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過司家的書房純粹是擺著好看的,除了把一大堆佔位置的書全扔進去養蛀書蟲之外,根本沒有人認真去使用過。
但現在,書房終於能發揮它的真正功用了,它變成文颺的畫畫室。
此刻,文颺正在書房裡頭趕畫稿趕得灰頭土臉,由於一段時間沒畫,而且要經過翻譯的手續,他的畫稿一定要提前畫好,為了趕進度,他只好省略初稿,直接給他畫下去。
看他可憐,老是一邊畫一邊抹眼淚,司琪、司大哥、司三姊和司小弟一有空就來幫忙,貼網點、畫背景,現在也管不了背景畫得好不好,能趕上交稿最重要。
「四姊夫,電話。」
司小弟把無線電話交給文颺,文颺順手接過來夾在下巴和肩膀之間,繼續畫。
「大哥?什麼事……伊拉克?那邊愈來愈危險了,挑志願者吧,一天一千一……不,津布巴韋的政亂是美國人搞的鬼,我們不插手……幫塞拉利昂政府結束內戰?唔……請三哥負責吧……」
又畫歪了,擦擦擦,擦擦擦……
「還要訓練?不是才剛訓練好一批交給他們……好吧,那,還有誰有空……可以,就交給五姊……對,我現在趕畫稿趕得快抓狂了,你要不要過來幫我畫背景?算你聰明……」
再講幾句話後,他把電話拿下來放到一旁,繼續專注於畫畫。
「四姊夫,」司小弟不知何時摸到他後面來偷看。「你那時候碰上的女人都是這種大胸脯細腰的嗎?」
又提這件事!
文颺的臉又刷一下爆紅,目光偷瞥向司琪,恰好撞上司琪似笑非笑的眼神,脖子頓時縮短了好幾分。
「才……才不是!」他吞吞吐吐的否認。「小琪……小琪是我見過身材最好的女孩子!」明明她自己也說不要胸脯太小、腰太粗的嘛!「真的,我發誓!」啊,對了,也不要穿太熱。
「是喔。」司小弟在偷笑。「你那時候有受傷過嗎?」
「當然有,」文颺鬆了口氣,談這種話題他還比較自在。「幹這行不可能沒受過傷,多少一定會有。」
「最嚴重是哪一回?」
文颺沉默了,好一會兒後他才輕聲道:「今年在埃及的時候。」
司小弟一怔,正想追問,司琪突然叫起來。
「請等一下,第七十五頁跑到哪裡去了?」
一句話引起一陣兵荒馬亂,一群人開始為了找一張畫稿而翻天覆地,當司爸爸開門時,竟然看不到文颺。
「阿颺呢?」
大家抬起頭來,動作一致的指向書桌,文颺這才從書桌底下鑽出頭來。
「爸?」
「快出來,有人來找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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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文家叔叔和姑姑而言,文颺是比他們自己的兒女更寶貝的孩子,雖然文颺在倫敦醫院結婚時,他們衷心付出真誠無限的祝福,但還是覺得不夠,怎能這樣簡簡單單就混過去呢?
所以,他們來了,特地到台灣來找司爸爸,準備要討論一下如何為文颺和司琪補一下熱鬧。
天哪,好高!
