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她並沒有做出什麼過分的事,頂多也只是為了追求她自己的幸福,所以在廣州時忽略了他,但他卻小家子氣起來,要她也嘗嘗被人冷落的滋味,但看到她一瞼慌張的模樣,他的心情也不甚好受。
然後,他發現,她竟然想逃走?
「你要去哪裡?」瞿亞任不顧眾人的注視目光,大步的追上已經來到門邊的樊以蓁,一把擒住她的手腕,只見她驚慌的回神。
「我……我……」樊以蓁的唇開了又合、合了再開,胸口急切地起伏,說不出一句話來。
她要去哪裡?
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只想去一個沒有人的地方,找個安靜的角落,想想自己該怎麼做,如何釐清她胸中複雜的情緒。
拱門上的霓虹燈閃著,她注視著他,覺得既陌生又熟悉。
從小就厲害聰明,像天神一樣的瞿亞任,像是站在好高好遠的地方,她總是聽見大家訴說他的好,她也必須仰著頭才能看見他,所以在她的心裡,其實很歡迎他停下腳步,主動回過頭來欺負她,也只有在那個時候,她才會覺得兩人接近了些。
而現在,他走得更快、更遠了,她小小的步伐再也追不上,也不敢追了。
「你怎麼了?」瞿亞任語氣不好地吼出聲,他不愛看到她臉上那不明所以的神情。
有點哀傷,帶著難過,連帶地讓他覺得好不舒服……
「我想回去了……」樊以蓁困難地擠出聲音,一滴來不及拭去的淚突然滑落,她趕忙背轉過身,以手背拭去微濕的痕跡。
她的淚像刀,就這樣劃過他胸口,瞿亞任的心猛地一痛。
「樊以蓁……」他的心一緊,不知道她怎麼會突然掉淚,只知道他被她深深的影響,連語氣都變柔了。
「對不起,我……」樊以蓁迴避他的注視,狼狽地想收起她的難堪。
「怎麼了?」瞿亞任溫柔地轉過她的身子,看到她頰邊的淚痕已被拭去,清亮的眸子仍不肯看向他。
瞿亞任看著她委屈的模樣,淺歎一聲,柔柔地撫著她的長髮,猜測她的淚應該是他造成的,因為他刻意的忽略她、變相欺負她……
「好了,別哭了,那些公事我都不管了,我陪你,這總成了吧,愛哭鬼,跟小時候一模一樣,怪不得人家喜歡欺負你。」瞿亞任寵溺地說著。
她的淚雖然讓他心疼,卻也意外地讓他覺得愉快,因為她也跟他一樣,所以自己並不是唯一受影響的人。
瞿亞任將她緊緊地摟在懷裡,而她的雙手也直覺地圈在他腰際,傾聽著他的心跳,貼靠著、倚偎著。
一回到他的懷抱,樊以蓁就再也放不開了,小臉埋在他胸前,鼻頭酸酸的,雙手戀戀不捨。她更用力地咬緊唇,沒有察覺唇上已經有了傷口,鮮血入了喉,有著難言的苦澀。
他……怎麼能這麼溫柔?
是,她跟小時候一樣愛哭,只是,她對他的心卻不一樣了,她對他開始有了不該有的渴望,而這渴望竟然來勢洶洶,洶湧得幾乎壓抑不了。
起因就在於他大掌間的溫柔呵疼,他語氣裡真假難分的心疼寵溺,才是讓她不自覺深陷的原因。
然而一切,卻只是戲!
不管渴望的心有多痛,她永遠只能遠遠看著,不敢、也不能伸出手去爭取,她只能退縮。
一雙小手輕輕地爬上他胸口,她遲疑了一下,推開他。
「我想回去了。」她輕聲的道,一雙大眼甚至不敢看向他,這個意外的發現嚇到她自己,她甚至不知道該怎麼面對。
「好,我們回去吧!」瞿亞任沒有察覺她心態的轉變,逕自握住她的手,往停車場的方向走去。
掌心裡驀地一空。
他蹙眉,低頭看著原本交握的雙手,現在只剩他的手懸在半空中。
他看向她,臉上寫滿不解,正欲開口,樊以蓁就接了話。
「你不是得跟大家說一聲嗎?」她勉強的擠出笑容,將手背在身後,直覺地退後一步,拉開兩人的距離。
瞿亞任的心裡閃過一抹異樣的情緒,他不很清楚那是什麼,但他沒去細思。
「好,那我去打個招呼,你在這裡等我一會兒。」語畢,他便轉身朝內走去,心裡怎麼也抹不掉那怪異的感覺。
直到瞿亞任走回車旁,看見她一瞼怪異的表情,她的模樣,像是受了很大的刺激。
他想開口問她怎麼了,卻知道她不會告訴他任何答案。
瞿亞任握緊了拳頭,瞪著她,因心裡下明所以的情緒而感到躁鬱不安。
上了車,瞿亞任緊握方向盤,惱怒的情緒讓他不想開口,他第一次覺得心緒不受控制,卻找下出惱火的原因。
而樊以蓁更是沉默,她直直的瞪視前方,像是被什麼深深困擾著,心神恍惚。
怎麼可能發生這種事?
