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不記得了嗎?也忘了昨天你待在醫院觀察一整夜,X光是沒有照出異常狀況,所以醫生才讓你回來繼續觀察……」方洛羽憂心忡忡地說道:「這下可好,是不是腦子真的出問題啦?」
我震驚地幾乎無法說出話了,方洛羽的話已經成功地勾起了我的記憶。
我的確因參加了繫上排球比賽被陳欣蘭打昏過去,之後被送到醫院急救,據說那時救護車是開進學校裡將我載走,據說那時全校有一大半的人都過來關注此事。
但後來沒什麼大礙,我出院後觀察了幾天都沒有感到任何的不適,這件意外也就成了我生命中一樁無傷大雅的事件而已。
可現在——它卻成了我生命中的重大事件了,因為對我而言,這件事應該是發生在十年前的事——我大二的時候!而不是「現在」!
我慢慢支起身子,世界立刻圍著我打轉,我閉上眼,待那份暈眩感消失後,我才再度張開眼。
只是眼前之景,令我張口結舌。
我現在怎麼會在以前住過的大學宿舍寢室呢?同樣的床、衣櫃、書桌……
呼吸頓時變得困難,整個人快喘不過氣來。
「洛洛……」
「怎樣?你現在哪裡不舒服?」方洛羽一臉驚慌地看著我。
「現在……現在是什麼時候?……我的意思是現在是西元幾年?」
「這是什麼問題呀?現在是西元二000年,天呀!你的腦袋是不是真的撞壞了啦?」
我的腦袋是不是真的撞壞了?
我不知道,我也搞不清楚。
究竟是我穿越回到過去?還是我頭傷後穿越後到了未來,過了十年?
我真的迷糊了,唯一確切的是,我人此刻身在西元二000年,現在的我是大二生,而我腦中清清楚楚地記得西元二000年到西元二0—0年所發生的事。
顧不得洛羽的阻攔,我硬是下床離開寢室。
「你是怎麼回事?你在擔心下午大刀的課沒上到嗎?沒關係啦!繫上助教都有幫你請好假了,你可以好好休息……」
定在從大學畢業後就沒再踏進過的大學校園,我有些昏然,每個人身上跟週遭的景物都像覆上一層光暈,刺眼的讓我感到不真實。
若不是真的,為何掐在我大腿上的疼是那樣的鮮明?
我不辨方向地四處亂走,可當我來到了大學四年幾乎都在此上課的系所大樓時,我停下腳步,仰頭看著這座建築物。
大學四年有多少喜怒悲苦之事都在此發生呢?
尤其是——
我霍地轉過身看著因擔心而緊緊跟著我的方洛羽。「同學呢?其他同學呢?他們現在哪間教室?」課程表以及教室分配表早就忘得一乾二淨,現在這裡對我來說有如異空間。
洛羽聞言面露擔憂的望著我。「……這節本來是班會,但因為校慶周的關係,所以班會取消,有些同學下一節可能會直接去大刀要上課的教室了。」她頓一下。
「你……是不是想要找陳欣蘭?」
聽到這個名字,我腦筋有片刻空白,手撫著額頭,怎麼沒想到——還會有再面對她的一天引我拳頭握緊,好片刻才能開口說話。「對!我要找她!你知道她人現在在哪裡?」
「我也不清楚……,喬喬,你是不是在怪她把你打成這樣呀?」
我又一愣,更多的細節又想起來了,尤其是之後的情況。
但——我與陳欣蘭之間的恩怨,又豈是只有這一樁,何況——只怕我今天被球擊中的背後原因也沒想像中那樣簡單。
我垂下頭,不讓洛羽看到我臉上無法掩飾的嫌惡與恨意。「……我要她說清楚,為什麼要把我弄成這個德性?」
發現自己再一次走過曾走過的路,遇到曾發生過的事跟人,雖令我驚惶莫名,但——在發現自己也有可能扭轉乾坤,做出一些改變時,我又開始雀躍了起來。
哪怕有可能只是一場夢,哪怕這一切並不是真實的,但只要有這樣一次機會來實現過曾經想做的事,那我室暈不猶豫去做。
「你沒事了吧?」陳欣蘭走到我面前,一臉抱歉地說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手突然滑了一下,導致整個切球的角度改變,所以才會打到你……」
看著那一張一合的嘴,聽著有如像是NO再重來一次的台詞,我默然不語,思索著如何回應?
這一幕曾經是這樣上演的,陳欣蘭跟我道歉,我立刻開口告訴她沒關係要她別介意,然後陳欣蘭除了再一次說對不起外,還跟我說如果不舒服要馬上跟她說,她會立刻帶我去醫院做檢查等等的,當然後來沒有再不舒服,這件事便這樣落幕了。
可是——現在,尤其在經過後來發生種種的事情後,我突然察覺到,其實這場「腦震盪」,恐怕不完全是「意外」造成的……
「真的不是有心的嗎?」我定定凝視著陳欣蘭的臉開口說道,不願錯過她臉上表情變化。
或許是從未聽過我用如此冷厲的語調質問人過,不僅陳欣蘭呆住,一票圍著我們的同學們也都嚇到了,氣氛有片刻僵凝。
「你、你怎麼會這、這樣說?我當然不是故意的!」陳欣蘭氣急敗壞地說道。
「曾經」的我或許會相信,但已有七年社會工作經驗的我已非是傻傻只會聽人一面之詞的蠢蛋了。
陳欣蘭從國中就是排球校隊,參加過無數次的排球比賽,一直擔任主發球手,所以她拍球力道強而有力,準頭極佳,這次參加繫上的排球比賽,她是理所當然的隊長,而我們根本就是憑藉著過去在體育課所學到的排球皮毛,勉強硬著頭皮上場的,比賽場上幾乎都是要靠她的。
當然,經驗豐富的她,是有可能在場上一時失常誤傷了我。
但——如果沒有「後來」發生的點點滴滴,就算她是真的失常,我也不會再輕易地相信她——一個曾讓我付出信任與依賴最後卻狠捅我一刀的「好朋友」。
我沒有開口回應她,只是靜靜凝視她,用目光做出控訴和質疑。
「對呀!喬敏,欣蘭怎麼可能是故意的?她一定是因為比賽太久,用手過度,所以才會突然失控……」方洛羽趕緊出聲打圓場,其他同學也七嘴八舌的附和。
第1章(2)
陳欣蘭是個美麗而又充滿自信的女子,在班上的人緣還不差,不過她自視甚高,只會跟她看得上眼的人友好,其他便應酬以對,不清楚的人還以為她好相處。
但後來為何我會成為班上跟她處得最好的人?我雖曾感到困惑,但亦有更多的受寵若驚之感,甚至因此自我感覺良好,認為自己也許真的不錯,所以陳欣蘭才會願意跟我交朋友……
「你到底哪裡值得人家跟你做朋友了?你一無是處,又愛依賴人,你知不知道我快被你煩死了?」
這段話是我跟她決裂的那一天,她親口對我說的,而那些話,有如利刃般,將我的心割得碎不成片。
從來沒想過你視為知交的好友的人,居然是這樣看待自己,同時讓你深刻明白,這幾年所謂的信任,所謂的交心、友誼都是一場騙局……
我此生受過最重的打擊,第一個是章偉銘跟我分手;另一個便是陳欣蘭跟我友誼的絕裂,而且這兩者是接連發生,擊得我完全潰不成軍,好長一段時間都無法復原……,不!應該說,從來沒有復原過。
從那以後,我再也不敢談戀愛,不敢與人過度深交,與所有人保持距離,不讓他們再有機會進入我的生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