。」瞿亞任替她打開車門,同樣也是一副紳士有禮的模樣。
樊以蓁有個衝動,想拉回車門,然後開車逃逸。
這是個與她完全搭不上關係的世界,富裕的生活環境、奢華的生活品質,品味卓越的男男女女……讓她意識到自己的渺小,心裡那一抹自卑感張揚的對著她張牙舞爪。
「樊以蓁,動作快一點,我今天有很多事情要談。」瞿亞任催促道。
這幾天在廣州處理公事,有很多事務所內的事必須盡早進入狀況,利用商會順便交誼,是最方便、最省力的途徑。
樊以蓁看著他,想著自己今天的身份,鐵定是不能不下車……於是只能硬著頭皮上場。
瞿亞任制式化地牽住她的手,帶著她往會場走去,樊以蓁看著兩人相握的手,心裡有股莫名的空虛。
以前他們就算隔了張桌子,都覺得彼此很接近、很熟悉;現在,兩人十指交纏得像是想一輩子擁有對方,這感覺卻生疏得緊,真的像是在演戲。
她再次挫敗的察覺,她討厭「演戲」這兩個字。
大家的眸光都帶著好奇,卻也很有禮貌的點頭示意,優雅的笑容與絕佳風度,樊以蓁心想,她一輩子都學不到這樣落落大方的態度。
瞿亞任察覺到她的僵直,想到這幾天他刻意冷落她、不理會她,只是為了讓她知道,他不喜歡她跟方正陽走得那麼近,沒想到她根本沒把自己放在心上,還是一樣跟方正陽打得火熱,這讓他心裡很不是滋味。
他發現到她的緊張,突然很小孩子氣地記起這幾天的新仇舊恨,記起了他在廣州時,被她忽略的難堪。他鬆開她的手,也要讓她嘗嘗那種滋味。
小女人微詫的看著他,還沒開口就聽到他無情的回答—
「你自己找事情做吧,我有些公事要忙。」
瞿亞任看到她眼中一閃而逝的驚慌,著實有些不忍,但他咬咬牙,逼著自己去記起被忽略的感受,撇下她轉身就走。
再一次,樊以蓁被丟下了,她緊張的環視四周,不知道有什麼事是她能做的?
少了他在身邊,她似乎連走路都覺得彆扭,眾人的視線像針一樣地紮著她。
對於不屬於自己的一切,樊以蓁一向很認分,只是突然地被拉進這個「上流社會」裡,她對自己身份的認知,更讓她手足無措起來,感覺到自己的格格不入。
樊以蓁慢慢地走到一個安靜的角落裡,試圖用黑暗保護自己,將自己深深的藏起來。
她揚眼看四周,很輕易地找到挺拔俊逸的瞿亞任,他已經自在的加入團體裡,那飛揚的眉、微笑的眼,舉手投足都有其領袖風範,散發自然天成的迷人魅力,而她這個躲在角落的小媳婦,只能遠遠的仰望著他。
樊以蓁不自覺的垂下眼,低頭審視著自己的模樣。
她是換上華服沒錯,但是褪下華服的她,還是原來的樊以蓁,一個過一天算一天,極其平凡的小職員而已。
瞿亞任的世界,原來跟她的是那麼下同……
她的心裡像是蒙了塵,昏昏暗暗的,樊以蓁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覺得難過,卻還是揮不去那沉重的情緒。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努力想回到那個樂觀進取、凡事只看光明面的自己。
只是,樊以蓁才一抬眼,心頭就像是被人打了一棍,疼痛之外,眼前的情景更刺傷了她的眼。
不遠處,瞿亞任已經換了談話的對象,幾個風華絕代的女人,個個挽著長髮,露出纖白的頸項,她們優雅的端著酒杯,個個眼神閃爍的注視他。
瞿亞任……真是個讓人轉不開視線的男人。
那位甲美女,正微偏著頭,誘人的紅唇傾近他的耳,說了句讓他咧開性感薄唇的幽默話語;還有乙美女,完美的身材若有似無地貼近他手臂,正欲對他展開最親密的肢體接觸;那個丙美女又……
不知為何,這樣的畫面,意外地讓樊以蓁心間一陣刺痛。
她很快的栘開視線,胸口有種被針螫過的微疼,讓她直覺地不想繼續看下去。
樊以蓁的唇辦不住顫抖,她想強迫自己微笑卻無法如願,最後只能擠出一個扭曲的悶笑,嘲弄自己沒來由的沉悶心情。·
雖然隔著一段距離,但她彷彿能聽到他以低醇嗓音誘哄美女,能想像他唇邊撂起一抹魅惑的笑,逗得女伴樂不可支。
樊以蓁覺得胸口好沉重,幾乎快要不能呼吸了,一股幾乎令她昏噘的情緒湧上心頭,她的心好痛,像是要撕裂了一般。
他怎麼能在她的面前,跟那些女人那麼親近?
