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上廳內的佈置與雪落山莊其他地方的感覺截然不同,顯然是經過重新擺設過的。顏色鮮艷的地毯,木柱上刻畫的華麗圖案,牆壁上許多巨大的宮燈,將屋內照得如同白晝,連同那份熱力也傳了出來。耀眼地鋪張著那份極盡的奢華。
唐炎慈舒適地靠著檀木椅上的貂皮軟墊。他不喜歡喝酒,可是擺在他眼前的陳年佳釀,正四氣四溢地刺激著他,這種感覺讓他樂於享受。有些像在聖京的日子,京城裡的高官貴族們,一到夜裡便開始流連於各種各樣的風月場所,數不盡的酒宴裡,買歡賣笑的色情氣味也跟著一齊發醇。
酒宴的形式與宮延裡的宴會大相庭徑。作為上賓的唐炎慈與主人安世清同坐在前端的位置,而唐炎慈的幾個隨從連同琥珀在內也一同安排了席位,與安世清的一些重要的家臣坐在一起,每個人面對著一張短桌呈兩排地圍著首席。
樂師們演奏著令人迷亂的曲子,笛子的聲音和三弦夾雜在一起悠長而清雅。美艷裊嬈的舞姬不斷在面前轉動,裙擺衣袖色彩繽紛,結實潔白的長腿隨著擺動開來的裙角隱隱裸露,足夠以引起任何男人的暇想。
唐炎慈的視線環繞廳內一圈後,最終在一個白色的身影上突然停頓住了。
他沒有想到上官影月也會參加這樣的酒宴,仍是穿著一身白衣,他靜靜地站在屋內的角落裡,就彷彿週遭的一切都與他無關,有些潔癖地與別人都保持著一段距離。
即使是置身於這般熱鬧奢華的酒宴,他安靜冷淡的氣質卻將四周氣氛也改變了一般。
唐炎慈的視線直直的看著他,一時回想起了,在山道上他為他們帶路的時候,風吹過來將他白色的長衫緊貼在身體上。那飄忽的背影令他的印象非常深刻,削瘦的肩膀,纖細的腰肢……,想到這裡的時候,他不由覺得喉頭一緊,身體也跟著覺得熱了起來。是喝了酒的關係嗎?他暗笑,只是在想像便令他感覺到了慾望,這是從未有過的。
勉強將目光回到那些仍在舞動著的美艷舞姬身上,他不想因此而失了儀態。
坐在一旁的安世清向他舉起了酒杯,唐炎慈微笑著一飲而盡,不再費心思猜測他的用心,有美酒佳人在眼前,不好好享受就不是他的作風。
一杯見底,安世清開始寒暄了起來。
「三王爺究竟是因為什麼事而來到這麼荒涼的山上?如果方便的話,老夫倒是真的很想知道。」
唐炎慈還是以斜著身子靠在柔軟的貂皮墊上,修長的手指把玩著手裡的酒杯。心裡忖道你要是真的不知道那才有鬼,
「其實是被皇兄派去了趟羅國,」反正他肯定也調查過了,也沒有什麼好再瞞下去的。唐炎慈只是技巧性地將話題帶過了,「不過也沒什麼要緊的事,那麼北平王你呢?」
「哦,老夫每年的冬天都會來雪落山莊時休息些時日。」安世清「呵呵」一笑回答著,看起來倒頗有一副君子之氣。
其實這倒也是理所當然,不管怎麼說他終究是當年隨同父王一起奪取下這個天下的人,那種灑脫的氣度並不是尋常人可以擁有的。
但倘若真的僅是來此地「休息些時日」而已,居然還大張旗鼓地帶著這麼人數眾多的樂師和舞姬,那麼安世清平常生活的奢華,又豈是尋常人能夠想像的。
北平王所屬的地區均以寒冷的山區為多數,經過幾十年的混戰,這一帶少有的幾個城鎮也被消滅得差不多了。如今初定天下也不過短短十餘年,百姓們才剛剛從戰爭的浩劫裡走出來,仍然過著食不裹腹,這樣苦日子的人佔了大多數。然而繁重的各種稅務,卻並沒有因此而得到減輕,反而安世清為了擴張兵隊,還瞞著朝延私自強加雜稅,令百姓的生活更是苦不堪言。
所以才有一些貧民就是為了躲避雜稅,而不得不逃進了山裡,可是山區內的山民們,卻更加不堪設想了,因為氣候以及地勢的關係,無法耕種,據唐炎慈這幾日來的觀察,許多山民仍然靠著打獵捕食為生。跟聖京一帶地區繁榮的城市與發達的農業及手工業相比,北平地區幾近於原始的狀態。
作為地方之主的北平王卻在此過著如此荒淫奢靡的日子。
安世清的野心路人皆知,這麼長的時間王兄卻並沒有作出任何的回應。當初他還以為不過是沒將他看在眼裡罷了。可現在看來,在這麼貧窮的地方,原本已經負荷不堪的百姓們,又怎麼再承受得了戰亂呢?