這是司家兄弟姊妹對文家叔叔、姑姑頭一個印象,就連文姑姑都比司二哥高,而且他們也比一般人強健精幹,明明都五十多近六十歲的人了,那種氣勢、魄力連三、四十歲的壯年人都比不上他們。
「好了,阿颺,聽說你急著在趕畫稿,你去忙你的吧,這種事我們和親家討論就行了。」
一陣親熱寒暄之後,文二叔就趕著文颺回書房。
「好。」反正那種事他也插不上手,即使他反對也沒人會聽他的。
「我們去幫忙。」司琪和司小弟也對那種事沒興趣。
「等等,你們留下來,我想,咳咳,這種事你們兩個也一起來討論比較好。」
面對文二叔不尋常的眼神,司琪有點訝異,但還是乖乖留下來,讓文颺自己回書房去,門關上了,文二叔才收回目光,沉思片刻。
「我想你們可能有點奇怪我們為何那麼寵愛阿颺,所以我們想解釋一下……」
他又停了一下,表情是陷入回憶中的苦澀。
「也許你們已經知道了,在阿颺他爸爸十六歲的時候,我們的父母去世了,當時台灣的親戚特別到倫敦來『關切』爸媽的身後事,把一切處理好之後才回台灣,可是,他們只記得帶走爸媽留下來的財產,卻忘了順便帶走我們這幾個孤兒,他們……」他無奈地撇了一下嘴角。「把我們留給了孤兒院……」
司爸爸和兒女們相覷一眼,沒吭聲。
「當時大哥知道如果我們真進了孤兒院,恐怕很難再有團聚的一天,也不太可能會有什麼光明前途,於是他和媽媽的同鄉朋友談好條件,請她出面認養我們,大哥會每個月支付給她一筆數目不小的金錢,當然,她不需要養育我們,這個責任大哥會承擔起來……」
文二叔苦笑。
「想想,當時大哥才十六歲,帶著才十三歲、九歲和七歲的弟妹,要付出認養費,又不想委屈我們,希望能讓我們繼續過以前那種好日子,他哪有能力負擔?所以,他加入了僱傭軍,當時那種年代,只有僱傭軍能享有高額報酬,又不限制年齡經驗,只要你肯拿出性命去拚……」
文姑姑默默拭了一下眼角,文二叔安慰地拍拍她的手。
「大哥真的很疼愛我們,雖然不在我們身邊,但我們能夠像父母在世時那樣穿好的、住好的、吃好的,可以安安心心的繼續唸書。偶爾他回來一次,總不忘替我們帶些稀奇特別的禮物,卻從來不提他身上纍纍的傷。直到我們成年了,可以自立了,他還是繼續拿命去拚,只為了替我們籌措結婚基金和創業基金……」
聽到這裡,連司三姊和司琪的眼都紅了。
「甚至,他明明已經有一位跟他一起奮戰十多年,生死相許的女人,他卻一直不肯結婚,直到我們三個都結了婚,生下頭胎之後,他才安心的和那個女人結婚,阿颺出生的時候,他已經三十六歲了。整整二十年的奮鬥,在生死之間徘徊,從不為他自己,只為了我們三個弟妹,對這樣的大哥,我們該如何回報呢?」
文二叔、三叔和文姑姑相對微笑。
「我們三個全都加入了軍校,再轉入英國皇家特別空勤團,學習一切最艱深、最高難度的戰鬥技巧,在服完最低服役年限之後,我們就直接退役,再把大哥拉出傭兵軍團,自行籌組傭兵團隊,因為我們知道大哥在軍團裡工作太久,他已經離不開那種生活了,一旦離開軍團,他就會不知道如何生活下去……」
文二叔感慨的歎了口氣。
「可是,籌組傭兵團隊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當時我們還沒有能力招募人員,一切都得靠自己,自己購買武器也要有資金、要有通道,就算一切都齊全了,僱主又在哪裡?在闖出名聲之前,一切都只是空中樓閣,在那段努力闖名聲的日子裡,大家真的好辛苦……」
文姑姑驀然握住文二叔的手,文二叔瞄她一下。
「不,說辛苦還不夠,我們曾經窮困得要捉老鼠來吃,住在等待拆除的廢棄建築裡,過著比乞丐還不如的生活,孩子們一滿七歲就得開始接受嚴格訓練,十歲加入行動,從沒有過一般孩子快樂的童年,但是我們沒有任何怨言,因為我們全家人都在一起,我們彼此深愛所有的親人,這就足夠彌補所有的委屈了。只有一件事,無論如何也彌補不了……」
文姑姑突然哭出聲來。「大嫂是為了救我而死的!」
文二叔用力摟住她的肩,卻無能安慰她。
「我們從未失去過任何一個親人,只有大嫂,大哥深愛大嫂,但大嫂死的時候,大哥連一滴眼淚都沒有掉,因為他不希望我們因此而感到內疚……」