她搖頭,長久以來的鴕鳥心態作祟,讓她以為只要不去想,他們兩個就能維持原來的狀態。
對,別再去想了!
然而十分鐘後,她發現完全不去想,反而是件更困難的事,尤其當兩人到了家門口,瞿亞任要牽她下車、送她回家時,她更像是被火燒著般地抽回手。
別想……:別去想……:
樊以蓁的小手握得死緊,眼神掠過面色不悅的他,努力深呼吸,希望能忽略被他抱住時,滿溢在她心頭的溫暖與幸福感,當然……還有濃得化不開的心酸。
樊以蓁不理會跟在身後的他,一進門就將大門給關上,將他憤怒的眼神,狠狠地丟棄在身後。
「對不起,我今天好累。」她想不出別的理由將他關在門外,只是倚著門,隨意搪塞了個理由。
她無奈地看著雙手,指尖仍能感覺他剛才的溫暖輕觸。
一雙小手縮成了拳頭,指尖深深地陷入皮膚裡,樊以蓁輕咬下唇,將惶惑藏在心裡。
她想把兩人的關係弄清楚,卻感覺好痛。
不想,原來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的人、他的手、他的一切一切,都不經意地跳進她的腦海裡,以前會以為那是習慣,現在卻更清楚,那是心底的牽掛。
門外的翟亞任靜默無語,瞪著那扇門,他雙眸黯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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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的情緒,這幾乎是不曾發生的事情。
屈服在矛盾的情緒下,他指間夾著菸,將自己跌進舒適的單人沙發裡,整個人往後枕著椅背,深深的歎了一口氣。
他想見樊以蓁。
這個念頭竟然如此明顯,明顯得讓他想忽略也忽略不了。
是因為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所以他習慣與她暢談到深夜,才心滿意足的回到自己的房間?還是習慣看她展開歡愉的笑臉,所以記掛著她今晚的愁容?
他找不出原因,但那感覺卻是真正存在的。
想念……
這字眼好陌生,如同他對她的在乎一樣,它就這樣莫名其妙地在他心裡出沒,看不見、摸不著,卻又確實存在著。
兩人之間,隱約地起了某種化學作用,他卻不想承認那種在乎的情緒。
他從不曾對女人付出些什麼,自然也不曾在乎過,女人總是在他身旁出現,成功、勝算之於他,總是天經地義,他天生就不曾感受到挫折的情緒。
名利、權勢與財富,他唾手可得,太容易成功讓他過於自我,對任何人事物總是興趣缺缺,但是今晚,樊以蓁卻打破他所有的原則與慣例,用一雙逃避的眼,輕易地就讓他一個晚上心神不寧。
指間的菸很快燃盡,燙著他的長指。瞿亞任倏地將菸蒂丟開,口中不雅地咒罵了幾句。
不行!不能讓事情這樣繼續下去。
他拿出行動電話,花了幾秒鐘,想起樊以蓁的電話號碼。
她一直在身邊,所以他不曾記著她的一切,但是真到需要時,她的每件事卻又清晰得不容錯認。
電話響了幾聲,卻一直沒有人接聽,像是另一端的電話主人,正在考慮著要不要接聽似的。
然後,電話接通了,然而另一頭,卻顯得很沉靜。
「以蓁?」他疑惑地開口。
「嗯……」話筒另一端傳來熟悉的柔軟女聲,輕輕應聲之後又恢復了沉默。
握著手機,瞿亞任覺得自己的自制力再次火速失控,胸口的悶鬱迅速地被一肚子怒氣所取代。
「接到方正陽的電話,你嘴角笑得快裂開了,接到我的電話,就這樣一聲不吭的,你的差別待遇也太明顯了吧?」瞿亞任沒奸氣的對著話筒吼。
「我沒有。」樊以蓁反駁得有氣無力。
接到方正陽的電話,她能笑得出來是因為沒有壓力,但是瞿亞任……
她根本不知道要用哪一種表情面對他。
「找我做什麼?」樊以蓁主動打破沉默,她想知道為何他又突然打電話來。
找她做什麼?