不再繼續想下去,唐炎慈將手中的酒杯放下,
「雪落山莊內的奇景恐怕走遍天下也難得一見,北平王可是真是讓我開了眼界了。」
「三王爺這不是笑話老夫的嗎?」安世清擺了擺手說道。
兩人又再聊了一陣,安世清在這時突然問了身旁的侍衛一句。
「琴師已經準備好了嗎?」
「回北平王,上官落夜公子已經到了廳外了。」侍衛回答。
聽到「上官落夜」這四個字的時候,唐炎慈覺得一震,很快地向上官影月望去,發現那個白色的身影,仍然跟剛才一樣面無表情地站在屋內的角落裡。隨後又覺得自己很好笑,他竟然對「上官」這個姓如此敏感。
琴師嗎?他想。然後在心裡猜測著,他與上官影月之間到底是什麼的關係。但在他見到上官落夜本人的那一瞬間,所有的猜測都不再有必要了。
他跟上官影月長得如此驚人的神似!
可是如此相像的臉,給予人的卻是兩種完全截然不同的感覺。
上官影月是中性的,冷淡飄忽得好似從空中墜落的雪片一樣,令人難以捉摸。而上官落夜卻不一樣,他無論衣著或者舉止都更為偏向女性化一些。
比起上官影月來要顯得矮小柔弱些的身體,紫色的寬大長袍略顯松挎地穿在他的身上,雪白細長的脖子與鎖骨,也因此而露了出來。吹水欲彈的面頰上,因為笑容而露出兩個深深的梨渦。唇上泛著柔嫩的粉紅色澤,一副我見猶憐的姿態。
惹眼的是在他眼角下的地方,長著一顆深紅色的淚痣,令他的眉目之間也都因此而增加了幾分的嫵媚。要是沒有注意看,幾乎完全看不出他是個男人。
上官影月跟上官落夜……是兄弟吧。
唐炎慈下意識地看向上官影月所站的方向,剛好捕捉到他正離開的身影。是錯覺嗎?他原本面無表情的臉上這時所浮現的……是隱忍著憤怒的神色。
上官落夜輕輕一笑,那容顏嬌艷得令身旁的舞姬們全都失去了顏色。唐炎慈忽然想著那樣的梨渦不知道上官影月有沒有,而他笑起來的時候又是何種風情呢?