司琪轉開頭去吸了一下鼻子。
「大嫂去世之後,大哥和阿颺等於是相依為命,他們的感情比一般父子更深,這世上再也沒有比他們更親的父子了,我們一直覺得他們之中無論是誰失去誰,另一個一定會承受不了……」
說到這裡,文二叔突然沉默了好一會兒,但沒有人敢催促他,大家都靜靜等待著。
「阿颺十二歲那年,正是大哥帶領大家硬闖出一片天,我們傭兵團隊即將奠立基礎的緊張時刻,為了闖出名聲,我們分別接了許多沒人敢接的案子,但大哥堅持要把所有任務都掛在他名下,後來我們才知道為什麼……」
文二叔的聲音逐漸顯得有些沙啞。
「那是我接的案子,我完成的任務,我暗殺了一位南美大毒梟,任務很成功,後果卻是由大哥承擔的,因為任務是掛在他名下。那個大毒梟的老婆派人來找大哥報仇,在有一回我們都出去工作,輪到大哥留在家裡陪伴孩子們時,那些人找上門了……」
他深吸了口氣,再繼續往下說。
「當時大哥如果只帶阿颺逃走,他們一定逃得掉,但大哥不可能丟下我們的孩子不管,於是選擇用他的死來換取所有孩子的安全。而阿颺,就那樣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爸爸走出去送死,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爸爸被活生生砍掉雙臂,砍掉雙腳,最後再砍掉腦袋……」
眾人驚駭得忘了呼吸。
「就跟他爸爸一樣,阿颺連一滴眼淚也沒有掉,眼睜睜看著爸爸死在他眼前,但他一滴眼淚也沒掉,從那天開始直到現在,一滴眼淚也沒有掉。他知道如果他哭了,其他兄弟們一定會不顧一切衝出去救他爸爸;他知道如果他哭了,其他兄弟們一定會內疚、會痛苦,所以他絕不哭……」
司琪和文姑姑同時哭出聲來。
「他就像大哥一樣堅強得令人心痛,雖然五官秀秀氣氣的像個女孩子,又像大嫂那樣沉靜內向,但事實上,他的內心就像大哥那樣勇敢堅韌,是世上最值得依靠的男人……」
司琪突然跳起來衝進書房裡,旋即傳出她的大哭聲和文颺慌亂的安慰聲。
「怎麼了,小琪,怎麼了?你別哭啊,到底是什麼事……」
司三姊默默拭著眼角,文二叔、文三叔都紅了眼眶,文姑姑更是泣不成聲。
「從那天起,阿颺就成為我們心中最重要的人,我們可以為他捨棄一切,捨棄妻子、捨棄兒女,只要是為他好,一切都可以捨棄,因為我們欠大哥和阿颺的永遠也還不清,這一輩子……永遠……也……還不清……」
文二叔也哽咽了,一時之間,客廳裡陷入一片哀淒的氣氛中,司家人暗暗晞噓不已。
那樣艱辛的童年,那樣可怕的經驗,文颺卻依然能保持安然沉靜的本性而不被扭曲,甚至在歷經種種磨難之後,更被淬煉為一個純然外柔內剛的男子漢,這種人實在堅強得有點可怕。
直至文颺摟著仍在抽抽搭搭的司琪出現,大家才趕緊收淚的收淚,振起精神來裝作什麼事也沒有。
「二叔,你們究竟在說什麼,」文颺狐疑地問。「為什麼小琪會哭成這樣?」
「沒什麼、沒什麼,」司爸爸忙道。「我只是在問你叔叔,他們都還在啊,為什麼要由你來擔任公司的老闆?」
「就這樣?可是……」
「喔,這個其實也很簡單,」為了不讓文颺有機會再追問下去,文二叔趕緊「回答」司爸爸提出的問題。「從大哥去世那天起,我們全家人就一致同意……」
「我可沒同意!」文颺不甘心的咕噥。
文二叔咳了兩下。「呃,少數服從多數,全家人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九的人同意,除了阿颺,沒有人能夠代替大哥的位置……」
「原來我只是零點零零一!」文颺不可思議的低喃。
有人失笑,文二叔又咳了好幾下。
「總之,我們努力打下名聲,一旦奠定基礎就開始招募人員拓展業務,再逐漸轉型為公司化經營,如今,我們已經不需要像過去那樣親自執行任務流血賣命,但有時候還是會因為業務上的衝突而惹來一些麻煩,所以才會把阿颺送回台灣來避避風頭……」
「業務上的衝突?明明是女人的麻煩!」