她今天的角色,是扮演他的女朋友不是嗎?
如果不需要她出現,又何必要帶她來到這裡,是讓人看笑話嗎?
樊以蓁想開口咒罵他,眼中卻湧出熱淚。
腦海中浮現兩人擁抱的景象,是那麼的親暱而自然,而如今他身邊……
除去憤怒不談,還有更細微的情緒茲擾著她,她的視線因淚水而朦朧,卻固執得不讓眼淚掉落。
沒有理由,不是嗎?
連自己都不明白,為何會有這樣的情緒?她應該壓根兒不在乎才對啊!
莫名其妙掉什麼眼淚、難過個什麼勁,她又不是他的女朋友,兩人只是演演戲而已,又不是真的喜歡上他,怎麼會……
嚇!樊以蓁驚慌的捂唇,小手微微顫抖,一張小臉變得蒼白,只因為她意識到某些可怕的情緒。
她竟然那麼在意他?在意他的眸光、在乎他的溫柔呵護以及言語態度。
樊以蓁全身微微發抖,臉色萬分蒼白,似乎直到此刻才真正明瞭,這中間出了什麼差錯?
假戲真做!
兩人的協議出了問題,她竟然在下知下覺中認真了?
這樣就能解釋,為什麼她覺得他的笑容比方正陽有魅力,他的接觸能讓自己心跳加速,他的靠近既讓她感到安全,卻也同時感到緊張慌亂。
荒謬的是,她竟然在這麼難堪的時候察覺到自己的情緒,在他對著別的女人微笑時,感受到對他的在乎。
樊以蓁緩慢地調整呼吸,期待那陣椎心刺骨的痛楚能快些消失。
是因為未曾嘗過戀愛的甜美,所以在享受他的呵護時,不自覺就迷失在他的溫柔裡?
是什麼時候開始的,樊以蓁沒有一點認知,但是他突兀地出現在她的生活裡,她卻坦然而自在的接受,像是她的潛意識裡,早不把他當成陌生人。
是啊……兩人怎麼也不算是陌生人,她的記憶裡有他,她的畫裡有他,她的抽屜裡、她的牆壁上……到處都有他的影子。
所以,她如此自然的與他貼近,就連深陷也完全出乎自己的意料之外。
然後,夢醒了。
樊以蓁再次揚眼看向他,他正帶著笑容舉杯,邀請身旁的女人,那樣的表情是她曾經熟悉的—在咖啡廳裡,當兩人達成協議時,他臉上就帶著這樣的表情,用溫柔的眼神望著她,讓她想也不想就同意他的提議。
樊以蓁從他的眼裡,看到他對其他女人的深情,想起他往日的溫柔,讓她更加想哭。
這真是個錯誤!
這段時日的種種彷彿是場夢,無論是攬她入懷的溫柔舉動,或共飲同杯飲料的親暱行為,重要的是此刻他不在她的身邊。
而她也不該有這種期望,期待他能留在她的身邊。
在這脆弱的一刻,樊以蓁的心格外軟弱,她無法隱藏真正的情愫,顫抖紅唇低喃著他的名字。
「亞任……」這是她第一次這麼自然地喊出他的名字,她覺得好親暱,卻也好心酸。
在人群來往的商會裡,她只看得見他的影子、聽得見他的聲音,但她卻很清楚知道,他不屬於她。
樊以蓁緩慢地移動腳步,她甚至沒發現,自己正一步步的往出口走去。
她要逃開、遠遠的逃開!她不要看見這些。
退縮是她對所有事情的處理方法,不強求更是她的人生準則,所以,她決定投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