上官落夜依個對著安世清與他盈盈一拜,最後在一架古琴旁邊就坐。
「不知王爺可有想要聽的曲子?」上官落夜抬著秀眉問道,聲音清亮動聽。
「隨興就好。」唐炎慈淡淡答道。
「三王爺可要注意了,上官落夜的琴技與雪落山莊的奇景可是一樣地堪稱一絕。」安世清坐在一旁笑言道,「不過原本他是從不在酒宴上彈琴的,今天晚上還是衝著三王爺的面子才肯出席。而老夫也是托著三王爺的福才可以一飽耳福呢!」。
唐炎慈聞言也開始覺得深感興趣,他深深地看著上官落夜說,「奇景奇音,倒也不枉我到這冰天雪地裡來一遭了。」
「王爺可否將讚賞的話留到聽過後再說呢?」上官落夜嬌聲說道,「若是王爺對落夜的琴技不滿意,那麼落夜可擔不起這個大罪。」
「上官公子說話過謙了。」唐炎慈溫和一笑。
不管在哪個時代,不管是男人或是女人,美麗的外表永遠是絕對有利的武器。
上官落夜輕輕攏開了紫色的錦袖,露出一小截雪白的手臂,手指作勢就要放上琴鉉。
「那麼落夜就在此獻醜,王爺莫要見笑了。」
話說完之後,他立即垂下頭伸出手輕輕地撥了一下琴弦,然後是用力地,閃雷般迅速地用指尖來回移動,在同時唐炎慈覺得數不清的滾動聲,在他的耳朵裡發出鳴叫。從那一刻開始上官落月整個人給人的感覺,也就此改變了,原本嫵媚的眼神頓時認真起來,撫摸到琴的一瞬間,彷彿給了他完全真實的生命力。
霎時,如同流水般的琴聲以奔湧的氣勢在他的指尖激盪起來。
「上官落夜的琴技與雪落山莊的奇景同樣堪稱一絕。」安世清這句話完全沒有任何一點誇大的成份。
時而緩和時而急促的琴聲,在整個屋內不斷飄繞,每一個音符都直捅心臟地讓人同樣生出或溫柔或戰慄的情緒,只是一下,又消失了,轉瞬間被更多充滿了強烈迷醉感的感覺取代。
如同仙樂一般從遙遠的天空傳來,然後在腦中不斷來回盤旋。明明覺得抓住了它,可是還來不及觸摸卻已消失無蹤。
餘音仍繞樑。
一曲終了,上官落夜讓起來在眾人情不自禁的叫好聲之中欠了欠身,這場酒宴的氣氛也因此而推到了頂點。
上官落夜果然是名不虛傳的琴師,幾曲之後便退下了,任是安世清的招呼也留不住人。
唐炎慈的面前的桌上已經空了好幾個酒罈子。酒喝得再多一點,他的視線也開始有些迷亂起來。
酒宴進行到最後,在場的人原本那些副道貌岸然的形象早已不復在,人類低劣的本性也在酒精的催發之下逐漸顯露無疑。
安世清的家臣中首先有幾個人隨手拉著舞姬到席位上,便動手動腳起來,男人的笑聲與女人有些喘氣的拒絕聲音不絕耳。於是接著,很快許多不堪入目的畫面也跟著接踵而來。屋內現在簡直已經亂作一團。
琥珀在這時候站起了身來低聲一歎,又開始了。儘管無數次經歷過同樣的場景,他卻永遠無法融入其中。就好像有些人也永遠樂此不疲在這種無聊的肉慾追逐裡一樣。
他慢慢走到了唐炎慈的身後,驚訝地看到他有些微醉的樣子,不由得有些擔憂地說道,「王爺,讓我扶你回去休息吧。」
還來不及讓他回答,安世清也從幾個美女之間抽空抬起了頭說,「那麼我再派幾個護送三王爺。」
「多謝北平王,不過清影居離這很近,有我在就好了。」琥珀想也沒想就拒絕了。
今天晚上上官落夜難得地竟然一連彈了數曲,溫言軟語哄得王爺非常高興,所以酒也就這麼一杯接著一杯地往肚子裡灌,琥珀望著桌上東倒西歪的空酒罈,不知道他究竟喝了多少!在這種危機四伏的情況下,他真的完全摸不透他心裡,究竟在想些什麼,琥珀有些焦急地想著。
唐炎慈聽到後強提起了精神,醉眼迷濛地站了起來對著安世清說:「那麼我就先告辭了。」
而這時安世清也跟著站了起來,神秘地湊到他的耳邊說,「早些回去也好,今晚其實早已經替三王爺在房內作好了安排,老夫可以保證絕對讓三王爺滿意便是。」他一副信心滿滿的模樣。