依然埋在文颺懷裡的司琪突然悶悶的傳出這麼一句,文颺頓時尷尬得不知如何是好,文二叔咳得差點停不下來。
「二叔,保重啊,」司琪咕噥。「為了阿颺女人的麻煩得重病划不來啊!」
「大胸脯細腰的女人嗎?」司小弟脫口問。
文三叔爆笑,文姑姑也忍俊不住笑出聲來。
「小琪,那……」文颺更尷尬了。「那不能怪我呀!」
「什麼不能怪你?她是大胸脯細腰不能怪你?還是她被你迷上了不能怪你?」
「這……這……她不是大胸脯細腰嘛!」
「哦,那是不食人間煙火?」
「小琪……」
「純手工大騷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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梳妝台前,司琪正對鏡舉著吹風機吹乾頭髮,不經意瞥見身後床上,文颺偷偷服下一錠藥片,她不禁莞爾。
他又想要了。
由於文颺的身體不堪激烈運動,文老六一直在尋找適合文颺使用的藥,直到文颺婚後一個多月,文老六終於可以確定何種藥物最適合文颺使用,只要藥量控制得宜,也不會有任何後遺症。
之後,文颺才被允許披甲上戰場,只要他記得在練床上運動之前都得先服用藥片預防發作,不然前鋒戰開打一半他就會陣亡了。
關掉吹風機,她注視著鏡中的文颺,有一下沒一下的梳著頭髮。「阿颺。」
「什麼?」
「你爸爸過世之後,你們為什麼還要繼續做傭兵,難道你們也離不開那種生活了嗎?」
「並不是,」文颺雙手枕在腦後,同樣從鏡中凝住她。「但爸爸用上了全副心力去營建這份事業,甚至把命都賠進去了,我們不想讓爸爸的心血白費,因此才會用爸爸的代號『雷神』做公司的名字,表示公司的原始創建人是爸爸。」
放下梳子,她回身。「那你又為什麼叫雷羊?」
「我是爸爸的兒子,而且……」文颺拉開一個滑稽的苦笑。「我屬羊的嘛!」
司琪噗哧失笑,「對喔,你屬羊的……」起身走向他,「一隻無辜、無助又無力的小綿羊……」坐上床哼一聲。「其實都是騙人的,你最最狡猾了!」
文颺一臉無辜,看上去真是無助又無力。「沒有啊!」
司琪又哼一聲,一躺下去文颺就抱過來了,而且每次都會把手「不經意」的放在她的胸脯上,看來他哈很久了,婚後一逮著機會就要宣示一下他的「大奶媽」所有權。
「你又想要了?」
文颺雙頰微赧。「不可以嗎?」
「不是不可以,是……」司琪徐徐自枕頭底下掏出文颺「暗槓」在裡面的保險套。「今天姑姑跟我說,他們盼望了許久終於盼到你結婚,但他們還有一點小貪心,希望能親手抱抱你的孩子,那麼,他們就再也沒有任何遺憾了。所以……」
她隨手扔掉保險套。「忘了我說要畢業之後再生孩子的話,順其自然吧!」
「小琪!」文颺驚喜的抱緊了她。「你是說真的?」
「不然咧?」司琪斜睨著他,「你不喜歡嗎?那拿回來好了!」她作勢要下床找保險套。
「不不不!我喜歡!我喜歡!」文颺慌忙抓回她,還用身子壓住她。
「你喜歡?」
「喜歡!喜歡,真的很喜歡!」
看他慌裡慌張的卯起來拚命點頭,就像怕被搶走雪糕的小孩子,司琪不由失笑,溫柔的撫挲他的臉。
「你的臉紅了。」
「藥效開始了嗎?那麼……」文颺雙眸微微瞇了起來。「我也可以開始了!」
「開始什麼?」
「開始努力把你的細腰變成水桶腰!」
這麼一來,他的漫畫上也不會永遠都是大胸脯細腰的女主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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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如同文颺所料,無論他如何反對都無效,聖誕節當天,文二叔在東區某大飯店裡席開一百桌,熱熱鬧鬧的請來司家所有親戚朋友、鄰居同學們吃喜宴,司琪還被逼穿上新娘禮服現身,現場不知多少男士們嘔出一桶桶妒恨的鮮血。
不過當文颶那十三個堂表兄弟姊妹們現身時,場面更是轟然,不管男人、女人都看直了眼。
好高!