一聽見她的問話,他的火燒得更旺了。
方正陽就能沒事打來問候她,怎麼?他打電話還得有理由?
「沒、事!」他大聲怒暍,語氣不佳。
為何他老要拿自己跟方正陽比,那個渾蛋小子,壓根兒上不了檯面,只要長眼睛的,都知道誰勝誰負,但是……他偏偏遇到不長眼睛的樊以蓁。
但話說回來,他為什麼要為了這種小事而生氣?
「沒事,那我掛電話了。」樊以蓁淡淡的回了一句,話真說出口,手指卻捨不得切斷兩人的連線。
但是,這話還是達到它的功效,成功地激怒了他。
「樊以蓁,你今天到底是怎麼了?對我有什麼不滿就說出……」瞿亞任失控的對著手機大吼大叫,他真不敢相信,這天殺的膽小鬼樊以蓁,竟然想主動掛掉他的電話?!
嘟……
所有怒氣凝結在胸口,氣得他差點內出血。
她真的掛掉電話?!
這該死的女人,竟然敢將他排拒在外?!
翟亞任想也不想的按了重撥鍵,他要跟她把話說清楚。
而電話另一端的樊以蓁,則像是鐵了心一樣,索性把電話關機,讓他再也無法如願。
「樊以蓁!」瞿亞任緊緊握拳,全身的肌肉賁起,像是想找人好好打上一架。
他幾乎克制不住滿腔的怒火波濤,他從來不認為,他身上會發生任何的情感波動,他一向是冷靜的,卻在今天晚上,不停地為她失去控制。
瞿亞任不想深究她對自己的影響與意義,他只知道,他絕對不要被她丟棄在身後……
他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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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電話的另一端,樊以蓁按了關機鍵,久久沒有放開。
她怕!
怕自己心軟,順應了渴望,會衝動的打電話回他。
更怕一個控制下住,心無邊沉淪,就再也沒有翻身的機會。
他主動打電話找她,雖然她不懂是為了什麼,但她更不相信他所說的,他只是「沒事」。
他做事一向有其目的,就像是兩人的親近,是為了替他們製造退路,是個緩兵之策。
她知道自己的異樣,鐵定騙不過他銳利如鷹的眼眸,但是……他真的知道是為了什麼嗎?
他讀出她的反常,但讀得出原因嗎?
希望不要。
要不然,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替自己掩飾尷尬。
弄假成真的愛情,想必他會嗤之以鼻,對於她這個總是不成大器的小丫頭,他怎麼可能看得上眼?而且,光是想像他可能會有的戲謔話語,她的心就痛得快要死掉。
原來,這就是交出一顆心的滋味,只要是在乎了、愛上了,不需用刀用槍,就能讓人心痛欲絕。
天啊,有誰能夠救救她?
她總是笨笨傻傻的,不像他那麼聰明,更不知道如何挽救自己目前的處境,所以,她只好逃。
逃得遠遠的……
她不要再靠近他,她只能用這一個最簡單的方法,來保護初嘗愛戀的心。
她一旦愛上了,就注定輸。
她知道瞿亞任很生氣,但是她不曉得還能怎麼辦。
樊以蓁將臉埋進被窩裡,頰上淚珠沾濕了棉被,不由自主地想起電話中,他氣極敗壞的怒吼聲。
他為什麼要生氣?
樊以蓁幽幽地歎了一口氣,無奈地扯唇嘲笑自己。
事實的真相很清楚不是嗎?他應該是被方正陽激怒的。但愛得傻氣的她,仍舊壓不住內心最深的冀望,帶著一絲絲的渴求與猜測,奢望他的怒氣,能有一點點是因為在乎她。
呵呵……
她無奈的乾笑兩聲,淚水再度滑落。
心怎麼會這麼酸?
荒謬的愛戀、奢求與渴望,難堪的情緒在肚子裡慢慢發酵,竟是這麼磨人。
像傻瓜般的自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