唐炎慈聞言會意地與安世清相視一笑,道了聲謝,然後在琥珀的隨同下告辭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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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以來,人類貪慾的目標不外乎三種:權力,錢財,美人。
不管是以前在聖京的時候別人有心要拉攏他也好,出使別國的時候對方有意討他歡心也好,少不了以珠寶或美女相贈。這對唐炎慈來說,是可以說是非常平常,也是相當令他感到無奈的事。
珠寶等類的倒也算了,看得上的就扔在家裡擱著。看不上的接到了,頂多馬上轉手送給下人便是。然而若送的是女人那就不一樣了,因為要是全都放在家裡,他也消受不了,又不可能也將她們當作東西一樣再送出去。連唐煜陽也經常嘲笑他性格裡軟弱的這一部分,雖然是下人,他卻怎麼也無法將他們僅僅當作自己的財產一般對待。想殺的時候就殺,想送人的時候就送人。對他來說……他做不到。
唐炎慈被琥珀扶著回到了清影居內,剛一踏進屋,原本醉得迷糊的黑眸,立即回復到了平常的樣子,獨有尖銳與冷靜。
「王爺你……」琥珀看著他想問,又馬上將話吞了回去。這時才終於放下心來,他真是笨,早就應該料到他是裝出來的了。
既然他是清醒的,那麼其餘的問題也輪不到自己多嘴。
「你是不是想問我打算怎麼處理安世清送給我享受的美人?」他微笑著問。
「如果王爺你願意告訴我的話。」琥珀說,然後暗自在心裡苦澀一笑。
很早就已經習慣了在他與那些女人一起過夜時,而他卻只有在門外一遍又一遍地忍受著痛苦的煎熬。
「這個嘛……」似乎完全沒有留意到他的不對勁,唐炎慈臉上的笑意逐漸加深,黑眸之中帶著耐人琢磨的意味。「那就要看我對她的滿意程度而言了。」
該享受的時候就要享受,以後還不知道會發生些什麼事,人只要活著就是好,所以千萬別委屈了自己。
不過……唐炎慈的目光向在皺著眉頭一臉沉思表情的琥珀看去,笑著搖了搖頭。這孩子為什麼總是不明白這個道理呢?他對待事物總是太過於認真,這一點,真不知道究竟是優點還是缺點。
推開房門,銀色月光從敞開的窗外流瀉而入。大概因為外面積雪反射了光線的關係,今晚的月光顯得特別明亮。
唐炎慈慢慢地走了進來,當他看清楚那個站在窗邊的人影時,驚訝得幾乎連話也說不出來了。
跟性格有關,他是很少會感到驚訝的人。
站在他眼前的是一個男人。
若真的說起來,在聖京就男風盛行,雖然唐炎慈並不是特別熱衷此道,倒也有過幾次與男人歡好的經歷。所以讓他這麼驚訝,只是因為那個人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原本在看到安世清那麼自信地保證不讓他失望的時候,他的心裡就隱約覺得也許會是上官落夜。
不過他不是。
就算換了任何一個人,就算他安世清自己把自己送了給他唐炎慈都不會這麼驚訝,因為站在月光裡的那個白色身影,竟然是上官影月。
他發現自己竟然笑了,是驚訝還是驚喜這時連自己也搞不清楚。
上官影月背對光站著,銀色的清冷月光模糊了他臉上的輪廓,只有那又深幽而平靜的眼睛,在唐炎慈的眼前如此清晰。充滿誘惑的柔軟嘴唇此時有些泛白,削瘦的肩膀隨著呼吸而震動,看得出來他在他心裡湧動著的劇烈的不安。
他覺得他那種強烈中性的感覺正吸引著他,那種清冷的氣息吸引著他,在月光之中他纖長的身體和倔強的表情,也全都吸引著他。無可否認地,上官影月這個人對他來說,有著難以抗拒的吸引力,讓他向來自傲的自制力輕而易舉地動搖了。
儘管他心裡明白這樣的動搖,在這種情況下會帶來些什麼後果,那是足夠以致命的。
越是危險神秘就越充滿誘惑,看來這話不假。
唐炎慈慢慢地一步步地走近,在他的面前停下來,而此時上官影月卻不由得退後了一步。眼裡閃過幾分倔強的神色。
「又見面了。」他笑得愉快,用輕鬆的口氣向他招呼著。