那天之後,上司家去探問那十三個伴郎、伴娘底細的人幾乎可以繞台北縣一圈,司琪更是被同學們纏得差點不敢去上學。
「阿颺,請告訴我,寒假時不會這麼可怕。」
「……」
「為什麼不說話?」
「你要我說實話?」
「……不必了,我想我還是不知道比較好。」
沒錯,寒假時他們還得到倫敦開另一場喜宴,宴請的是男方的親戚朋友、鄰居同事等等,聽說人數將有台北喜宴的二十倍以上,而且司琪也得再穿一次新娘禮服。
饒了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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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假開始了,就在他們預定出發到倫敦的前兩天,司爸爸決定全家人一起去掃墓,因為瑞士辦公室那邊請他提早結束假期回去工作,因此倫敦的喜宴結束之後,他就要直接到瑞士去報到了。
中國人很少在過年前掃墓,因此整片公墓裡除了司家一家人之外,根本沒有半個人,陣陣寒冷的風拂來,雖然是大白天,還是有點陰森森的味道。
「0K,清掃好了,野草也拔光了!」
人多好辦事,大家分工合作,很快就清理好墳墓,再一起把鮮花供品放在墓前,然後輪流向司媽媽禱告。
司琪排最後一號,因為她要介紹她的老公給媽媽認識。
「媽媽,這是我老公,他叫文颺,雖然他看上去軟趴趴的很不可靠……」她頓住,橫掃千軍的朝兩旁各瞪去一眼,因為大家都在笑。「總之,別看他好像很不可靠,其實他很強的喔,大家都可以為我作證,所以媽媽可以不必為我擔心了,要擔心就擔心大哥、二哥、三姊和小弟……」
「喂喂喂,」大家一起丟出抗議書。「什麼意思啊,比我們早一點結婚而已就這麼跩!」
「是又怎樣?」司琪得意洋洋的挽著文颺的手臂將他扯上前。「該你了。」
「伯母,呃,不對,媽媽,我……」文颺似乎有點不知所措。「我叫文颺,您可以叫我阿颺,我……我……我發誓,我一定會用盡全心去疼愛小琪,用盡全力去保護小琪,無論如何也不會讓她受到半點委屈、半點傷……」
話說一半,他驀然噤聲,神情猝冷,在司琪尚未察覺到有何不對之前便將她扯到身後,大步站到面對不遠處那片樹林的最前方,全身緊繃。
眾人正覺迷惑,忽見林子一陣沙沙響,隨即從林子裡陸續走出四個人。
「天鬼!」司琪與司爸爸失聲驚叫,叫完又同時把其他四人扯到他們身後,一起躲在文颺後面。
在文颺正前方三步處,天鬼站定,其他三人橫列在後。
「還有黑猩猩、紅獅、黃蛇。」文颺低喃。
「雷羊,你還是沒死!」天鬼是那種恨不得親口咬死文颺的語氣。
冷靜的眸子一一掃過面前四個敵人,文颺始終非常鎮定。「我說過,你們想要我死,但我那些兄弟們可不想我死。」
天鬼冷哼,咬緊牙根。「不過今天你再也逃不脫了,我不會把你捉到哪裡去處死,就在這裡,我要親手殺死你,誰也阻止不了我,我倒要看看你那些兄弟們如何一眨眼從倫敦趕到這裡來救你!」
文颺深吸一口氣。「好,你要殺我可以,但讓其他人先離開這裡,然後我們再來看看你們是否真有能力殺我!」
「不!」天鬼還來不及表示同意或反對,司琪便從文颺身後一步跳到他身邊。「我絕不走!」
文颺眉頭皺了一下。「小琪,你們在這邊會妨礙我……」
「我聽你在說!」司琪根本不信他。「你以為我那麼笨嗎?那天那麼多人也沒妨礙你殺了那九個人,現在你要我們離開,明擺著就是你擔心對付不了他們,害怕連累我們,所以才要我們離開,對不對?」
文颺窒了一下。「小琪,不是這樣,我只是……」
「不必再說了!」司琪斬釘截鐵,毫無轉圜餘地的砍斷他的只是。「無論你說什麼我都不聽!」
文颺靜默兩秒,轉向司爸爸。「爸爸,您……」
「不!」
「不?」這下子文颺可真的呆住了。「爸爸……」
「我常常跟孩子們說,家人是最重要的,如今,你已經是我們的家人了,我們就要盡全力維護,無論如何要奮鬥到最後一刻。」司爸爸出人意料之外的平靜,連一絲絲擔心的表情都沒有。「這回,我不想再讓小琪失望了。」
一聽不對勁,而且不對勁得很不對勁,文颺開始慌張了。「可……可是……」
「我說阿颺啊,」司二哥從後面搭上文颺的肩。「別再婆媽了好不好?很難看耶!」
「沒錯,阿颺,」司大哥搭上文颺另一邊的肩。「我們誰都不會離開。」
「無論如何,我都不想下半輩子都得面對哭哭啼啼的小琪,」司三姊在後面咕咕噥噥。「光是想像我就會抓狂!」
「四姊夫,我們挺你到底!」司小弟更豪邁。
他們要挺他到底?
怎麼挺?
用命來挺?
文颺手足無措,幾乎快哭出來了。「別這樣,這不是看電視影集,這真的會要人命呀!」
「對,要他們的命!」司二哥生性就是樂觀。「我們人多嘛!」
「我擔心的倒是如何向警方解釋我們為何要聯手殺死四個人,」司大哥同樣樂觀。「而且還是外國人。」
「就說他們是從伊拉克來的嘛!」司三姊一樣樂觀。
「對對對,伊拉克來的恐怖份子!」司小弟更樂觀。
「想那些做什麼,阿颺會處理的啦!」司琪更不必說了,還是樂觀。
所以說,司家五兄弟姊妹就是樂觀。
如果不是情勢不對,文颺真的會笑出來,但他雖然滿心笑意,嘴卻怎麼也拉不開來,最後還是往下垂。
「算我求你們好不好?我……」
「別求了,阿颺,」司琪突然猛扯他的衣袖,語聲十分訝異。「快看看那又是誰?」
天鬼有更多的手下來了?
文颺趕緊回過眼去看,但見又有數人從林子裡出來,其中一個還是女的,而天鬼他們四個一看見那女的竟然嚇得魂飛魄散,臉色蒼白皮皮挫,剛剛那不可一世的氣焰全丟到九霄雲外去了。
「是她?」文颺怔住了。
聽他的語氣很不尋常,司琪忙問:「誰?是誰?」
「……地狐,天鬼的老大。」
「耶?」司琪驚呼,忙又拉回目光去看個仔細。
到底是什麼樣的女人哈她老公哈得想要他死?
當地狐走到天鬼身邊停步時,司琪可以仔仔細細看清楚地狐的模樣了,心下也明白了黃蛇為何會說文颺和地狐是最完美的搭配。
因為該死的他們兩個的確是最完美的搭配。
那個女人很高,跟天鬼一樣高,換句話說,那女人只要穿上高跟鞋就會比天鬼高了,但文颺至少比那女人更高上十公分左右,而且文颺十分清秀,那女人也很秀氣,文颺氣質沉靜,那女人長髮飄逸,看上去也相當纖細。
總而言之,他們兩人若是站在一起,沒別的話說,就是很搭。
「阿颺,你們兩個真的很速配呢!」
文颺沒吭聲,甚至沒看上她一眼,僅是將臂攬上她腰際,很清楚的表明他自己的想法。
他覺得自己跟司琪更速配。
而那女人,地狐,她的目光先在文颺攬住司琪腰際的手臂上繞一下,再往上看一眼文颺,又拉到一旁仔細打量清楚司琪的模樣,最後再回到文颺臉上。
「能告訴我為何是她嗎?」連聲音都很纖細,真奇怪她如何當上天鬼的老大?
文颺蹙眉,不語,似乎在考慮要不要說。
於是地狐又加了一句。「只要你說得能讓我心服口服,我就不再糾纏你了。」
聞言,文颺立刻決定要說出來,好讓她離他愈遠愈好。「我母親,她也是個非常沉靜的女人,但她卻愛上了我父親,一個跟她完全相反的男人。」
地狐柳眉細蹙,不解。「所以?」
「因為我父親是個非常熱情的男人,他就像一把火,情願燃燒自己去溫暖身邊的人。小琪……」文颺深情的眸子瞥向身側的司琪。「她就像我父親,是一個非常熱情的女孩子,只要在她身邊,時時刻刻都能感覺到她溫暖了我的心。而你……」
他的目光回到地狐那邊。
「你是個冷血的女人,你的愛只會讓我感到顫慄,溫暖不了我的心。這些話或許難聽,但卻是事實,希望你能瞭解,如果沒有一顆熱情的心,任何女人都吸引不了我!」
地狐依然蹙著柳眉,似乎極力想瞭解文颺的話,但總是想不通。
直至她的眼不經意瞄向司琪,後者是那樣堅定的、無畏的站在文颺身邊,半步也不願退縮,於是,她豁然明白了。
「我想我能瞭解你的意思了,譬如此刻,換了我是她,基於現實考量,我早就離開遠遠的了,絕不會像她那樣硬要留在你身邊,因為那麼做太愚蠢、太無意義,但那卻能使你感到溫暖,即使這會讓你又氣又急,卻無法不因此更愛她,那是她做得到,我卻做不到的事,所以你選擇她,而不是我?」
文颺無言,默認。
地狐點點頭。「既然是我做不到的事,我也無話可說,我會遵守諾言,以後不再糾纏你,反正你的心已在她身上,我再糾纏你也無意義。」
真現實!