「你……要是再靠近的話,我會殺了你的。」上官影月柔軟的聲音低沉了下來,他對視著他的眼睛說這麼著,「我說到做到。」
「真的嗎?」像是完全沒有聽到他的警告,唐炎慈反而向前走近了兩步更貼近了他,在幾乎沒有距離的情況下看著他的臉。
也就是這時候,一把冰冷的短刀突然抵在了他的頸間,上官影月冷冷地對他說,
「我再說一次,你要是再靠近,我就殺了你。」
被他這樣危脅,唐炎慈卻不怒反笑,淡淡地說了句,「你很有趣。」
上官影月聽後抓著刀柄的手不由更為用力,手指也因此而有些泛白。自己竟然被這個男人逼得步步後退,直到抵到窗邊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已經無路可退了。於是他一咬牙輕輕推出一刀,唐炎慈伸手就去擋,於是手腕的袖子被他割了一條口子,隱隱有些血絲滲了出來。
他忍住痛伸手抓緊他削瘦的肩膀,用戲謔的語氣對他說,
「如果你還沒有搞清楚的話,那麼讓我來提醒你,不要忘了你現在已經由安世清送給我了,從現在開始你是我的僕人,你的一切包括性命也都只歸屬我。」說到後來他放慢了語調,滿意地看著他震怒的反應,「而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取悅於我。」
原本飄忽得無法捉摸的人現在卻觸手可及,這讓唐炎慈的心生起了一種想要捉弄他的快感。鮮血仍然從傷口滲出,將唐炎慈的衣袖染紅了大片,他被痛得皺緊了眉頭。
上官影月只是輕輕一推就立即將他的手拿開,面無表情地說。
「我要殺你只是輕而易舉。」
「殺了我?」唐炎慈笑了出聲,待笑聲停頓的時候,他的臉上的表情頓時變得尖銳地咄咄逼人,黑眸裡的目光讓周圍的空氣也冰凍起來,他逼視著他的眼睛問他,「你要是殺了我,安世清會放過你嗎?」
在聽到安世清的名字時,唐炎慈在上官影月的臉上捕捉到,那麼一閃而逝的許多複雜情緒。他仍然緊握著手中的短刀,手輕微地抖動了一下,力道卻大得連刀柄也快被他捏碎了一般。
彷彿無視於他眼中冰冷得帶著恨意的神情,唐炎慈用手指勾住了他的下巴,逼著他正視自己,用不容疑置的口氣說,
「剛才的事我可以忘記,不過從此以後你最好能記得自己的立場!不然,我一定會讓你後悔的。」
上官影月倔強地對他對視著,蒼白的臉上找不到一點血色。
「別逼我。」他冷冷地說。
用力的扳正他臉,唐炎慈另一支撫上他細緻的頸間,慢慢地覆了上去,在他的耳邊輕輕拂過一陣溫熱的氣息,
「我很喜歡你,陪我玩下去吧。」
受到屈辱的憤怒頓時湧上了上官影月的雙眼,他強忍著自己手上的氣勁,才沒有將他一拳打死,隱忍的痛苦將他的表情扭曲了。
像是懲罰般地,唐炎慈重重吻住了被他自己咬得發白的嘴唇,如此用力地吮吸著他柔軟的唇瓣,不容抗拒地用舌尖逐漸加深,沒有留下一點餘地。上官影月不由踉蹌一步直到背抵上了冰冷的牆,那一刻他感到自己竟然已經無處可退,滾燙的灼痛在他的舌齒之間糾纏。他痛苦地呼吸著,僅存的空氣裡都帶著無比沉重的窒息感,上官影月知道他在逼自己屈服,莫名的羞恥感同時為此將他淹沒了。
「殺……了我……,」他抬起頭,唐炎慈的吻慢慢落到了他的頸間。他用不受控制抖動著的雙手拉開他,「你不如殺了我!」
那雙尖銳的黑眸輕輕瞇了起來,在接觸到他痛苦的表情時,有了一瞬間的震動,隨之很快地被一種慾望的濕潤取代了。
上官影月削瘦的肩膀,因為強烈的羞恥與憤怒不住的顫抖,胸口隨著呼吸而起伏著,精緻纖細的脖子,嘴唇因為剛才那激烈的吻變得通紅腫脹,說不出的情色氣味。
他目光筆直地注視著他,兩個人這麼僵硬地對持著。唐炎慈突然不再逼他鬆開了手,退了兩步後,轉過身向床走了過去。然後一副如釋重負的樣子倒下,再度露出滿足的的溫和笑意。
「好久沒有喝這麼多的酒了,果然有些吃不消。」他這麼說著。就好像剛才那個逼人尖銳的人根本不是他,或者說,剛才竟然像什麼都沒有發生。
上官影月還是一臉戒備地站在原處,一時間根本無法接受他態度的轉變。
「你……到底打算怎麼樣?我說過……」
他的話還說完就被唐炎慈的一個呵欠給打斷了。
「這裡只有一張床,所以你就隨便找個地方湊合著睡吧。」他說,「不過如果你要跟我一起睡的話,當然也隨時歡迎。」
不敢相信他真的就這麼輕易地放過了自己,上官影月被他的語氣搞得倒有些不知所措,心裡不甘心這樣被人戲弄,卻又不想多說什麼反而墜入了他的圈套。
一直在心裡懷疑著各種的可能性,也許他是故意這麼說讓自己大意,也許他另有別的陰謀,也許他是在試探自己,想著想著,躺在床上的唐炎慈卻一直都沒有動靜,上官影月沉默著站了很久,終於才向他慢慢走近了些,藉著淡淡的月光看過去,這個人,在這個時候竟然真的就這麼快就睡著了。而且……是毫無防備地熟睡著。
人類在清醒與睡眠的時候,無論是心跳或脈動都有所不同,以上官影月的功力可以輕易地就分辨出來,他是不可能假裝的。
難道他就真的一點也不怕嗎?捉摸不清他的意圖,讓上官影月覺得困惑無比,他呆呆地看了看四周,如同置身無盡的黑暗陰冷般的找不到方向,迷失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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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炎慈在深夜的時候突然醒了過來,他向窗外看去,果然暴風雪來了。
雪落山莊是三面環著山的石壁而建,因此比起同時候的其他地方,風勢小了幾倍不止,可是現在外面的樹枝也被風吹得不住搖晃,漫天的雪在風中被攪動般地亂舞著,氣候變得更加寒冷了。
今晚若是真的被困在山上露宿的話,恐怕後果同樣不堪設想。
此時屋內的光線相當暗淡,剛才那明朗的月光已經不再,所以唐炎慈在黑暗之中,適應了許久才在離自己最遠的那個牆邊角落裡找到了上官影月。
他就穿著那麼單薄的衣服靠著牆睡著了,身體緊緊蜷縮在了一起。
想到這寒冷的天氣,地板跟牆壁都是那麼的冰冷,唐炎慈就不由皺眉,然後慢慢地向他走了過去。
而在離他還有數十步距離的時候,上官影月卻已立即清醒,他張開眼睛站了起來,用戒備的神色看著他,
「你在幹什麼?」他沉聲問。一片黑暗裡他深幽的美麗眼睛像寒玉一般透著異彩。在黑暗中看來他纖瘦的身體,很容易讓人產生虛弱的錯覺,忘記以他的武功來說,其實也算是個深不可測的高手。
面對他如此敏感的防備,唐炎慈只是平靜一笑,然後問著,
「冷嗎?」
上官影月聽後身體震了震,隨及面無表情地說,「你不要過來。」
「你真的打算以後都像這樣睡覺嗎?」他伸出手指了指牆角的地方。
「不用你管。」他的神情比外面的風雪看來還要更冷。
既然如此唐炎慈也完全放棄了與他繼續溝通下去的打算,他比自己想像之中還要更加倔強固執。而且……也是出人意料地單純。
絲毫不懂得掩飾自己的想法,沒有一點虛偽或者假裝。就像個乾淨的孩子般的敏感而且直接,沒有複雜的心思,只看得到事情純粹的一面。
他從一開始他就以著如此直接的敵對態度面對自己,這讓唐炎慈懷疑起安世清將他派來的目的。
「你真的很有趣。」他看著他好一會兒,最終淺淺地笑起來,然後接著說,「要是真的著涼什麼的就去找琥珀吧,那孩子的醫術不錯。」
上官影月懷疑地目視著他,沉默著一言不發。
唐炎慈背過身走到窗邊將木窗推開靜靜地看著外面,許久後才再度開口。
「這個天氣看來……會有雪崩吧。」他輕聲說,「而這場雪也快要停止了。雪一旦停了,天氣也會跟著晴朗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