「那麼……」文颺瞥向天鬼。
「放心,我不會允許他再來找你的麻煩了。」
天鬼面色微變。「可是,地狐,我們的任務……」
「一年的期限早就過了,僱主另外找別人了。」地狐淡淡道。
「但如果不設法補救的話,我們的……」沒聲音了。
除了文颺,沒人看清楚是怎麼一回事,不過眨了下限,地狐已橫著一把匕首壓在天鬼的咽喉上,緊緊的,使天鬼連吞一下口水都不敢,更別提出聲。
「你想違抗我嗎?」
「……」想都不敢想!
眼一花,匕首又不見了,天鬼捂著喉嚨直喘氣,地狐又看回文颺,嘴裡卻是在對天鬼說話。
「就算你真想對他如何,那也是不可能的事。」
「為什麼……難道……」天鬼急忙環顧四周,但搜尋了半天也沒瞧見什麼礙眼事物。「我感覺不到有其他人。」
「我也感覺不到,可是……」地狐緊盯住文颺。「雷羊已歷經兩次危險,他的兄弟們不可能再放任他碰上第三次危險,我相信即使你我都察覺不到任何不對,但他的左右必定有人護衛……」
驀然一陣狂放的大笑,在眾人驚奇的眼光下,彷彿幽靈現身似的,四周突然冒出七、八條人影。
「不虧是地狐,果然聰明!」
「二哥!」文颺驚呼。
文老二笑著走向文颺。「地狐說得對,你已經歷兩次危險,我們怎能再讓你經歷第三次,不過這也是二伯的命令,除了大哥坐鎮公司,以及有工作的人之外,其他人都一直守在你四周,唉,為了不讓你察覺,可真是辛苦呢!」
「可惡,原來你們一直都在!」司琪忿忿道。「也不早說,害人家緊張的!」
文老二哈哈笑。「抱歉、抱歉,我們知道地狐也來了,所以想看看阿颺有沒有辦法自己一勞永逸的解決這件事,如果可以的話,大家以後也不必再戰戰兢兢的過日子了,不是嗎?」
司琪想了一下。「好吧,算你有理,原諒你!」
「謝謝!謝謝!」文老二笑得更開心,想到麻煩終於解決了,他怎能不開心。
「所以,從聖誕節開始,你們一直都跟著阿颺?」司琪好奇的問。
「錯,從你們一回到台灣開始。」
「不是吧?」司琪吃驚了。「四個多月耶,而我們竟然都不知道!」
「這就是能力!能力啊!」文老二得意洋洋。
「是喔,你們……」
見他太囂張,司琪正想虧他幾句,司小弟突然大叫起來。
「咦?他們人呢?」
原來在他們說話問,天鬼、地狐等人悄悄走了。
「走了。」文老二不在意地聳聳肩。
「他們真的不會再來找阿颺了嗎?」司琪不放心的問。
文颺與文老二相對一眼。
「地狐是聰明人,她不會再來了。」文老二咧開別有用意的笑。
「你確定?」她實在很難相信那個女人會這樣說放棄就放棄。
「放心,保證不會了。」文颺攬住司琪纖腰轉回墓前。「來,我們繼續吧,我還沒說完呢!」
「啊,對,你還沒說完呢,快,說吧!」
手臂放開司琪,文颺神情轉正,嚴肅地望定墓碑。
「媽媽,剛剛我忘了告訴您我有多愛小琪,對吧?那麼現在,我必須先告訴您,我到底有多麼深愛小琪……」